「大夫囑咐過,王爺身上起了疹子,見不得風,妹妹還是先回去,等王爺康復後再來探望王爺。」花蘿再一次將想前來探望白千量的鮑淑儀擋了回去。
「大夫可有說王爺的病何時才能痊愈?」鮑淑儀卻不肯輕易離開,仍站在房門前,刻意面露憂色的詢問。
「約莫再過幾日。」
「這些日子王妃日夜照顧王爺,辛苦了,妾身也想為王妃分憂解勞。」她懷疑王爺定是出了什麼事,花蘿才會堅持不讓她進房去探望王爺。
她這兩日仔細想過,也暗中探查過,王爺也許已不在府里,甚至離開了皇陵,花蘿才會千方百計將前來探望他的所有人都拒之門外,就連虎子也多日沒見著王爺。
「妹妹有心了,照責王爺是我的責任,倒是你來這兒已好幾日,也差不多該回京了,王府還需要妹妹幫忙打點著。」見她還糾纏不休,花蘿索性沉下臉來趕人。
鮑淑儀順勢改口道︰「勞王妃關心,妾身是打算明日便要返京,故而才想在回去前見王爺一面,向王爺辭行。」
听見她要走,花蘿臉色也緩和幾分。「要不我再進去問問王爺的意思,看他見不見你。」說完,她旋身進房。
紅衣和一個丫鬟守在門口。
須臾之後,她走出來說道︰「王爺身上疹子未消,還不想見人,他听說了你要回去,囑你一路小心。」這一切當然只是作戲。
「妾身知道了,多謝王妃。」鮑淑儀福了個身,轉身離去,抬頭瞟了眼天色,暗自盤算了下時間,她派去的侍婢最遲今天應當便會回來。
不管王爺是真的病了抑或是不在,這機會正好。
翌日一早,鮑淑儀前來向花蘿辭行。
「妾身這次回去也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不知王妃能否送妾身一程?妾身有些話想與王妃說。」她神色懇切的道。
心忖她已要離開,且想起白千量曾提過,日後若是待他們返京,就要將鮑淑儀送去別院,花蘿心里不由得存了一絲憐憫,故而便允了她的要求。
兩人步行了一段路,鮑淑儀才乞求道︰「妾身明白王爺心里只有王妃,再容不得其它人,可妾身跟隨王爺多年,委實無處可去,請王妃別將妾身趕走,妾身絕不會同王妃爭搶王爺,求王妃讓妾身留在王爺和王妃身邊,伺候你們。」
「這事我也作不了主,要由王爺決定。」花蘿淡然拒絕。
「只要您答應,王爺必不會反對,求王妃可憐,別攆我走。」鮑淑儀突然拽著她的手,朝她跪下來哀求道。
「你快起……」花蘿才剛起了個頭,突然有人從一旁竄了出來,打斷了她的話。
那名女子一出現便朝她狠毒的咒罵,「花蘿,你這賤人受死吧!」
花蘿頓時一驚,認出對方正是從王府地牢里逃走、遍尋不獲的雲姍姍,見她朝自己舉刀刺來,她想避開,但她的手被鮑淑儀抓著,她一時間竟沒辦法掙月兌,眼見那刀已刺到跟前,情急之下,她抬起腳狠狠踹向她。
雲姍姍手里的刀猛不防的被她給踹偏了,竟是刺到了鮑淑儀身上,疼得她慘叫一聲,松開了拽住花蘿的手。
苞在後頭的紅衣和幾個丫鬟驚見這樣的變故,連忙跑上前去,想制住雲姍姍,但她宛如發瘋了似的,發狂的揮舞著手里的刀,一邊憤恨的高聲大罵,「都給我滾開!誰敢擋我我就殺誰!」嚇阻了那些丫鬟後,她憎恨的瞪著花蘿。「都是你把我害得這般淒慘,讓我這些日子像個見不得人的耗子一樣四處躲著,不敢見人,不殺你不能解我心頭之恨!」她兩手緊握著刀柄,再朝她撲上去。
紅衣猛不防從後頭抱住她,拖著她的腳步,幾名丫鬟也趕緊上前分別拽住她的手臂,連手制服了她,將她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放開我,你們這些該死的賤婢,我要殺了你們!」被丫鬟們抓住的雲姍姍,仍不停的惡聲謾罵。
花蘿見她被制住,連忙彎身想察看鮑淑儀的傷勢,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一枝箭矢從她前方疾射而來,低著頭的花蘿沒有察覺到,耳邊只听見紅衣的驚叫聲——
「王妃小心!」
她抬起頭的剎那間,只見眼前閃過一道人影,拽了她一把,將她推到身後。
疾射而來的利箭,頃瞬之間插進了白千量的胸口。
望見這一幕的紅衣和幾名丫鬟,還有鮑淑儀以及在掙扎不休的雲姍姍,都嚇得噤了聲。
被他護在身後的花蘿無法瞧見前面的情景,只見他的身子微微一晃,她小心扶住他,繞到他身前,瞥見插在他胸膛上的那枝箭,她驚愕的瞪大眼,屏住了呼息,心跳也在那一瞬間停滯,下一瞬才放聲驚喊,「王爺!」
白千量抬起手,輕撫著她的臉龐,英挺的面容流露出一抹慶幸。「還好……你沒事。」說完這句,他再也支撐不住,雙眼一閉,意識陷入黑暗之中,高大的身軀倒向她懷里。
***
花蘿面無血色的站在一旁,看著大夫割開白千量的胸膛,挖出血淋淋的箭頭,再拿著烤過火的針線,要將他的傷口縫起。
苞在大夫身旁的藥僮,拿著布巾,擦拭著從白千量胸口不停涌出的鮮血,好讓大夫能順利將他的傷處縫合起來。
看著他胸口上的傷與那些流出來的血,她緊掐著的雙手無法克制的猛烈顫抖,雙眼噙著淚,但她緊抿著唇瓣不敢出聲,唯恐打擾到大夫。
半晌後,大夫將他的傷口縫好,再上藥包扎起來,藥僮端來一盆水讓大夫洗去沾滿鮮血的雙手。
花蘿這才敢開口,「大夫,王爺的傷不會有事吧?」
這名大夫是駐扎在皇陵守軍的軍醫,年紀約莫五旬,膚色黝黑,身形矮小,他醫術不錯,尤其精于外傷,東邊那座小鎮的百姓若受了重傷,也會前來向他求診。
老大夫臉色沉重道︰「稟王妃,那箭傷到了王爺的心肺,倘若這兩日熬不過去,恐怕就……」未竟的話他以搖頭取代。
花蘿心神一震,懸在眼里的淚再也忍不住淌了下來,她緊抓住大夫的手,哀求道︰「求您一定要治好王爺!」
「王妃放心,老夫必會盡力,但王爺胸口處的傷委實太深,老夫只能盡人事,听天命。」
同一時間,幾名侍衛正在審問雲姍姍。
事發之後,雲姍姍與那躲在暗處放箭傷人之人,都被這次隨同白千量趕回來的侍衛給抓捕了。
雲姍姍矢口否認暗中放箭之人與她有關,她當初逃離王府時身上什麼都沒帶,一文錢都沒有,哪里還有錢去買通殺手來殺花蘿,要是有這些錢,她也犯不著親自動手殺花蘿泄恨了。
當時她是豁出去了,明白在殺了花蘿之後,她也活不成,那時她只想著只要能拖上花蘿一塊死,她就夠本了,但見到王爺中箭後,她被憤恨填滿的心緒一下子被嚇得清醒過來,這才後怕的驚惶起來。
她沒殺人,殺人的不是她。
至于那殺手,則在被捕時服毒自盡,任務失敗,唯有一死。
「他與你一同出現,也與你一起動手,不是你還能是誰?」侍衛厲聲質問。
雲姍姍辯解道︰「真不是我,我沒錢可以買凶殺人……」說到這兒,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是她,那殺手定是她找來的!」
「你說的人是誰?」
「是鮑淑儀,當初就是她暗中放我逃走,還把我偷偷藏起來,也是她讓人把我帶來這里刺殺花蘿,她定是擔心我殺不死花蘿,這才暗中買凶來殺她。」
先前在王府時,便是鮑淑儀告訴她,她之所以有這般淒慘的下場,都是花蘿一手造成的,是她在王爺跟前搬弄是非,編排了她的不是,才讓她失去王爺的寵愛,鮑淑儀還說,也是花蘿唆使那些姬妾和下人們嘲笑她、欺凌她。
所以她才如此憎恨她,把這一切都算到她頭上。
見雲姍姍供出了鮑淑儀,侍衛連忙將此事稟告花蘿,請示她該如何處置她們兩人。
看著傷重不醒的白千量,花蘿想起先前正是鮑淑儀要求她送她一程,後來在雲姍姍突然竄出來時,也是鮑淑儀拽著她的手讓她沒辦法躲開,之後白千量更為了救她而中箭,仔細回想起這一切,要說此事與鮑淑儀無關,她絕不相信。
她強忍住憤怒,命令道︰「把鮑淑儀與雲姍姍關在一塊兒,派人將她們兩人所說的話全都記下來。」待侍衛退下後,她緊緊握住白千量的手,淚流不止的說︰「王爺,求您一定要撐過去,別丟下我一個人。」
八日後,即將返回京城的前一夜,花蘿前來關押著鮑淑儀興雲姍姍的地牢。
一看見她,鮑淑儀從牢里的另一頭爬了過來,抬起臉,虛弱的詢問︰「王爺的傷勢如何了?」
此刻的她不再如昔日般溫雅娟秀,而是披頭散發的一身狼狽,這幾日更被雲姍姍朝她臉上撓了好幾下,抓花了她的臉,還有先前被雲姍姍誤傷的臂膀,因沒有得到醫治,也蓄膿腫脹,令她這幾日一直發燒。
同關在一間牢里的雲姍姍譏諷道︰「哼,你自個兒都要活不成了,還有心情關心王爺的傷。」
她與鮑淑儀一樣披頭散發,一臉髒污。她痛恨鮑淑儀先前煽動唆使她,才讓她落到如今這下場,因此這幾日來她沒少對她動手。
花蘿面無表情的看著鮑淑儀,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冷冷的問道︰「你當初買凶原是想殺我,結果卻誤傷王爺,如今你可曾後悔?」
這幾日里鮑淑儀與雲姍姍在牢里所說的話,全都被她派的人偷偷給記了下來,包括對雲姍姍承認了買凶之事。
她數日前已將此事上稟,今日宮里對兩人的處分已經下來了,同時九皇子白千熙也親自前來,要護送白千量回京。
鮑淑儀看向她的目光又嫉又恨。「後悔?你可知這一切全都是因你而起!當年我是因為你才被帶進王府,也是因為你才受到王爺的寵愛,更是因為你而失寵!」
多年來心中的怨恨,她不吐不快。「這些年來我甘願成為你的替身,我以為只要默默守著王爺,終有一天,會得到王爺的真心,可為何你要跟王爺相認?當初王爺以痣認人卻認錯了人,讓我連活著都成了一場笑話!」說完,她掩面痛哭,那哭聲悲切淒厲。
雲姍姍想起自個兒的遭遇,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花蘿默然的閉了閉眼,回頭朝跟隨在她身後的兩名宮女頷首示意。
兩名宮女上前,手里各捧著一條白綾,其中一名宮女說道︰「查雲氏與鮑氏品性不端、殘忍好妒,竟買凶欲殺奉王妃,而誤傷奉王,其心可惡,其罪當誅,奉皇後娘娘懿旨,賜白綾一條。」
聞言,鮑淑儀震愕的止住了哭泣。
雲姍姍則驚恐的看著宮女手中捧著的白綾,尖叫哭喊,「不,我不要死,我不想死!這件事全是鮑淑儀做的,是她,她才該死!」
兩名宮女在同來的侍衛協助下,上前執刑。
花蘿漠然的轉過身,走了出去。
或許她們兩人是有可憐之處,但當初即使在她備受白千量冷落,同時還遭到包括雲姍姍等姬妾的欺凌時,也不曾動過傷人的惡念,可她們卻在她得寵時,想置她于死地,種下惡因,便會得到惡果,這是她們該為自個兒的惡念所付出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