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涂鳳寶再次上景府來找景韶。
「我讓驛館的人騙瓊安說館里頭的馬車都派出去了,暫時無車可用,把瓊安先哄住留在驛館里,我知道有個人也在淮州城,只要能請得動他,說不定能制瓊安。」
「你說的人是誰?」景韶問。
「那人你也曾見過,是萊陽王辜稹元,你現下就同我去客棧見他,看能不能請他出面。」萊陽王那陰陽怪氣的性子,連他都不敢招惹,而瓊安與他先前死去的愛妾曾有過節,見了他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躲都來不及。
萊陽王這段時日一直對那死去的寵妾念念不忘,說不定會為了替那已死的寵妾出一口氣,而出面教訓瓊安。
為了盡快解決這事,景韶隨即與他前往萊陽王落腳的客棧。
「涂鳳寶,這麼晚來打擾本王,你最好有一個好理由。」天悅客棧的天字號廂房里,辜稹元手里把玩著一只丑陋的木雕人偶,那眼神陰森森的瞧著人,讓人毛骨悚然。他五官生得極俊,但與景韶的俊美不同,他俊美得近乎妖孽,透著一股子邪氣。
「這麼晚來打擾王爺,是有一件事想求您。」瓊安郡主是他招來的,涂鳳寶為了替景韶擺平這件麻煩事,硬著頭皮道。
「何事?」萊陽王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長指托著腮,眯起那雙邪魅的眼問。
「事情是這樣的……」涂鳳寶將瓊安郡主一心想嫁給景韶,還打算回京請旨的事告訴他。
「你憑什麼以為本王會出手幫你們?」他語氣佣懶,毫無溫度的眼神朝涂鳳寶掃去。
「這……」涂鳳寶被他問得一窒,在他面前,他不敢提起他那名死去的愛妾,听說若是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提起她,便會被他打得半殘。
景韶迎上他的眼神,開口道︰「倘若王爺有什麼要求,但說無妨,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竭力為王爺做到。」
奔稹元琥珀色的雙眸瞅向他,「瓊安貴為懷親王之女,堂堂郡主身分高貴,多少人妄圖高攀都不可得,她難得對你青眼有加,你若娶她為妻,身分地位可就不同于往日,你為何不願娶她?」他對景韶有幾分印象,上回在沛城曾見過一次,不少人在他面前戰戰兢兢,畏他如虎狼,就連涂鳳寶見了他也帶著一絲懼意,而他卻始終鎮靜如常。
景韶肅容答道︰「因為我已得一人心,並許諾她,此生白首不相離。」
聞言,辜稹元神色微動,但只一瞬間便恢復,沉默半晌後道︰「好,看在你這一句話的分上,只要你能回答本王一個問題,本王就無條件幫你。」
不等景韶出聲,涂鳳寶月兌口而出,「是什麼問題?」
奔稹元瞟了他一眼,那冷邪的眼神把涂鳳寶看得心頭一凜,趕緊閉上嘴巴,不敢再開口。
他薄唇微張,吐出一句話,「唉、漏、服、油,這話是什麼意思?」
景韶垂眸思忖,涂鳳寶也幫著一塊想。
半晌,兩人都想不出這句話是何意,涂鳳寶低聲問︰「這是一種油,還是一種藥嗎?」
奔稹元不耐煩的揚起手,下逐客令,「想不出來便滾,何時想到,何時再來見本王,不過本王只會在淮州城停留兩日。」
兩人回到景府,來來回回在書房踱步,思索著那句古怪的話是何意。
湯水淳得知兩人回來,特地送宵夜來書房給他們,同時探問他們此去的結果,是否請動了那位王爺。
涂鳳寶垂頭喪氣的回答她,「沒有,萊陽王脾氣古怪,他沒答應,不過卻給咱們出了道考題,若是能答出來,才肯幫忙。」
湯水淳好奇問︰「是什麼考題?」
景韶說道︰「他問唉、漏、服、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湯水淳垂眸喃喃念了幾遍,半晌後,發現這句話的音極像一句英文,月兌口而出,「難道是Iloveyou?」
見她似是想到什麼,涂鳳寶忙追問︰「你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湯水淳也不敢肯定,「如果真是我想到的那句話,我知道。」
景韶詢問妻子,「是什麼意思?」
湯水淳把答案說出,解釋了下,景韶和涂鳳寶都為這答案感到意外,也懷疑這是否是正確答案。
但他們也想不出其他的,便決定一試。
半個時辰後,三人來到客棧求見萊陽王。
「你們這麼快過來,莫非是知道答案了?」萊陽王面露懷疑之色,將眼神投向一道過來的湯水淳。
湯水淳不疾不徐的開口,「敢問王爺,您先前所說的那句話,音可是這樣念的——Iloveyou?」
聞言,萊陽王霍地站起身,「沒錯。」听她的腔調與愛妾的極相似,他神色急切的詢問︰「你可知道這話是何意?」
「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愛你。」回答完,湯水淳懷著一絲疑惑問道︰「不知王爺是從哪里听來的?」難道這里也有跟她一樣的穿越人氏?
「我愛你……」萊陽王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不停的重復念著這句話,陡然間,他發狂似的將桌案上的物品掃落,並掀翻桌子,在寂靜的深夜里,發出轟然巨響。
他又哭又笑,似是陷入癲狂中,「原來你想對我說的竟是這句話、竟是這句話……我還一直以為、一直以為你心里沒有我!」
景韶三人見狀,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該離開好,抑或是繼續留下來,但從他的反應看來,湯水淳似是已給了他想要的答案。
听他神色狂亂,不停重復那句「Iloveyou」,最後三人決定先到外頭,待他冷靜下來再說。
正當三人要出去時,背後傳來一道嗓音,「站住!」
涂鳳寶有些驚怕的緩緩回過頭,擔心這位王爺會突然朝他們動手,神色凝重的暗中防備。
「既然你們回答了本王的問題,瓊安的事本王會解決。」萊陽王神色竟已鎮定下來,從他臉上已瞧不出半分適才狂亂的神態。
景韶拱手抱拳,「多謝王爺。」
「不過在本王去找瓊安之前,本王有話問她。」萊陽王抬手指向湯水淳,「你留下。」
涂鳳寶拽著不放心的景韶離開。
「你放心,萊陽王不是小人,他說只是問幾句話,就不會對嫂子怎麼樣。」他勸道。
房里,只剩下萊陽王與湯水淳,她心中隱約明白他想問她什麼。
奔稹元雙眼緊緊盯著她,「你是不是跟她來自同一個地方?」
她沒答反問︰「她對王爺提過這件事?」
「她曾說她本不屬于這個世界,是一抹來自異界的孤魂。」
「沒想到竟真的有人跟我一樣。」湯水淳這話無異回答了他先前的問題。
得知她與他的愛妾來自同一個地方,辜稹元猛地扣住她的手腕,臉色急切的再追問︰「你說,她是不是生本王的氣,所以一怒之下跑回去,只要氣消了,便會再回來?」
他的話她難以答復,然而望見他那雙充滿著期待的火熱眼眸,她不忍心把話說死,略一猶豫後道︰「王爺,關于靈魂穿越一事,我所知也不多。」她接著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簡單告訴他,「我是因為這樣而穿越到這個世界,還曾差點回去,但您那位愛妾是否能再回來,我實在不敢確定。」
听完她的事,萊陽王眸中的光亮頓時宛如被吹滅的燭火散去,整個人沉寂下來,良久沒再出聲。
半晌,他才開口,只說了句,「你走吧,明早本王會去見瓊安。」
深夜時分,臥房里,湯水淳躺在景韶身邊,將先前對萊陽王所說的話,一一告訴他。
回府途中,景韶便關切的詢問她,萊陽王與她談了什麼。
因當時涂鳳寶也在,她沒回答,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她能坦白告訴萊陽王,是因萊陽王的寵妾與她一樣,是來自異世界的人,而景韶對此一無所悉。
回來後,稍稍整理了思緒,她才緩緩將這件事告訴他。
「……所以我不是原來的湯府八小姐。」
听完她離奇的遭遇,景韶驚詫不已,下一瞬緊緊抓住她的手,「你不會再回去吧?」
見他這般緊張她,她心里漾開滿滿的柔意,輕笑道︰「我身上沒有時空穿越器,應當是回不去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牢牢將她圈抱在懷里,動容道︰「你為我而留下來,今後我絕不負你。」怪不得那日她落水後蘇醒時,曾對他說她是為他而回來,要他一輩子對她好,疼她寵她,只因在這世界上她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在她耳邊低語,「Iloveyou.」謝謝你為我留下來。
見他竟現學現賣,趁機向她告白,她暖暖一笑,也對他說︰「Iloveyou,too.」
在這個世界,她有了一個深愛著她的丈夫,還即將有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雖然無法再回到家人身邊,不過她已知足。
「哪個不長眼的,一大早就來吵本郡主!」瓊安滿臉嗔怒的下床開門,揚起手里的鞭子,準備要賞這膽敢打擾她清夢的奴才一鞭。
但她甩出去的鞭子陡然被人拽住,並從她手中給扯了過去。
「大膽的奴才——」她張口要罵,猛一抬頭,看清站在房門外的人,頓時宛如被掐住咽喉似的,啞了聲。
「放肆,竟連本王都敢打!」萊陽王斥了句,揚起手毫不留情的甩她一巴掌。
那巴掌看似極輕,卻登時打腫她的面頰。
平時驕縱的瓊安郡主被他打這一耳光,卻連回罵一句都不敢,結結巴巴的解釋,「王爺,我、我、我不知道外頭的人是您!」
這萊陽王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九皇弟,兩人自幼感情親厚,因他曾立下大功,相救皇上數次,所以皇上對這位九皇弟的恩寵遠遠超出自個兒那些皇子,即使是她父王平日里也不敢輕易招惹他。
他瞟了她一眼,輕描淡寫道︰「一見人便隨意鞭打,看來懷親王把你寵得無法無天,這事回去我得對皇兄提提。」
他那雙冷邪的眼把她給看得心頭發顫,再听見他的話,嚇得她急忙求饒,「求王爺饒了我這一次,瓊安不敢了,回京後我便閉門思過,再也不打人!」誰都知道皇上對他可說是有求必應,萬一他在皇上跟前說了她什麼,她不敢想象那後果。
她不曉得這煞星也在淮州城,否則打死她,她也不敢來。
「景韶的夫人是本王愛妾的同鄉,听說你想搶她的丈夫?」辜稹元用陰森森的語氣慢條斯理道。
听他提及他死去的寵妾,還用那種宛如毒蛇般陰冷的語調說著話,先前曾招惹過他那位寵妾的瓊安郡主,嚇得牙關都打顫。
「我、我、我不知道她是王、王爺愛妾的同鄉!」她好不容易才看上一個男人,誰知他不僅已成親,他的妻子竟還與萊陽王的寵妾扯上關系,她現下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听說你還想請旨把她貶為小妾?」他冷冷的再出聲。
「我、我、我……當時一時昏了頭,才、才胡說八道,求王爺別同我計、計較。」她嚇得臉色發白。
「本王打算向皇兄請旨,將你許配給本王為妾,本王府里頭養的那尾大蟒蛇極是挑食,非新鮮血肉不食,你進門之後,就專門喂食它。」說到這里,他邪魅的臉上露出一抹愉快的笑意,吐出的話卻把瓊安給嚇得腿軟得跪了下來,「用你新鮮的血肉,每天割一塊。」
她知道這個瘋子是真的做得出來這種事,雙腿癱軟在地求情道︰「王爺,瓊安錯了,瓊安不該強搶人夫,求您饒了瓊安這次,瓊安再也不敢了!」
他伸出冰涼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顎,「嘖,真是沒用,懷親王的女兒不過如此,真教本王失望,本王可是很期待,若是咱們兩人都向皇兄請旨賜婚,不知他會允了誰呢。」
那冷冰冰的手指抵在她下顎,瓊安郡主嚇得都快哭出來,卻不敢再出聲,此時此刻,她只恨不得自個兒從沒來過淮州城。
稍頃,辜稹元便一臉嫌惡的放開她,施施然旋身離去。
她趕緊爬起來,也顧不得梳洗,抓了個驛官,急命他去備馬車,想即刻離開這淮州城。
得知此事,涂鳳寶大笑數聲,吩咐驛官給她準備馬車,送她回京,接著便連忙把這好消息告訴景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