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夫人要出嫁 第3章(1)

莫雨澄再嫁之日,都城的百姓扶老攜幼,全都跑出來觀看盛大的迎親隊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可比當時她嫁給國師時排場還要盛大。」

「那是自然的,國師當時娶她時正值病重之際,夜府哪有心思籌辦喜事,這會可不同了,樂平侯還活得好好的呢。」

「瞧後面那幾輛馬車,據說全都是她的嫁妝。」

「就不知那里面有沒有傳說中的那只寶壺?」

「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可能隨便放在那些馬車上,肯定是藏起來了。」

「不過怎麼不見新郎官呢?」

「听說南方連下了幾天的大雨,滿城淹水,他忙著救助那些災民,沒辦法趕來迎娶。」

「這樂平侯倒是個好官。」

「可好官也愛財。」有人揶揄了句。

在眾人的你一言我一語中,浩浩蕩蕩的迎親隊出了都城,向南方而去。

第三天日落時分,一行人在一處客棧落腳。

廂房里,莫雨澄手里拿著仿制的寶壺低眸端詳,這種白色瓷壺很常見,因此那日瑤琴送進宮里,很快便仿制好了一只再悄悄送回來。

「瑤琴,你想陛下參透出它的玄機了嗎?」她抬眸詢問坐在一旁的瑤琴。

「陛下的事奴婢不敢妄加揣測。」瑤琴語氣很冷淡。她是直屬于牧隆瑞的暗衛,只听命于他,其他人的話她根本不想多回應。

明白瑤琴是因皇命在身才隨侍于她,因此對于她的不敬態度,莫雨澄多少有些不滿,但很快也就不在意。

輕撫著瓷壺,想著她連夜離留下的寶壺都無法為他保住,不得不以這只膺品來頂替,不由得滿心內疚。

夜離若在天有靈,會原諒她嗎?

她惆悵的望著白色瓷壺出神。

直到門板傳來敲擊的聲響才驚回她的思緒。

瑤琴上前開門。

由于男子不宜進入新娘的寢房,且為了避嫌,顧隱只站在門口,「我有事要向夫人稟告。」

「顧總管有何事?」收起寶壺,莫雨澄走出來。

「屬下收到消息,近日可能會有人來搶奪盜取寶壺,為了夫人的安全,請夫人明日與瑤琴互換身分,假扮成牌女,讓瑤琴暫時頂替夫人坐進花轎里,等平安抵達樂平侯府再換回來。」

為了她的安全,她此次出嫁,顧隱還特地帶了一批夜府的護衛隨行保護。

「好。」莫雨澄頷首。

翌日一早,莫雨澄換上了一身墨綠色的侍婢衣裳。

一月天仍天寒地凍,人人皆身披斗蓬戴著兜帽,她也一樣拉上兜帽遮在頭上,不走近看,沒人會發覺侍婢換了個人。

瑤琴則換上一身喜服,頭上罩著喜帕,頂替她坐進花轎後,眾人啟程。

要前往樂平侯的封地臨兆城,須先渡過一條巴羅河,然後翻過一座利澤山,接下來進入長野平原,此後路途便一片平坦,約莫再過十天便能抵達臨兆城。

此時來到巴羅河渡口,迎親隊伍多達上百人,分別雇了三條大船分批渡河。

上船後,假扮成新娘子的瑤琴在船艙里休息。

莫雨澄戴著兜帽站在甲板上,回首遙望都城的方向,從懷里取出了用手絹包著的一截梅枝,這是出嫁時,她特地從寢屋前那株白梅上剪下的。

她幽幽出神的想著,那日窗前所見的那道身影,會否真是夜離的魂魄。

「你是不是掛念我,所以魂魄才特地歸來看我?」她無聲的低語,將那截梅枝按在隱隱發疼的心口上。

每多過一日,對他的思念便多增一分。他已逝去一個多月,他的音容笑語非但沒有隨之淡去,反而宛如烙印般鐫刻在她心底,分外清晰。

心里的那抹痛一點點加深,她從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自他死後,她胸口卻總是有股窒悶模在那里,無法排遣。

彼隱來到她身邊,瞥見她握在手里的梅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才出聲道︰「夫人,船即將抵達渡口,下船後請夫人緊跟著屬下。」

「嗯。」她點點頭收起梅枝。

在船抵達渡頭時,她跟隨著顧隱下船。

在等待馬快將幾輛馬車從貨船上趕下來時,驀然間,一批蒙面黑衫人猝不及防的竄出,襲擊迎親隊伍。

黑衫人十分剽悍凶狠,見人就砍,渡口登時亂成一片,有人慘叫、有人奔逃。

一片混亂之際,顧隱卻沒有上前迎敵,反而扣住莫雨澄的手腕,拉著她悄悄退往利澤山的方向。

見他竟然帶著她逃,莫雨澄詫異不解的問︰「顧總管,你為什麼不去幫忙退敵?」

「夜府護衛會收拾這些匪徒,快跟我走。」他催促。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語氣透著絲疑惑。

「樂平侯府。」他吐出這幾個字,便扣緊她的手腕,領著她走向山里。

「為什麼不等他們一起走?」她質疑。

他的行徑太可疑!當眾人亂成一團之際,他身為夜府的總管竟不出面指揮護衛退敵,反而是拉著她往山里跑,這太不尋常了。

「為了你的安全。」他簡潔的回答,帶著她往一條羊腸小徑走去,兩旁比人還高的草叢頓時淹沒了他們的身影。

莫雨澄那雙英氣的眉眼輕蹙的望著挽著她走在前方的顧隱,不動聲色暗自戒備。

他方才說的話讓她起了疑心,她自幼跟隨酷愛武術的兄長習武,擁有防身的武藝,一時間不擔心他對自己不利,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意欲何為。

但當低垂的眸光忽然間瞥見他握著她手腕的手,她心口倏地一震,那是……

她屏息的緊盯著他虎口上的一顆朱砂痣,再三確認,不論是位置或是大小色澤都那麼相似,這是巧合,抑是……

她抬眸,震驚地凝視著顧隱的背影,心念電閃,難道……會是那樣嗎?

按撩著心頭的驚疑,走了一段路後,她悄悄蓄力手掌,陡然出聲叫道︰「顧總管。」

「什麼事?」他回頭。

「我有些累了,能不能休息片刻?」

微一沉吟,他停下腳步,「好吧。」可話剛說完,他面前倏然一道凌厲的掌風襲來,他下意識的往後一仰,想避開那道掌風,下一瞬卻覺得臉上一痛,他飛快的伸出手,但已來不及阻止。

手里拿著從他的臉上撕下的人皮面具,莫雨澄滿目驚愕的看著面前出現的那張面容。

「……真的是你!」

「哎呀,居然被你發現了。」夜離抬手撫模了下失去人皮面具遮掩的臉龐,那雙夜星般的雙瞳,玩味的注視著她,「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人皮面具可是精通易容術的旭王牧荻爾親手所制,巧奪天工,即使他與真正的顧隱並肩站在一塊,也讓人難以分辨出真假,他很好奇自己是在何處露了館讓她發覺。

「你左手虎口上有顆朱砂痣。」她還未從震愕中回神,只是楞楞的回答,雙眸瞬也不瞬的盯著他那張風華絕代的玉容,驚喜在胸口泛開。

他還活著,他竟然還活著,此刻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英氣的眉目間涌起一股激動之色。

垂眸看著左手虎口上的那顆朱砂痣,夜離輕笑,「百密一疏,原來是這顆朱砂愈作怪。」他回想了下,猜測道︰「想必是那日你替我洗去手上的血時看見這顆痣的吧。」

她點頭,漸漸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你怎麼會死而復生?大夫明明診過,說你已沒了氣息。」她是親眼看著他逝去的,也親眼看著裝殮著他遺體的棺柩被埋進土里,他為何能再次復生?

「這很簡單,我練了一種功夫,能控制脈息,讓我看起來就宛如已死去般,至于那日入殮的遺體並非是我,而是戴了我的人皮面具的另一具尸首。」否則要他躺在棺木里裝死人這麼多日,他可辦不到。

莫雨澄愕然道︰「你就是用這種方法來瞞過宮里派來為你診治的那些太醫,讓他們以為你脈象虛弱、命在旦夕?讓陛下以為你病重?」

「沒錯。」他修長皓白的手摩挲著下頓,臉上揚起粲然一笑,「你知曉了我的秘密,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再次見到他臉上那顛倒眾生的眾笑,她心神一悸,沒有細想月兌口便道︰「我不會把你未死的事說出去。」

對于她的話,他輕輕搖了搖手指,箏弦樂聲般的悅耳嗓音徐徐吐出一句話,「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發覺他那雙夜星般的眼眸突然變得冷酷,她駭然全身一震,「你要殺我?!」她不敢相信當她為他的死而復生欣喜時,他想的卻是……殺她?!

「你不該發現這個秘密,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都不長命。」他滿臉和悅之色,帶著盈盈的笑意,伸手徐徐抽出腰間的佩劍,劍尖指向她。

看著他持劍步步近一過,明白他是真想殺她滅口,回過神來的莫雨澄下意識轉身便逃。

夜離毫不遲疑的緊追而去,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

不久他就追上她,朝她揮去一劍,她一個側躍回身避開,隨手折了一旁的樹枝,還以一劍。

見他出手狠辣,她除非打敗他,否則他不可能善罷甘休,為了自個兒的小命,莫雨澄只得放手全力一搏。

寧靜的山林里,刀光劍影,展開一場生死搏斗。

莫雨澄從來沒有料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必須跟夜離拿命相拚,而那個風華絕代的夜離,竟然擁有如此精妙的身手,有幾次她差點便要命喪在他劍下。

見他出招越來越凌厲,招招皆不留情,非置她于死地不可,她把心一橫,決定把命豁出去使了個險招,在他斜刺一劍過來時,她瞬間拔身而起踹向他的手腕,踢飛他手里的長劍。

一招得逞,見機不可失,她迅速從袖子里取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匕,一個箭步欺近,抵住他的胸口。

夜離落敗,卻仍面不改色,那張絕世的容顏蕩開微笑看著她。「晴月,你倒是深藏不露,武功比我所想還高。」

「為什麼你要詐死?」她對他並無殺意,也不想再與他刀劍相向,且無數的疑竇充斥在她胸口,她想問個明白。

「陛下處心積慮的想除去我,在我的坐騎上動了手腳,讓我的馬失控發狂將我甩下馬背,若是我不佯裝成受了重傷,這會也許真的躺在棺材里了。」他慢悠悠答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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