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把白佛寺里佛法高深的元禮方丈和人稱神算子的簡無漏都請來,但他們對葉含青的情況也束手無策。
那日從宮里回來後,葉含青就未曾再恢復神智,這兩日阮知熙緊蹙的眉峰也未再舒開,臉上的神情陰沉得彷佛酷寒的霜雪,冰寒凍人。
注視著坐在椅子上靜默的任由冬竹梳頭的葉含青,阮知熙眼里閃過一絲懼意,他這輩子沒怕過什麼,可這會兒他好怕,怕她會一輩子都這樣,再也清醒不過來,他以後再也看不見那個有著春陽般笑顏的她。
待冬竹為她取下頭上的發飾梳好頭後,阮知熙揮手屏退她和房里其它的丫鬟。
他走到葉含青身邊,兩手搭在她肩上,憤怒的搖晃著,「本王命你即刻清醒過來,不許你再擺出這張死人臉給我看!你再不醒來,我就收回長華大街上的那間鋪子,不給你了,你听見沒有?」他陰沉著臉威脅道。
葉含青身子任由他搖晃著,臉上依然一絲表情都沒有。
見威嚇不起作用,阮知熙停下手,輕撫著她的臉龐,改以利誘,說︰「只要你醒來,你想要多少鋪子本王都給你,五間、十間、一百間,不論你想要多少,本王全都給你。」低沉的嗓音透著一抹沙啞。
但無論他怎麼做她都不為所動,那平靜無波的面容就宛如寺廟里泥塑的雕像。
阮知熙陡然俯下臉,發狠的吻住她那張嘴,粗暴的吸吮著她的唇舌,她仍是安靜的任由他施為,既沒有回應也沒有反抗。
他憤怒的放開她,遷怒的掃落桌上所有的物品,發出的碎裂聲也沒能驚醒她的神智。
須臾,她眼皮往下搭,困倦的闔上雙眼,安坐的身子隨之往前傾,阮知熙急忙扶住她,免得她摔倒。
見她已睡著,他抱她躺上床榻,在她身側睡下,他將她牢牢的圈抱在懷里,在她耳畔喃喃祈求著——
「含青,別再折騰我了,快點清醒吧。」
翌日,當晨曦照進寢房里,醒過來的葉含青打了個呵欠,伸展僵硬的雙臂時,「啪」的一聲直接甩在阮知熙臉上。
覺得好像打到什麼東西,她轉過頭一看,赫然發現阮知熙就坐在床邊,那她方才打到的不就是他?!
她連忙爬起來澄清,「王爺,我不是故意要打你,誰教你靜悄悄的,像個鬼一樣坐在旁邊。」
「你終于醒了!」阮知熙又驚又喜的看著她,顧不得計較她不僅打他,還指他是鬼。
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醒來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他欣喜的擁住她,狠狠吻住她那張嘴,想藉此來懲罰她這兩日來讓他擔驚受怕的事。
「唔唔唔……」她掙扎著,一大早的她還沒刷牙,他也不嫌她可能會有口臭,而且大清早就吻得這麼猛干什麼啦,是想讓她喘不過氣窒息而死嗎?
「夠了啦,你想讓我憋死啊。」她推擠著他的胸膛,總算把自己的嘴從他口中解救出來。唉,她一接吻就會忘了呼吸,沒辦法,她就是學不會一邊接吻一邊呼吸嘛。
瞥見阮知熙欲求不滿的臭著臉瞪她,葉含青無辜的模模鼻子。「你不要這樣瞪我啦,我還沒洗漱呢。」
寢房外,冬竹一早便領著兩個丫鬟,捧著洗漱用具候著,等待里頭的主子醒來時好進去服侍,陡然間听見房里傳來一道熟悉的軟糯嗓音,驚喜的忘了敲門便徑自進去,瞅見坐在床榻上那表情生動的主子時,差點沒哭出來。
「夫人,您終于醒了!」
葉含青心中奇怪,怎麼連冬竹見了她也這麼高興,一副好幾天沒見到她似的。
見冬竹不問一聲便直闖進來,阮知熙沉下臉喝斥,「還有沒有規矩了?」
冬竹慌忙跪下,「王爺恕罪,奴婢適才听見夫人的聲音,一時太過高興,這才忘了規矩。」
葉含青很納悶,她的聲音什麼時候這麼吸引人了,冬竹竟會高興得忘了規矩?
見冬竹還跪在地上,她出聲替她緩頰,「沒事,你起來吧,我剛好要洗漱了。」
冬竹不敢立即起身,覷向阮知熙,見他抬了抬手,明白他這是不追究了,這才敢站起來,「奴婢這就服侍夫人洗漱。」
她召喚外頭的兩個丫鬟進來,一個丫鬟將水盆擱到面盆架上,另一個丫鬟端著擺放洗漱用具的銀質托盤侍立一旁。
葉含青下床,刷好牙再洗完臉,想起一件事,興匆匆回頭,「王爺,我們今天不是要去宮里接安安回來嗎,什麼時候出發?」
她這一問,寢房里突然靜默下來。
沒听見回答,她訝異的看向阮知熙,以為他沒听清楚她的話,再問一次,「我們昨晚不是說好今天要去接安安回來嗎?」
阮知熙這才道︰「我們前兩天已進宮看過安安了。」
她驚訝的瞪大眼,「耶,已經過了兩天嗎?我怎麼完全不記得,那安安呢,回來了嗎?」
「沒有,她仍留在宮里頭,你先前在馬車里撞傷了腦袋,記不住事,這才沒將她帶回來。」他隱下她最近的異常沒說,因為讓她知曉這事也無濟于事,與其讓她擔憂,還不如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是這樣嗎?」她努力回想,卻搜尋不到有關這兩天的記憶,這兩天就像不曾存在過一樣,一片空白。「我這兩天都做了些什麼,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她這是得了失憶癥嗎?
阮知熙不舍她擰眉的模樣,勸道︰「想不起來就別再想了,太醫說只要服幾帖藥,過幾天就無礙了。」見她仍是一臉疑惑的思索著,為了不讓她再想下去,他接著說道︰「用過早膳後,有件事我想同你談談。」他想弄清楚她的來歷,也許能從中找到解決這件事的線索。
「什麼事?」想不起來,她索性也不再想了。
「先吃早膳再說。」
他牽著葉含青的手走到外頭小廳里,在一張紫檀雕花圓桌前坐下,白櫻已擺好飯菜,他端過一只碗遞給她,順道替她夾了些菜。
她笑咪咪接過,也夾了些菜到他碗里。
思及一件事,阮知熙啟口,「晚點咱們得進宮一趟,知麟昨日回來了,皇兄中午在宮里擺了家宴,要為他洗塵。」她恰巧在今天恢復神智,正好可以與他一塊進宮。
「好啊,那咱們進宮後順道接安安回來。」她開心的道。
她眼下的情況並不適合接安安回來,阮知熙找了個借口說服她,「你最近常忘事,還是等過幾天痊愈後再接她回來吧。」
「這樣呀,好吧。」她失望的抬手敲敲腦袋,「希望能快點復原,安安在宮里待了那麼久,她一定很想家。」
阮知熙聞言,心口一窒,用過早膳後他將她領到暖閣,屏退全部的下人。
見他罕見的一臉慎重,葉含青不明所以,不知他究竟想跟她談什麼。
「含青,你老實告訴本王,你究竟來自哪里?」盡管那日明訣道長說她並不是奪舍的外魂,但他一直對此心存疑慮,甚至懷疑她眼下的異常或許與此有關。
他的話宛如驚雷在她耳邊炸響,葉含青震愕的瞪大眼,月兌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她害怕得縮起身子,面露驚惶之色。
他不舍的將她抱進懷里,柔聲哄道︰「你放心,本王不是要責怪你什麼,只是想知道,在你身上是不是發生過什麼離奇的事,譬如你是怎麼學會做那些可愛的玩偶,再譬如你偶爾會說出幾句本王不曾听過的話,這些都是打哪來的?」
他的手不停的揉撫著她的背脊,稍稍緩解了她緊繃的情緒,「我、我……若是我告訴你,你會不會把我當成妖怪?」
「絕不會,不管你是什麼來歷,永遠都是本王最珍愛的妻子。」他鄭重承諾。
「最珍愛的妻子」這幾字震動了葉含青的心,她兩只手絞擰在一塊,想告訴他實情,但又害怕會受到傷害。
「告訴我,我絕不會傷害你。」他溫言哄著她,眼神真摯的凝睇著她。
她決定相信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將埋在心中的秘密吐露出來。
「其實……我、我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我們那里與你們這里不同……」剛開口很難,但一旦說出來,接下來就容易許多,她將自己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事告訴他,至于怎麼過來這兒取代了原來的葉含青,她便不知了。
听畢,饒是自認見多識廣,並且離奇重生的阮知熙都為之咋舌,他萬萬沒想到她會來自一個與大旭王朝截然不同的異世。
他凝眸細思,難道是因她的魂魄來自異世,明訣道長才看不出她是奪舍嗎?
見他听完後便沒出聲,一臉出神的不知在想什麼,她搖晃著他的手臂問︰「王爺,你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她的來歷太驚世駭俗了?
「沒事,咱們該出發進宮了,你記住,適才你說的話,今後別再說給其它人听。」他謹慎的囑咐她。
「嗯,我知道。」這種事她哪敢隨便說,要不是他逼問,她也不會講。
阮知熙將她擁進懷里,在她耳邊立誓般說道︰「你放心,本王會為你掃除一切的障礙,讓你能永遠留下來,陪伴在本王身邊。」
她不太明白他為何會突然這麼說,她這不是好端端的陪在他身邊嗎?可他的話就如同春風拂過,讓她整個人如沐春風,心頭甜甜的,嘴角高高翹起。
看見安安,葉含青歡喜的與她抱在一塊。
安安在過來見她前,已被叮囑過千萬不能提姨的病,因此她什麼都沒說,只開心的窩在葉含青懷里。
趁著午宴還沒開始,葉含青見殿外頭的積雪已足夠多,遂陪著安安在殿外頭堆雪人玩,東方淨荷見她們玩得那麼高興,也帶著自個兒的孩子一塊加入。
葉含青的手很巧,經過她一雙巧手改造,那幾個雪人就肖似真人,東方淨荷看得嘖嘖稱奇,除了幾個孩子的雪人之外,她和葉含青接著再堆了阮知熙、阮知祺、周太後和阮知麟的雪人,再吩咐宮女去取來幾件衣帽給這些雪人穿戴上,這一打扮,看著就更像了。
安安和皇子公主們看得驚奇,又叫又跳,對于屬于自個兒的雪人愛不釋手,還想將這雪人搬進屋子里去,卻被東方淨荷阻止。
「這些雪人放在這兒還能撐上一陣子,搬到屋子里去,不久就全化成水啦。」
周太後也過來欣賞他們做的雪人,來到肖似自個兒的那尊雪人前,面露笑意,「這雪人可比哀家要可愛多了。」
東方淨荷走過來,「這些全是含青做的呢。」
「她的手真巧。」周太後稱贊著,睇向正與幾個孩子玩得開心的葉含青,「就連孩子們都喜歡她。」
「可不是,她一來就把那幾個淘氣鬼給收服了。」
「可惜,唉……」周太後輕嘆了聲。
東方淨荷已得知葉含青此時的情況,那雙英氣的黛眉也微微蹙起。「母後勿憂,咱們一定能找到辦法解決這事。」
「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