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整霸爺 第3章(1)

羅家前幾年在女兒的幫扶下,買下幾塊良田,也建了兩座新屋,日子比起以前要好過不少。

紅日西沉、雁雀歸巢,羅長泰與羅長明兄弟倆剛從田里回來,遇見前頭來了個人,由于天色昏暗朦朧,一時也瞧不清對方的模樣,直至走近時才看清楚。

羅長明認出他,出聲叫道︰「子懷,怎麼是你?」他已听說妹妹昨晚帶回前妹婿的事,娘讓他們兄弟倆明早過去瞧瞧,沒想到先在這兒遇上了。

喻子懷並沒有搭理兩人,徑自和他們錯身而過,往村外走去。

以前在尚未發家前,喻家便是落居在隔壁的另一個村落,後來他事業有成,舉家搬進城里,不過祖宅仍留了下來,他打算先回祖宅待一晚,再想日後的去處。

羅長泰沉聲叫住他,「慢著!」他比喻子懷年長五歲,生了一張方正的臉,為人老實,平時寡言沉默,鮮少發脾氣,然而一旦動怒,就連他那潑辣的妻子也會嚇住,不敢再多言,此時他那張方正的臉上正流露出一股怒氣。

喻子懷腳步略頓,回頭看向他,「大舅子有何事?」

「你對晴娘做出那種事,還有臉叫我大舅子,你這聲大舅子我可消受不起!」

羅長泰張口怒斥,接著質問他,「你說,咱們晴娘哪里不好?你竟不要她!」他是個老實人,即使動怒也拙于言詞。

先前妹妹被喻家趕回來時,他沒能力幫妹妹去向喻家討公道,心中一直有愧,尤其想到當年若非是為了要籌措他迎親的聘禮,爹娘也不會將妹妹賣到喻家去,因此更覺得對不起妹妹,正巧在這里遇上喻子懷,他這口氣忍不住便朝他發泄出來,決心要為妹妹討個說法。

羅長明比兄長會說話些,見自家大哥指責喻子懷,也幫腔罵他,「就是呀,咱們晴娘那麼好的姑娘,八歲就進了你們喻家,任勞任怨的服侍你爹娘,結果你有了新人就拋棄一同患難過的糟糠之妻,你還是人嗎你?」

喻子懷被兩人交相指責,沒有辯解,只沉著臉說道︰「這事是我對不起她。」

羅長泰替妹妹抱不平,「你一句對不起就能抵消晴娘這陣子所受的委屈嗎?你可知道她被你們喻家趕回來,受了多少人的冷嘲熱諷,人人都說定是她不守婦道,做了什麼失德的事,才會被喻家給休了!」

「我沒休她,我當初與她是和離。」喻子懷試圖解釋。

「那有何差別,她都是被你們喻家給趕了出來,在別人眼里,她就是被休的下堂妻,名聲都沒了。」提起這事,羅長泰憤怒得面紅耳赤。

見兄長這般斥罵喻子懷,羅長明也不落人後,「沒錯,咱們晴娘這陣子受不了村子里那些閑言碎語,平時連門都不願意出了,鎮日把自個兒關在房里,以淚洗面、夜夜啼哭,整個人消瘦得不成人形。」

他說完這話,發現自家大哥和喻子懷都以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鎮日以淚洗面?瘦得不成人形?喻子懷忍不住懷疑他說的人是羅晴娘嗎,他才甫離開羅晴娘那里,可不覺得她消瘦得不成人形,且從她溫靜淡雅的神情中,他也看不出她夜夜啼哭、以淚洗面的模樣。

反倒從她與東蓮的談話中,覺得她性情豁達淡然、心胸開闊、通達事理,是個難得一見的靈慧姑娘。

這樣的她,他先前竟絲毫不知,反倒以為岑雲虹那副知書達禮、大家閨秀的模樣,才是聰慧得體,能配得上他的女子。

結果證明他是瞎了眼迷了心,才會瞧上那樣的女子!

羅長泰不知道妹妹是否夜夜啼哭,但他至少能看得出來她並沒有消瘦得不成人形,這陣子臉蛋比起剛回來時還略略豐腴了些。

須臾,羅長明也發覺自個兒似乎說錯了話,方才他說著說著便掰扯起來,想把妹妹說得更淒慘些,好讓喻子懷感到內疚,這會兒他試著把話給圓過去。

「總之,晴娘回來後郁郁寡歡、愁眉不展,這一切全是拜你所賜,我好好一個妹妹嫁給你,你沒能善待她,還為了個女人休離了她,你說你對得起她嗎?」

「沒錯,是我負了她。」喻子懷坦承,也不去糾正休離跟和離的問題了。

羅長明罵上癮了,還想再說什麼,羅長泰攔住他,「你承認是你對不起晴娘?」

「那件事確實是我做錯了。」但如今他縱使後悔,也無法補償她所遭受的傷害。

見他認錯,羅長明連忙追問︰「口說有何用,你打算用啥來彌補咱們?」同老實的兄長不同,他心眼較多,盤算著是不是能趁這機會從他那里撈來一筆銀子。喻家可是蘭河城的首富,坐擁好幾座礦山,跟他討要千兩銀子應當不成問題。

有了銀子,他們一家子便可以一輩子不愁吃喝,也不用再每日辛苦下田種莊稼,可以雇人來替他們耕種,還可以買幾個佣人回來服侍他們一家子。這麼一想,他兩眼發亮,仿佛盯著金雞母一般,兩只眼楮牢牢的盯著喻子懷看。

喻子懷從他那毫不遮掩的神情里瞧出他貪婪的心思,換作以前,要他拿出幾千兩來他眼也不會眨一下,可如今他身上勉強只能湊出幾枚碎銀。

原本他身上帶著錢袋,但他醒來後便已不見,以晴娘的性子,是不會隨意動他身上的物品,她沒提這事,那錢袋定是在遇到她之前便已不見了。

因此此刻他是一兩銀子也拿不出來。

听見弟弟的話,羅長泰喝斥了他一聲,「他沒欠咱們,他欠的是晴娘!」

兄弟多年,他哪里會不了解弟弟那點小心思,羅家這些年來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可過,說到頭來還是多虧了喻家。

若不是喻子懷能干,掙得那麼龐大的家產,晴娘也沒能力幫扶娘家,因此羅家能有今日的一切,還得多謝喻子懷,現下能有幾分薄產,他已很知足了,不敢再貪墨喻子懷的財物,他唯一的希望是妹妹能有個好歸宿。

羅長泰神色肅然的看向喻子懷,「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晴娘,有心想彌補她,就再把她娶回去,好好待她。」他認為如此一來便能挽回晴娘的名節,也能讓晴娘再有個依靠。

聞言,喻子懷有些錯愕,「再娶回她?」

「沒錯,這樣一來,就能證明咱們晴娘沒有失德,往後你別再虧待她,這就是最好的彌補了。」

喻子懷怔楞了須臾,宛如被人當頭棒喝,他喃喃自語,「沒錯,我該再娶回晴娘!」以前是他瞎了眼不知晴娘的好,如今既然知道了,就不該再錯過她。

這麼一想,他猶如吃了千年人參,一掃頹喪的神情,神采煥發,連眼神也重新有了光彩。

他神色激動的拍了羅長泰的肩膀好幾下,「大舅子說得對,我要重新再娶回她,彌補她所遭受的一切,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她,再也不讓她受半分委屈。」

沒想到喻子懷不僅沒反對他所說的,還極力表示贊同,羅長泰不禁楞楞地看著他。

「你可是認真的?你真要重新再娶回咱們晴娘?!」

「若是大舅子不信,我可以對天發誓。」喻子懷說著便抬起手來,指天立誓,「我喻子懷今日在大舅子面前,承諾要再娶回下堂妻子羅晴娘,若有違此誓,就教我不得好死!」

「夠了、夠了,我相信你就是。」羅長泰高興的扳下他的手,接著心急的催促他,「那你快回去,找人挑個吉日,來迎娶咱們晴娘。」

听他這麼一說,喻子懷先前那激動的神色,猶如當頭被人澆了盆冰水,思及他如今的處境,不由得訕訕道︰「這事暫時還得緩一緩。」

「你誓言都立了,還緩什麼?難道你方才所說全都是詣我的?」羅長泰那張方正的臉布滿恚怒。

一直被晾著的羅長明也搭腔,「沒錯,你可是親口發過誓,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沒有要違誓,我只是說暫時得緩一緩。」

羅長泰不滿的質問他,「要緩到何時?你要有誠意,就給我拿個確切的日期出來。」

喻子懷被他給問得答不出話來,以他現下的處境,他哪有能力迎娶晴娘。

就在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時,羅晴娘與東蓮恰好找來了,見他與自家兄長在一塊,她上前問道︰「大哥、二哥,你們怎麼同子懷哥在這兒?」

「咱們從田里回來,剛巧遇上。」羅長泰答道。

喻子懷朝羅家兄弟倆說︰「我有話想跟晴娘說。」

羅長泰心忖他約莫是想對晴娘說要再迎娶她之事,面帶笑容點點頭,拽了二弟暫時先站到遠處去,也拉著東蓮一塊過去。

羅晴娘不知他要說什麼,有些好奇,「子懷哥想說什麼?」

喻子懷目光灼灼的望住她,思及適才向羅家兩兄弟所承諾的事,他心緒一陣激蕩,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月兌口而出,「晴娘,嫁給我!」

羅晴娘眨眨眼,懷疑自個兒听錯了,「你說什麼?」

他神色無比認真的再說一次,「請你再嫁給我,往後我必不會再辜負你。」

她沉默半晌,默默從他手中抽回自個兒的手。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喻子懷有些焦急,催問︰「怎麼,你不願意嗎?」

她神色溫靜的望著他,啟口問道︰「子懷哥,潑出去的水,可能再收得回來嗎?」她是不怨他,但先前對他的那番情意,在他為了岑雲虹趕她離開喻家時,便已被他親手所毀。

那些情意是從她八歲那年開始,在她心中一點一滴滋長茁壯、蘊養了十幾年,已在她心頭盤枝錯節,蔓延到身體的每個角落,也因此那些情意在當初被他狠狠剝落時,她的心痛得幾乎要碎裂開來。

罷回到村子里的頭幾晚,她夜夜躲在被褥里,捂著嘴痛哭,心口上那血淋淋的傷疤,現在才終于不再汩汩流血,緩緩結痂。

而今他卻對她說,要她再嫁給他?

喻子懷一楞,頓時明白了她無意與他破鏡重圓,他急著道︰「當初是我錯了,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必不再錯待你。」為了求得她回心轉意,他親口向她認錯,祈求她的原諒。

若是這些話他能早點跟她說,也許還能挽回她的心,可如今遲了,她已將他從心里連根拔除,不再有半點情意,搭救他並收留他,不過是看在過往的情分。

她徐徐出聲,「子懷哥,我知你一向不喜歡我,當年娶我也是迫不得已,因此你離棄我,我並沒有怨恨你。回到村子里這段日子以來,我過得很好,雖然比不上在喻府時的錦衣玉食,但我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安然平靜,我很滿意如今的生活,無意再改變。」

喻子懷沒有想到會被她拒絕,神色錯愕又難堪,然而他卻無法怨責她,她守候在他身邊多年,是他不曾珍惜過她一分一毫,怨不得她不願再與他相守。

見狀,她溫聲勸慰他,「也許子懷哥是遭遇了什麼事,一時緒情不穩,才會突出此言,但我相信以子懷哥的能力,一時的挫敗無法擊潰你,你定能再重新振作起來。」

她想他約莫是因經歷了日前的打擊,才會突然間想與她復合,就像溺水之人看見一截浮木,便會緊緊攀住的道理一樣,他應是把她當成了那截能暫救他一命的浮木,才會想抓住不放。

听出她話里另有所指,喻子懷濃眉緊蹙,懷疑的問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哈芙蓉的事,已傳到她這里了嗎?

她輕搖螓首,「我什麼都不知道,可我看得出你這兩日意志十分消沉,想必是遇上了什麼難事。」在他還不想說之前,那件事她會一直當作不知情。

「我……」他不是有意想隱瞞她那件事,而是覺得沒有臉面告訴她。

知道那件事他定是難以啟口,羅晴娘緩頰道︰「天色已不早,夜路難行,子懷哥還是先同我回去再住一宿,有什麼事明天再作打算。」

喻子懷望著提著燈籠,站在月色下淺淺微笑的羅晴娘,她容色清雅溫潤如月色般柔亮,不似岑雲虹那般明媚嬌艷,卻如水仙,散發著淡雅的芬芳,只有有心人才能品味出她獨特的美麗。

他定定的望著她半晌,久久移不開眼神,紊亂多日的心神在這一刻得到了寧靜,胸臆之中陡然涌起一股熱燙的氣息,令他失態的上前將她緊緊圈抱在懷里。

「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真是瞎了眼……」他低啞的嗓音里充滿了懊悔,他曾經擁有如此珍貴的寶物,卻被他親手給拋棄了。

羅晴娘靜默片刻,輕輕推開他,嘴角仍是掛著那抹溫靜的淺笑,「子懷哥晚飯還未吃,怕是餓了吧,東蓮,咱們回去了。」她退開一步,回頭喊了東蓮一聲。

東蓮隨即過來,故意走在她左側,擋住喻子懷。

適才她被羅長泰給扯到一旁,雖然沒能听清楚兩人談了些什麼,可她瞧見喻子懷先是握住小姐的手,後來又摟抱住小姐,要不是羅長泰攔著,她早就沖過去一把推開喻子懷了。

小姐已不是他喻家的媳婦,哪里容得了他這般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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