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二爺,畫刊印出來後,可得幫我留幾本,我要買來送人。」有人率先說道。
其它人也紛紛附和,「也幫我留一本。」
「我也要。」
有人怕搶不到頭一批的畫,高聲喊道︰「給我留二十本。」男人都愛瞧那種畫,縱使是那些表面上看起來一派正人君子的男人,表面上批評這種畫傷風敗俗,可私底下卻也會拿來偷瞧。
這招賢樓頓時熱鬧起來,陶東寶接下這些人的預訂,笑得闔不攏嘴。
王曦怡心中很佩服這陶東寶的手腕,他不過三言兩語,畫都還未刊印,就被訂了上百本。見人都已認得差不多,這兒沒她的事了,她暗暗尋找著杜如弦的身影,來了這麼一陣子都沒見到他,也不知他這會兒在哪。
他說要與楊家小姐約在桂陽王府相見,莫不是去見她了?
她向一名侍者打听了之後,得知女眷都待在對面那一座清霜樓里。
她心忖他們應當不會在那里見面,怕是去了別的地方。
回頭見陶東寶仍在同眾人談論著那艷情畫,她便一人走出招賢樓,待客的三座樓宇之間有一座園子,中間矗立著一座青石堆棧而成的嶙峋假山,沿著四周植滿了花樹,樹上掛著一串串盛開的紫薇花,一眼望過去十分美麗。
她沿著石子鋪成的花徑漫步而行,慢慢走著,不知不覺來到品閑樓附近,她沒發覺二樓有人留意到她。
準備掉頭往回走時,忽然被一名侍者攔下,「這位公子,王爺有請。」
她愣了下,「王爺?可我不認識王爺啊,他找我有什麼事?」
「小人也不知,請您隨小人過去一趟。」那侍者神態雖然客氣,但語氣卻有些強硬。
她只好跟著那侍者過去,進了品閑樓,她被領上二樓。
一樓約莫坐了二、三十名賓客,而二樓則只有十幾人,她一眼就看見其中那名身穿吉服的男子,那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個頭與杜如弦相當,不過他身量偏,臉型也較長,那雙狹長的眼楮盯在她身上,讓她有種宛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覺,渾身發毛。
她忽然想起先前在馬車里陶東寶提醒她的話,這桂陽王不僅好也好男色,要她小心莫要被瞧上了。
她突然很後悔,不該隨便亂散步,但這會都來到桂陽王面前,也逃不了了,只能小心翼翼的躬身朝他行禮,「草民拜見桂陽王。」
「抬起頭來。」
她緩緩抬起頭來,整個心緊張得在打鼓,此刻恨不得自個兒生得丑些,別教他給看上眼了。
趙奕鈞的目光在她臉上看了眼,出聲問道︰「本王沒見過你,你是何人?」
她又重新垂下臉,「草民姓王,是名畫師,是隨陶二爺過來向王爺賀喜的。」
她說著這番話時,整個手心都浸濕了。
趙奕鈞摩娑著戴在拇指上的玉扳指,恩賜般的開了口,「你是畫師,王府里恰好缺了個畫師,你就留在王府里替本王作畫吧。」
聞言,她目露驚恐,他這是看上了她,想強留下她嗎?
「多謝王爺抬愛,可草民畫技不好,恐畫出來的畫會污了王爺的眼。」她努力鎮定著婉拒。
「本王能允你留下來作畫,就不怕被你污了眼,你盡避安心留下來。」說到這兒,趙奕鈞擺擺手,「來人,把他帶下去。」他盤算著今晚在寵幸側妃前,還能先嘗點開胃小菜。
見一名侍者領命要來帶她離開,她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不,王爺,草民不能留下來……」
那侍者絲毫不理會她,強行拽住她的手臂要將她帶走。
既是王爺看上的人,哪里還容得了她離開,她不留也得留,為免她吵鬧,打擾到王爺與貴客,那侍者還摀住她的嘴。
其它人見狀也沒人開口,就彷佛沒瞧見似的,繼續各自的閑話家常。
只有站在角落的一名矮胖男人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似是想起什麼事,面露思索。
「唔唔唔……」她掙扎著想扳開那侍者捂在她嘴上的手。
這時又有另一名侍者過來,一人一邊挾持住她,拖著她要下樓,幾人來到樓梯口,恰好底下有人要上來。
兩人拽著她先讓到一側,因為能上到二樓這兒來的皆是達官貴人,都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能得罪得起的。
王曦怡覷見上來之人竟是杜如弦,她掙扎得更厲害,拚命想走過去。
這邊的動靜引起杜如弦的注意,他抬眼望去,看見是她,面露訝色,沒想到她竟會出現在這里,看清她的情況,他眉頭微蹙,眼底掠過一道寒光,出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拽著她的一名侍者恭聲回答,「回杜大人的話,王爺發話要聘他為王府的畫師,小人正要帶他下去。」杜如弦目前雖無官職在身,可因他曾高中探花,故下人仍稱呼他一聲大人。
明白是怎麼回事後,杜如弦出聲質問︰「那你們為何要捂著他的嘴?」
「這……」他們一路走過來也沒人敢這般質疑,因此被他這一問倒有些語塞。
「小人是擔心這人打擾到其它貴客。」另一名侍者解釋。他們服侍趙奕鈞多年,自然知曉王爺留下這人的用意,怕這人喧鬧會壞了王爺的興致,這才會摀住他的嘴。
這趙奕鈞身為桂陽王,手上雖無實權,但他畢竟是皇室子孫,又是皇上親封的郡王,身份無比尊貴,雖不至于說在桂陽郡橫行霸道,但霸男欺女之事卻也沒少做,但凡有看上之人,只要沒有身家背景,便強娶豪奪。
因他欺凌的都是無權無勢的尋常百姓,故而這桂陽郡的官員們對此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主子如此蠻橫,他手下的人自然也仗著他的勢狐假虎威。
杜如弦上前道︰「此人我認識,你們退開。」他端出以前在朝中為官時的架勢,沉聲喝道。
那兩名侍者見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官威,心頭一凜,下意識的便放開了手,但下一瞬,思及這人是自家主子要的人,又急忙再拽住王曦怡。「這人是王爺交代小人要——」
不待那兩名侍者說完話,杜如弦便打斷道︰「我便是要領他去見王爺,還不退下?!」
王曦怡趁機掙月兌兩人的箝制,躲往杜如弦身後,「杜大哥,他們想強……」
她剛出聲,就听見他開口說道︰「王爺那兒我會去同他說,你跟我過去見王爺。」同時朝她使了個眼神,示意她噤聲。
有杜如弦攔著,那兩名侍者也不敢再對王曦怡動手,遂跟著一塊過去見桂陽王。
杜如弦來到趙奕鈞面前,神色從容,不疾不徐的啟口,「在下見過王爺,同王爺介紹一下,這人是我父親前陣子剛收的義子,算是我的義弟,他這人笨手笨腳的,怕伺候不了王爺,您就別為難他了,要是讓我父親知道他沒那個本事卻跑來王府當畫師給他丟臉,回去不打斷他的腳才怪。」
趙奕鈞挑起眉,面露詫異,「哦,這麼巧,他竟是杜大夫的義子?」
一旁的王曦怡緊張的揪著杜如弦的衣袖,她沒想到杜如弦為了救她,竟會謊稱她是杜大夫認的義子。
杜如弦揚唇笑道︰「他在前幾個月和他母親與弟弟來欽州投親不成,母親又病倒,我爹遂收留了他們母子三人,我爹見他雖然笨拙,但人老實又事母至孝,這才認他為義子。」
趙奕鈞那張瘦長的臉孔露出一笑,擺擺手表示,「既然他是杜大夫的義子,那就罷了。不過如弦,你可真教本王好請,先前連請了你幾回,你都沒來,這回可終于把你盼來了。」他雙眼如虎似狼的盯在杜如弦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他垂涎他已久,若非顧忌著杜大夫,早已對他下手。
「在下是真有事,這才不得不推辭王爺的宴請,您瞧,得知您今日要納側妃,在下這不是專程前來賀喜嗎?」
「你今日可要陪本王好好喝幾盅酒,咱們不醉不休。」
他說著上前欲拉他的手,卻被杜如弦巧妙的避開了,恰在此時,總管前來稟告新娘子的花轎已抵達桂陽王府。
離開前,趙奕鈞眼神陰冷的看了杜如弦一眼,這才下樓去接迎新娘子。
雖然只是納側妃,但因對方是桂陽郡監御史楊大人的外甥女,因此這婚禮也辦得頗為盛大。
眾人紛紛跟著下樓,要前往喜堂觀禮,杜如弦與王曦怡走在最後。
待這些人都離去後,王曦怡才開口向他道謝,「方才嚇死我了,多謝杜大哥。」
杜如弦蹙眉問她,「你怎麼會來桂陽王府?」
「是陶二爺帶我來的,他說趁這機會,想讓我多認識一些人。」對他及時趕來救了她,她心中無比感激,方才抓在手里的衣袖還是緊攥著沒放。
「那陶東寶哪去了?你怎麼會被桂陽王給看上?」問起這件事,他嗓音略沉。
「他在招賢樓,我方才閑著無事,在花園里閑逛,不想忽然就被桂陽王叫了上來。」此刻有他陪在身邊,她心中稍定,將適才的經過告訴他,接著問道︰「你不是去見楊小姐嗎,怎麼會在這時上來?」她仍沒忘記他與楊小姐相約見面之事。
他似笑非笑的睇向她,「我先前正與楊小姐見面,桂陽王遣了侍者去請我,這才過來,若是我晚來一步,你今兒個怕就回不去了。」
她訕訕的低下頭,「我以後不會再來桂陽王府了。」她沒想到她第一次來便這麼倒霉的讓桂陽王給看上了。
「我先送你出去,你別在這兒逗留了。」雖然方才他向趙奕鈞謊稱她是父親認的義子,暫時令桂陽王打消了念頭,但難保他不會使其它手段,暗中留下她。
「嗯。」王曦怡也不敢再留下來,跟著他離開品閑樓。
一路上她都亦步亦趨緊跟著他。
杜如弦垂眸瞅了眼仍被她攥在手里的衣袖,嘴角彎了彎,對她這般的依賴模樣,眸中流露一絲笑意。
兩人正要朝外走時,恰好遇見從招賢樓出來的陶東寶。
陶東寶見了兩人,上前說道︰「我說方才怎麼沒瞧見曦夷,原來是同如弦你在一塊。」他與杜如弦年紀相仿,又打小一塊長大,因此互稱名字。
「你不該帶他來桂陽王府,他方才差點就被桂陽王強留下來。」杜如弦語氣帶著幾分責怪之意。
陶東寶聞言訝異的看向王曦夷,「你怎麼會招惹上桂陽王了?」
她只得再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說了遍,說完納悶的道︰「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瞧見我的。」
听完,陶東寶無辜的向杜如弦表示,「我是好意帶他來見識見識,哪里曉得他會讓桂陽王給瞧上。」說著瞟見王曦夷攥著杜如弦的衣袖,忍不住挑起眉,略帶驚訝的覷向杜如弦。
這家伙素來不愛人踫,平日里,連他想搭他的肩都會被他給嫌棄哩,這會兒竟肯讓人如此親昵的揪著衣袖。
再思及他方才一見到自己時那責怪的語氣,陶東寶隱隱嗅到了一抹奸情的味道。
杜如弦自然沒忽略陶東寶投來的那抹探究的眼神,但他視若無睹,神色自若。
王曦怡則羞窘的收回了手,方才驚魂未定,她一直忘了放開他的衣袖,想到自個兒這一路走來,竟然就這樣揪著他的衣袖,忍不住有些尷尬。
她偷偷覷向杜如弦,見他神色如常,這才稍稍安心,出聲道︰「杜大哥,這兒離大門不遠,我自個兒出去就好,你別再送了。」
杜如弦點點頭,目送他離去後,回頭就迎上陶東寶那充滿興味的眼神。
「嘖嘖,如弦,咱倆一塊長大,我怎麼不曉得你居然好龍陽之事。」陶東寶毫無忌諱的直接問道。
杜如弦瞟他一眼沒搭腔,徑自往喜堂的方向而去。
見他不搭理自己,陶東寶不死心的跟在他身邊再問︰「你真有斷袖之癖?這事你爹知道嗎?」
杜如弦終于不耐煩的啟口,說的卻是,「閉嘴。」
陶東寶眉頭抬得高高的,「你這麼說就是默認了?」下一瞬,他不知想到什麼,忽然面露驚恐,「咱們相識多年,你該不會曾對我生起覬覦之心吧?」接著,他又自顧自說道︰「不過這也怪不得你,想我如此出色,難怪你會為我傾心,不過咱可沒有分桃之癖,你這心意我注定要辜負了。」
杜如弦冷冷的潑了他一盆冰水,「我就是看上一頭豬也不會看上你,還有,我可沒半點龍陽之好,你再胡說,當心我上你書房,撕光你那些珍藏多年的寶貝畫卷。」
「你敢撕毀我那些珍貴的畫,我跟你拚命!」那些畫可都是出自皇宮里的宮廷畫師所繪,這種畫流傳出來的甚少,可是珍貴得不得了,說完這句,陶東寶懷疑的再問︰「你真沒龍陽之好?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樣便嫌棄你。」
杜如弦懶得再搭理他,搖頭徑自往前走。
龍陽之好?前提是兩個都得是男人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