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等等,」趙盈雪叫住他,「能不能讓兒臣對春雪說幾句話?」
「你還有什麼話想對她說?」趙知熙問。
「兒臣想問春雪,兒臣不曾虧待她,她為何要這般誣指兒臣?還有她方才說,她是按五皇兄的命令行事是什麼意思?可是有人指使她這麼做?」
趙春雪剛想張口,趙琛再次截住她的話,「為兄也很想知道七皇妹方才為何那般說?為兄從未指使過七皇妹任何事,希望七皇妹能說個明白,以免使為兄蒙受不白之冤。若是七皇妹還有什麼心願也盡避說出來,看在兄妹一場的分上,為兄定會盡心為你辦到。」他這話在暗示她,他會替她報仇。
趙春雪听見他所說的話,將眼神恨恨地投向趙盈雪,咒罵她,「你不要得意,我咒你將來有一日,定會不得好死!」
趙知熙听見她竟口出不遜,怒叱,「還不將人拉下去!」
「父皇、父皇,您饒了祁郎一命吧……」趙春雪不停大叫著,想為情郎求情。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祁浩天也不停地求饒。
他壓根沒明白為何自己會和春雪出現在那張床榻,他只記得先前正走在長廊上,忽然之間只覺後頸一痛,接著再醒過來時他勃發,看見一旁躺著的就是春雪,當即抱著她纏綿起來。
他那時整個人欲火高漲,腦子一時也無法多想,反正那事他和春雪以前也做過不少次,因此做起來毫無顧忌。
完事後,他便疲累得抱著春雪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誰知再醒來卻要掉腦袋了。
不知何時出現的戚敬元站在角落,眼神冰冷地瞥了被往外拖的他們一眼。
趙春雪想陷害他和盈雪,現在自食惡果的滋味足夠她慢慢享受了,可惜這次沒能一並將主使的趙琛傍揪出來,不過至少除掉了祁浩天,也夠了。
見趙盈雪仍不停抽泣,他微微眯起的雙眼滑過一絲心疼和無奈,都讓她別往眼前抹青蔥,她偏說這樣才能真的哭出眼淚來,會顯得更逼真一點。
他掏出帕子,悄悄倒了杯茶水浸濕帕子,再不動聲色地遞過去給她。
她接過浸濕的帕子,朝他看去一眼,微不可見地朝他輕輕點了點頭,才拿濕帕子擦淨眼楮四周。
這次若不是戚敬元派辰剛暗中跟蹤趙琛,進而發現了他與春雪的陰謀,她不敢想像自己和戚敬元到時會有什麼下場。
如今春雪害人不成反而自食惡果,那是她自作自受。
至于祁浩天,她只能說他若真要怨,就去怨春雪吧,一切皆是她心存惡意所致。
那日祁浩天被處死後,趙春雪竟也隨即自盡而亡,追隨情郎而去,兩人的事掃了趙知熙的興,兼之他染了風寒,龍體微恙,之後的秋巡只到下個城鎮待了兩日,便草草結束返回都城。
回來第三日的朝堂上,趙知熙扶著脹痛的腦袋,神色不耐地听著底下的臣子稟道︰「臣啟稟皇上,東北幾個縣城近來常有暴民滋事,擾得地方百姓不得安寧,請求朝廷派遣軍隊前去平亂。」
听見又是暴民作亂,趙知熙臉色更難看了。「你們誰要領兵去將這些作亂的暴民給滅了?」他詢問底下的武將。
不待那些武將回話,戚敬元便出列稟道︰「啟稟皇上,臣願請旨率兵前去平亂。」
「戚敬元,你一個文官有什麼能耐去平亂?」趙知熙皺眉質問。「臣熟讀兵法多年,自問行軍布陣絕沒有問題,懇請皇上給臣一個立功的機會,讓臣能為皇上和朝廷效力。」
「好吧,那朕就允你率領三千兵馬去平亂吧。」說完,他擺擺手,「沒事的話就都散了吧。」他的頭一陣一陣地疼,沒心思再繼續朝會。
下朝後,戚敬元趁著在午後前來為趙央與趙盈雪授課時,將此事告知兩人。「下官此去不知何時才能返回,請公主與殿下多加保重。」
他會自請去平亂是因那里剛好位于東北方,距離北義國不遠,正好方便進行他正在謀劃之事。
趙央關切地道︰「听說那些暴民很凶殘,打砸搶殺無惡不作,戚師傅要多加小心。」
戚敬元問他,「殿下可知為何近年常有暴民滋事?原本好好的良民為何會變成暴民,殿下可曾想過這其中的原因?」有些事也該讓這位養在深宮中的太子知曉,省得他絲毫不知民間疾苦。
趙央被他問得一愣,「這……」他只知有暴民滋事,卻從未思考過暴民從何而來。
趙盈雪雖然長年待在深宮里,卻是多少明白一些原因。雖然這個朝代不曾被記錄在她所知悉的歷史之中,但從她以前求學時所讀到的歷史,人民之所以作亂,只有一個原因,就是糧食欠收,餓肚子吃不飽飯。
在這種情況下朝廷沒給予救濟也就算了,還要再苛征重稅,造成人民過重的負擔,才會逼得人民作亂。
此刻听得戚敬元一問,再觀他的神色,她肅容問道︰「戚師傅,暴民作亂的事,不會已遍及整個晁國了吧?」
「雖尚未遍及,但也差不多擴及一半的疆域了。去年西南那一帶因干旱導致糧食欠收,今年東北又遭遇蝗災,糧食損失逾半,人民已吃不飽,地方官員又一再藉著各種理由增加徭賦,百姓為了活下去,最後被逼得只能成為暴民,落草為寇。」
流民聚集成伙,靠著劫掠官員和富戶維生,當地不少官員都曾遭劫,因此對他們恨之不已,可又剿滅不了,只好請求朝廷援助。
晁國的國力已逐漸被侵蝕,此情形再不及時控制,最後恐將演變成一場大動亂。可趙知熙好大喜功,只愛听好話,不喜听諫言,若有人說了他不愛听的話,輕則被眨官,重則被問斬,漸漸地也沒人敢將實情上稟。
听完他所言,趙央神情凝重,「事情竟已這麼嚴重了,那父皇都不知情嗎?」
戚敬元語帶警告,「皇上的性情相信殿下必然很了解,殿下若不想觸怒皇上,此事最好別提。」
「可是再任由事情惡化那還得了?」趙央無法認同他所說。
「朝中那些大臣可不是白領俸祿,自有他們扛著,該說的時候,他們自有人會稟明皇上。」
趙盈雪稍加思索,便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央弟別當這出頭鳥,以免惹怒父皇。等到紙包不住火了,那些大臣也就不得不將實情上稟。
「央弟,既然戚師傅這麼說,你就暫時別同父皇提了,何時該說,我相信丞相他們心中自有分寸。」
知道皇姐是為他好,趙央只好點點頭。
待授完課後,趙央看出趙盈雪有話想對戚敬元說,遂先行離去。「你怎麼會突然自請領兵去平亂?」趙盈雪問他。
「下官想藉此事印證以前所學的兵法韜略。」戚敬元答道。
她深睇他一眼,明白真正的原因恐怕並非他所說這麼簡單,她隱隱感覺到他似乎在暗中進行什麼事,他不願說,她也沒再問下去。不管他在籌謀什麼,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和央弟。
戚敬元接著說道︰「此次我去平亂,會留下辰剛在府里,公主若有事,可讓人去找他。」
她頷首道︰「你自己也要多加保重。」
戚敬元不放心地再叮囑她,「春雪公主死後,為免皇上起疑,五皇子應會暫時安分一陣子,但此人覬覦太子之位已久,定會繼續使陰謀暗害太子和公主,公主須多加提防,下官在平定亂事後也會盡快趕回。」
見他如此為自己設想,趙盈雪心中漲滿了暖意,她招招手,要他低下頭。
他依言垂下首,見她在他頰上親了下,他眸色一黯,擁住她,覆上她的唇,他先是輕柔地吮吻著她的唇瓣,吻得小心翼翼,而後在發覺她羞澀地回應時,他仿佛受到鼓舞般,逐漸加深那吻。
吻到最後,他狂烈地佔領她的檀口,似是恨不得將她整個人都揉進他的身子里,融成一體。
半晌後,他才低喘地移開她被吻得嫣紅欲滴的唇瓣。
「等我回來。」他低啞地抵著她的額頭,對她說道。
「嗯。」她雙頰緋紅,眉眼含情地輕應一聲。她舍不得放開他,但知道他要走了,不得不放手。
他灼熱的眼神注視著她,有話想對她說,可話到唇邊,又咽了回去,事情尚未成功,他什麼都不能說。
臨走時,她無聲地對他說了幾個字,他雖听不見她的聲音,但從她的唇形,他猜出她說了哪幾個字,他面含寵笑地頷首。
「要記得想我。」他的公主說的是這幾個字。
就在戚敬元帶領三千兵馬離開不久,趙知熙頭疼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原先只是輕微的風寒,現下卻病情加劇,他鎮日頭疼欲裂,不得不臥病在床,無法再上朝。連續好幾日都治不好頭疼,太醫被趙知熙砍了幾個,導致太醫院里人心惶惶,唯恐下一個被砍的人就是自個兒。
這日,趙盈雪和趙央過來探望他時,他正在對著趙知維與趙琛發怒,「你說那些太醫怎麼會這麼沒用,連個頭痛的毛病都治不好,朕還養著他們做什麼,不如全拉下去砍了算了!」
趙琛好言安撫他,「父皇息怒,那些太醫若是全砍光了,日後誰來給父皇治病?兒臣想父皇這頭痛久治不愈,會不會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麼?」
「父皇這頭疾是先前秋巡時所染,這民間不比皇宮,穢氣多。」為免沖撞了這位性情暴怒的父皇,趙琛這話說得很含蓄。
趙知熙聞言一愣,「那該如何是好?」
一直沒說話的趙知維此時開口道︰「不如叫些術士進宮來為皇上瞧瞧,臣弟前兩年莫名高燒不退,四處求醫問診也都治不好,最後幸運遇到兩位高人,這才治好。」
趙知熙考慮了須臾,答應,「好吧,那你召他們進宮來給朕瞧瞧。」他這幾日飽受頭疾之苦,眼下只想盡快治好這惱人的頭痛,至于用什麼辦法都無妨。
「是,臣弟這就命人去召他們進宮。」
趙知維與趙琛版退後,趙盈雪與趙央上前行禮。
「父皇,既然宮中的太醫查不出病情,不如找宮外的大夫來試試,或許會有人能治得好父皇的頭疼。」趙盈雪不贊成找術士看病,不舒服還是該找醫生治療才是正道。
趙央也附和道︰「是呀,父皇,宮外也許有經驗更豐富的大夫,召他們進宮看看,說不得會有人有辦法醫治父皇的頭疾。」
「太醫院里的太醫可都是天下醫術最精湛的大夫,他們都醫治不好朕的頭疾,那些宮外的尋常大夫能有什麼辦法!朕頭疼,你們要是沒事就退下吧。」趙知熙皺著眉,不耐地擺擺手,他頭顱里像是有人拿鑽子在鑿,疼得他氣悶又煩躁。
見狀,兩人也不好再說什麼,「是,兒臣告退。」
離開皇帝的寢殿後,趙盈雪眉頭微蹙,她懷疑趙知熙頭疼得這麼厲害,宮里太醫又束手無策找不到原因,該不會是他腦子里長了瘤吧。
這個時代,還沒有開刀治病的技術,耍是他的病情繼續惡化下去的話……她忍不住側首望了眼趙央,他尚未成年,才參與朝政不久,尚未收納自己的勢力,萬一宮里發生什麼變故,只怕以他們兩人的能力無法應付。
見她眼露憂色,趙央不解地問︰「皇姐是在擔憂父皇的病情嗎?」在他看來父皇只是頭疾而已,應當並無大礙,不解她為何一臉憂心。
「上次我讓你盡量收攬一些朝中的大臣,這事進行得如何?」趙盈雪沒將心中的顧慮告訴他,畢竟那些只是她自己的臆測,還不確定,沒必要說出來讓他也跟著擔憂。
「我已盡量同一些大臣交好,但因我參與朝政還不久,恐還需一段時日才能讓他們信服于我。」在外人面前他會端著張冷肅的臉,但在皇姐面前,便又會恢復原來的溫順。
她點點頭,知道他已經很努力了,不忍再給他更大的壓力,只道︰「這段時間你好好跟著丞相,丞相是文官之首,拉攏他比任何人都重要,有他的支持,往後你才能在朝堂之上站得更穩。」
趙央明白其中的道理,「皇姐放心,我會盡量拉攏丞相,讓他站在我這邊。不過丞相似乎不太欣賞戚師傅的為人,常在我面前數落他的不是,弄得我都不知該如何答話才好。」
戚敬元因善于察言觀色,常能模準趙知熙的心思而迎合他的喜好,是以很得趙知熙看重,宮中有些官員便不恥于他的所為,把他歸類為佞臣一類。
這丞相就是那些跟戚敬元不對盤的官員之一,而偏偏戚敬元又是趙央的太傅。趙盈雪想了想說道︰「他罵時你就任他去罵,別反駁他,但也別附和。」
「這是為什麼?」
「戚師傅再怎麼說也與你有三年的師生之情,旁人罵得,你卻一句話都罵不得,這會讓人認為你不懂尊師重道,辱罵師尊。」
「那為什麼讓我也不要反駁呢?」趙央不明白地問。
「你不反駁,會讓丞相誤以為你是認同他所說,只是礙于戚師傅是你的師傅,所以你才不便說什麼,如此一來,丞相對戚師傅的不滿就不會牽連到你身上。」
趙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懂了,皇姐是要我讓丞相覺得,雖然戚師傅是我的師傅,但我並不認同他的所為。」
「沒錯。這樣他就會高看你一眼,對你也會更有好感。」
「可這樣一來,要是讓戚師傅知道了,該怎麼辦?」
為了讓弟弟放心去做,趙盈雪說道︰「你放心,到時候我會跟他解釋的。」
提起戚敬元,趙央想起一件事,「皇姐,祁浩天被父皇處斬了,若是你對戚師傅有意,要不要求父皇替你們倆指婚?」
他感覺得出來戚師傅和皇姐之間有著超乎尋常的情誼,與其讓父皇再隨意替皇姐指一個對象,倒不如成全皇姐與戚師傅。聞言,趙盈雪一愣之後,佯嗔道︰「你還小,大人的事你不懂,不要胡說。」
趙央駁道︰「皇姐,我不小了……」
「對我來說你就是小孩子,時間不早了,父皇沒上朝,丞相那兒定是堆了不少奏折要批閱,你還不快去丞相那兒幫忙。」她與戚敬元之間的兩年之約還沒到,屆時會怎麼樣她心里也沒個底,因此不想讓弟弟知道太多。
知姐姐是不想多提她和戚師傅的事,趙央也沒再問下去,「嗯,那我去了。」待趙央離開後,趙盈雪緩步走回自己所住的紫苑宮。
她仰起臉,遙望著頭頂的藍天,一抹思念在心里漫開,戚敬元這次去平亂也不知何時才會回來。
她從懷里拿出那個他送給她的木偶,輕點著它的鼻子,將無法訴說的相思訴與它听。
「快點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