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荷一個人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數日,每日都只有一人送來一頓飯,且都是粗茶淡飯,那些粗糙的食物令吃慣了珍饈的她,根本食不下咽,最後在饑渴交迫下,才不得不食用一些。
她受不了這樣的寂靜,曾拚命大叫,但叫啞了嗓子都沒有人理她,她好害怕會就這樣孤單一人死在這里。
墨瀾更是從未來看過她。
她後悔了,後悔不該一時惱怒,便唆使婢女去偷抱來容知夏的那只小白狗,為了出氣,狠狠摔死了它。
那天他在屋里看見那只還來不及拖去掩埋的小白狗的尸體時,看向她的臉色陰
冷得駭人,接著他毫不留情的就命人將她關押在這里。
不論她怎麼哭求,他都無動于衷,絕情冷酷得令她驚駭。
她雖憎恨他害了她爹娘,但又難以自已的沉浸在他過往對她的呵護寵愛中,因此她嫉妒容知夏,嫉妒她被毀了容貌,還能堂而皇之的佔據世子妃之位,強壓在她頭上,她好歹也曾是被萬般嬌寵的官家千金。
她不平也不甘,因此當第一眼見到容知夏時,她心中便無法制止的升起惡念,想將她狠狠的踩在腳底下,徹底的羞辱她。
她要讓容知夏知道,她才是墨瀾最寵愛的女人,容知夏縱使身為世子妃,也注定永遠得不到他的寵愛。
但為何一夕之間所有的事情都月兌出了她的控制?墨瀾不僅冷落她,還當眾掌摑她、斥罵她,甚至罰她跪在祠堂三天三夜,現下又將她抓來,關在這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地牢里。
他怎麼能對她這麼狠心?!
她猛然間想起墨瀾曾質問她那年真是她將他從冰窖里救出的嗎?他定是確定了當年救他的不是她,才會這麼無情的對她。
她接著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把對她的百般寵愛都轉移到容知夏身上,越發
肯定他定是發現了真相,態度才會有如此大的轉變。
想到了什麼,玉荷忿忿地道……「是了,定是容知夏告訴了他當年冰窖的事,揭穿了我的謊言,他才會如此待我。」
兩年多前,恩人安排她進奉王府時,曾向她透露過當年真正救他的人是誰。
那年恩人的心月復正好陪同墨瀾前去向他外祖父宋慧遠拜年,無意中得知有人要對墨瀾不利,遂悄悄跟蹤,果然看見有人將墨瀾誘騙至冰窖,並將他鎖在里頭,那名僕人鎖上門便匆匆走了,恩人的心月復留在那附近,觀察接下來的動靜,因而見到容知夏誤闖進冰窖,這才知曉容知夏的身份。
為了安排她接近墨瀾,恩人一度打算要除掉容知夏,以免她泄露當年之事,可惜沒成功,只讓她毀了容,而後恩人認為毀容後的容知夏已不足為懼,哪料想得到,皇上竟作主賜婚,將她嫁給墨瀾。
那時她已得到墨瀾的寵愛,早將冰窖之事給徹底遺忘了,壓根沒多加防備。坐在角落里,玉荷滿臉忿恨的咒罵墨瀾和容知夏,「你們該死,一個個都該死!若是讓我出去,我一定殺了你們這對狗男女!」
這時,她期盼數日的人終于踏進地牢,將她的咒罵全听進了耳里。
「你還想殺人?被關進這里,你以為你還出得去嗎?」墨瀾俊美的臉上此刻一片陰寒。
一看見他,玉荷霎時斂去憎怒之色,撲上前緊抓著鐵柵欄哀求道︰「世子,這里好黑好暗,只有玉荷一人,玉荷好害怕,求您放玉荷出去,以後玉荷一定什麼都听您的,再也不敢惹您生氣。」
「你爹之所以獲罪問斬,是因為我在皇上面前舉發了他的罪狀,你千方百計接近我,不就是為了殺我嗎?怎麼,你不想報仇了嗎?」他目光冷鷥的睨視著她。
他刻意將她關押多日不聞不問,為的就是要讓她嘗盡擔驚受怕之苦。
「我……」陡然被他揭露她接近他的目的,她神色一驚,隨即連忙否認,「絕無此事,玉荷在此之前,根本不知我爹的事與您有關,玉荷從沒有想過要找您報仇,您不能冤枉玉荷啊!這兩年來承蒙您的憐愛,玉荷心里只有您,求您別听信別人的讒言,誤會了玉荷。」
墨瀾沒立即揭破她的心思,冷笑的問,「好,既然你說你以前並不知此事,如果你得知你父親是因我而死,難道你不恨我嗎?」
「我……父親犯了錯,是該受到懲罰,不、不能怪世子。」她按捺下恨意,艱難的逼自己吐出這句話來。
「被他所害的百姓成千上萬,依他所犯罪行,千刀萬剮都不足為惜。」當著她的面,他神色冷厲的斥責她的父親。
玉荷強忍著怒意,緊掐著拳頭。「爹已領罪而死,人死為大,不管他生前做過什麼,也都該一筆勾銷了,世子何必再這麼責罵他老人家?」
「一筆勾銷?那些因他仍在受苦的百姓要向誰去討公道?你身為罪臣之女,不該為你爹所犯下的錯償命贖罪?」墨瀾嘲諷的質問。
她讀出了他眼中凜酷的殺意,驚駭得往後退了幾步,不甘的說道︰「您為什麼要這樣對玉荷?您先前對玉荷的寵愛難道都是假的嗎?」
「你還有臉問我為什麼!先前我寵愛你,全是因為誤信你所言,誤以為當年是你救了我,我對你所有的寵愛,全都是看在救命之情的分上,如今我已得知真相,只恨不得將你一刀一刀給剮了!」憎惡的語氣,字字鋒利如刀。
「我、我……」玉荷被他狠戾的神色震得一步步往後退,直到背抵到牆面無路可退,才停下腳步。
望著他冷漠無情的面容,既然所有的事情他都已知曉,她也沒必要再瞞騙下去,于是她不再隱忍,流露出對他的恨怒。
「沒錯,是我騙了你,可笑你這兩年一直被蒙在鼓里,被我騙得團團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她咬牙切齒地道,嬌美的臉龐此刻竟顯得無比猙獰。
她本來是有幾次機會對他下手,但恩人要她等待適當時機再動手,屆時恩人可以保證,她能在報了仇後全身而退,所以她才會遲遲沒有下手,沒想到她仇沒報成,卻先成了他的階下囚。要是她先前不顧恩人所言,也許她早已殺了他報了父母之仇,就算要因此償命,她也甘願,總好過現下她什麼都無法做了。
但悔之已晚。
見她露出真面目,墨瀾目光冷厲如冰。「只要你供出與你同謀之人是誰,我或可饒你不死。」
「饒我不死?然後讓我苟延殘喘的活著,生不如死嗎?哈哈哈哈……」
事到如今,玉荷已知曉自己沒有退路了,狂笑出聲,「沒錯,我確實是有同謀,那人也恨不得扒你的骨、喝你的血,但是你休想我會告訴你那人是誰。」
「我有很多法子可以撬開你的嘴,你若不想活受罪,最好即刻招認。」此刻對她,他再無半分憐愛,對付她的手段,多得是。
玉荷怔然的對上他冷酷殘忍的眸光,恍惚的想起,這兩年來他對她的那些輕憐蜜意、呵寵疼愛,這一刻她心頭又苦又酸又恨,眼里噙滿了淚。
「你真狠得下心這麼對我?!」
墨瀾只是冷冷地道︰「我耐性有限,你再不說,我便叫人進來用刑。」前生他對她萬般寵護,她都能對他下得了毒手,他又怎麼會再對她有半分憐惜?
她咬著唇,終于接受事實,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光一片絕然,神色猙獰的恨聲駔咒,「我死也不會告訴你,我死後那人會為我報仇,我在九泉之下會睜大眼,看著你的報應!」
說完,她猛然撲向對面的牆壁,用盡全力將頭撞上去,重重撞擊之下,鮮血迸濺,血染壁面。
墨瀾來不及阻止她,看見她暴瞠著雙眼倒下,嬌美的臉龐染滿殷紅的鮮血。他怔了一瞬才回神,神色復雜的看著她,他沒有料想到她性子會如此絕烈,寧死也不肯供出共謀者。
不過即使她什麼都沒說,他也猜想得到那人是誰。
離開地牢,墨瀾行至一處院落前,停下腳步,小園子里仍舊花團錦簇,他佇足片刻,才舉步走進去,他身後隨行的幾名侍從則留在屋外。
屋里的婢女見他進來,急忙上前行禮,有人進去請墨昱出來。
現下整個奉王府皆知,王妃隨三少爺離開王府前往別莊靜養,稍微通達世故的下人已明白王妃與世子之間的明爭暗斗,隨著三少爺重傷成殘已然落敗,她這一去是不可能再重回王府,王爺平日又鮮少管事,王府算是由世子當家作主了。
對這位主子,婢女們不敢有絲毫怠慢,很快熱茶便送了上來。
稍後,墨昱從房里出來,他掩唇咳了幾聲,待咳完,看向墨瀾微微一笑。「瀾弟近日不是很忙,怎麼有空過來為兄這里?」
「大哥這是怎麼了?」墨瀾覷看著他,眸色深沉。
墨昱解釋道︰「日前不慎染了風寒,方才在休息,不知瀾弟要過來,這才出來晚了。」
「你們全都退下。」墨瀾將屋里的下人全都遣了出去,才淡淡開口說了句,「玉荷死了。」
墨昱對他刻意遣走下人之舉微覺奇怪,但在听聞他的話後,面露驚訝,愣了下才問,「她是怎麼死的?」
「自盡而死。」墨瀾探究的眸光望著兄長,除了在他臉上見到一抹訝容,別無其他,他旋即心忖,是了,若非他藏得這般深,這些年他又豈會被他所朦騙,將狼子野心的他誤以為與世無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