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時節,新燕餃泥、鶯飛蝶舞,水月湖畔花團錦簇、奼紫嫣紅,紅色、粉色、白色等各種顏色的春花開得一片燦爛,緋紅的櫻花也在春風中搖曳輕舞。
此時正值日落時分,澄紅的雲霞在天邊渲染出一片絢爛綺麗的色彩,將湖面映染得五彩繽紛如夢似幻。
一名身著天青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手里搖著一把紫檀玉扇,俊美臉上噙著笑意,優哉游哉的在湖畔閑逛著。
身穿灰藍色衣袍的隨從提著一個食籃隨侍在他後頭,食籃里擺著美酒與香茶,方便主子隨時飲用。
由于一個多時辰前才下過一場雨,是以此刻游人不多,且紅日西沉,天色將暗,三三兩兩的游人紛紛準備打道回府,湖畔只剩下寥寥幾人。
年輕男子游目四顧,不經意瞟見湖畔一側有個穿著一襲紫色春衫的姑娘駐足湖邊,她幽黑的瞳眸注視著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思幽幽,夕照的余暉灑在她身上彷佛鋪了層金粉,令那清麗的倩影更添一抹出塵月兌俗的風姿。
眸中一亮,他素來最是憐香惜玉,如此麗人哪肯錯過,于是他輕搖折扇,風度翩翩地朝姑娘走去。
來到近處,瞅見佳人就在眼前,他俊美的臉龐咧開明朗一笑,闔起扇子,準備向佳人搭訕,抬起的腳卻不慎踩到湖畔突起的一顆石子,身子不穩的踉蹌了下,往前撲了過去。
佳人剛巧轉身回頭,被他猛不防一撞,嬌軀不由自主往後連退數步,最後一腳踏空,撲通一聲摔進湖里。
男子及時穩住身子,看著掉進湖里的佳人頓時傻眼,還來不及回神,就見有個姑娘飛奔過來驚呼道︰「小姐、小姐—救命啊,快來人,救救我家小姐!」一喊完,瞥見男子主僕就杵在一旁,她急忙拉住男子,求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她先前去馬車里取小姐的斗篷,剛取來,就瞧見小姐跌進湖里,她不諳水性,無法下水救人。
「好好好,姑娘別急,我這就讓王泰下去救人。」男子安撫她,看向隨從正要吩咐,「王泰,你……」
怎料他話還未說完,就見王泰一臉鎮定的指向湖面說道︰「三爺,那姑娘會泅水。」
男子抬目望去,果然覷見適才跌進湖里的姑娘已浮出水面,正游向岸邊。
侍婢碧心也望過去,難掩吃驚。「奇怪,小姐什麼時候學會泅水的?」
見主子很快地游回岸上,碧心急忙上前去扶她。
花清蕾一臉怒容,揮開碧心伸來的手,兩眼冒火地朝男子走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嗔問︰「剛才是你把我推下水的?」
男子臉上堆滿歉意的笑。「是,但在下不是故……」他話未說完,肚子頓時挨了一記拳頭,痛得退後一步。
花清蕾盛怒之下又多揍了他幾拳,對這個膽敢推她下水的人,她打起來完全不留情,將從小苞著老爸學來的詠春拳全都用在他身上。
男子被她打得措手不及,連想解釋都找不到機會,王泰見主子被打,急忙上前阻止,一時卻拉不開盛怒之下的花清蕾,而那侍婢在看見自家小姐如此凶殘的一面時,早已嚇傻了。
男子由于理虧在先,不敢還手,但在挨了她數拳後,見她還沒有停手的意思,為了阻止她繼續施暴,他索性伸手熊抱住她,想鉗住她的雙手,讓她不能再動手。
卻不知他這輕薄的舉動惹得花清蕾更加憤怒,她抬腳踹向他,緊接著一個過肩摔將他摔倒在地,痛得他發出一聲慘叫。
她坐到他肚子上,揮起拳頭揍向他那張俊美的臉孔,一邊破口大罵,「你好大膽啊,膽敢推我下水,還吃我豆腐、佔我便宜,我打扁你這個大!」
男人被打得也來氣了,瞅準空檔緊緊抓住她的雙手。「住手,我不是故意要推你下水……」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你這種,就該閹了你,免得讓你再去禍害其他人!」
碧心此刻終于看清被自家主子壓在身下揍的男子面容,頓時嚇得整張小臉都白了。這人不是……天吶,這下可慘了!她匆忙的上前想拖走自家小姐。
王泰也在一旁想拉開她救起主子,兩人一塊出力,終次將盛怒中的花清蕾給從男人身上扯開。
花清蕾不滿的還想再過去揍人,碧心急忙扯著她往後退了幾步,神色緊張的勸道︰「小姐,別再打了,咱們快走吧。」
花清蕾怒氣未消,不滿地回道︰「我還沒教訓夠呢!」
「不能再打了!」碧心趕緊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小姐,那人可是飛雲商號的唐三爺。」
花清蕾聞言一愣。「什麼?是他?」
「就是啊,咱們快走,別被他給認出來了。」說完,碧心便拉著自家小姐逃命似的快步離開。
飛雲商號唐家三爺唐擎飛在這青水城里可是鼎鼎有名,不同于他上頭兩位兄長干練精明,他會如此出名,是因為個性放蕩不羈。
興許是上面有兩位太過能干的兄長,身為麼子的他落得一身輕松,他鎮日里不是賞花遛鳥就是打獵冶游。
簡單來說,這位唐三爺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紈褲子弟。
花清蕾看完桌上的幾本帳冊後,坐在桌前斂眉思索,那日水月湖的事都過去這麼多天了,唐三爺遲遲沒找上門來,看來應是不知曉她的身分。
要不,就是他自知那日是他有錯在先,不打算跟她計較了,不過她覺得這個可能性怕是不大,那些紈褲子弟每天閑著沒事干,對于得罪他們的人只怕會想出一百零八種報復的手段。
好吧,她承認她這種偏見其實都是來自于她以前從電視上或小說上看來的。
唐擎飛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她並不清楚,只能從青水城里的鄉民對他的評價來分析,此人雖是紈褲子弟,但似乎並沒有傳出過什麼仗勢欺人,或是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惡事來,也許她可以抱著僥幸的心理。
那日,她站在湖邊正傷春悲秋的思念位于另一個世界的家人,突然被人給推進湖里,要不是她會游泳,只怕就要溺死了。
不過,當年真正的花清蕾就是溺死在那個湖里。
四年多前,她穿越過來時,便是被人從湖里撈起來的,然後她便頂替原本的花清蕾而活,至于真正的花清蕾的魂魄去了哪里,她就不得而知了,因此每年在她穿越過來的這日,她都會到水月湖去憑吊一番。
她想八成是老天爺看她倒楣,好端端的走在路上竟會被個跳樓的人給活生生壓死,想補償她,所以才讓她的魂魄穿越時空附到了花清蕾身上,代替她活著。
當初她花了一段時間才適應了如今的身分,既然倪綾綾已死,她也只好認分的接受她已成花清蕾的事實。
「小姐,快未時了。」碧心走進書房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花清蕾點點頭,將看完的帳冊收進櫃子里鎖好,走出書房回到她的寢房,換上一件繡著青竹的湖綠色男裝,接著讓碧心為她綰了個男子的發髻。
穿越過來不久,她就發現這個時代的風氣很開放,並不會太束縛女子,大街上常有女子做男子打扮出游。
不過她之所以扮成男子的模樣,並不是個人癖好,單純只是為了談生意方便。
因為跟唐擎飛這個紈褲子弟的名聲相比,她花清蕾的名聲其實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這件事要從四年多前說起,當時兩個多月後便要出閣的花清蕾,突然遭到歹徒擄走,後來也不知發生什麼事,僅知第二天她被人從水月湖里救起,但那時真正的花清蕾已不在,而是由穿越過來的她頂替了。
之後,竟傳出她已遭人玷辱,非清白之身,所以才投湖自盡的謠言,而她的未婚夫竟听信了流言,前來退婚。
兩年多前,她在街上見到兩個想賣身救母的幼童,那時他們一個才四歲多、一個五歲多,她心生不忍,想幫他們,可是跟他們回去時,竟趕上見他們母親最後一面,就這樣被他們的母親臨終托了孤。
看兩個孩子身世可憐,又無父無母,她哪里狠得下心丟下他們不管,便將他們帶回府里,為了能夠名正言順的留下他們,她收兩人做養子女。
結果竟又有奇怪的流言傳出來,說那兩個孩子是她當年遭玷辱後所生。
當初听到這種傳言她氣笑了,那兩個孩子當時一個四歲、一個五歲,怎麼可能會是她所生?
這種不實的傳言實在太瞎,會相信的人智商想必是負數,這樣的人她又何必去理會。
沒想到流言並沒有止于智者,這兩年來還越傳越離譜,說她行為放蕩不檢,常引誘勾搭男人,說得言之鑿鑿,好像親眼所見。
她知道是有人刻意在背後造謠生事,讓她「惡名昭彰」,但嘴長在別人身上,她也沒辦法一個個把他們的嘴給堵住,只好隨他們去說了。
碧心為她綰好頭發,秀美的她頓時變成一位俊秀的翩翩公子,不過只要細看,仍能看出她是女兒身。
出門前,花清蕾吩咐碧心道︰「待會瑜兒和瑛兒午睡醒來,讓他們去陪爹說說話、解解悶,老人家病著,有人陪伴心情會好些。」
「是。」碧心恭敬地應道。
花承青是花清蕾的父親,她穿越過來後,得知花承青一直很寵愛花清蕾與她五年前病世的娘後,她想既然她取代了他女兒活了下來,懷著彌補的心情,也把他當成父親般孝順,希望已病了大半年的爹能早日痊愈。
交代完,她帶上一名小廝出門去。
花家在青水城里雖比不得擁有皇商身分的唐家,但也算得上是殷富的人家,花家主要是做藥材買賣,原本花家的生意自是由花老爺掌管,但自半年前他大病一場後,便暫由小女兒來打理。
為此他的兒子花陽庭非常不滿,妻子也很不諒解他竟將家中生意交由小妾所生的女兒來管,與他鬧了數回。
花承青雖有病在身,卻也不是個糊涂的人,兒子是怎麼樣的人,他心如明鏡,他吃喝嫖賭樣樣皆精,唯獨經商之道半點不通。
這幾年來他不是沒想過要好好栽培兒子,豈料只要兒子手上一有錢,那錢就宛如長了腳似的分文都留不住,讓他屢屢氣到不行,在大半年前兒子背著他擅自取用了一筆銀子後,他對這兒子是徹底死心了。
所幸他發現女兒頗有才干,這三、四來年替他出了不少主意,讓花家賺了不少銀子,因此他才會放心將花家的生意暫交給女兒來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