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炒店里,高朋滿座。
穆紫文點了五菜一湯、四瓶啤酒,但飯才吃到一半,她便忍不住擰眉瞠目的瞪著徐捷安,用力推開他又湊過來的臉。
「徐捷安,你酒量這麼差,剛才為什麼不說?」
才喝了一瓶啤酒,他就醉了,而醉了的他簡直成了個小孩,一直移到她身邊來,還不時噘起嘴想趁機偷親她的臉。
他搖著手,醺然的臉龐帶著濃濃的酣笑,「我沒醉。」
「你還敢說沒醉,那我問你這是什麼?」她伸出手比了個二。
「是紫文。」他嘻笑了一聲,「你是紫文。」而後俯過臉又想親她。
被她伸手擋住後,他轉移目標朝她的耳朵咬去。
他這舉動惹得穆紫文低叫一聲,「徐捷安,你敢咬我?你找死啊!」
「是紫文。」他醉眼迷離,笑嘻嘻的看著她。
「很高興你還認得我。」見他一臉醉態,她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眼看飯是沒辦法吃了,她索性買了單,扶起他,「起來,我送你回去。一個男人酒量差成這樣,真是笑死人了。」
「紫文。」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俊雅的臉龐靠得她好近,半眯起眼看著她。
「干麼?」他吐在她臉旁的氣息,搔得她有些癢。
「紫文。」他又叫了一聲,眸光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沒事不要——直叫我的名字。」知道他的叫喚無意義,她並沒有轉頭。
只是話才剛說完,他就扳過她的臉,湊上去用力朝她的粉唇親了一口。
她宛如觸電般地震了下,下一秒隨即擰起眉,他竟敢吻她?
她怒瞪著他,正要開口罵人,他卻朝她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好天真無邪,仿佛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惡作劇。
她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跟個醉鬼計較,同時試著平息胸口那急促躍動的心跳聲。
「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跟你算帳!」她咬牙切齒的說。
「紫文。」他軟綿綿的嗓音透著一絲親昵,整個人掛在她身上,宛如小狽一樣將臉放在她頰側蹭了蹭。
他把她的名字叫得好纏綿,一股酥麻的感覺頓時竄遍她全身,她想推開他,但回頭看見他半眯著眼的醺然醉態,心頭一軟,不禁打消了推開他的念頭,只有出聲警告他。
「徐捷安,不要再叫我的名字。還有把你的頭離遠一點,不準再蹭我。」用那種誘人嗓音叫著她的名字,害她听了忍不住有些兩腿發軟。
她真是作夢都沒想到,這家伙喝醉了以後會完全變一個人,讓她無法招架。
他似乎听不懂她說的話,噘起嘴又想再親她。
她推擠著他的臉,不讓他得逞,「你如果還想平安回到家,就給我安分一點。」
「紫文……」親不到她,這次他的語氣多了些委屈,似是在控訴她。
「不要再叫我。」她的名字從他嘴里吐出來,有如在調情一般,害她有些心猿意馬,連體溫都 高,熱得臉上滲出了細汗。
見他沒再出聲,她攙扶著他,加快腳步想走向旁邊的停車場。
走沒幾步,她感覺肩上驀然一沉,側過頭看了一下,發現他居然醉死過去了,整個人掛在她身上,重死了。
「徐捷安,你醒一醒,至少給我撐到回家再睡。」她搖了搖他。
他眼皮連抬都沒抬一下。
瞪著他的睡臉,她又想罵人又覺得好笑,半拖半抱的把他拖往車上,費了一番工夫,好不容易才將他塞進車里,替他系上安全帶。
她抬起眼,看見他酣然沉睡的溫雅俊顏,心底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一種很陌生的情緒慢慢溢了出來,甜甜的、軟軟的。
她伸手輕刮了下他的臉,喃喃的開口,「徐捷安,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兩歲就認識他了,兩人相識長達二十幾年,原來是不錯的兒時玩伴,卻因為國中第一次告白被他破壞,讓她從此對他心存芥蒂,加上他之後仍不知為何繼續破壞她的感情,因此才讓兩人的仇愈結愈深。
然而就在這短短的兩天里,她改變了不少以往對他的偏見。
她突然好想了解全部的他,想知道他除了酒量差到不行、能設計出像花園一樣典雅美麗的墓葬區之外,還有哪些事是她所不曉得的?
看著他的臉,她突然發覺他其實長得挺帥的,修長的眉型不濃不淡,鼻梁挺直,薄唇稜線分明,而此刻安靜閉著的眼楮,她記得睜開時是杏型的,瞳仁的顏色又深又黑,像兩丸黑曜石……
穆紫文猛一回神,發現自己竟然對著他浮想連篇,她拍了拍有些燥熱的臉頰,收斂心神,發動車子,開車送他回去。
二十幾分鐘後他們回到他家,她吃力的將他扶下車,由于他醉得不省人事,她只好將他馱在自己背上。只不過他看起來雖瘦,實際上卻很沉重,來到門口,她已是氣喘吁吁的按下門鈴。
不久後大門打開,在顏玉竹開口前,穆紫文先出聲了,「徐媽媽,徐捷安喝醉了,我送他回來。」
看見兒子醉到趴在她背上,顏玉竹連忙幫忙把他從人家背上扶下來。「捷安怎麼會醉成這樣?」
「我今天請他吃飯,他喝了一瓶啤酒就醉了,我不知道他酒量這麼差。」
說著,兩人一人攙一邊,將他扶往房間。
「捷安喝了一瓶酒?怪不得醉成這樣,他酒量一向不太好。」
留意到她剛才說的話,顏玉竹的眸光在兒子與她之間轉了幾圈,試探的問︰「紫文,你今天怎麼有空請捷安吃飯?」
之前她每次看見兒子都沒好臉色,前幾天兩人還在書房吵了一架,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好到可以一起出去吃飯了?
「因為他幫了我一些忙,所以我請他吃個飯謝謝他。」
兩人扶著徐捷安回到他房間,準備將他放到床上時,顏玉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重要的事,手倏地一縮,站在內側的穆紫文便猛不防被徐捷安倒下的身軀給壓個正著。
她趕緊一手撐在床上,半抱住他免得他跌下去,「徐媽媽,你……」她想請顏玉竹幫忙把徐捷安扶開。
怎知顏玉竹卻先一步開口道︰「啊!差點忘了我跟朋友約好要去她家打牌。紫文,不好意思,捷安就麻煩你幫忙照顧了。」她自顧自的說完就轉身出去。
見她就這樣不管了,穆紫文一下子傻住,好一會才叫道︰「等一下!徐媽媽,你至少先幫忙把徐捷安扶起來……」
「紫文,捷安就拜托你了。」顏玉竹的聲音從房門口傳來,說完,她馬上腳步輕盈的離開。
怔怔的看著人影消失在門外,穆紫文嘴角抽搐了下,有些不敢置信徐媽媽居然會這樣把兒子丟給她一走了之。她呆了呆,才吃力的一人將整個倒在她身上的徐捷安扶起躺好。
等她安頓好他,走到客廳時,顏玉竹已經出門了。
「不會吧,打牌難道會比照顧自己喝醉的兒子重要?」她有點不敢相信一向溫婉嫻雅的徐媽媽,會是這樣的人。
走回徐捷安房里,她拉過被子替他蓋好,看著昏睡不醒的他,她滿臉困惑的問︰「欽,徐捷安,你跟你媽媽這兩天是不是都被外星人附身了?怎麼一個個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紫文、紫文……」
耳畔傳來低柔的叫喚聲,讓沉浸在夢里的穆紫文睜開眼,眸中驀然映入一張熟到不能再熟的臉龐。
她下意識的伸手,推開他過于靠近的臉孔,「徐捷安,你怎麼跑來我房間?」
「是你睡在我家的客廳。」早上起來看見她睡在沙發上,他很訝異。
「我睡在你家的客廳?」她腦子還有些迷糊,抬起眼看了看,認出這里真的是徐家而不是穆家。片刻後又叫道︰「對了,昨晚你媽媽出去打牌,我坐在客廳想等她回來,結果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你說她去打牌?」徐捷安神情露出一絲疑惑。媽什麼時候熱衷打牌了,他怎麼不知道?
「她還沒回來嗎?」穆紫文抬眸梭巡了下客廳,發現只有她和他,沒有看見徐媽媽。
「我打電話問問。」徐捷安拿起電話撥出去,低聲交談幾句後就掛上。
「她人在哪里?不會還在牌桌上吧?」她知道有些人打牌會打通宵,甚至沒日沒夜,但她從沒听說徐媽媽也是這樣的人。
「她早上回來過,剛才又出去了。」他唇畔浮起一抹笑,「紫文,你昨天一直在我家照顧我沒回去?」媽為了幫他制造機會,昨晚到她家去睡了,興奮的跟她媽媽聊了一個晚上。
听他提起這件事,她想起來就沒好氣,「你還敢說?你昨天為什麼沒說你酒量這麼爛?不能喝酒就不要喝,你居然吭都不吭一聲,還給我只喝一瓶啤酒就醉倒,讓自己不省人事。你知道為了把你帶回來,花了我多少力氣嗎?」
「好吧,那晚上我請你吃飯,當作是你照顧我的回禮。」他眸里掠過笑意。
「這還差不多。」她想都沒想的開口,目光不經意瞄見牆上的時鐘,立即大叫一聲,跳下沙發,「天啊!快八點了!今天我們總編要開會,遲到會被扣兩千。」
說完,她急忙拿起包包走向門口。
在她打開大門要出去前,他提醒她,「紫文,別忘了我十點半在殯儀館等你。」昨天他們約好了今天他要帶她去采訪一位遺體化妝師,看化妝師怎麼為往生者上妝。
「我知道。」她揮了揮手表示記得,打開大門匆匆走出去。
穆紫文離開後,徐捷安臉上溢滿了笑容,心情愉悅的輕哼著歌走進盥洗室。
打理好自己,他驅車來到天河,臉上的笑意濃到每個人都留意到他滿面的春風。
「總經理,你今天好像很開心?」泡了一杯熱可可送進他辦公室,莊依芸試探的問。
「嗯。」他輕哼一聲,沒有否認,「對了,依芸,你幫我訂一家氣氛好一點的餐廳,我晚上跟人有約。」
她問︰「是要哪一種料理?」
他考慮了下,「嗯,法國料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