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孟宅,寒見塵梳洗後,孟廣仁拿了一件自個兒的干淨衣袍來給他替換,他們身量相去不遠,他的衣袍少爺能穿得下。
蔽去臉上的胡髭,寒見塵看著銅鏡里的自己恢復了一身清爽,這才滿意的走出孟家。
丁應司看見他雖比自己第一次見到時還蒼白削瘦了些,但英挺的面容卻神采奕奕,深邃的黑瞳里少了一分冷凜之色,多了分迫不及待。
姐夫應是急著想見姐姐吧,他俊朗的臉上不禁揚起了笑意。
很快來到丁家,丁挽秋早已焦急的等在前廳里,看見等待的人終于走進來,她細長的秀眸里流露出無法抑制的激動。
寒見塵墨黑的瞳眸在這一刻只看得見她,大步朝她走去,眸里流露出無法錯認的柔情,「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些日子最令他煎熬的不是施加在他身上的酷刑,而是見不到她的相思擔憂。
丁挽秋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在喉間滾動著,卻無法發出,最後只能化為一道飽含濃烈情意的聲音,「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
女兒、女婿在分別多日後終于重逢,丁夫人在一旁看得濕了眼眶,她輕輕拭了拭淚,示意丈夫、兒子與孟廣仁悄悄離開,好讓他們夫妻倆說說體己話。
哀模著他略顯清瘦的面容,丁挽秋眼中盈滿不舍,「這陣子你受苦了。」
「累你擔驚受怕了。」分開的這些日子以來,他每刻都在思念著她,若不是為了大局,他早已不顧一切來找她。
「我听說納蘭瑞麟對你用刑,傷在哪兒?我看看。」她急著想知道他的傷勢如何。
「都是些皮肉傷,沒有大礙。」他不願讓她看見自己身上那些猙獰的傷口,知道會令她難受。
「讓我看看,真的沒事我才能放心。」說著,她伸手要解開他身上衣衫的盤扣查看他的傷勢。
他按住她的手,「挽秋,我真的沒事。」
「若真的沒事就讓我看。」她輕柔的嗓音里透著抹堅持,「相公,我們是夫妻,還有什麼是我不能看的嗎?」
見她執意要看,寒見塵只好道:「我們回房再說吧。」
「好。」她牽著他的手,領他到出嫁前她住的寢房。
他這才月兌下衣裳,看見他身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鞭痕,她頓時紅了眼眶,眸里浮上淚霧,「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怎麼還能說沒什麼?」
「只要沒傷到筋骨,這些外傷對我來說真的沒什麼。」看見她眼里的淚落下,他將她摟進懷中哄道:「你別哭,我真的沒事。」
怕踫到他的傷口會弄疼他,丁挽秋小心翼翼推開他。「我去拿金創藥來。」看著他傷成這樣,她心口疼得發緊。
「不用了,我方才回來時已在廣仁家抹過傷藥。」
她淚眼凝視著他,「相公,以後不要再這樣了……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樣的擔驚受怕?」
「不會了,這樣的事絕不會再有下次。」他保證。
她哽咽的再要求,「你是我的相公,以後有難我們要一起擔,你別再把我撇下。」
他冷峻的俊顏流露出一抹罕見的溫柔,頷首答應,「好,往後有什麼事,我不會再瞞著你。」說完,他輕捧著她的臉,覆上她的唇。壓抑多日的思念在這一刻潰決,他的吻仿佛熾烈的火焰,轟地燒灼起來。
她幾乎要承受不住他狂烈的吻,那吻來得又急又猛,讓她的心神幾乎要潰散,她雙腿虛軟得快要站不住,是他雙臂牢牢的摟著她,撐住了她的身子。
他的手解開她的衣襟,撫揉著她的嬌軀。
她低低一喘,「相公,你的傷……」
「不要緊。」這一刻沒有什麼比他想要她更重要了。
他再也難以忍耐對她的渴望,黝黑的眸里染著濃濃的,橫抱起她,走向床榻,大手一揚,揮落羅帳,掩住了里面的旖旎春色。
與納蘭瑞麟貪污一事有關的一干人等全被姚崇浩押入牢里,這其中也包括仗勢欺人的李承祖,不日便要押解進京問罪。
寒見塵順利收回寒氏作坊,同時將寒夫人接回了寒府。
「納蘭瑞麟一倒,李承祖被抓,李記算是垮了一大半,就像被拔掉了毒牙的蛇,再也無法威脅到我們了,見塵,你這次做得太好了!」寒夫人欣慰的贊許。
對于她的夸贊,寒見塵沒有多說什麼,眸光里沁出一抹柔色,注視著坐在一旁的妻子,她溫柔清雅的臉上也漾著暖笑看著他。
孟廣仁倒是興匆匆的接腔,「可不是嗎?這次一舉鏟除了納蘭瑞麟和李記,真是大快人心。」
「相公,怎麼都沒看見含青姐姐回來?」突然想起這件事,丁挽秋問。
「我當初只是為了掩飾她的身份,才以侍妾之名讓她留在寒府,此刻事情已了,她自然要回到她大哥身邊,不可能再回來了。」寒見塵解釋著。
遲疑了下,丁挽秋啟口道:「可姐姐說她……懷了相公的孩子。」這陣子因為擔憂他的安危,她幾乎忘了此事,此刻才再想起。
「就是呀,見塵,這是怎麼回事?」寒夫人也覷向他問。
寒見塵眉間微蹙,「我不曾踫過她,她不可能懷有我的孩子!」
听見他的話,寒夫人笑道:「你看吧挽秋,我就說她是在撒謊騙你。」
「挽秋,我與含青之間一直都只有兄妹之情。」寒見塵澄清,不希望她對他們的關系有所誤解。
仿佛要印證他說的話,有名下人拿了封信進來。
「少夫人,有人送來一封信要給您。」
「我的信?」丁挽秋好奇的接過信,發現是姚含青寫來的,連忙拆開信封,展信閱讀——
丁挽秋,你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我懷了見塵哥的孩子嗎?那是騙你的,我並未懷有身孕,我想這件事你應該已從他那邊知道真相了。
當初我會那麼說只是想氣氣你罷了,因為我嫉妒見塵哥心里只有你一個。
我曾向你提過,我在十三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見塵哥,就想嫁給他,我好喜歡好喜歡他。
所以我央求過大哥將我許配給見塵哥,但大哥不肯,我想他必定早已得知見塵哥對我只有兄妹之情,而無男女之愛才不同意。
這次我到蘇州來,也是拼命求大哥,他才答應,其實我是存著私心而來,我以為只要與見塵哥朝夕相處,他一定會愛上我。
可是事情卻不如我所想象,我沒有得到見塵哥的心,反而失去個重要的人。
我不該這麼任性,若我不來蘇州,師兄就不會為了救我而死。
我知道的,就像我愛慕著見塵哥那樣,師兄也傾心于我,但我以為我一直只把他當成哥哥,沒有男女情愛,可如今在他死後,我的心竟痛得宛如被撕裂開來!
這是為什麼?
每當我合上眼,就會看見那柄原本要刺中我的劍,最後刺穿了師兄的胸口,那種後悔悲痛我幾乎無法承受。
我送師兄的遺體回去後,也不會再回蘇州了,所以你放心吧,我不會再打擾你和見塵哥。
姚含青字里行間流露出來的哀慟,透過那些字跡傳遞了過來,令丁挽秋也忍不住靶到哀傷,秀眉輕顰。
「挽秋,信上寫了什麼?」寒見塵關心的問。
她將信遞給他,他接過信,很快讀完,為她說明當時的情況。
「含青在將那只藏有密信的蠟丸送給崇浩時,半途遇上了納蘭瑞麟派來追殺的人,她師兄為了救她而死。」這件事是他事後听護送她離開的護院回來時說起的。當時奉他之命去保護她的那幾名護院,也犧牲了兩人。
「我想,含青姐姐對她師兄也許並非如她信上所說,沒有男女情愛。」丁挽秋猜想也許姚含青早已愛上了她師兄,只是不自知。
寒見塵收起信,搖頭嘆道:「這丫頭八成一直沒弄明白自個兒的心思,可惜人已死,什麼都來不及改變。」只能徒留一抹遺憾了。
丁挽秋滿眼柔情的凝視著他,悄悄的握住他的手,她很慶幸,她沒有錯過他。
他也牢牢握緊她的手,黝黑的眸中有著與她一樣的心思。
他們都很幸運,沒有錯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