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何田田為什麼還沒到?有沒有人知道她上哪兒去了?嗄?」廣告總監李芳庭拿著手機拚命打,打給秦醉陽,打到幸褔酒吧,打給何田田的司機兼保鑣阿天,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她,何田田在正式開拍的這一天,人究竟上哪兒去了?
棚里等的人急,外頭找不到何田田的人也急,只有顧惜風閑散的走到攝影棚外頭的樓梯間點根煙抽著,沒事人似的。
一會兒,李芳庭也跟著走出來,伸手跟他要了一根煙點上。
「搞什麼?還沒正式上線就耍大牌不成?都是你們那幫人把她給寵壞了,現在全部的工作人員都在等她一個,你說怎麼辦?」
「當初是你們說要用她的,不是我。」
李芳庭瞪了他一眼,「她是大導演秦醉陽親自帶過來的人,可別告訴我,你在之前根本不認識何田田。」
「認識又怎麼樣?她可不是我帶進來的人,何況,她已經是成人了,做什麼事都得自己負責,妳可以取消合約換人,我沒意見。」
「你--」
「總監!總監!」
有人在找她,好像很急,聲音由遠而近的傳過來,李芳庭伸手朝那人揮了揮,「我在這兒,是不是找到何田田了?」
「不是,是這個,妳看。」來人將今天剛出爐的早報遞給她。
未演先轟動的名模新秀何田田,秘辛大公開!
舊日男友公開親密果照……
台灣村民對何田田指證歷歷,有了新人忘舊人,愛慕虛榮,移情別戀愛上國際知名攝影師顧惜風,從台灣小村莊一路追到紐約……
據內幕消息指出,國際知名攝影師顧惜風已有一親密女友,對何田田之舉甚感困擾,要不是有相關人士強力關說,顧大攝影師根本不願意與之共事……
「該死的!這是見鬼的怎麼一回事?!」李芳庭丟下了煙,用高跟鞋狠狠的踩熄,雙眸憤怒的掃向顧惜風,順手把報紙丟給他,「你們最好事先都不知情,不然我要連你們一起告!」
報紙娛樂版頭條,刻意放大的字體觸目驚心,何田田的一張張果照也只做了些局部處理,便大剌剌的登在版面上,顧惜風的心一凝,抓著報紙轉身便走。
「阿天說他今天在健身房外看見有一個男人對田田拉拉扯扯的,他要上前時,田田卻跟他說她自己會處理。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約莫一七五的身高,長相斯斯文文的,阿天說田田叫他什麼宇的……」
「上了車之後,阿天說田田偷偷在後座流眼淚,卻不敢讓他知道,他也不敢問,只敢從後視鏡瞄著她。我想她可能發生什麼事,你要不要去問問她?」
腦海中不斷響起昨晚風笑海打電話來所說的話,顧惜風的腳步益發加快,跳上車,疾駛到幸福酒吧。
「她不在這兒,房里的行李都帶走了。」車子才停在幸褔酒吧門口,早料到他會來而杵在門邊等他的風笑海,開口便對他道。
彼惜風望著風笑海,雙手緊緊抓著方向盤,一語不發。
「我已經派所有的兄弟去找了,很快便會有消息,你要不要進來坐一下?」
「把那個男人給我揪出來!」他要親自海扁王相宇一頓!懊死的王八蛋!竟敢對田田做出這種事!
他早該防範的,是他的錯!風笑海昨天晚上打那通電話給他的時候,他就該有所警覺的,他卻寧可把它解讀成是舊情人在私會……
如果他早一點去找田田問清楚,事情就不會弄成現在這個地步,該死的!都是他的錯!他絕對不相信那些果照是田田自願拍下的!他是個專業的攝影師,當他一看見那些被登在報上的照片時,就發現那上頭的每一張照片眼楮都是閉上的,姿勢也都很奇怪,不像是醒著時被拍的,絕對錯不了!
所以,其中究竟出了什麼錯?
他內心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那些果照讓他在一瞬間跟某一夜的畫面連結在一起……
懊死的!懊死的!他忿忿的搥了一下方向盤,將整張臉埋在上頭,濃濃的自責與憤怒頃刻排山倒海而來。
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他將永遠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惜風……」看見他這個樣子,風笑海有點擔心,不過他更擔心此刻正被綁在風幫總部的那個男人的生命安危。
如果他現在就告訴顧惜風,他已經抓到那個男人了,他會不會馬上飛過去宰了那個男人啊?
會,鐵定,肯定!
所以他還是把嘴巴閉起來好了,他可不想在風幫鬧出命案,雖然已經鬧出「血案」--他風笑海又不是什麼大仁大義之人,早已把那個男人給扁得好幾孔流血了。
「找到那個男人或是田田後馬上通知我。」顧惜風深吸一口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好。」風笑海有些心虛的乖乖應著。
「還有,你可以幫我做幾件事嗎?」
風笑海拍拍胸脯道︰「沒問題,一百件也可以,你說吧,師兄。」
「幫我在最短的時間內請來紐約最好的律師,還有,我要那卷底片……」
戴著墨鏡,何田田拖著行李,坐在紐約國際機場的一角,等著最後的通關登機手續。
早報她看了,該發生的事都在預期中發生,這是她拒絕接受王相宇威脅的那一刻就知道的事,雖然她還是很遺憾王相宇真的這麼做了。她不懂,為什麼一個人可以因為愛而傷害另一個人這麼深?這麼的無所不用其極?這是愛嗎?很可笑,也很可悲。
沒關系,天無絕人之路,回台灣吧,找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鄉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就算天塌下來也還有地可以頂,怕什麼?她何田田俯仰無愧于心,安安分分的過日子總可以吧?
便播傳來要旅客準備通關登機的提醒,何田田深吸了一口氣,拉著行李站起身。
別了,紐約。
別了,她所愛的男人。
就算以後,她的心會因為思念而很痛很痛,她也要咬緊牙關撐住。
雖然,她知道自己一定會想念他很久很久,甚至可能是一生一世。
想著,踏出去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好幾次想轉過身回去找顧惜風,可是找到他又能怎麼樣呢?
一個曾經被月兌光了衣服拍果照的女人,這輩子都再也配不上他了。
走吧,快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才可以抬頭挺胸的繼續活下去。
就在何田田下定決心,加快腳步往前走時,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擋住了她的去路--
「妳想上哪兒去?」顧惜風摘下墨鏡,定定的注視著她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容顏。
「顧惜風……」乍然相見,何田田驚愕又激動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只是喃喃地念著他的名字,定定地看著他,覺得自己在作夢,怕一眨眼,他的身影便會在她的眼前消失無蹤。
「好的不學就會學壞的,妳也想要不告而別的把我撇下來,連一聲再見都不跟我說?」顧惜風冷眼看她。
原來,他是趕來跟她道別的……
「再見,顧惜風。」她配合的跟他說了一聲再見。這樣,就不欠他了吧?
這丫頭!是存心要氣死他嗎?
彼惜風看了她好一會兒,長手突然伸出去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則去拖她的行李。
「你要干什麼?」她被他拉著走,手腕被扯得好痛。
「帶妳回去。」
「去哪里?」
「我家。」
什麼?何田田驚訝的瞪著他高大俊挺的背影,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我不要去你家!」
「由不得妳。」
「顧惜風!」她朝他大叫。
「何田田!」他也背對著她低吼,「我在生氣,很生氣,妳最好乖乖听話,不然我不保證會對妳做出什麼事來。」
「你不可以這麼做,我的飛機要起飛了。」
「我不會讓妳走的!」
「你把我留下來干什麼?同情我?看我笑話?還是要讓全紐約的人都來看我怎麼巴著你這個大攝影師?你放手!」越說越氣,何田田死命的想要甩開他的手,他的手卻抓得比鉗子還要緊。
「妳再胡鬧,後果自負。」
「我怕什麼?我現在還怕什麼?丟臉丟到家了,我還有什麼好怕的?你告訴我?嗄?」何田田的手被他扯得快要斷了,卻怎麼也抽不回來。
好痛,真的好痛,痛得她淚水一顆顆的掉--
「你為什麼要管我?當我從台灣飛來這兒,想要投靠你的時候,你把我冷冷的丟在一邊,想盡辦法要把我趕回台灣去,現在我終于要走了,你又留我做什麼?到底是要做什麼?」
聞言,顧惜風往前走的步子停了,僵直著背,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听著她一聲接著一聲帶著悲切嗚咽的低喊,他整顆心凝了、痛了,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你覺得我很可憐是不是?被一個男人拍了果照,還被登在報紙上,你是不是怕我去死啊?你擔心我一個人活不下去,所以決定要收留我?我是你的誰呢?連朋友都不是,不是嗎?你管我做什麼?」何田田嗓音嘶啞,卻仍繼續說著。
「別說了。」
「那就放開我。」
「不可能。」
呵,何田田突然笑了,帶淚的眸子幽幽地瞅著他,「你憑什麼?」
「憑妳愛我。」
何田田喉頭驀地一窒,覺得自己的心快碎了。
「我不愛你。」她听見自己的嘴巴在說。
「如果不是因為妳愛我,那就是因為我愛妳了。」所以他才會在這里,怕她痛,怕她傷心,怕她難過,怕她委屈,怕她……就這麼離開這里、離開他,讓他再也看不著、模不著。
什麼跟什麼……何田田微愕。
他究竟在說什麼?為什麼她一個字也听不懂?
「騙我很好玩嗎?」淚,掉得更凶了。「那只是果照而已,我身上一塊肉也沒少,你不必因為這樣就來同情我--」
「何田田!我沒這麼有同情心!」顧惜風倏地回頭對著她低吼。
「那你--」
「是我說要去接妳的那一夜,對嗎?是那一夜,對嗎?」
這沒頭沒腦的問話,只有何田田听得懂。
驀地,她淡然又淒楚的一笑,「我懂了……你不是因為同情,而是因為內疚,你以為一切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那一夜你失約沒來?」
「我去了。」
「什麼?」她一愕,迷惑的望住他。
「我看見王相宇親吻妳,溫柔的跟妳說著話,妳也安靜的任他吻著……所以我走了。」
然後,日復一日,夜復一夜,那一幕不斷的在他腦海中放映,迫得他的心越來越不安寧,越來越煩躁不堪。
如果他當時不知道她已經進駐他的心,那麼回紐約後也知道了;如果回紐約後還是不知道,那麼當他看見她突然出現在紐約的那一刻也該知道了;如果那個時候他還是不知道,那麼當她病懨懨地躺在他懷中,而他心急如焚的時候,他當然也必須知道了。
是的,他知道她已經悄然進駐自己的心,只是他不想面對而已。
他不想面對自己其實是個偽君子的事實,不想面對自己其實根本無法守住對憐雪的承諾--這輩子就只愛她一個女人。
愛情到底是什麼鬼東西?當他終于想愛的時候,憐雪死了;當他終于發現自己放不開的時候,何田田卻堅持要走。
他不能讓她走,絕不。
望著他堅決的眼,何田田有些呆愣。
彼惜風看見王相宇在親吻她……
老天……
她以為那一夜他根本沒有來家教班,她以為他失約了,可是她從來也未曾想過要怪他,但,他竟然看見了另一個男人吻著她……
「所以,你以為王相宇是我的意中人,因為你看見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所以,你當時來了又走,是因為不想打擾我們?你難道不知道王相宇之前曾經對我做過什麼,你怎麼會以為我跟他在一起呢?為什麼……」
「我想……我是失去了理智。」
「嗄?」
「我想……我是受不了打擊。」
「嗄?」
「說明白一點,我是在吃醋。」顧惜風扯唇,自嘲的一笑,「那晚我自己開車回到山上,在房里一直等妳等到過了午夜十二點,然後我像個得不到玩具的小男孩,把買來的蛋糕摔到小木屋後的荷花田里。」
「蛋糕?」何田田愣了一下,然後她覺得胸口滑過一道暖流,她的眼眶紅了,鼻頭紅了,心,酸了。
「我曾經听女乃女乃提過那天是妳的生日,她說自從妳父母親意外過世之後,妳就再也沒有過生日了,所以……不知道為什麼,我心里一直惦記著,想在那一天幫妳慶生,結果……」他看到了那一幕,「我覺得有點自討沒趣的走開,把蛋糕給摔到荷花田里,趕第二天一早的公車離開。隔了好久,我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在生氣。」
他說完,發現她在看著他,他也直直看著她。
「妳听得懂我在說什麼嗎?」
他在示愛啊,她卻一臉茫然的樣子,他的表達技巧有這麼糟嗎?
「何田田,我一向沒什麼同情心,但妳要說我是因為內疚才站在這里也行,要不是因為這份內疚,我也不會知道那一夜我其實已經愛上了妳,只不過,我失去了面對愛情的自覺與勇氣。」
瞧她還是呆呆的看著他,顧惜風微凝著眉。
難道這樣的表白還不夠清楚明白?他索性長手一伸,將她摟進懷中,唇驀地覆上她的。
用說的不懂,那用做的總該懂了吧?
這個傻丫頭……
他不由得嘆息,加深了這個吻。
鎂光燈不知何時聚集在他們四周拚命閃阿閃的,甚至有的記者已經架起攝影機,準備來一場現場熱吻實況轉播,而何田田本來要搭的那班飛機已經起飛,悄悄的沒入掛著淡霞的雲海里。
當兩人回到顧惜風的住所時,已是午夜。
為了躲避那些瘋狂追逐的媒體,顧惜風先開著車載何田田跑了好遠的路上山用餐,自始至終都牽著她的手,卻很少言;吃飯的時候,他的視線不是落在她身上,就是落在落地窗外那霓虹閃爍的遠方。
一直到此時此刻,何田田都還不相信他是真的愛著她,走進他的房里,她的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擺,機場內所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個夢,她真的很想假裝全部都沒有發生過,這樣,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她的心就不會痛了。
「顧惜風……」她囁嚅著,兩只小手在身後絞啊絞地。
彼惜風輕笑著,朝她走近,「妳非得這樣連名帶姓叫我嗎?」
她退了一步,覺得現在的氣氛有點詭異,「那……不然要叫什麼?」
「叫風、惜風,妳如果覺得不習慣,那就叫老公好了,這樣可能比較順口一點,妳覺得呢?」
什麼?不會吧?他竟然要她叫他--
「老……公?」她的臉緋紅一片,沒發覺自己已經把這兩個字念出了口。
「嗯,听起來感覺還不錯。」顧惜風的眉眼在笑,長手一伸,將一直想往後退的她一把拉進懷里,「我說過了,我絕對不會放手,妳就別想再逃了,嗯?」
驀地低首,他攫取了她不點而朱的嬌艷紅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