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妻入甕 第1章(1)

大霧籠罩了蓊郁的山頭,蒼翠的林木彷佛披上了一層白色薄紗,蒙縹緲的看不真切。

山下的獵人不會在有這樣的濃霧時進山,一般人更不會貿然進入,所以南宮綾只能耐心的等待白霧散去。

霧鎖山林,她看不出此刻是什麼時辰,也不知道自個兒究竟被困在這里多久了,從掉入陷阱後,她便一直仰著頸子,留意著上方的動靜,脖子從原本的酸麻,到現在都已僵硬得快沒知覺了。

即使如此,她仍不敢有一刻松懈,凝神諦听著周圍的聲音,不想錯過任何求救的機會。

好不容易等到白霧漸漸消散,她委靡的精神略略一振,但緊接著又眉心深鎖,因為霧氣散去後,她發現天色已暗,猜測此時約莫已是酉時,她是晌午在尋找失散的好友時,不慎失足摔下來的,算算時間,她掉下來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

這段時間滴水未沾、粒米未進,她早已餓得頭昏眼花,此時又已入夜,恐怕不會再有人進山,思及她得獨自一人在這陰黑的林子里過夜,蒼白的小臉露出一抹驚惶,顧不得因跌下來而扭傷的腳,她扶著洞壁努力站起身,試圖做最後的掙扎,張口呼救——

「救命啊——上面有人嗎?能不能救我出去?」她扯開嗓子,一遍又一遍的大喊,希求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聲,明知道機會微乎其微,但爬不出陷阱的她,也只能這麼做了。

都怪那可惡的獵人,做什麼把陷阱挖得這麼深,害她不僅摔傷了腳,連爬都爬不出去。

餅了好半晌都沒有人出現,一想起走散的好友,南宮綾著急的叫著好友的名字,「瑩兒、瑩兒,你在哪里?快來救我啊,瑩兒……」

她叫得聲音都快啞了,仍是半個人影也沒有,眼看天色愈來愈黑,南宮綾的眼里滿是絕望,看樣子她真的得在這里過一夜了。

她又餓又冷又渴,背貼著洞壁,緩緩坐下,雙手緊抱著雙膝,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仰頭望著約莫兩個人高的洞口,驀然,看到洞口有一雙異常閃亮的眼楮。

她先是一喜,接著駭然一凜,心想該不會是她剛才的叫聲把什麼野獸給引過來了吧?她害怕的縮了縮肩膀。

「剛才是你在鬼叫嗎?」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

探向洞口的那張臉輪廓漸漸變得清晰,雖然半張臉仍掩在陰影里瞧不太清楚,不過被月色照亮的另半邊,卻能看得分明,南宮綾倒吸一口氣,目不轉楮的看著來人。

見她不出聲,一根長長的青竹伸下去戳了戳她,語調里微透著不耐,又再問了一遍,「我在問你話,你沒听見嗎?」

南宮綾屏住氣息,顧不得被竹子戳得發疼的臉,月兌口問︰「你是人嗎?」雖然只看清楚對方的半邊臉,但是那半邊臉……

「你才不是人!」玉如意生氣的半眯起狹長的雙眼,又用手中的青竹狠狠戳了她一下。

「啊,好痛!」她吃痛的想避開,但狹窄又沒有遮蔽物的洞里,根本無處可躲,再加上腳傷,使她移動起來更為吃力,根本閃避不及,竹子毫不留情的一下又一下刺向她的頭、她的臉,痛得她齜牙咧嘴。「你快住手,你想刺死我嗎?」

「刺死你又如何?」他冷哼,見她抱頭鼠竄的狼狽模樣,他一掃怒容,樂得笑呵呵。

听見他的笑聲,知他是惡意作弄她,南宮綾憤怒的仰起頭,此時月輝從樹林間灑落,他略略仰起的臉龐整個沐浴在月華的清輝之下,清晰的勾勒出他那張妖美絕世的俊顏,南宮綾一時看得痴了。

「你在發什麼呆,怎麼不躲了?」見她怔怔的注視著自己,玉如意再戳了她的額頭一下。

「你……」她想問他究竟是妖是人,但是及時想起方才問他是不是人,惹來他的不悅,因此話到嘴邊,立刻機伶的改口,「我不小心跌下來,你可以拉我上去嗎?」管他是什麼,只要能救她上去就好。

「我為何要拉你上來?」他挑眉冷眼覷著她。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公子,請你行行好,拉我上去,不會費你太多力氣的。」南宮綾好聲好氣的說,一邊打量他手中拿著的那枝青竹,不知能不能支撐她的重量,若是可以,她就能抓著青竹爬上去。

見她伸手,他一眼就識破她的意圖,立刻將竹子舉高,一邊微笑的吐出讓人不寒而栗的話,「我沒興趣造什麼浮屠,我對殺人比較感興趣。」他歪著腦袋看著洞里的她,眼神宛如在盤算著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殺她比較有趣。

殺人南宮綾被他陰殘的眸光看得渾身一顫。天哪,他不會真的是只妖精吧,難道他打算活生生吃了她嗎?

看見她露出驚懼的神情,玉如意好心情的再舉起長竹戳了戳她的臉。

「你想怎麼死?是讓我直接用竹子戳死?用火燒死?還是活埋你?」那輕松的語調宛如在談論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

見他竟一臉邪笑的說著要怎麼殺死她,她又怒又懼,「我們之間無冤無仇,你怎麼能這麼殘忍想殺死我?」

「無冤無仇?」他登時斂起笑容,陰寒的開口,「我正在睡覺,你卻鬼吼鬼叫,吵醒我的好夢,你說你該不該死?」

南宮綾此刻很肯定自個兒是遇到狐妖了,據說狐妖不僅容貌生得妖嬈惑人,性格殘暴又喜怒無常,眼前這只八成就是了,她好後悔方才不該呼救的,把這只妖精引了過來,她強忍著驚懼,戰戰兢兢的開口,「我不知道大仙您在睡覺,驚擾了大仙好夢,還請大仙原諒,俗話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大仙修行不易,若為了我妄開殺戒,對大仙的修行恐怕不好吧。」

「你說誰是大仙?」玉如意慍怒的眯起了眼。

南宮綾沒發覺自己的話惹惱了他,依舊一派恭敬的回答,「自然就是超凡月兌俗的您呀。」眼前還有其它的人……妖嗎?

「哼,你嘴上這麼說,心里其實是在罵我是妖怪對不對?你這瞎了狗眼的死丫頭,看我不戳死你!」妖美的臉孔瞬間布上厲色,玉如意陰冷的拿著手上的長竹刺向她,想戳爛那張討人厭的嘴。

他生平最恨有人看到他的臉,就說他是妖精,她竟一再犯了他的忌諱,饒她不得!?

南宮綾吃痛的捂著嘴巴蹲了下來,完全不明白自個兒究竟是哪里惹火他了,只能慌張的把頭藏進雙膝之間,兩手緊抱著頭,試圖擋下他不停刺來的竹子,一邊慘叫,一邊求饒,「大仙饒命、大仙饒命……」

他怒道︰「你還敢叫我大仙?張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人不是妖!」

「啊……咦……你說什麼?」听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她錯愕的抬起頭來。「你說你是人不是妖?」顧不得竹子戳在臉上的疼痛,她睜大眼看著上方的他——

他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眉目如畫,那雙狐媚狹長的黑眸在月光下瑩瑩生輝,五官細致無瑕,一頭絲綢般的長發沒有綰起,而是隨意披散在肩上,身穿一襲月白色的長衫,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難言的邪魅之氣,這樣妖美無儔的俊顏,是人而非妖?

冷如寒霜的嗓音再度從上方傳來,「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嗎?」

南宮綾下意識的點頭,「看清楚了。」

「很好,為了讓你死得瞑目,你記清楚了,我叫玉如意。」他拿起長竹瞄準她的咽喉,光憑她一再喊他妖精,已足夠她死上百次了。

靶覺到他冷冽的殺意,南宮綾回神駭然大叫,「等一下,既然你說自己是人不是妖,你怎能隨便濫殺無辜?」

「你先是吵了我的好夢,接著又口口聲聲誣指我是妖,憑這些你就該死!」長竹此時已經抵在她的咽喉上,只要他稍微施力,就能讓她命喪九泉。

南宮綾膽戰心驚的看著抵住喉嚨的青竹,不敢亂動,只能抖著嗓音求饒,「誤認你是妖精我道歉,可你不能不問是非就胡亂殺人,你若殺了我,你的行徑豈不是跟妖怪一樣嗎?你放了我,救我上去,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聞言,玉如意饒富興味的斜睇著她問︰「哦,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我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你。」她無暇細想的回道,忙著從懷里取出一只荷包,掏出里頭的珠釵、玉佩和金鐲,高高捧在手中,「這些都給你。」

淡淡的瞄了一眼,他輕蔑的道︰「那些破銅爛鐵,我才看不上眼。」

「那、那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你?」抵在她喉嚨的竹子又陷進了幾分,眼看就要刺穿她的咽喉了,她急得滲出層層冷汗。

天哪,她為什麼會招惹到這麼一個煞星?莫非天要亡她?

「你去死吧,這樣我心情會好一點。」他冷笑的加重手力,準備送她下黃泉。殺人對他而言,如同吃飯一樣簡單,他壓根不在乎死在手下的亡魂又多添一條。

她驚駭的大叫,「不要殺我,我願意當奴為婢伺候你。」她伸手抓住竹子想移開,卻發現竹子死抵在她喉嚨上,堅硬得彷佛鐵棍一樣,根本移動不了。

「奴婢我的無心軒里多得是,不缺你一個。」他冷哼。

竹子陷進她的皮肉里,她細女敕的頸子滲出血,喉嚨緊窒得快發不出聲音了,她拚著最後一口氣,「我、我會做得比你其它奴婢都好,若你放了我,我還可以為你織出柔如雲絮般的雲錦,以及涼如冰雪的雪絲。」

「你會織雲錦和雪絲?」他有些意外將竹子抽離幾分。

「嗯,咳咳咳……」南宮綾終于得以喘息,她驚魂未定的捂住刺痛的喉嚨,一陣嗆咳。

「你是金絲山莊的人?」雲錦和雪絲為金絲山莊所出,她會織雲錦和雪絲,表示她可能出自金絲山莊。

玉如意借著月光打量著她,此刻的她鬢發散亂,身穿一襲粗布碎花麻衫,再仔細看,她黛眉如柳、明眸皓齒,菱唇邊有兩枚小巧的酒窩,還算清麗可愛。

「不是,我是玉織坊的人。」月兌口說了這句話後,她頓時有些懊悔不該自曝身分。

其實雲錦和雪絲最早是由玉織坊所織出來的,但因為玉織坊所出的布疋,向來都由金絲山莊收購,所以外人一直以為雲錦和雪絲是由金絲山莊所出。

只有少數知情的人才知雲錦和雪絲的織法皆是創自玉織坊,更準確一點的說,雲錦和雪絲的織法其實是她所創的。

「你是玉織坊的人?」玉如意想起一件昨日听聞的事,狹長的眼眸一眯,瑰麗如櫻的唇瓣驀然漾開一抹笑,「你該不會就是金絲山莊準備迎娶過門,結果卻在成親前逃婚的那位玉織坊的二小姐吧?」

被他一語道破身分,南宮綾登時煞白了臉,他該不會……想把她抓回去交給金絲山莊吧?

她驚愕的表情證實了他的猜測,玉如意一臉興味,隨即改變心意,收回青竹,「呵,真是有趣。好,我不殺你了,我決定讓你當我的奴婢。」

瞪著他笑得妖魅的臉孔,南宮綾突然覺得有股陰風拂來,忍不住打起哆嗦,接著,一陣風從她耳畔掠過,頃刻間,她已來到洞口處。

站穩後,她不敢置信的看向洞底,再覷向他,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將她帶出洞,速度快如鬼魅,他、他、他該不會其實是鬼怪吧?

不知是太過疲憊,還是過于驚恐,南宮綾突地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你這個懶鬼,還不給我起來!」一只穿著黑色皮靴的腳,毫不憐惜的踹向躺在地上的南宮綾。

她吃痛的醒來,一睜開眼,便被熾烈的陽光刺得連忙又閉上眼,不耐煩的嗓音卻再一次響起——

「醒來了就給我去找吃的,別給我裝死。」

昨夜恐怖驚悸的記憶隨著那道嗓音灌進她的腦海里,南宮綾側過螓首,半眯著眼,瞅向小臉旁的那雙黑色靴子,視線順著靴子緩緩向上挪動,最後落到那張妖美惑人的俊容上。

玉如意再踹了她一腳,斥道︰「你還在發什麼愣,我說的話你沒听見嗎?我餓了,還不快去給我找吃的來。」

南宮綾怔怔地注視著眼前的他,留意到地上映出他的影子,這就表示,他不是鬼怪,而是個活生生的人——那昨晚他為什麼有辦法一瞬間就把她從洞底給帶上來,莫非……那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玉如意見她還是呆呆的盯著他看,完全無視于他的命令,他不悅的眯起眼,「你再不動,我就一腳踩死你!」

听見這句話,南宮綾隨即從地上彈跳起來。「我這就去找,這就去。」昨晚她就知道眼前這個妖魅的男子有多麼殘暴,她不敢再遲疑,立刻去幫他找吃的。

然而才跨出第一步,便拉扯到昨晚扭傷的腳,疼得她倒吸一口氣,可是她不敢停下來,還是一拐一拐的往前走。

對了,也許她可以趁這個機會逃離那個性情殘虐又喜怒無常的男人,可是……她垂眼瞥了扭傷的腳,再回想他昨夜快如鬼魅的速度,心思飛快的盤算著逃離成功的機會有多大,須臾,她放棄了逃走的打算。

以她現在的情形,是不可能逃太遠的,若是被他抓回來,後果恐怕更慘,所以只好先暫時跟他虛與委蛇,等腳傷好了,再來想辦法。

打定主意後,南宮綾認命的找了些野果回去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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