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入睡時,許初霞的心緒仍無法平靜下來,不停的回想著杜軒懷之前的告白,那時候他明明用那麼認真強勢的表情要她接受他的感情,但回房後再出來,卻已雲淡風輕的彷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隨便說幾句話就打亂了她的心,但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這實在是……等等,她擰眉伸手推了推躺在旁邊的男人。
「喂,杜軒懷,你老實說,你剛才說喜歡我的事是不是在耍我?」
「我沒有耍你。」杜軒懷的聲音有些冷淡。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能若無其事的躺在她身邊?被喜歡的人拒絕,一般而言不是都會覺得很沮喪嗎?尤其喜歡的對象還睡在身邊,不該這麼平靜呀。
「什麼為什麼?」見她說了開頭就停住,杜軒懷問。
「沒、沒什麼。」剛才心里想的那些話她是不可能告訴他的,若真說出來,彷佛她很希望他喜歡她似的。
杜軒懷轉過臉望向她,略一沉吟,問︰「難道你改變心意想接受我了?」
被他這麼一問,她一窒,接著連忙否認,「不、不是。」
靜默須臾,杜軒懷淡淡的開口,「你若是改變了心意,我剛才的話仍有效。」許初霞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只好沉默的不再說話。所以他的意思是他還是喜歡著她?她應該可以這樣解讀他剛才那句話里的含意吧,先前莫名的煩悶突然一掃而空。
她嘴角微翹,拉起被子遮住自己半張臉,心情好了起來,被他喜歡著的這種感覺似乎還不壞,不過他到底是從哪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是因為這一個多月來,他們每個晚上都同床共枕,讓他漸漸對她日久生情嗎?還是因為他受傷這段時間來,她細心的照顧,讓他發現了她的好,不知不覺的喜歡上她?還是……
這一夜,一直到入睡前,許初霞滿腦子想的都是杜軒懷。
「對,沒錯,我是欠了地下錢莊的錢,但你憑什麼說我是因為這樣,所以就設計誣賴你們公司員工弄壞我的沙發,和偷走我的鑽石項鏈?這是兩碼子事,你不能混為一談。」
「我敢這麼說自然有證據。」見蔡太太囂張的死不承認,許初霞氣定神閑的從皮包里取出一支錄音筆,用擴音的方式將里面錄下的對話放出來給她听——
「等拿了合悅的錢,就先還給地下錢莊,其余的再想辦法。」這道嗓音明顯就是蔡太太的聲音。
「若是合悅不肯拿出錢來呢?」一個男人問。
「要是不拿,我就去告他們,那女人很清楚,一旦我去報警,他們公司就完蛋了,以後還有誰敢找他們去打掃?」
「問題是那清潔工又沒偷項鏈,若是找不到證據,他們反告我們誣告,不是偷雞不著蝕把米?」男人有些擔心的說。
「我們可以說那清潔工把東西藏起來了,反正她也沒辦法證明東西不是那個清
潔工拿的,一旦鬧上法庭吃虧的是他們,他們一定不會願意自己的商譽受損,絕對會跟我們和解,現在問題是價碼怎麼談而已,我可以讓她政兩百萬,至少還是要付我們三百萬。」
听到這里,許初霞滿意的看見坐在對面的蔡太太臉色丕變,她輕松的收起錄音筆,望向滿臉羞怒的她。「蔡太太,這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你、你怎麼會有這些錄音?這是、這是偽造的。」她咬牙狡辯,仍不肯承認。
「如果你認為這是偽造的,我可以送去刑事局做監定,順便告你們勒索。」說到這里,許初霞冷下臉,「蔡太太,這是不是偽造的錄音,相信你心里比我更清楚,要不要送刑事局監定由你來決定。」
「你……」蔡太太臉色發白,惡狠狠的瞪著她,「你找人偷偷在我車子瑞安裝了竊听器W」這些話是她昨天在車里跟丈夫說的,她能錄下來,表示一定在他們車里動了手腳。
「你若是不先勒索我,我也沒必要這麼做。」見她沒有半點悔意,許初霞再也按捺不住的怒斥,「你自己在外面欠了債還不出錢來,就想找替死鬼勒索,這種行為簡直卑鄙無恥。你知不知道你誣賴孔阿姨偷拿你的鑽石項鏈,害她擔心得精神恍惚,差點不小心燒了廚房,若是她真的出了事,你要怎麼負責?」
「我……」蔡太太一時啞口,她沒有想要害死人,只是想先弄一筆錢來還債而已。
許初霞再痛罵,「你自私的只顧著想解決自己的問題,不惜陷害別人,實在太可惡了,這些錄音我應該把它送到警察局去,讓你受到教訓。」
聞言,蔡太太驚慌的拉住她的手,「不要,我求求你,我也是被地下錢莊逼得走投無路了,才會這麼做,我真的真的是沒辦法了,求求你,不要把它交到警察局去。」已經欠下了一債,她實在不想再惹上官司。
「要我放過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須要親自去向孔阿姨道歉。」原本她拿到這些錄音後,是堅持要告蔡太太勒索的,但是後來靜芸勸她饒了蔡太太,因為一來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跟客戶打官司,多少都會影響到客戶對合悅的觀感;二來是蔡太太他們欠地下錢莊一大筆債,就算打贏了官司,也不可能賠他們錢。
她後來又問了孔阿姨的意思,孔阿姨對于能洗清冤屈,已經很滿意,也不願意再多事。
听她有意要放自己一馬,蔡太太忙不迭說︰「好、好,我道歉、我道歉,我馬上就去向她道歉。」
「蔡太太,我勸你以後這種缺德的事還是少干。」听見她一臉卑微的這麼說,許初霞消了些氣。
「我也是不得已啊,因為我們經營的公司周轉不過來,透過朋友的介紹向地下錢莊借了一筆錢,誰知利上加利,原本的兩百萬滾成了八百萬,還不出錢來,他們揚言要砍斷我先生和我的手,我走投無路之下,只好想辦法籌錢。」說到這里,蔡太太原本的盛氣凌人不見了,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憐。
許初霞遞了張面紙給她擦淚,想了想建議,「你不如去報警,把那些放高利貸的人抓起來,這樣也算是做一件好事。」
「可是我怕他們會報復我。」
「你們不會搬走,到別的地方生活,這樣他們就找不到你們了。」
「我們在這里住了幾十年,能搬去哪里?」
「哪里都可以,台灣這麼大,總有地方能讓你們住,東部或南部,再不然澎湖、金門也可以呀。」
「我會仔細考慮的,謝謝你,許小姐。」蔡太太低著頭起身。
見她臉上露出一抹絕望,許初霞有些擔心她會去尋短,沉吟片刻,出聲叫住她,「蔡太太,等一下。」她從皮包里拿出一只信封,走過去交給她,「這些你拿去。」
打開信封,蔡太太看見里面塞了一迭大鈔,她愕然的抬頭,「這是……」
「你們現在欠了這麼多錢,手頭一定很緊,你拿去用吧。」里頭有十萬塊錢,這些是早上出來時,靜芸交代她存到銀行去的,她打算待會兒到銀行後,再提出自己的錢存進去。
「……這、這些錢就當我向你借的,等我有錢了,一定會還你這筆錢,謝謝你、謝謝!」緊緊抓著信封,蔡太太流下了眼淚,這次是打從心里真正的感謝她。
走出咖啡館,許初霞一臉的神清氣爽,她打算晚上做一頓豐盛的晚餐請杜軒懷,因為這次能這麼順利解決這件事,多虧了他的幫忙。
他派人幫她調查了蔡家的財務狀況,之後,又幫她找人偷偷在蔡家的車上安裝竊听器,這才取得了關鍵的證據,證明孔阿姨的清白。
思及他那天的告白,加上這次不遺余力的幫她,看樣子杜軒懷是真的很喜歡她!許初霞忍不住露出一抹愉快的笑靨,接著她像想到什麼,秀眉微微一皺。
她既然不打算再投入另一段感情,那麼便不該放任他繼續對自己付出,這樣太自私了。
她應該跟他把話說清楚才對,勸他不要再一廂情願的投注感情在她身上,可是……當她想到他真的收回感情,不再喜歡她時,心頭又莫名的一陣不舒坦。
這就好像有一個很漂亮的玩具擺在面前,她不打算要,可是當有人想要拿走它時,她又覺得萬分舍不得。
「等等,這種感覺是……」一種模糊的想法竄過,她瞠大眼用力搖頭,「不是那樣的,我根本不可能喜歡他,他那麼蠻橫霸道,鬼才喜歡他。」
「可是他最近有了改變,對外公的態度也好很多,還幫了你這麼大的忙。」右邊的聲音說。
「那又怎樣?他不適合你,你不要忘了以前那個男人背叛你的事!」左邊的另一個聲音這麼說。
「他們兩個人是不一樣的。」右邊的聲音再說。
「哪里不一樣?對,一個只是區區留學生,一個則是明威集團的執行長,身家確實不一樣,不過,妹不會以為自己真的飛上枝頭當鳳凰了,是貨真價實的杜家少女乃女乃吧?」左邊的聲音尖酸刻薄的說。
「我才沒有那樣想,何況我也不差呀,我有自己的公司,哪點配不上他?」右邊的聲音忿忿不平的道。
「你那家小鮑司,要怎麼跟明威集團相提並論?你不要作夢了,快點醒醒吧,他不適合你。」左邊的聲音在她耳旁大吼。
「大姊,你站在這里干麼?」剛好路過的許初日,看見大姊杵在離咖啡館不遠的人行道上發呆,走過來問。
「我……」瞅向弟弟,許初霞連忙從胡思亂想中回神,「沒什麼,初日,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跟朋友約了要去看電影……啊,大姊,很痛耶!」許初日齜牙咧嘴的撫著被她敲痛的頭。
「你不在學校上課,給我逃課出來看電影,嗯?」
「我下午又沒課。」
「沒課不會去圖書館看書!」
「我很久沒看電影了,而且才剛考完試,所以才想跟朋友看場電影放松一下。」
听弟弟這麼說,許初霞也沒再說什麼,從皮包里取出兩張大鈔塞到他手上。「拿去,不要太晚回家。」她接著問︰「對了,初晴這幾天還好嗎?」
許初日笑咪咪的收下大鈔塞進口袋里,「她還是老樣子,沒課的時候就窩在圖書館看書。」
「你有空的時候帶她出去走走,叫她不要老是待在圖書館看書,早晚變成書呆子。」
「我知道,明天我會帶她去參加一個聯誼。對了,大姊,你跟姊夫怎麼樣了?」
「還不是老樣子。」听他提及杜軒懷,許初霞有點心虛的移開視線,不想多談他的事,「你去看電影吧,我也要去銀行了。」
「大姊。」許初日叫住她,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只向她揮揮手,「掰掰。」
「掰掰。」
站在原地目送大姊離開,許初日心忖還是不要告訴姊姊,關于那個人回來的事。
他個性一向隨和,但是再見到曾經傷害過大姊的人,他很難給對方好臉色,沒揍他一頓已經算客氣了,那個人居然還有臉要他轉告大姊,他學成歸國,想見她一面。
大姊現在看起來過得很好,所以他決定當沒有見過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