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是一件痛苦的事。
但若曦不得不抉擇,因為命運已經為她選擇了一條路,其實她只是按照命運的指示,那麼去做而已。
「如果這樣帶來痛苦,你這孩子為什麼就一定要這麼固執?」張紹茵問女兒。
「媽,我真的很固執嗎?您知不知道,其實我只是不得不這麼做而已。」若曦說,她的表情看起來平靜,好像在述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那麼冷靜。
也許,也只有這種置身事外的態度,才能停止再受傷害。
「如果你不追根究柢,可能不會到現在這種地步,導致無法挽回。」
「那麼,我要的是真誠還是欺騙?」
「也許他並沒有騙你,是你被那個女人騙了,」張紹茵有不同看法。「你不是莫名其妙接到電話的嗎?也許她知道是你接的電話,所以才那麼說!」
「但是我的確在連恩家找到他,當時他並沒有否認他們的關系。」
「你究竟看到了什麼?那是真相嗎?有時候真相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而且我覺得人雋,是一個不喜歡解釋的男人。」
「也許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若曦的回答很淡,淡得沒有情緒。「也許從頭到尾都是我的問題,是我太無聊。但如果一個男人關心你,他為什麼從不解釋,除非他並不在乎你的情緒,不在乎你的心情。而我,真的沒有把握可以永遠包容一個,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在乎’的男人。」
「若曦——」
「媽,不要再談他的事了,好嗎?」若曦強顏歡笑。「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他的一切,我已經不想在乎了。」
張紹茵閉起嘴,不再說什麼。
餅了半刻,她對女兒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道︰「有的時候,做人什麼事都要求個明白,反而痛苦。可連做鬼,祂也要求個明白,做人還能不求明白嗎?只是這明白的代價,竟要如此壓抑,未免也太高!」
若曦不再說話。
她轉頭望向車窗外,體會路行顛簸,心頭有一股掙不月兌的沉郁。
這段路程通往桃園機場,她陪母親到機場搭機,因為張紹茵在美國的離婚官司已經判決,她必須回美國一趟,辦理戶口移出。
「其實我連身分都不想要了,又何必那麼麻煩,再跑美國一趟!」張紹茵喃喃自語︰「但回頭一想,我跟了他這麼多年,耗費了大半青春歲月,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一點都不肯給我根本就是自私,我為什麼要成全他的自私,讓他那麼得意?就算不負責任,他也應該把我們母女應得的還給我們!包何況,我要是不回美國辦理一些法定手續,說不定他會以為我是想賴著不願走,還留戀這段已經腐臭的婚姻!」
張紹茵這段話,換來若曦的沉默。
「你不認同我的想法?」張紹茵問女兒。
「不是,」她安慰母親︰「只要是媽您認為對的事,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了,不要太勉強自己。就算做了以後還是覺得痛苦,那麼只要回到台灣來就好,這里有您的親人,我會一直在這里等著您。」
張紹茵看了女兒一會兒,眼眶里忍不住蓄滿淚水……
本以為將共度一生的伴侶,輕易地背棄了自己,而原以為不能依靠的柔弱女兒,卻在身體與心靈上盡力安慰了自己。
人生真是不可預測!
常听說人活到老來,智慧應當越開。可是她卻發現,活得再老,對于世情,她還是無法看得開!
「媽,不要太愛面子,那樣不會快樂。」若曦說。
她仿佛明白,此刻母親心底在想什麼。
聞言,張紹茵破涕為笑。「是呀,我好像真的是太愛面子了!」她想起剛才還勸女兒回頭的事。為什麼她就不能像若曦那樣,為自己而活?也許若曦的性格比較像她的父親?還好她沒有遺傳她父親的冷酷。「人生痛苦的事情實在太多了,而且大部分看起來好像都還是自找的!」張紹茵說。
若曦笑了笑,雖然笑容看起來很寂寥,但經過一個多月,她終于重新體會「笑」是什麼滋味。「不去想,一切會容易很多。」她由衷地說。
張紹茵低下頭不再說話,她迫切地想開始體會,放空一切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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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送走母親,還沒離開機場,若曦的手機就響了,這是程克勤打來的電話。
「若曦?你在哪里?我打電話到你家,連伯母也不在。」
「我在機場,送我媽出國。」她站在機場大廳接電話。
「伯母出國?」
「嗯,到美國處理一些事情。你找我有事嗎?」
「我搭下個星期的飛機到日本。」
「是嗎?你已經決定到日本?」
「對,我想待在那邊等待機會。」
「這樣壓力不會太大嗎?」
「有壓力才能成長,對我的創作一定會有幫助。」
若曦笑了,但她又深深嘆了口氣。「學長,你一定會成功的。」
程克勤沉默片刻,接著以感性的口氣說︰「能听到你這麼說,就算再辛苦,我也會撐下去。」
若曦屏息。
近來程克勤坦白直接的話,有時往往令她不知如何回答。「我——」
話還未說完,若曦突然被撞了一下,手機也掉在地上。
「Sorry!」撞到若曦的女孩立刻蹲下,幫她撿起掉落的手機。
「沒關系。」對方一臉抱歉的模樣,若曦也不忍苛責她。
何況,這是個非常漂亮的女生,她美麗自信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
「我把你的手機弄壞了嗎?」那女生問。
她的聲音很好听,就跟她的長相一樣動人。
「這支手機我自己也摔過很多次,都還能用,應該沒關系。」若曦說。
「你要不要試試看,如果壞了,我會賠你一支新的。」對方很認真地說。
「不用了,我的手機已經很舊了,你不必客氣。」禮貌地點點頭,若曦準備走出機場。
那女孩也不再勉強。
若曦才剛準備往前走,背後突然傳來低沉的呼喚聲——
「允兒!」
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僵在原地,若曦不敢回頭,只見剛才那名女孩抬起明亮的大眼楮,似乎看到熟識的人,漂亮的臉蛋上,立刻浮現出燦爛的笑容。
「阿雋!」喜悅多于驚訝,宋允兒立刻奔到利人雋身邊。「終于等到你了!你怎麼現在才來?我一個人在機場好無聊!你開車來的嗎?車子停在哪里?」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他面帶歉意,凝望她的眼色卻很深很沉。「抱歉,我已經提早趕來,卻因為一場車禍,導致沿途塞車。」他解釋。
「這是真的,還是借口?如果是借口的話,我一定不原諒你!」很自然地挽起利人雋的手,拉著他往手扶梯走,準備到地下停車場取車。
听見兩人的聲音遠離,若曦才慢慢回頭。
「對你,我會有借口嗎?」利人雋說,他的聲調很柔,眼神更是無比的溫柔。
若曦深深凝視那越走越遠的男人,記憶中,她從來沒見過,他用如此溫柔的眼光看過自己。
然後,若曦看見他伸手輕輕環住那名亮麗大方的陌生女子,像呵護一件心愛的寶貝,那麼溫柔、如此多情。
她承認,她不禁訝異,而且深深地震撼……
因為她從未見過如此溫存多情的他。
即便當初兩人已經決定結婚,他也不曾以這樣細膩的溫柔對待過自己。
他對她沒有任何不好……
只是,好與細膩的距離如此接近卻又如此遙遠,只有敏感的戀人,才能分辨其中細微的差別。
怔怔地瞪著走出機場的兩個人的背影,若曦的腳步依舊凝滯不動……
不是因為留戀,而是因為不甘心。
她不甘心,因為到現在為止,若曦才明白自己對他的了解,幾乎是零。
她的目光移到那名叫「允兒」的女孩身上。
允兒?這個女孩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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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兩人搭手扶梯往地下停車場,若曦再也看不見他們,才失神地走出機場,此時手機又響起,依舊是程克勤打來的電話。
「剛才發生事情了?」程克勤問她。
「沒事……我的手機掉在地上,電話才會中斷。」她回答。
「你怎麼了?聲音怪怪的。」
「沒事,」若曦吸了口氣。「學長,我回家後再打電話給你。」
程克勤沉默了一會兒。「好,我等你電話。」最終還是接受她的意願。
若曦悵然地掛掉電話。
怎麼都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利人雋。她承認自己的心情受到影響,畢竟她只是普通人,再豁然也無法壓抑內心的喜樂,現在的她,實在沒有心情講電話。
低著頭,心事重重地走到計程車招呼處,她準備搭車回家。
一部車突然靠向路邊,就停在她面前。
「你要搭車嗎?」車窗搖下,是宋允兒。
若曦愣了一下。
下一刻,她看到利人雋凝視自己的雙眼。
「對,我要搭車。」若曦反射性地回答。
「你住在台北嗎?」宋允兒又問她。
若曦點頭,然後移開眼,避開不願見到的目光。
「真巧,我們也回台北,你搭我們的車一起回台北好了!」宋允兒笑著說。
「不必了,我——」
「上車吧!」利人雋突然開口,他凝望若曦的眼色深沉,讓她看不透。
若曦沒有反應。
與其說她不知該如何反應,或者應該說,她覺得自己不必反應。
「你是孕婦,不應該一個人出門。」他卻又這麼對她說。
听到這里,宋允兒不得不驚訝了。「你們認識?」她問。
「孕婦」這兩個字讓她吃驚。
「是朋友。」他淡淡回答。
朋友?
若曦沒有表情。
宋允兒雖然感到有一點不對勁,但她沒問什麼,只是體貼地說︰「既然是朋友,就一起搭阿雋的車回台北吧!」她微笑著,落落大方。
她不問他們之間何以認識,她好奇的,是充斥在兩人之間那緊繃的氣氛。
然她聰明地選擇不問,至少,不在此時此刻開口問,因為站在車外的若曦神色甚至可以說是有一點冷漠的,她看起來,不會回答任何問題。
「真的不用,我自己叫計程車就好了。」若曦說,連強顏歡笑也不必,她面無表情,轉身要走。
「最近好嗎?」他突然出聲問候。
若曦僵住。
他打開車門下車,繞到她身邊。「最近好嗎?」再問一遍。
「很好。」她局促簡短地答,聲音哽在喉頭,因為過度壓抑而變得平板。
「你們都先上車吧!外面風很大,不要站在外面講話。」宋允兒干脆打開車門走出來,拉著若曦上車。
他看她,深深凝望她。「先上車再說。」然後說。
也許是為逃避他的目光,也許是為不服輸的自尊,她毅然調頭上車。
若曦上車後,宋允兒看了利人雋一眼,然後回到前座。
利人雋看著若曦後車座的門關上,才回到駕駛座,發動引擎。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坐妥後,宋允兒回頭問她。
她笑咪咪地,態度親切大方。
「若曦,朱若曦。」若曦答。
「我叫宋允兒,他是阿雋,噢,你們認識,你當然知道阿雋的名字。」宋允兒笑著這麼說。
若曦沒有回答。
車子發動,滑出停車道後,他突然問︰「伯母是否定期陪你到醫院產檢?」
這話自然是對若曦說的。
她不能避免,于是索性回答︰「我媽比任何人還在乎我的身體,從來不會忘記產檢日期。」
這話冷淡而且刻意地輕描淡寫。
宋允兒微微瞪大眼楮,因為這不是一般男人與女人之間,寒暄的對話。
倘若僅是「朋友」關系,男人不會問這樣的問題。
「下一次產檢是什麼時候?」他又問,未理會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態度。
「還要一段時間。」若曦避重就輕。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陪你到醫院——」
「不需要!」頓了頓,她意識到宋允兒回頭看她,那疑惑的表情。「我是說,我媽會陪我到醫院產檢,謝謝你!」她收拾情緒,努力表現出「朋友」應有的客套關系。
他沉默片刻,深沉的雙眸盯著前面的擋風玻璃。「如果需要我,只要一通電話,我會出現。」他說,聲調出乎意外地……
溫柔。
若曦沉默冷淡。
然而,她胸口那道硬生生築起的城牆,卻在敗壞……
他,有必要這麼溫柔嗎?
既然說好要分手,就不必也不應該再關心對方,因為她並非真的那麼堅強。分手後的溫柔算什麼?
為何要讓她放不開?
深吸一口氣,若曦轉頭望向窗外。
從車窗玻璃的反射,她看到宋允兒疑惑的眼神。她決心不予理會,解釋也只會讓她再次經歷那悵然卻無用的情緒,況且她不必對任何人解釋。
她決定以沉默讓自己置身事外。
利人雋也不再說話。
他一路沉默,送她回到他熟悉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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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認識?」宋允兒回頭問利人雋。
若曦下車,等車子開走後,她終于開口問他。
「對。」他簡單回答,凝望前方,看似專心開車。
「你們,應該不是普通的關系吧?」她再問。
「我已經說過了,是朋友。」他說。
從後照鏡里,他還能看得見若曦走開的背影。
他的眸色變得更深沉。
順著他的視線,宋允兒看到意料中的人影。
「你很少有不願意告訴我的事情。」她忽然悠悠說︰「六年不見了,剛才我沒有機會說,這六年來,你變了不少。」
他愣了一下,眼底掠過一道陰影。「你明知道,只要你開口問,任何事我都會告訴你。」
宋允兒臉色變了一下。「開玩笑的!吧嘛那麼認真?」她笑著,故作開朗。
利人雋深深看她一眼。
她正好別開臉,看似興致勃勃地欣賞著久違的台灣街景……
其實,這何嘗不是逃避他犀利眼神、以及憂郁的注目的另一種方式。
利人雋慢慢回頭,嗤笑,換檔,加速。
他已經習慣她的反應。
六年前,她離開台灣之前,只要他冷靜下來認真跟她說話,她的態度就一直是如此,曖昧不明。
凝望前方,他早已明白會是這樣的答案。
他們之間……
似乎永遠都在捉迷藏。
究竟老天爺是公平的?還是殘忍?
愛你的女人,你不能愛她。
你愛的女人,卻永遠不能知道,她內心真正的答案。
車內又陷入沉默,利人雋踩下油門讓車子慢慢滑出路肩,將孤單一人的若曦,遠遠地拋在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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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伯母去機場,發生了什麼事嗎?」
若曦才剛回到家,就接到程克勤打來的電話。
「沒什麼。」
「你的聲音听起來不太對勁,」程克勤不相信。「伯母離開台灣,現在家里只有你一個人,我很不放心。」
「我很好,什麼事都沒有,你不需要擔心我。」
「其實我本來不想這麼快就離開台灣,你發生了那麼多事,我不放心你。」
若曦沉默以對。
「現在伯母又不在台灣,只有你一個人,我怕你會胡思亂想。」他說。
「不會,我比你想象的還要堅強,根本就不會——」
「有的時候,堅強並不是一件好事。」他打斷若曦的話。「一個人太過于堅強,其實是一種壓抑,一個正常的人不應該承受太多壓力,何況你是孕婦,更不應該承受壓力。」
她屏息。「你要我怎麼辦?」
程克勤沉默了一會兒。「什麼時候要到醫院產檢?」他的聲音放柔了。
「我跟醫生約好了,下個星期到醫院產檢。」對于關心自己的學長,若曦沒有隱瞞。
「星期幾?幾點?」
「星期二,下午兩點。」
「我還沒出國,可以陪你到醫院產檢。」
若曦沒說話。
「怎麼了?有人陪你到醫院嗎?」
「不是……」
「難道他願意陪你去?」他沖動地月兌口而出。
「我會自己去。」若曦立刻回答,她當然明白程克勤指的「他」是誰。
「怎麼可以一個人去?讓我陪你去醫院!」
「你要出國,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不必特地陪我到醫院。」
「好了,就這樣決定,我會陪你去醫院,不要再說了!」程克勤直接決定。
有的時候,他是很霸道的。
若曦緩緩吁一口氣。「學長,今天我很累,改天再說好了。」她不想跟他爭辯。
「周二我會開車過去接你。」他堅持。
她沉默一會兒,然後嘆口氣。「晚安。」她輕聲說完,便掛了電話。
有的時候,太多的關心也是一種壓力。
一個人如果做什麼事都能順從自己的心意,應該不會不快樂,但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想要事事順心畢竟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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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下午一點,程克勤已經開車到若曦家樓下的公寓大門口等候。
他既是好意,若曦難以拒絕,于是坦然地選擇接受。
「讓你特地開車送我到醫院,真的很不好意思。」上車後,她微笑著說。
「你跟我之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疏?」
她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一點尷尬而已。」
程克勤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會笑你。」撇撇嘴,又說︰「只會罵你笨而已!」
若曦故意皺起鼻子。
程克勤先笑出來。
苞著,若曦也笑了。
「好像,已經很久沒看到你的笑容。」他忽然若有所思地這麼說。
「因為沒什麼特別值得笑的事情,所以就不必笑了。」她收起笑容,淡淡回答。
他看她一眼。「就算沒什麼值得笑的事情,孕婦也應該經常笑口常開,才有良好的胎教。」
「孕婦又不是傻瓜,為什麼要整天張開口笑?」她故作輕松地說。
听到若曦這麼說,他倒是笑得很開心。「孕婦不是傻瓜,但你是幼稚鬼朱若曦啊!幼稚鬼不就應該整天流口水,每天笑呵呵的,那樣才像幼稚鬼。」
若曦倒吸一口氣,搖頭。「我懶得跟你說話了。」
「我說錯了?」程克勤還覺得好玩。
「學長,」她認真地對他說︰「有時候我覺得,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幼稚鬼。」
程克勤突然哈哈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難道你很喜歡被叫做幼稚鬼嗎?」
「朱若曦,你雖然很幼稚,不過還不算太笨!」
若曦冷眼看他。
程克勤笑得開心。
「我覺得,你根本是來尋孕婦開心的。」她無奈地瞪著他說。
他還在笑。
若曦決定不理他,轉頭望向車窗外,她專心欣賞起沿途風景。
到了醫院,程克勤陪若曦一起到婦產科的候診處。
「其實你不必陪我。」坐在候診處,若曦說。
程克勤看她一眼,沒搭腔。
若曦也不再說話,她知道他不喜歡客套。
「孩子生出來後,你打算怎麼辦?」他突然問。
這個問題問住了若曦。
「難道你沒想過這個問題?」他追問。
「現在想這個問題,又能怎麼樣?」她答︰「一切只能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他沉下眼,思索片刻,然後遲疑問她︰「你有沒有想過,應該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
若曦愣住。
她真的沒想過。
「你還想他嗎?」程克勤突然迸出這一句。
若曦瞪著前方的地板,沉默。
「難道,你還在想他嗎?」他再問一遍。
明知她不想听,他卻又問。
若曦別開眼,瞪著醫院走廊往來的行人,目光茫然沒有焦距。
「你還在想他。」他嘆一口氣,肯定地喃喃說︰「你不但想他,而且很想,對不對——」
「不要再說了!」她打斷他的話。「我不想說這個話題。」
「我不去日本了。」他突然說。
若曦猛地回頭看他。「你說什麼?」
他靠向椅背,凝望她的目光深邃。「反正我也不急,去日本的事,過一陣子再說好了。」
若曦瞪著他。
「看什麼?」他忽然詰問她。
她眨眨眼,回過神。「你這樣決定,會不會太突然了?」
「我自己可以作主,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她又看了他一會兒。
「看夠了沒?」他笑問。
「突然就決定不去日本,實在太任性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她嚴肅地對他說。
程克勤撇撇嘴,盯著她,不說話,還是笑。
「好吧,隨便你。」吁口氣,她不再勸他。
因為他雖然看似輕松,但眼中的執著,讓若曦知道,他已經做好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