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吟詩來作對 第3章(2)

這天一早,卓三娘挽著籃子又往城郊去摘野菜了。

不過她總覺得背後怪怪的,好像有人跟著她,可每當她警覺地回頭一貓時,又見身後空蕩蕩無一人。

「早知道昨兒就不熬夜劈竹片子趕制書簡了,」她揉了揉發昏的腦門兒,喃喃自語。「都生出幻覺了。」

雖說自從發掘了一條來錢快的好路子後,家中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到下學時分,光是擠進來買武林傳記志怪雜談的少年學子們就能塞滿一屋子。

听著每日五銖錢扔進小匣子里響亮好听的聲音,卓三娘就覺得人生真真是無比圓滿美好啊!

不過正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年頭干什麼都得有備案保底才行,尤其家中有個嗜書如命的阿爹,她真擔心哪日等阿爹想起自家錢袋不再寬松干癟之後,又生起了四處去買古籍珍本的可怕念頭來,所以日子也還是要簡省著過,野菜還是要繼續挖的。

「蒿菜雞蛋胡餅吃膩味了,改個蒲菜冬菇胡餅湯也不錯。」她邊趕路內心邊盤算。

出了城門後一個時辰腳程處,就是她看中的那片長著野生香蒲菜的溪流。

今兒天氣好,有幾名像是鄰近村鎮的婦人也挽著籃子在那里尋野果、野菇什麼的。卓三娘見狀心一緊,假裝渾不在意地晃呀晃、晃呀晃地悄悄繞過那些婦人,往溪畔一處長著高高芒草方向移動。

在「眾敵環伺」下摘野菜也得講究布局列陣使心機的,要是動作不靈巧,一旦被發現「獵場」,下回還不待她再來,只怕整片野菜就給采光光了。

雖然現今天下太平、國泰民安,但不用錢的東西誰不喜歡哪?

她好不容易在不驚動那群婦人的情況下,溜到了那處芒草叢後,在芒草的遮掩下,貓著腰悄悄地來到她印象中的那片香蒲菜畔。

蒲菜又名蒲白、蒲筍,取的便是水下的那根睫,撕去了皮之後露出的便是白女敕女敕脆生生的根部,滑女敕脆口,清爽宜人。

詩經有雲其蔌維何?維筍及蒲。

前人亦言及離離水上蒲,結水散為珠。初萌實雕俎,暮蕊雜椒深。

由此種種,可知蒲菜之味美。

卓三娘放下籃子,見左右隱密,又側耳傾听那些婦人聊笑著去得遠了,終于松了一口氣,便安心卷起了袖子和裙擺褲管到膝蓋處。

她縴細窈窕的小腿在陽光下瑩然如玉又恍若凝脂……

空氣中依稀彷佛有一地咽口水聲。

「咦?」卓三娘敏感地抬頭四下張望。

可高大芒草一片茫茫,唯聞溪水潺潺流過,哪里有人?

她甩了甩頭,暗笑自己心神過敏了,隨即忙著褪去繡花鞋襪,光著小巧可愛的腳丫子緩緩踏入淺水中。

卓三娘興致勃勃,來回地摘了一把又一把的香蒲上岸,忙得額際汗珠兒滾落也顧不得拭去。

腳下溪水泥濘恁是癢人,偶爾又有小魚兒在香蒲和她光果的小腳間鑽游而過,她不禁被撩撥得咯咯輕笑,卻一個不小心身形不穩——

「哎喲!」她一跌坐進了冰涼涼的溪水里。

下一刻卻立時被個有力的長臂撈圈起來,緊緊抵在強壯溫暖的胸膛里。

「當心!」

她驚魂未甫,神情茫然地偎在這結實暖和的男性懷抱里,腦子有一霎地胡涂如漿,待回過神來時,才慌忙猛力掙扎開來。

「放開我,救——」

「粉團兒,會摔著的!」那熟悉低沉的嗓音急切地在她頭頂響起。

她仰起頭,一時傻眼。「……你為什麼又會在這里啊?」

但見高大健碩的雷敢一手持著不倫不類的書生扇,一手緊緊摟著她的腰,低頭看著她的神色有著擔憂緊張……

這是什麼形象?

「你——」她月兌口而出,「唱戲呢?」

「唱戲?」雷敢英俊粗獷臉龐一紅,隨即心虛地扇了兩下手中書生扇,弱弱地問「……不風流倜儻嗎?」

「像慫包。」她搖搖頭,歉然地老實道。

臭阿猛,捉弄老子呢!

雷敢瞬間像燙著了般,飛快把書生扇往後一拋,睜眼說瞎話地澄清道「那個娘里娘氣的鬼東西,方才也不知是誰塞給我的,我,咳——就是幫忙拿著,真不是我的,哈哈,哈哈。」

她不知怎地突然很想笑,直到意識到他的鐵臂還大刺刺地摟在她的腰上,臉蛋刷地炸紅了一片!

「你你你先放開我!」

她濕了大半的衣衫黏在縴合度的嬌軀上,輕薄的春衫底下包裹著的是惹火得令人流鼻血的美好誘人身段,渾圓高聳的酥胸,盈盈不堪一握的縴腰,小巧挺翹的臀兒和修長的玉腿,尤其又在掙扎時,顯得嬌喘吁吁,胸乳顫動,雷敢只覺腦子轟地一聲,所有理智全炸飛了!

他黑眸越發深幽晦暗熾熱,俊臉哪里還有一絲一毫的靦眺憨然,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臉,呼吸粗重,喉頭逸出了一聲不知是申吟還是嘆息,抑或是哀求……

「粉團兒,別動!」他倒抽了一口氣,懇求地啞聲低吼,大手緊緊摟住她柔軟的嬌小身子,下月復脹硬得發痛的灼熱巨大昂然賁起,抵在她小骯間,微微悸動彈跳著。

卓三娘嚇得屏息傻眼,一動也不敢動。雖然恍惚明白那硬邦邦頂住自己小肚子的……的粗大硬棍子是什麼,可是她卻寧可自己什麼都不懂。

前陣子真不應該修繕那一批前朝艷書春畫的啊啊啊!

——怎麼會這樣?她是不是該高叫非禮?是不是該狠狠踹他一腳?她到底是怎麼把自己弄到這地步的?還有他原來是心懷不軌的登徒子……

一個高大,一個嬌小,他們卻有著同樣的僵硬緊繃,只不過卓三娘是驚駭懊惱,雷敢是性奮煎熬,最慘的是誰都不敢動彈,唯恐一不小心引得大火燒身。

「你……放開……我……」她感覺得出他渾身如鋼似鐵的肌肉繃得緊緊的,雖然死命按捺壓抑著,卻怎麼也管不住那不斷在她小骯騷擾頂弄的碩長粗大……

卓三娘嚇得臉都白了,可看著他咬牙切齒熱汗滾滾的臉龐時,不知怎地,竟又有種陌生而奇異的羞澀慌亂和……憐惜、心疼。

——他,忍著很辛苦吧?

不知為何,腦中倏然浮現了這怪異荒謬的念想,她怔忡了一下,隨即一張臉燙紅起來。

雷敢緊緊擁著她,閉著眼,劇烈起伏的胸膛彷佛花了一生之久才漸漸和緩下來,竭盡全力不去感受那緊貼著自己身軀的柔軟豐潤。

下月復狂猛燃燒的那把火雖然熄滅不能,可總也稍稍能克制得下來了。

他緩緩地、留戀不舍地放開她,雙臂仍保持著隨時攙扶她的姿態,顯是怕她不小心又摔了。

他灼熱有力的身軀離去的那一剎那,她雖松了一口氣,卻有種莫名失落與畏冷……不自禁微一哆嗦。

「得罪了!」雷敢察覺她身子幾不可見的輕顫,以為她著涼了,慌得急急月兌下外袍,將她由頭至腳密密包裹了起來,隨後將她抱離水面大步走向岸邊。

卓三娘屏著呼吸,恍恍惚惚被他抱上岸,傻傻地望著他濃眉緊蹙難掩焦灼憂心的臉龐,騰出一手揮了一記凌厲掌風,大片芒草齊齊倒地,化成了一處豐厚平坦的綠毯。

「坐好。」他顧不得自己僅著一襲濕淋淋的白色單袍,像對待無上珍貴的易碎寶貝般,輕輕將她放在草毯上頭,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拼命搓揉著。「暖些了嗎?要不我還是燒個火堆吧?」

——春夏時分燒火堆?

「噗!」

他愕然地看著她噗地笑了出來,而且笑容還越來越大,甚至有前俯後仰的跡象。

「粉團兒,你……」是氣傻了嗎?

雷敢表情越發小心起來,明明是個威風凜凜的魁梧男兒,此時此刻在她面前卻活似頭巴著主人的忠心大犬,只差沒狂搖尾巴猛諂媚討好了。

「那個,」他吞了口口水。「要不,你打我出出氣吧?」

這大個兒,怎麼看著英氣精明,偏生傻得有趣呢?

她笑著笑著,心竟不由自主地柔軟融化成了一團,甜甜的,暖暖的,恍若浸了滿滿桂花蜜的湯團子,那滋味軟甜中透著丁點兒燙得人心慌。

「我為什麼要打你?」她一本正經的問,卻抑不住嘴角彎彎。

「因為我又惹你生氣了。」他臉上不安之色更甚。

其實雷敢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惹毛她的,可是只要她心下不快了,那就肯定是他這個腦鈍皮厚大老粗的錯。

唉,想當年阿爹好不容易綁了個夫子回山,偏偏又被性情奔放——其實是頑劣不堪的他給嚇跑了,早知會有今日,他當時就該多讀點書的,如今在粉團兒面前也能稍稍掉幾句軟不溜丟的酸文,說不定粉團兒還能少生點他的氣,多喜歡他一些些。

「我沒生你的氣,」她補了一句,眼神隱有一絲嫣然。「今天沒有。」

雷敢聞言,一張陽剛臉龐倏然明亮了起來,黑眸熠熠,歡天喜地的看著她。

「粉團兒……你真好。」

她抿著唇兒,長長睫毛低垂,掩住了一抹笑意。「我姓卓,叫三娘。」

「三娘?」他呆了呆,胸口一熱,心蕩神馳地低喃著咀嚼著,「這名兒真真好。」

「哪里好了?」她有些啼笑皆非,小臉不自禁紅紅。

「就是好听。」他堅持地道,「哪個字都好听。」

「……」她有些受不住見他這認真得透著憨傻可愛的違和模樣,悄悄地別過頭去,肩頭可疑地抖了抖。

「我是阿敢。」他咧笑,模著頭有些靦眺道「什麼都敢的敢。」

「頗貼切啊。」她清了清喉嚨。

「那是。」他眼楮一亮,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膛。「我自個兒賺來的呢!」

卓三娘一愣。「自個兒賺來的?」

「可不是嘛,听說我阿爹本想給我起名叫「思嬌」……」雷敢自己都起了陣雞皮疙瘩,仍是有些余悸猶存。「後來虎頭叔說我噴了我阿爹一臉……嗯,童子尿,氣得我阿爹當場大吼一聲「你敢?」」

「……」卓三娘听到此處,嘴角已難掩抽搐……給憋笑的。

「虎頭叔說,老子打出娘胎一個月就會給自己爭取來這麼好听的名兒,顯然是天……天那個什麼一柄的。」他越說越眉飛色舞,哈哈暢笑,一拍強健的大腿又道「嘿,還真給老虎頭叔說中了,待我長成之後,果然有好大一柄的,那啥……呃……」

她起初還沒會過意來,直到他尷尬地動了動身子,似不太舒服的抖抖衣袍,掩住了在她注視下,那漸漸抬頭的凶器……

卓三娘小臉轟地一炸。

「你!」她火速背過身去,咬牙切齒又氣又急又羞。「無恥!」

雷敢一陣愕然……他干啥了?

「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噯,」他慌了,結結巴巴安撫道「呃,你別惱,別惱……好好好,我不說了,往後你自個兒瞧也就是了,我再不說了。」

「你還說?!」

「不說了不說了。」他立馬從善如流認錯,態度極其良好。

卓三娘懊惱又羞窘地回過頭瞪了他一眼,想罵,卻看他耷拉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彷若挨了頓揍的大犬模樣,好生委屈可憐……

可、可方才做出混帳舉止的明明是他呀!

「粉團兒不惱我了好不?」雷敢低聲好氣地問。

「唉。」她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這都什麼孽緣啊?

「粉團兒……」

「我姓卓!」

「三娘。」他巴巴兒地望著她,面上誠懇憨厚,卻是不知不覺就攀著竿子爬上來了。「三娘妹妹不氣了可好?」

她顴骨可疑地浮上紅暈,努力板著臉,義正詞嚴地訓斥道「你,你說你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不說錦言繡語出口成章,至少也得嘴上把個柵欄,怎麼能……時不時就說那些不知羞的渾話呢?」

雷敢眨了眨眼,有些想張口對她解釋,自己打從山寨一路打滾到軍營,大半輩子听過的黃暴葷話只怕都能填平面前這條溪河,和那些「粗人」相比,他已經算是無比干淨純潔小清新童男子一枚了。

可一對上卓三娘那清秀粉女敕卻一本正經的小臉,雷敢突然覺得自己還是別解釋好,免得越解釋越糟糕,不小心露了餡,給她知道了自己當年是干土匪的,說不定往後越發不待見他。

「你說什麼都對。」于是,雷敢滿臉誠懇地點頭。

遠遠芒草深處飄來一絲疑似悶笑聲,他嘴角笑意一僵,大手不動聲色的移到身後,拈指飛迅彈去了一股氣勁,隨即有重物倒地的聲音。

可惡的一群兔崽子,是來當暗衛的還是來看老子笑話的?

「什麼聲音?」卓三娘心念一動,疑惑地四下張望。

「有彘跌倒,不重要,不重要。」他面不改色的說。

她懷疑地眯起了眼。

他心肝兒一顫,冷汗都飆出來了。

如此對看幾個呼息間,原是滿月復狐疑的卓三娘,眼見高大挺拔精干魁梧的他在自己面前被訓得唯唯諾諾,滿頭大汗,心下頓覺自己似乎也凶得人太過了。

「咳,」她手抵在嘴邊輕咳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地道「你餓了嗎?」

本有心理準備又會被追打痛罵一頓的雷敢猛地睜大了眼——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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