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長命又百睡 第11章(2)

下一霎,鄧箴猛然咬牙,轉身氣勢洶洶地沖出了議事堂「快跟著她!」默青衣焦急地大喊了一聲,心口處不知怎地劇痛如針刺起來,卻還是強忍住起身也要追過去。

燕奴和文先生自震驚中回過神來,心知阻止不了對鄧箴關切至深的主子,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燕奴火速背起了默青衣,文先生則是分頭下令,速至慶元坊逮人!

鄧箴沖進鄧細的寢房,一眼就看見了拎著只大大包袱、形容慌張鬼祟的鄧細時,所有腦中翻騰的滿滿憤怒痛苦和疑惑,霎時都有了答案——她心一涼,淚水奪眶而出,二話不說,上前狠狠地甩了滿臉心虛的鄧細一巴掌!

「你對侯爺做了什麼?!」

鄧細被打得摔跌在地,面頰瞬間腫得老高,頭暈眼花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鄧箴大吼,心痛若絞,淚如雨下。

「你都知道了?」鄧細掙扎著爬了起來,滿眼血紅地怒瞪著她,宛如老鶚地尖笑了一聲。「你這個蠢貨,你知不知道我這是在救你?」

「你瘋了……」

「我沒瘋,反而是你這個傻子,蠢貨,你知道今天要不是默青衣死,就是我們鄧家人沒命嗎?」鄧細猛的一把握住了她的頸項,猙獰又得意地笑了起來。「你什麼都不知道,不過就算你知道了,我估計你也會下不去手……哼,還真以為這個男人是你的良人呢!」

鄧箴胸口劇烈起伏,怒視著她。「住口,我不準你污蔑侯爺!」

「我污蔑他?哈哈哈哈,你還在這里扮哪門子賢妻良母?別惡心人了。」鄧細欺近她,陰側惻地壓低聲音道︰「他和他娘親身上的蠱毒,是出自我們阿娘的本命蠱,這蠱害死了先侯夫人,還令他病痛纏身活不過二十五歲……你說,他要是發現了,還會放過我們嗎?」

鄧細自那日知道了這埋藏多年不可告人的天大丑事秘辛,又得到陳氏族長親口允諾送她進二皇子府做貴妾,享受日後數不盡的榮華富貴,那滿心滿腦唯恐事發後被鎮遠侯府追究打殺的恐懼,瞬間被巨大的誘惑和喜悅彌平了。

只要藥死了默青衣,她日後便是二皇子的愛妾,是皇家的人上人了。

——哈,陳大郎君那個沒用的東西,總算干了一回替她鋪橋拉縴造通天梯的好事兒!

「不可能!」鄧箴如遭雷擊,臉上血色褪得干干淨淨,夢魘般的惶懼深深攫住了她,那仿佛已遺落在幼時的不堪記憶,宛如惡鬼般如影隨形地撲將上來。「阿娘的……不可能……會是他……」

鄧細敏感地听出了一絲不對勁,興奮得意得近乎顛狂的神情一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阿娘的本命蠱?那,難道你也早就知道了阿爹當年被李昭儀退親後,這才遠赴苗地娶的阿娘……」

「李昭儀?什麼李昭儀?」她恍恍惚惚像丟失了大半魂魄。

「我就說你這傻子怎麼可能會知道這多年前的個中秘辛。」鄧細洋洋得意,昂起下巴。「陳氏族長都跟我說了,祖父當初為攏絡討好李昭儀,不惜受命騙去阿娘的本命蠱,好讓李昭儀做一石二鳥之用——安定伯府,鄧家,借著先鎮遠侯夫人的胎,聯手拉下了獨孤貴妃,嘖嘖,真是好算計啊!」

「小、小時候,」鄧箴置若罔聞,渾身劇烈冷顫,牙關戰戰地喃喃自語,「我曾夜里醒來,听阿娘、阿娘哭著跟阿爹說,本命蠱一旦成了子母蠱……逆天悖德大傷陰鷙……有朝一日注定得血債血償……」

以爾心頭血,漆汝骨中蓋……

阿娘如哭如囈般的不斷喃唱,深夜里令小小的鄧箴全身不寒而栗,只敢將頭深埋被褥中,假裝自己仍熟睡著,而听到的這一切都是惡夢……只是惡夢!

如今,惡夢成真,她深愛入骨子里的男人,竟然就是被她母親的本命蠱戕害了一生的受害者……他的母親甚至為此死去……

這巨大的,永遠無法消弭的可怕血仇與憾恨,她便是豁出這條命相填,也彌補不了萬分之一……

「侯爺……」她面如死灰,跌跌撞撞得再站不穩身子,深深的愧疚悔恨和絕望,幾乎將她整個人撕成了碎片。

「——原來是鄧家。」一個清冷得全無情緒的熟悉男聲響起。

鄧氏姊妹霎時俱大大一震。

鄧細身軀僵硬得無法動彈,滿眼惶懼之色。鄧箴則是失魂落魄地望著他,面色慘白,形容枯槁,眸光淒艷哀絕默青衣嘴角溢血,清俊 麗的玉容雪白如寒冰,又仿佛有一抹痛楚至極的自嘲。

他就知道,他這一生深受詛咒,無論如何掙扎振作,命運永遠會在他以為看見曙光的那一刻,再給了他沉重的當頭一擊——

「侯爺。」鄧箴看著他變得冰冷疏離甚至是恨意的眼神,胸口霎時如萬箭鑽心,痛得幾乎窒息。

「我追查此事多年,懷疑過無數政敵,卻沒料到我母子一死一殘,竟是拜我自己的母族血親所賜。」他忽然啞聲笑了起來,那笑聲令她萬分心疼悲痛。

可,她已經再沒有資格到他身邊安慰他了。

「對不起,我……我沒想到……」她喉頭緊縮,嗓音破碎難言。

「如果鄧細所言是真,」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深幽的眸子再看不出喜怒,一個字一個字的道︰「縱然並非出自本意,可我母親終究須命于你母手中的毒蠱。」

鄧箴痴痴地,悲傷地望著他,一言不發,淚光潸然而……認命。

她知道在這一刻,自己永遠失去了他……

「燕奴,押下她們,待查清所有的原委之後,」默青衣閉上了眼,冷漠至極地道︰「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諾!」怒火填膺的燕奴早就憋不住了,面色猙獰地大聲應下。

「你、你們不能動我,我是二皇子定下的貴妾,你們誰敢跟二皇子作對?」鄧細慌了,滿面懼色地尖叫了起來。

「二皇子?嗤!」燕奴危險地眯起眼,嘲諷地冷笑一聲。「就憑你這貨色?」

「你——」鄧細驚恐萬分,忽然顫聲大叫︰「你不能殺我,侯爺中了毒,會讓蠱蟲狂性大發噬心裂胸而出的毒,只有我知道哪里有解藥——」

原是呆呆佇立在原地的鄧箴,看著猶如垂死困獸般猶圖反抗翻身的妹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變得蒼涼可笑至極。

「侯爺沒有吃那餌食。」她語氣欣慰中透著深深的疲憊和蕭瑟。「細兒,事到如今,己沒什麼好再掙扎的了。」

默青衣真恨自己至今仍會為她的悲傷蕭索而心痛如絞!

「餌食香氣只是藥引,主藥下在我給你的荷包里,你日日與他耳鬢廝磨,那毒早就深入骨髓——」

鄧箴臉色大變,猛然撲過去緊緊扯住了她,「你——你說什麼?」

「你這蠢貨,毒就下在我做給你的那只荷包里!」鄧細瀕臨瘋狂般大笑了起來。

既然到這個地步了,誰也不用裝什麼姊妹情深了,沒得添惡心!

「鄧細,我恨你!」鄧箴淒厲悲喊。

「主子!」燕奴猛地扶住突如其來彎腰大口大口咯血的默青衣,驚駭萬分地痛吼,「來人——」

「侯爺——」鄧箴踉蹌地奔向他,卻被燕奴一掌掃飛了,胸口劇痛地墜跌在地,喘息支離破碎。「咳咳咳……侯、侯爺……你怎麼樣了?你……好痛嗎……阿箴在……咳咳咳咳……」

她拼命爬向他,小手掙扎著想踫觸到他……

默青衣眼前金星亂竄,劇烈的咯血令他全身力氣流逝得涓滴不剩,可他逐漸黯淡的清眸卻緊緊鎖視著鄧箴……淚光隱隱了……

阿箴別怕,別……哭。

鄧細想趁亂逃跑,卻被迅速趕至的昆奴一掌砍昏了。

燕奴也想命令昆奴一並打暈鄧箴——此時此刻,在他眼里這兩個姊妹同樣滿心陰謀,惡毒至極——「快取我的心頭血……救他。」

隨之趕來的眾人全愕然地瞪著力竭伏臥在地的她。

此時此刻,鄧箴眼里心里再無旁人,她痴痴地凝望著奄奄一息倒在燕奴懷里的他,溫柔地、輕輕地笑了。「侯爺,你不會死的,等阿箴欠你的還了之後……你就能好好兒的活下去,你會長命百歲……日後,平安歡喜……兒女繞膝……」

所有你從來不敢奢望的,人間平凡卻至美的幸福,都會實現的。

「阿箴……不……」默青衣死命抵御著陣陣冷至骨髓的戰栗痛苦,胸口忽如烈火狂熾又似萬蟲噬心,痛得他耳際轟轟作響,兩眼發黑,模糊卻又清晰地听見了她說的每一個字,頓時心中大痛,恐慌地想大叫大嚷阻止,聲音卻低微漸弱無力了下來……

——阿箴,若拿你死換我生,我雖生猶死,再無可戀。

——阿箴,我不恨,我什麼都不恨了,我也只要你活著。

「以爾心頭血,滌汝骨中蠱……」鄧箴似低回似吟唱,喃喃著,淚光閃閃,笑得好歡喜……

這一生,她終于能報了他的大恩,稍解了母親無意中犯下的罪孽,還能貪心地以她的心頭血,和他的骨血相融她今世無憾了。

——一個時辰後,所有太醫齊聚于鎮遠侯府,氣氛凝重緊張,卻又群情激昂振奮地開始取鄧箴心頭血,為鎮遠侯驅蠱治病,根除纏綿二十三年的致命痼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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