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刀魚。六月、七月,取吧鱭魚,盆中水浸,置屋里,
一日三度易水。三日好淨,漉,洗去鱗,全作勿切。
率魚一斗,麴末四升,黃蒸末一升,無蒸,用麥禁末亦得。
白鹽二升半,于盤中和令均調,布置甕子,泥封,勿令漏氣。
二七日便熟。味香美,與生者無殊異。
北魏、賈思親《齊民要術、干鯖魚醬法》
暖寒節宮宴當夜,龍鳳紅綢宮燈高高燃起如長龍,登時將冬日凜冽寒氣驅逐一空。
大周國力富強,皇宮中的暖寒節自然舉辦得盛大,光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夫人便足足有上千人之數,這還只是京中官員,並無算上其他各州各郡和鎮守邊疆的文臣武將。
趙妃子被宇文堂牽著走上高台坐宴時,看見這樣的大場面,一時有些呆了,一路強忍咋舌的沖動,努力專注在他緊緊握著自己小手的大手上。
——撐住!穩住!萬萬不能給君上丟臉子啊!
她心下惶惶,極力為自己鼓舞打氣,驀然感覺到他掌心緊了緊,不由抬頭,望入了他堅定的鳳眸里。
「別怕。」
趙妃子紛亂的心霎時安定了下來,不自禁對著他咧嘴燦爛一笑。
「有孤在。」他低聲道。
「嗯,有君上在,阿妃什麼都不怕。」她嫣然笑道,「還有,不管宴上多無趣,阿妃都陪著您……您就別再皺著眉頭啦!」
見她閃著俏皮光芒的杏眼兒,滿滿信賴歡快地朝自己笑眯了,宇文堂心頭悸動,素來不耐這乏味宮宴的厭煩感霎時一消,有股甜甜的感覺在胸口暖烘烘地蕩漾了開來。
原來有人這樣全心全意地信任著、惦念著自己,滋味竟是這樣的好。
——今年的暖寒節,是他在宮中二十多年來,頭一次感覺到真正的「溫暖」。「孤不皺眉了。」他蹙起的眉宇舒展開來,溫柔目光如朗朗晴空皓月,寵溺地笑看著她。「小肉球,是你自己說的,宴上你都要寸步不離地陪著孤,別讓孤無聊到想殺人。」
「呵呵呵呵,」她憨甜地樂呵呵笑了,「君上真愛說笑。」
隱于暗處的亢心肝抖了兩抖——小祖宗啊,君上完、全、不、是、在說笑。
去年的暖寒節宮宴上,萊陽王愛女環瑯郡主當眾逼婚,君上眉也未抬一下,隨手抄起一羽林衛的狼刀便斬落了環瑯郡主的首級,痛失女兒的萊陽王還得乖乖地獻上藩地的一座城池,以示賠罪。
這不,沒瞧見今年的宮宴上,文武百官家連半個女兒都沒出現嗎?
「傻肉球。」宇文堂愛憐地輕點她的小鼻頭,嘴角止不住地上揚,顯是心情好到了極點。「若是沒孤護著你,你只怕早被吞吃得連點子肉渣都不剩了。」
「臣妾才沒那麼不濟事呢!人家有在學了。」她忍不住嬌憨地嗔道。
「也不用學太多,」他深深地凝視著她,心情有些復雜。「夠用便好。」
他希望她足夠成熟、長大大到能有心計應付宮中的刀光劍影,其余的,什麼都不要變。
宇文堂也知道自己這是自相矛盾,貪心到極點了,可小肉球是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干淨美好,更是他心底最後一處溫柔的地方,他不想連她這一方淨土都失去。
「不是說好不再皺眉頭了嗎?」趙妃子不知道他內心的掙扎,僅僅只是看到他臉上那兩道好看的濃眉又微微蹙起,就覺得心疼得慌,忙踮起腳尖,伸手替他揉開了。「來,笑一笑,長命百歲。」
他回過神來,依言笑了,大手溫柔地握住她的小手……這下子兩只手可都落到他掌心里了,宇文堂倒也不嫌姿態別扭,索性就這麼握著,牽著她登上了高台,連在錦榻上膝坐下來都不忘讓她緊挨著自己。
群臣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這真是他們霸氣邪魅、權勢滔天又厭女如惡的君王嗎?
嬪妃們則是恨得幾乎咬斷一口貝齒。
憑什麼這龍章鳳姿宛若天人的皇帝卻被個肉丸子似的小肥女迷住了?
這年頭好白菜都給豚拱了,真真氣煞人也!
淑妃和燕姬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而不久前才鎩羽而歸,成為後宮一大笑話的
賢嬪文子衿則冷眼旁觀,再看見淑妃和燕姬互使的眼色後,她低下頭來,諷刺地笑了。
一年一度的暖寒節宮宴終于在宇文堂破天荒的好心情下,正式展開了。
「開宴!」
趙妃子一開始自然是乖乖地挨著他修長勁實的男性身軀而坐,可是越坐越覺得臉紅心跳,整個人莫名地發熱不自在起來。
君上真的好高啊,她就連坐著也只勉強到他肩頭的高度,而且沒有挨得近還不知道,原來他的臂膀那麼結實有力,矯健美好的勁腰細得令她好生羨慕,還有他強健的大腿……咳,總之他通身上段優雅,肌肉卻是緊實似鐵,但也不是粗獷得叫人害怕。
再加上那張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絕代無雙俊容,簡直是引人犯罪的一級凶物——君上這個不近,潔身自好的傾世美男子,感覺起來真的好好吃啊!
她浮想聯翩,唇腔內口水泛濫,情不自禁花痴傻笑了起來。
「吃嗎?」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真的可以吃嗎?」她正沉浸在胡思亂想中,隨口樂顛顛地問道。
「孤叫你吃就吃。」宇文堂舉起金箸夾起一只芙蓉魚球,喂食癖又上來了,含笑道,「張口。」
「啊……嗯!」趙妃子痴迷地望著他「巧笑倩兮」的俊容,一時腦門子一熱,著了魔似地想也不想傾身撲過去,吻上他形狀美好的唇瓣。
口感太太太好啦!
霎時,高台之下,杯盞 哩啪啦碎砸了一地!
有的是驚的,有的是怒的,有的是恨的……
暗處的亢差點失足摔下來,諸闔默默地以袖掩面,連始終微笑不語的贏太宰也錯愕地把一盞酒全喂到了胡子上。
宴上一片死寂。
雖然宇文堂之前曾也有被她偷襲過一次的經驗,可那是私底下,哪里如今日這般……大庭廣眾……明目張膽……
但,他的心卻奇異地評然悸動了起來!
他的小肉球嘴唇好軟,好香,甜得好似她平常最愛吃的槐花蜜糕子,卻遠比槐花蜜糕子還要沁人心脾、蕩人魂魄……
宇文堂沖動地伸出長臂將她攬進懷里,笨拙地以唇輾轉輕壓舌忝弄著她的小嘴,流連再三,卻始終不知其門而入。
總覺得這滋味極美極好,好得令他越發貪婪而深覺不足,只想要攫取包多的芬芳嬌甜。
趙妃子小嘴兒被啃得又是酥麻又是生疼,不禁低喘著輕啊了一聲,恰恰巧櫻唇開啟的當兒,那柔軟小舌被他啃咬舌忝弄得正著!
霎時間,一個奇妙銷魂的全新天地在宇文堂面前打開了——
他登時以舌勾住了她的小舌,唇瓣與唇瓣密合勾纏得更緊更熱切,一下子便將懷里的小人兒吻得死去活來,最後還一把將她撈坐到自己大腿上,緊緊抵著他兩腿之間……
只因她而撩撥起的陌生情\yu火焰轟然大作,險些將他素來自傲的理智燒得一絲不剩!
他難耐又沖動地挺了挺腰——
「咳!」
宇文堂整個人如遭雷擊,頓時身一僵,鳳眸瞬間恢復清明,迅速地松開了唇,而後面無表情地用袖子替趙妃子擦了擦小嘴和臉頰。
「嗯,再餓也不能吃了滿嘴都是,下次可不許了。」
「……」趙妃子還在暈。
「……」群臣嘴巴大張,一臉呆滯。
隱于暗處的亢忍不住敬佩地對諸闔豎起大拇指,而後者則是模模鼻子,暗自苦笑。
壞主好事猶如挖人祖墳哪,現下自己是把君上和娘娘的「面子」顧好了,可回頭就該他倒楣了。
唉,話說君上累積二十數年,好不容易一朝爆發啊……
「老夫罪孽深重呀!」諸闔咕噥。
回過神來的趙妃子後來才知道,自己竟然在堂堂宮宴、千人注目之下做下了那等……那等……
她登時羞憤欲死,都要噴淚了。
「孤與愛妃情深意重,乃我大周之福,何人敢非議?」最終還是宇文堂霸氣十足地一錘定音,鳳眸冷光如電地環掃高台下方的文武百官及其家眷,「有人敢非議嗎?」
下方眾人噤若寒蟬。
雖然有御史台老諫官想拿祖宗規矩和宮律說事,甚至還使眼色給贏太宰,意欲聯合上前勸阻君王,莫因貪戀南梁之女美色而失了君主體統,但贏太宰始終眼神深沉,但笑不語。
于是,在宇文堂絕對強大的武力壓制下,此事輕松揭過不提,而安排的歌舞也在這時巧妙地上來「救場」。
趙妃子這下更是乖得跟鵪鶉一樣,不管宇文堂再怎麼拿食物引誘逗弄都不抬頭了。
「丟也丟死個人了。」她內心暗暗哀號,小圓臉滾燙一片。
宴席方到一半,趙妃子就找更衣的借口匆匆逃下高台,躲進御花苑里透透氣去了。
來到新冰初凝的金池湖畔,被湖面拂來的寒風吹得打了個機伶,她滾燙發昏的臉頰和腦門總算清明冷靜了下來。
「笨蛋阿妃,往後君上看起來再秀色可餐,都不能隨便下口啦!」
可是一想到今晚在宴席上,他激烈地「吃」著她的嘴,弄得她頭暈目眩、一口氣都快喘不上來,渾身酥軟發燙,都再不像自己了……小臉瞬間又紅透了,忍不住抱著脹暈暈的腦袋瓜子靠在欄桿上,暗暗呻/吟了起來。
真真羞煞人了!
侍女們貼心地守在十步遠處,恐怕也是知道了趙妃子歷經方才宴上一幕後,定是要找地方平撫一下心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