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別偷笑 第七章

在季磬的教導下,含笑這一天便高高興興地指揮著清潔公司和園藝公司的人,徹底替大屋和庭園里里外外打理得干干淨淨、清清爽爽。

呵呵呵,她終于體會到了一點向往中的先生娘、貴婦人的快感了。

原來凡事不用自己親自動手的感覺這麼好呀。

「麻煩起居室的地毯吸干淨一點,還有,書櫃清潔擦拭的時候要特別小心,上頭都是珍貴的醫學原文書,弄壞可就慘了,連我都要被我未婚夫連坐砍頭。」她邊叮嚀邊瞎掰,完全樂在其中。

「是的,季太太。」

「呵呵,不要這樣叫啦,我還不是正式的季太太,不過是訂婚了而已,你這樣叫我會不好意思的。」她心花朵朵開,還要表現出謙虛樣。

「哪里,季太太這麼年輕又這麼可愛,季院長真是太幸運了,娶到妳這麼好的老婆。」清潔公司的副理在一旁搓著手陪笑。

慶平醫院可是大CASE呢,如果他能夠「服侍」得讓含笑高興,說不定她在季院長面前美言幾句,這件大生意便會落到他們「常潔」清潔公司口袋里啊。

「哎喲,這樣我會害羞的。」含笑甜甜一笑,眨了眨眼。「對了,這里就拜托你們了,我去外頭看一下園藝公司弄得怎麼樣了。」

那位副理愕然,連忙追上前。

「呃,季太太,請妳等一下,關于敝公司有意願競投包辦慶平醫院所有清潔工程……」

她笑得更甜美無邪了,「什麼?那個我不懂耶,醫院的事都是由我未婚夫處理的,我太笨了,听不懂也弄不懂,所以很抱歉,你最好直接去找我未婚夫談哦!」

「可是如果季太太出面……」

「粗面?你肚子餓了嗎?廚房里有義大利面,是不太粗啦,但是應該還是滿Q的,你要不要吃一點?」含笑開始耍白痴,抬頭傻笑。「不然也有冰麥茶,是我自己煮的哦。」

「呃,季太太,不、不用了。」副理笑得有些尷尬。唉,沒想到季院長的未婚妻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長得粉女敕女敕洋女圭女圭般的容貌,可惜腦袋里裝的全是稻草,就算攏絡了她,恐怕也沒辦法因此就得到什麼好處吧?

他沮喪失望地回去監督員工清潔工作,反倒含笑殷切地追在他後頭,甜甜追問──

「要不要吃義大利面啊?要不要喝冰麥茶啊?不然也有汽水,要不要喝汽水?」

「呃,不用了、不用了。」

「不要客氣,真的不需要嗎?」

氨理難以消受她過度熱情的款待,連忙落荒而逃。

「我、我去看看他們把廚房打掃好了沒有。」

「喂?喂?」眼見人去得遠了,含笑粉女敕的唇畔才躍現一朵愉悅的笑容。

「啊,想拉關系,真不好意思,找錯人了。」

她不是不懂這位副理的意思,但就算她是季磬真正名副其實的妻子,她也不願意做那種「後宮干政」的無聊舉動。

有些女人想要藉由支使男人,讓男人言听計從,以樹立起自己尊榮嬌貴的地位,但是往往壞事的也是她們……含笑才不想讓自己變成那種欠扁的女人咧。

她愉快地小跑步跑到外頭檢視園藝公司的成果,逛了半個小時才滿意地回到大宅。

這里里外外的維修和清潔與照顧就要花不少錢吧?

嘖嘖噴,有錢人啊!

「啊,十點了,我應該幫他準備中餐了。」她忽然想到。

清潔公司人員已經到處擦洗得亮晶晶,而且就像來時那般安靜地離開了,連那位副理也不例外。

哼,她還以為至少會跟她打聲招呼呢。

含笑走向廚房,客廳里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喂?」她連忙轉身跑過去接起電話。「季磬!我正要去做便當……」

「這兩天我很忙,不用準備我的便當和晚飯了。」季磬的聲音有些刻意的冷淡疏還。

「可是……」

「就這樣。」他立刻掛斷電話。

含笑呆呆地盯著傳出嘟嘟斷訊聲的話筒,心底掠過一抹奇異的酸澀和失落感。

為什麼呢?

她都已經向金秘書打听過,也不敢在他忙碌與有應酬的時候打擾他,明明這個星期他都沒有什麼重要的商業餐敘和約會的。

可是他剛剛電話里的聲音是那樣冷漠、疏離,好像很討厭她再送便當去干擾他一樣。

含笑怔怔地看著話筒,小手有些無力地將話筒掛了回去,頹然地坐入沙發。

她還興奮地期待著跟他報告今天家里清潔打掃的進度呢!

他那麼愛干淨,一定會很高興看到家里變得一塵不染的。今天……他會回來嗎?他只說不用準備便當和晚飯,那麼他應該是會回家來睡吧?

她又振作起精神,擠出一朵笑,可是笑容卻像秋天最後一朵花瓣,脆弱悲傷地輕顫著,隨即消失無蹤。

華麗的屋子,偌大的空間……寂寞,開始無邊無際地蔓延了開來。

「以前在田僑里,生活雖然過得比較辛苦,但是每天都很充實,很快樂,日子好好過。可是為什麼現在住在這里,吃好住好用好,我卻覺得好孤單?」她將臉偎在臂彎里,鼻頭陣陣發酸。

她現在才明白,那種痴痴等著心上的那個人回家,是一種多麼甜美卻又淒悵的滋味。

含笑閉上雙眼,一股淡淡的疲倦感自心底深處涌了上來。

優雅的、世故的女人在疲倦的時候,會手執一杯香檳,帶著三分薄醉三分清醒,淚眼模糊的盯著落地窗外晚夏初秋的景色。

含笑也想學人家這麼做,但是當她好不容易在酒窖里滿架子的高級紅酒里找到一瓶1860年超貴的香檳王,小心翼翼地拿到客廳擦干淨瓶身後,卻沒有勇氣打開來灌。

她拿著美麗剔透的高腳杯,放在香檳王旁邊,和它對峙了半天,最後索性哭了起來。

天都黑了,夜都深了,她就這樣浪費了一天的時間,連飯都沒吃,原本想要打起精神做些點心等季磬回來當消夜吃,可是……

他今晚會回來嗎?

他在電話里冷漠的語氣似乎連廢話都不願跟她多講一句,一定是生她的氣了。為什麼?她哪里還做的不夠嗎?或者是她哪里做太多了?

「嗚嗚……我真是沒用,連想要藉酒澆愁都沒膽。」她趴在茶幾上放聲大哭。「難怪他會討厭我,因為連我都討厭我自己……」

蹦起勇氣吧!就這樣給他開下去,一口氣喝完,醉個不省人事,就不會再有這麼多的煩惱,這麼濃的寂寞和這麼深的期盼了。

可是……听說一瓶香檳王市價起碼一百多萬,萬一被她喝光了,那一百多萬不是轉眼間就不見了?

膽小表,妳是季家未來的少女乃女乃,就給他喝下去又怎樣?.

她顫抖的小手剛剛伸出,又忍不住縮了回去。

她根本只是個冒牌貨,哪有資格動用季家的任何東西?尤其是這麼昂貴的酒。

這些天她買食物的錢都是用自己當護士時辛辛苦苦鑽下來的,漂亮的便當盒、做餅干的原料、蔬菜水果、搭公車的車錢……

她沒有用那五百萬,沒有拿他抽屜里的零用金,也沒有把帳單丟給劉氏律師總行。

盡避在名分上,她是他買來的假未婚妻,但是她希望他們之間的聯系不要是因為錢……

她希望,他終有一天可以喜歡上她。

她希望。這三個月能夠讓他體會了解到她是真心想要成為他的新娘、好妻子。

含笑苦澀地笑了起來。「真沒想到我陸含笑也會有這麼一天,我竟然把榮華富貴和舒適生活排在愛情後頭,寧可自掏腰包也不願意用心愛男人的錢……」

她有什麼資格、什麼權利用他的錢呢?她充其量只是一個和他有過三次銷魂擁吻經驗的雇員而已。

而這個,對他而言可能根本不算什麼。

她頹喪地擦掉淚水,吸吸鼻子,拚命想要振作起精神。

「我是怎麼了?不過是一次小小挫折,怎麼可以就這樣坐在這里哭?」她自言自語。「這太不像我的個性了。我陸含笑是天塌下來都不怕的人,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再哭了,哭是最軟弱、最無能的表現……哭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妳在做什麼?」一個熟悉渾厚有力的聲音出現在她頭頂,帶著一絲疑惑和不安。

她……眼眶紅腫,頰上猶有淚痕,她哭了?

心疼像一記左勾拳,狠狠地擊中了季磬的胸口,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妳為什麼要哭?」他眉頭凶惡地緊皺,大手卻自有意識地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強迫她正視自己。

「我沒有哭。」

「說謊。」

含笑鼻頭又酸了起來,努力吞了好幾次才將喉間的硬團咽下。

為什麼又要對她這麼溫柔?難道他不知道自己溫柔起來的模樣能輕易擊潰她好不容易偽裝起的堅強嗎?

「你看錯了。」她鼻頭紅紅,堅持道。

「我兩眼的視力都是2.0,妳說我會不會看錯?」他眉頭擰得更深,指尖輕撫過她頰上的淚痕。

「那你就是遠視,眼花了。」她忙用袖子瞎揉一通。

「這樣很髒的。」他臉色都青了,但是看她小嘴又開始顫抖,連忙改口,「呃,我是說,這樣妳的袖子會髒掉……會不好洗,我有手帕。」

「我要面紙。」她故意跟他唱反調,可惜淚跡斑斑的小臉消減了氣勢,只剩下深深的落寞和可憐兮兮。

他的胸口緊緊絞擰了起來,心痛地凝視著她,啞聲開口,「我的襯衫借妳。」

「什麼?」她困惑地抬頭,卻在下一瞬間,她的小臉被他輕輕按壓在他溫暖寬闊的胸膛上。

棲息、靠岸、歸屬……一股深深的暖意和幸福的感覺伴隨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不斷地密密包圍著她。

「我的襯衫、我的胸口都出借給妳,隨便妳在上頭擦眼淚、擤鼻涕……只要妳待會哭完了之後,願意告訴我妳為什麼哭,好不好?」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大掌緊緊將她的身子擁在懷里。

「不好。」她的淚水突然整個潰堤,哽咽道︰「我不要哭,我已經警告自己不能動不動就哭,哭是最軟弱無能的表現……」

「不對,哭是一種人體自然的機制,就跟笑一樣。」他一本正經地解釋,「哭還能夠清洗眼楮里的異物,並有潤滑雙眼的效果──」

「不要搞笑了。」含笑破涕微笑,又氣惱地扁扁嘴,「我剛剛是哭得很認真的。」

「我知道,我也是認真的。」季磬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頭發。「現在妳可以告訴我,妳為什麼難過了嗎?」

在這一刻,季磬已經渾然忘記自己今早下定的決心──要遠離她、避著她。

在他打開大門走進家中的那一剎那,就被她寂寥蕭索又淚眼朦朦的神情深深地敲痛了他的心髒。

霎時,他所有的理智和警戒全都飛走了,眼里只有她縴瘦的身影、落寞的眼神。

所以他忘記了一切,靜靜地走近她,眼里心里只有她。

含笑輕輕地掙月兌開他的懷抱,長長的睫毛輕垂落,欲言又止。「我……」

「怎麼回事?誰欺負了妳嗎?」他焦灼地盯著她。

「我……」她忽然覺得有些丟臉,嚅囁地道︰「我……」

她怎麼好意思跟他說,就是因為他呀!

「告訴我,我替妳出氣。」他憤慨道。

「呃……香檳王。」她最後把事情全推給佇立在桌上的陳年香檳王。「就是它。」

季磬眉頭打起結,懷疑地瞪著那瓶香檳王。

「我想喝,卻打不開。」她信口胡謅。「所以情急之下就哭了。」

「爛借口。」他吁了一口氣,銀黑色眸子專注地盯著她。「妳以為我會相信嗎?」

「嗯……呃,被你這麼一講……好像真的有點爛。」她尷尬地抹了抹鼻子,自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圓鏡檢查一下儀容。

哎喲,哭得丑死了,鼻子紅通通的,眼皮腫……為什麼跟電視劇里那楚楚可憐的女主角形象不一樣?

人家哭是梨花一枝春帶兩,她卻是鼻涕眼淚斑斑,頭發亂得跟只鬼一樣。

唉,人比人果然氣死人。從她沒膽打開香檳王謀求一醉的孬種就知道了。

「妳還是不想告訴我實情嗎?」季磬好氣又好笑。

女人就是女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關心儀容是否整齊?

但說也奇怪,就算他是個超級大潔癖,此刻在他眼中,她蓬頭眼腫、鼻子紅紅的小臉還是挺可愛的。

事實上,是可愛得不得了。

「我只是想家。還有,肚子好餓好餓。」她仰起小臉,小小聲地道。

丙不其然,他一听見她肚子餓,凌厲的眼神瞬間柔和了下來,懊惱道︰「傻瓜,為什麼不吃飯?」

「你沒回來,我也不想吃。」她吸吸鼻子。

「笨蛋。」他嘴巴雖罵著她,心底卻是融化得一塌胡涂。「走吧。」

「走去哪里?」她縮了子,難道為了這樣要趕走她嗎?

嗚,她果然很惹人厭。

「我帶妳出去吃飯。」他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現在?」她嚇了一跳,「可是、可是我沒有換衣服……」

「妳現在穿這樣就很好。」他抓著她大步就往外走。

可是、可是她身上穿的還是今天為了要監督打掃的T恤、牛仔褲和桃紅色圍裙,甚至還沒洗過臉呢!

「等等.起碼讓我穿鞋子啦──」她急急叫道。

「妳真吵。」

「我吵?是誰說──」含笑突然尖叫一聲,整個人被他抱了起來,連忙緊緊攀住他的頸項。「季磬,你在干嘛?」

他穩穩地抱著她,腳下不停地往外走。「趁我還沒有改變主意掐死妳或親吻妳之前,我們去吃飯!」

含笑連忙噤聲,乖乖地摟著他的脖子,光著腳丫子被他抱出大門,抱進賓士車子里。

「妳想吃什麼?」季磬穩穩地駕駛著性能優越的車子。

含笑光著雙腳,蜷縮在舒適寬大的皮椅內。「哪家店允許光腳的客人進去,我們就去那一家。」

「很好笑。」他哼了一聲。

「我才不是在跟你說笑。」她苦惱地道︰「你看!我沒穿鞋哪,難道待會還要你抱進店里吃飯嗎?會給人家笑的。」

真是霸王龍一只,連鞋都不給穿!

「從客廳走到大門不到兩分鐘,我就快被妳吵到耳膜破裂,我無法正常思考也是應該的,這一切都是妳害的。」他心情也很不爽地白了她一眼。

以那樣失控的狀況,他一定會沖動地、懲罰性地吻了她。

但下場往往是換他懊惱到快吐血,恍然驚覺自己才是那個被重懲的對象。

天哪,一遇到這個女人,他完全喪失平常鎮定冷靜的表現,往往做出一些連自己都不敢置信的蠢事!

例如現在,他居然和她親昵地待在車子里,和光著腳丫、秀發蓬松如雲的她討論著要去哪里吃消夜。

「我害的?」含笑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瞪著他重復問︰「我害的?」

「當然是妳。」他得意地道,終于為這些天來自己亂七八糟的心緒不佳和奇異的心頭騷動找到肇因了。「自從妳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後,我就變得不正常了。」

「不要把自己基因突變的恐龍性格嫁禍給我。」她哼了回去。

「如果我是恐龍,那妳就是病毒。」他惡劣地笑道。

「病你個大頭鬼毒!」含笑勃然大怒,隨即感到一陣頭昏眼花,低低申吟了一聲。「哎喲!我的肚子……」

餓得半死還要被指責是病毒,她怎麼這樣命苦啊?

「深呼吸,不準再使性子了。」他的聲音又溫柔了起來,憂慮地瞥了她一眼,大手模模她的頭。「妳確定只有肚子餓嗎?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就算餓到再干癟虛弱,還是有力氣瞪他。

「你有人格分裂啊?一下子凶巴巴,一下子關懷備至,我就算沒餓暈也被你搞暈了。」她抱怨道。

「這只證明了一件事,」季磬眼底笑意閃動,正經八百地道︰「妳听我的就沒錯。」

「自大狂。」

他露齒一笑,雪白的牙齒在夜色中晶瑩一閃,害她心髒莫名其妙又亂跳起來。

她真希望他不要常常這樣笑,魅力太強大、威力太驚人,一般人的心髒是負荷不了的。

「太晚了。」

「嗯。」

「所以都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了。」

「嗯。」

「找湯湯水水的也不簡單。」

「嗯。」

「你那個好吃嗎?」

「……難吃。」

「我想也是。」含笑吐吐舌,好心地把手中便利商店的雞腿便當遞了過去。「你要不要吃吃我的烤雞腿?吃起來還不錯啦。」

「那不是烤雞腿。」季磬瞥了眼她的便當,不悅地道︰「是雞的化石,隨便涂了點醬油就濫竽充數。」

「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小手猛拍他寬厚的肩臂。「嘿,你最近的幽默感有提升哦。」

「我有明師指導。」他眼底閃過無奈和苦惱,投降地放下了手上的排骨便當。

這片排骨都可以拿去當飛盤射了,硬度絕對沒問題。

可惡,為什麼一入夜,就找不到幾家好一點的餐廳?甚至連五星級飯店的中央廚房都休息了。

讓他與含笑只能坐在一處觀潮的涼亭里,听著濤聲拍岸,啃著這簡直不能被稱作食物的食物。

他心底不禁涌起了一抹深深的虧欠。

「下次還是在家里吃吧,我自己煮比較干淨,也好吃一點。」她嫣然笑道。

但盡避如此,和他一同坐在這晚風徐徐、浪潮濤濤的亭子里,就著月色,實在是浪漫到不行啊!

她咪咪笑著,興致高昂地再啃了一口那老皮老肉的干烤雞腿。

有他在身邊,就算是化石,吃起來也有幸福甜蜜好滋味呢!

「妳做的菜的確還不錯。」他承認。

「可惜你太忙了,我不能常常送便當去給你吃。」她的笑容有一絲黯淡。

季磬眸光銳利,沒有錯過她的黯然,心底微微一震。「這就是妳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吧?」

她猛然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我不笨。」他語氣溫和地說︰「但妳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為什麼要為了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流眼淚?」

不過就是讓她別再做便當、送便當了,既可以保持他倆之間安全的距離,又可以讓她每天閑一點,這樣不好嗎?

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嗎?她無言以對。

胸口隱隱約約刺痛著,酸酸苦苦的濁氣不斷在心頭彌漫釋放開來。

同屋不同心,同歌不同調,如果他們之間的感覺差異是那麼樣地大,她該如何拉近這太陽與月亮之間遙遠的距離?

「我害怕你很討厭我。」含笑又低下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便當里的飯粒。「其實我不應該這樣想的,因為我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未婚夫妻,沒有理由要你向我保證什麼,你討不討厭我,也不應該成為一個問題。」

如果他對她的感覺,還不像她對他的那樣,那麼這個時候說「討厭」或「喜歡」,對他來講應該是件很荒謬無聊的事吧?

她一直想要讓他開心,卻忘了他並沒有義務被她逗開心啊。

「難道妳不認為我們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好點嗎?」他專注凝視著她,胸口煩悶難禁,卻什麼也不能做。「我不想傷害妳。」

他不想讓事情變得復雜,更不希望這一切超出他掌控的範圍。

三次的吻,已經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變得復雜、棘手而糾結難解,他不想再加速情況的惡化。

她呆呆地盯著便當,沒有回答。

「含笑?」他有些急了。

「嗯,我沒事。」她勉強擠出一朵笑,「你說得對,保持距離比較好。」

「妳……真的這麼覺得嗎?」不知怎地,听她這麼說他的心頭微微一痛。

「是啊。」含笑深吸一口氣,放下那再也難以下咽的超商便當。「季院長,明天一早你還要去醫院忙呢,我們還是回去好了。」

季磬怔怔地看著她機械化收拾吃殘了的便當和飲料罐,看著她孤單蕭索的身影將垃圾丟進桶里,心卻直直往下沉。

為什麼?

她能夠理解、同意彼此保持距離,為何他卻沒有感覺松口氣、好過一些?反而胸口像是沉甸甸地壓著某個教人喘不過氣來的重物。

「含笑。」

「嗯?」她側頭回望著他,美麗的杏眼怯然而落寞。

他胸口一熱,隨即狠狠地糾結成了一團,啞聲地問︰「妳……不再說些什麼嗎?」

「要說什麼?」她凝望著他,語氣低柔。

他啞口無言。

但是說點什麼都好,至少讓他知道她並沒有受傷、難過,至少……讓他放心。

剎那間,季磬覺得自己真是個該死的自私的大混蛋!

「我們……」他猶豫了一下,最後柔聲道︰「好吧,我們回去好好地休息,以後的事……待養足了精神再說吧。」

含笑微微一怔,若有所盼地望著他。

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對她其實也是有那麼一點……

她原本陷入沮喪的一顆心瞬間又活轉溫暖了起來。

凌晨五點,含笑把頭埋入柔軟的羽毛枕頭里,小臉上掛著兩顆黑眼圈,卻一絲睡意也無。

他的房間就在隔壁,可惜隔音效果實在是太好了,所以她根本無從偷听他是否像她那樣輾轉反側?

唉,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她一心一意想成為先生娘,一頭熱地向前沖,應該是雷打不閃、雨淋不退的呀!

可是為何此刻她一顆心上上下下、恙恙否忍,在希望與失望中徘徊,在快樂與苦惱中掙扎?

一忽兒喜,一忽兒憂,她自己都快被搞得頭暈腦脹了。

陸含笑,不管三七二十一,妳就是把他霸王硬上弓、設計下去,就對了嘛!

可是她心底又有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

妳真的想要把幸福和愛情建立在欺騙與謊言中嗎?難道妳不想要讓他真正的愛上妳,主動向妳求婚嗎?

「我想啊,我是啊,我現在也正在這麼做呀。」她把臉埋在枕頭中,申吟了起來,自我辯解。「我會讓他不知不覺的愛上我,我不是正在努力了嗎?」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她還是覺得好矛盾、好痛苦呢?

她放大假的良心又回來糾纏、提醒著她,她應該尊重季磬的決定,不應該在答應他要保持距離的當兒,其實是一肚子壞水,隨時準備把他拐到手,根本把他的意願當放屁。

「可是我真的很想嫁給他呀。」她猛地坐了起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含笑推開被子,赤著腳緩緩下床,在靛藍色微微發亮、曙光將臨的天色中,她悄然無聲地果足踩在冰涼的淺珍珠綠色地磚上,走到緊鄰著他臥房的那一面牆。

然後,緩緩坐了下來,將背緊貼近著最靠近他的地方,想象著他在那頭的呼吸,感覺著他在那頭的心跳聲。

兩心,可有默契相應合?是否跳著相同的頻律,「通著相同的節拍?

他……是否也如同她一樣,正想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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