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開始,都來自一個精心的算計。
華爾茲輕快旋轉的舞曲不斷在黑色大理石和紅色絲緞布幔中悠揚穿梭,寬敞華麗的大廳一片歡樂氣氛。
精心打扮成形形色色人物的化裝舞會里,卻仍避免不了「撞衫」這回事,光是吸血鬼德古拉伯爵就有五位,更遑論身著美麗和服的蝴蝶夫人,滿身紅色網狀緊身眼的蜘蛛人,更是你來我往滿場飛。
扮相精明冷艷的紫裳皇後,斜倚在一角,手中的「血腥瑪麗」漾出一抹奇異的魅紅。她百無聊賴地輕晃著杯中紅澄濫的濃稠液體,輕輕啜了一口。
想邀舞的男士像潮水般涌上前,又一一遭到拒絕而沮喪地往後退去。
「我還是不明白,我來這里做什麼?」皇後輕輕嘆了一口氣,像是在自言自語。
「忘了你原來的目的嗎?」一個穿著五顏六色的小丑大啖海鮮色拉,愉快地在她身邊低語。
「知道是一回事,認真執行又是一回事。」她神情高傲的再度拒絕了一個不怕死上前來搭訕的死胖子,懊惱地微微側頭對小丑道︰「要命,真的沒有一條法律是禁止體重九十公斤以上的男人擠進蝙蝠俠皮衣里的嗎?」
「噗!」小丑險些噴出滿口的食物,爆笑出聲。
「說實在的,以一個如此盛大的化裝舞會來說,他們的安檢未免也太松散隨便了。」她涂著淡紫色眼影的美麗眸子盯著大門口幾個穿著嘻哈服飾的痞子晃進來,
難掩不悅地道︰「這家保全不好,如果我以後有錢的話,一定要把他們列為拒絕往來戶。」
「是喲,如果‘你以後有錢’的話。」小丑忍笑。「親愛的皇後,多虧了他們不太負責任的安檢,我們才混得進來,起碼這一點就該值得我們由衷感激到五體投地了。」
皇後皺起美麗的柳眉,本想說什麼,但是人群陡然掀起一陣巨大騷動打亂了她原本要說的話。
然後下一瞬間,彷似有盞強力照射得令人不由自主眯起雙眼的水銀聚光燈打亮了整個會場,在紛紛響起的驚艷抽氣聲中,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緩緩自大門走進來。
白色的西裝英氣凜然,完美地襯托出他的男人氣概,烏黑的頭發搭配他英俊的臉龐和嚴肅的神情,與他約莫一百九十公分的修長身材構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猛男形象。
有一剎那,她還以為自己停止呼吸了——也許她的確是,直到缺氧的胸口灼燙得像快爆炸了,她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哇……
罷剛發生什麼事了?
熱鬧喧嘩的人聲鼎沸是出自她的幻想消失了?還是真的被他的降臨而震懾得連空氣都為之肅靜?
她下意識地把杯里冰涼的「血腥瑪麗」一飲而盡,拼命想要澆滅胸口和小骯奇怪的灼熱和騷亂。
一定是人太多,空氣太差,溫度上升的關系。她雙頰燥熱地暗忖。
「嘿,他那一套白西裝真好看,」小丑滿臉欣羨地緊盯著那個男人,「作工精細,唔,我要是沒看錯的話,是範倫鐵諾今年的限量款,听說是針對全球二十位VIP量身訂做,但是這二十位貴賓身分可神秘了,除了已知摩洛哥國王是其中一位外,其它名單上的人名連狗仔隊都挖不出來……」
「不管他是誰,」皇後低聲喃喃。「但是範倫鐵諾西服的限量欸……嘖嘖,他一出場就比下了滿廳不倫不類的吸血鬼,狼人和蝙蝠俠,這人本錢下很粗哦。」
「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今天的打扮?」小丑突然靦腆緊張起來。
「控制一點,他今天不是來相親的。」她又好氣又好笑,手里紫色的折扇狠敲了下他的胸,小丑差點得內傷。
「咳咳咳!」小丑哀怨地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用不著一直提醒我。」
「他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她無法將眼神自那個男人身上移轉開來,不自覺地追逐著他的皺眉、緊抿的唇以及一舉一動。
啊,一堆咯咯亂笑的蝴蝶夫人跟天使迫不及待包圍住他,拼命在他面前搔首弄姿。
可憐哪,誤闖了盤絲洞對不對?她忍住笑,有一絲同情地看著那個英挺的白西裝男人。
但是他沒有窘然或不自在,而是冷冷地環顧了那些不斷往他身上磨蹭的女人一眼,光只是一眼就震懾住了她們。
她驚奇地望著那群女人紛紛退開來,猶如摩西分開紅海般,讓他修長的長腿得以緩緩走向目的——
她傻眼地瞪著在自己面前停下腳步的他!
「我來了。」他眯起黝黑危險的眸子,嗓音一如她想象中那樣低沉渾厚。
身旁的小丑發出了艷羨的驚喘。
她背脊莫名竄過了一陣觸電般的栗然,極力保持冷靜地道︰「你認錯人了吧?」
「不要跟我玩游戲。」他眸光銳利,帶著一絲勉強自制的不耐。
她強忍住莫名其妙發涼的脖子,硬著頭皮反抗地瞪著他。「很好,因為我也不想跟你玩這種整人的游戲,如果這是主辦單位搞的爛招數,請容許我說……啊!」
下一秒,她整個人被他倒扛在肩上,大步穿過愕然的人群,就這樣走走走……走了出去。
閃電般的舉動非但令她來不及抗議,甚至連會場里的「某人」更是措手不及。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參加化裝舞會的人們驚異得議論紛紛,交頭接耳著討論那性感男人與冷艷皇後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也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尤其當她頭下腳上被頂得暈眩胃痛,又死命地試圖用手遮擋住幾乎掙月兌、彈跳出的雪白酥胸——該死的低胸晚禮服!她都快被看光光了。
他無情地扛著她大步走過飯店其它好奇客人的眼光,走向透明電梯,僅以一個刀鋒般的眼神和一聲低沉的「抱歉!借過」,就成功地讓原本要進電梯的客人閃躲退讓開來。
「喂!」她氣急敗壞,騰出一手想用扇子攻擊他的厚背。
但是他踏入電梯後旋即一轉身,甩得她驚呼一聲,慌亂扔掉扇子緊緊抓住他背部的衣服不放。
「啊!你瘋了!我差點撞到電梯門,你到底有沒有在看?」
他微蹙眉頭。
「不要以為有一身蠻力就可以為所欲為,你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混球!」她又驚又怒,「竟敢在大庭廣眾下進行綁架的犯罪行為……」
「我需要跟你談一談。」他冷靜地道,撳下一樓的按鍵。「還有,閉上嘴巴。」
「我干嘛要閉上我的嘴巴?明明就是你這個混蛋突然把我——哎喲!」她不敢置信地痛喊一聲。「你打我?」
「我說過了,閉上你的嘴巴。」他的聲音听起來也非常不爽。「在找到地方好好談話前,我不想跟你浪費唇舌。」
但是她更火大,「跟我說話是浪費唇舌?你以為你是誰啊?我警告你最好馬上把我放下來,否則我一定打得你眼珠從鼻孔掉出來,揍得連你媽媽都認不出來——」
他索性充耳不聞,沉默地等待電梯降至一樓。
她暴跳如雷,口里不斷吐出連番威脅和咒罵,可是盡避罵得她都快斷氣了,他還是冷漠沉靜毫不回應,她覺得自己簡直在跟堵牆壁講話。
最後她也死了這條心,只是氣喘吁吁地用手指掐他的背肌發泄。
懊死的!他的肌肉硬得要命,她不管怎麼捏、怎麼掐,他都無動于衷,甚至連肌肉抽動或瑟縮一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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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她扛出電梯,扛出飯店大門,隨即扔進一輛黑色賓利里。
令章敏驚異的是,盡避剛剛到現在他就像個無恥可惡下流邪惡的綁架犯,可是當她被丟進座位里摔得七葷八素時,他的大手居然輕輕替她抹去額頭冒出的冷汗,還幾近溫柔地替她拉過安全帶系上……隨後砰地一聲甩上車門。
「女人為什麼總是把厚厚的粉抹得滿臉都是?」他回到駕駛座上,略帶一絲不解地咕噥。
甩車門的巨響和他毫不客氣的疑問,讓她從他上一刻溫柔的動作里驚醒過來,憤慨地瞪向他。
「這種事輪不到你批評!」她頓了頓,不自覺地解釋道︰「還有,我的妝很淡,根本沒感覺到有粉的存在,听見沒有?這個叫作油光水滑,麗質天生。」
「隨便你怎麼說。」他像是強抑下翻白眼的沖動,熟練地發動引擎,賓利發出低咆聲準備飆上馬路。
章敏這才意識到「孤男寡女共處一車」的窘境,忿忿然又心慌地去扳車門。「我要下車……你干嘛鎖住車門?你該不會真的要綁架我吧?我先跟你聲明我本人是很窮的,我絕對付不起贖金,還有,如果你想劫色的話也是找錯人了,我的胸圍根本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大,其實里面墊了好幾十張衛生紙!」
路唯東天殺的想捂住她滔滔不絕的小嘴,卻突然發現連自己也大吃一驚的是……他竟然笑了出來。
真要命。
「我對你和你的衛生紙一點興趣也沒有。」他輕咳一聲,極力將笑意壓抑回去。「你大可放心。」
「是嗎?」她既驚且疑地望著他,美麗小臉上有一絲奇罕。「那你綁架我干什麼?你到底想做什麼?我認識你嗎?」
她來這個化裝舞會前就知道它很奇特,而且有意想不到的安排落在她身上,但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高大英偉的猛男扛起來帶走。
……起碼比那位色迷迷的胖蝙蝠俠好多了吧?
讓她心慌的就是這個,他比起現場那堆吸血鬼、蝙蝠俠,甚至是白馬王子甲乙丙丁好太多太多了。
路唯東動作流暢地駕駛著手工打造昂貴非凡的賓利車,駛進台北市繁華的黑夜里。
「這些應該是由你來告訴我。」他目光望著前方,大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我以為我們的立場早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可是天殺的你們為什麼還要來搗亂?這到底又是怎麼一回事?」
一頭霧水絕對不足以形容她現在的情況。
章敏覺得自己應該是從剛剛暈到現在還沒有清醒,所以才會听到他說了這麼沒頭沒腦又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的話。
「嗯。」她深吸了一口氣,摘下戴在頭上的紫色華麗頭紗,慢慢折疊好。「我覺得,我們其中一個人該到醫院掛號檢查,看看是誰腦袋有問題。」
「多謝你的好意。」他微微諷刺地道︰「我十分肯定不是我。」
「講話不用冷嘲熱諷。」她沒好氣地回了句,「讓我們一件一件來好嗎?用和平、理性、愛台灣的方式來研究這件事!你他媽的干什麼綁架我?」
他極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女人不該罵粗話。」
「身為綁匪有資格教訓肉票禮義廉恥的道理嗎?」她不爽地道,「你倒是說說看哪!」
路唯東眸底閃過一絲訝異又贊賞的光芒,仿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跟他據理力爭還大小聲。
但是訝然一閃即逝,他冷靜地蹙著眉頭,伸手拉開置物櫃,拿出一張折成四四方方的紙遞給她。
章敏疑惑地接過,瞥了他一眼。「這什麼?」
「自己看。」他又恢復原來的冷漠神情,淡淡道。
她依言打開紙張,低聲念道︰「我親愛的繼承人︰首先要恭喜你,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成為這個家族的統領者,並擁有隨之而來的一切利益與負擔……這什麼東西啊?」
「看完。」他簡短有力地道。
「好啦好啦,」她忍不住埋怨地咕噥。「你真以為自己是黑社會老大,我是你底下的小嘍啊……」
他眯起雙眸,不動聲色。
章敏看完了內容後,拾起頭來,亮晶晶的眼里盛滿茫然。「這是什麼?某一種暗語嗎?還是有人在跟你惡作劇?」
「裝得很像。」他輕哼,「可是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
她真想一拳從他堅硬如水泥的腦袋敲下去。「你听不懂中文嗎?我說了幾百次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到底有沒有在听?」
「過去兩個月來!」路唯東眼神鷙猛,方向盤陡然右轉緊急停靠在路邊,他轉過頭瞪著她,咬牙切齒的開口,「我經歷了該死的非人的生活,還來不及睡上三十分鐘就被迫拿著護照和皮夾跳上第一班飛往台北的班機……我渾身臭汗頭痛欲裂,天殺的你最好不要再跟我玩游戲!」
她才剛剛被車子右甩嚇得抓住門把,又看到他惡狠狠的咆哮,整個人貼靠在車門邊離得他遠遠的。
他的眼神凶悍得像要赤手空拳打斷什麼……她希望不是她的骨頭,但是關于一點他說錯了。
他身上的味道絕對不是汗臭味,她敢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麼教人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又神魂顛倒的濃厚男人氣息……
呃,當然,他指控她跟他玩游戲這一點也是大錯特錯。
但章敏不是笨蛋,當然不會白目到再去戳一頭盛怒中的猛獅的鼻子。
「別生氣、別生氣,你說得對,你說得統統都對。」她顫抖地安撫著他,已經顧不得鄙視自己卒仔的行為。「冷靜,放輕松,深呼吸……」
哇塞!他看起來好像真的很生氣。
不過說也奇怪,就連在如此憤怒的狀況下,她還是本能地知道他絕對不會傷害她。
章敏喉頭莫名干渴地舌忝了舌忝唇,胸口的騷動是什麼?她不敢也沒空去多加分析、理會。
路唯東迅速冷靜鎮定下來,神情不禁掠過一抹自責和懊惱。
為什麼會對她發脾氣?天知道他已經幾百年沒有發過脾氣了。
突然的失控令他非常不習慣,尤其是對一個女人。
「對不起。」他清了清喉嚨。
「呃……」他突如其來的道歉讓章敏驚到有一絲結巴。「沒、沒關系,你、你不用道歉啦,你很很很好,真的,很好,完全不用道歉。」
他深邃的黑眸里驀然閃過了一抹驚異的笑意,隨即嘲弄道︰「是嗎?那好,反正我也是隨便說說。」
「我就知道你這人一點誠意也沒有!」她登時冒火。
「你錯了。」他陡然俯近她,英挺的鼻梁幾乎和她的相觸,聲音低沉的道︰「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很有誠意,但是你必須先答應我一件事……」
「先、先答應你什麼?」章敏被他突如其來靠得太近的英俊臉龐逼視得差點岔氣,心髒卜通卜通狂跳起來,上半身往後一仰,雙手緊緊護胸。「我我我……我先警告你,不不不……不要想覬覦我漂亮青春的身體哦!」
路唯東一怔,沉默了半分鐘,隨即哈哈大笑,笑到寬肩猛聳動還前俯後仰。
……現在是怎樣?
「有沒有那麼夸張啊?死變態!」她原本的心驚膽戰、臉紅心跳,都被他笑到惱羞成怒。「還笑?你故意的吧?」
他想起方才她慌張護胸、臉蛋飆紅的模樣,笑得更大聲了。「哈哈哈……」
「不、要、再、笑、了!」她只要惱羞成怒就會失去理智,失去理智就會失去控制,她迅速地朝他撲過去,把他猝不及防地狠狠壓倒在駕駛座那頭的車窗上,兩只手緊緊按住他性感有型卻正在狂笑的嘴巴。「可惡!不準再笑了!」
他的嘴巴被她捂住,英挺的臉頰也微微扭曲,睜大的雙眼錯愕地瞪著她。
章敏看得出他想要開口咒罵,不禁得意地壓得更緊。「怎麼樣?怎麼樣?看看現在誰佔上風啊?」
可是她的得意只有一秒鐘,因為電光石火間她整個人被他迅速有力地反制回去,換她被壓在他強壯堅硬的胸膛底下哀哀叫了。
「咳咳咳……」她被他壓得岔了氣,邊咳得漲紅臉邊慘叫,「謀……咳咳!殺……」
他的大掌輕而易舉地將她的雙手壓制在頭頂上方,她整個後腦勺頂在車窗上,激烈喘息起伏的酥胸時不時擦過他的胸肌。
一股迥異于氣憤的熱氣轟地涌上她的雙頰,不由自主的顫抖心悸伴隨著缺氧的癥狀,從心口焚燒到腦部,最後遍布全身……
他炯然明亮的黑眸緊緊鎖住她的,唇畔那抹似笑非笑讓她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
「你沒有听過,最後的微笑才是永遠的微笑?」路唯東輕緩的開口,唇角愉悅的微微上揚。「嗯?」
嗯什麼嗯,用武力和體力壓扁一個女孩子根本是下三濫的招數啦!
章敏想破口大罵,想拼命掙扎,最好再給他來個過肩摔……卻發現自己腦子已然糊成了團漿糊,上半身跟下半身騷熱狂亂得讓她無力思考,半天下來只能勉強擠出兩個字——
「屁啦!」
「不要逼我拿肥皂來洗你的嘴巴。」他只是淡淡地拋下一句幾乎听不出是威脅的威脅。
章敏沒來由地悚然一驚,閉上了嘴巴,卻還是心有不甘地狠狠惡瞪著他。
「我可以放開你,但你還是要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見鬼了!誰知道「什麼」是怎麼一回事?
章敏沖動想罵他腦袋裝大便,可是又怕禍從口出!天知道她這張魯莽的嘴巴已經給自己闖過多少次禍了。
她極力冷靜下來,努力回想著今天晚上所扮演的精明冷艷皇後,在這個時候,世故的皇後會怎麼做?
「你……先放開我的手,我就考慮告訴你。」她想深呼吸,卻不禁窘紅了雙頰。要命,他就非得把她壓得這麼緊不可嗎?這種姿勢味到連水果周刊都會羞于拍攝吧?
路唯東似乎完全不為姿勢的親昵曖昧和身下柔軟嬌軀的蠱惑所動,眼神銳利,態度從容,宛若正在和她開個尋常的早餐會報一樣。
「先告訴我,你是誰。」他微微一笑,笑容卻一點溫度也沒有。
她從來沒有遇過像他這樣意志強硬得像鋼鐵的男人。
「我……」她差點就說出本名,總算在最後一刻想起自己今晚扮演的身分。「是苗如蘭,苗氏慈善基金會的負責人。」
他眯起雙眼,「你是嗎?」
「我為什麼不是?」她差點結巴。「不要瞧不起人,我從頭到腳哪一點不像慈善基金會的負責人了?」
「如果你是苗如蘭,我就是美國總統。」他毫不留情地取笑道,「所以別跟我玩花樣,我要知道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苗如蘭,苗如蘭就是我。」打死也不能承認她的真實身分。
會開賓利車的男人想必政商關系良好,她可不想甫開門下車就被一大堆警察團團包圍。
「今晚這套衣裳,是苗如蘭的行頭?」他突然換了個方式問。
「今晚這套衣裳是‘我’苗如蘭的行頭。」她才不會上當,抵死也要守住身分。「怎樣?你喜歡我的衣服嗎?很抱歉,他們沒有大尺寸的。」
「很好笑。」他淡淡道︰「我沒有時間和你玩游戲,要嘛就告訴我這身衣裳是誰給你的,還有你們究竟有什麼目的?不然就老實承認你根本不是苗如蘭。」
章敏覺得自己像被逼進陷阱里的獵物,動彈不得。
「這跟我的衣服有什麼關系?」她勉強開口。
「我接到的第二個訊息,就是在化裝舞會里找到一個身穿紫色禮服的皇後,她會負責告訴我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他眼神冷硬了起來。「你現在還想承認自己是苗如蘭,但是你什麼都不知情嗎?」
章敏全身僵硬,她也完全是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啊!
真要命,早知道就不要貪錢接下這個莫名其妙的任務了——可是她想騙誰啊?就算她早知道會陷入一團混亂,還是不能不接這個報酬豐厚的case,因為她缺錢缺得都快上吊了。
「我真的是苗如蘭……」她吞了口口水,努力擺出千金大小姐的威嚴喝道︰「而且我也沒有那個美國時間跟你玩‘猜猜我是誰’的爛游戲,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你不在十分鐘內把我送回化裝舞會的話,就準備看我的律師告死你吧!」
話撂得這麼狠,原以為他會稍微露出一絲懊悔和恐懼之色,沒想到他完全不為所動。
「什麼重要的事?」他冷冷地問,「尋找下一個‘受害者’嗎?」
她沒來由得心虛直冒冷汗。「你、你在胡扯什麼東西?我真的必須立刻馬上回化裝舞會,我警告你!」
「究竟是誰讓你假冒苗如蘭的?」他已經厭倦了再跟她繞圈圈,「是那個自以為能擺布我的人生的神秘H.M嗎?」
第一句話令章敏臉色登時蒼白,第二句話卻再度將她推入迷霧里。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
天,她早知道自己最近衰神附身,可是沒想到會衰到這種地步?任務未能完成已經夠緊張了,偏偏還被一個英俊得不像話的瘋子給綁架到車子里逼供……老天爺是在跟她開玩笑嗎?嫌她還不夠忙、不夠累、不夠慘嗎?
就在這時,她藏在胸前的小巧手機陡然響了起來。
路唯東銳利的眸光立刻向下移至她雪白半露的酥胸,在瞥見藏在誘人間的銀色小手機時,微微一震,眼神不自覺熾熱了起來。
懊死的!
他像燙著了般閃電放開壓制她的大手,迅速退後,仿佛現在才意識到兩人方才貼得有多密合……可惡!他一開始並沒有那種意思的,但是這個女人就是有本事把他逼瘋。
「你不接電話嗎?也許H.M對你有最新指示。」他強自抑下莫名翻騰在胸口和小骯間的灼熱騷動感,諷刺道。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章敏的臉紅得跟西紅柿一樣,顫抖著小手就要探入衣領里拿手機,總算及時想到!「喂!臉轉過去。」
「為什麼?」他挑眉。
「如果你以為我會當著你的面把手機拿出來,那你一定是瘋了。」她臉蛋熱燙得幾乎可以燒開水了,尷尬到有些慍怒。「反正你臉轉過去就對了,不準偷看!」
「不要想要花樣。」他皺起濃眉,顴骨微微泛紅,最後還是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手機兀自響鬧不休,她邊提防著他偷看,邊羞窘地把手探入胸口拉出了小手機。
真是夠了!她一個清清白白的純真女孩竟然得做這麼猥褻的動作,都是小丑害的啦,說什麼藏在胸口最安全……見他的大頭鬼!
花了好一陣工夫拿出手機撳下通話鍵,章敏難掩不爽地對電話那頭的人低吼道︰
「喂?干嘛?」
「敏敏,你、你在哪里?」小丑的聲音在抖。
「現在才想到我的死活,」她氣呼呼的瞪了路唯東的後腦勺一眼,故意大聲道︰
「我在綁架犯的手里啦,拿個一千八百萬來贖人……」
「噓!噓!」小丑在電話那頭拼命噓,氣急敗壞地道︰「不要再說了,他就是那個人!他——」
「誰啊?」她脾氣火大,口氣很差,已經受夠了今天晚上被當白痴耍來耍去,問來問去。「講清楚好不好?吞吞吐吐的干嘛?玩比手畫腳啊?看不到啦!」
「把你扛走的那個男人就是路唯東本人啦!」小丑急促地大叫。
什、什麼?!
章敏瞬間呆掉了,連手機自掌心滑落都不知道。
「他……」她的喉嚨似是被石子卡住了,幾乎無法擠出聲音來。
他、他就是路唯東?苗如蘭的男朋友?也是她的任務,她的目標?
——死了!
章敏真想當場翻白眼昏死過去。
「誰打電話給你?H.M嗎?」偏偏路唯東還在她身後冷冷地問。
章敏緩緩轉過頭,小臉陡然對他綻放一朵怪異的笑容,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打開車門跳了出去。
路唯東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看那抹美麗的紫色影子以媲美奧運選手的旋風速度消失在眼前。
「喂!」他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咆哮。
什麼?就這樣跑了?
一切來得太快、太令人猝不及防,他還沒能從她口中逼問出一切。
路唯東暗責自己的大意,正懊惱失去線索,甫一低頭,卻瞥見了靜靜躺在椅座上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