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開了,只留下坐在地上的高奇峰和在一旁擦眼淚的白千紫。
斑奇峰笑了笑。
「你別哭了吧!只是擦破了皮,你哭得好像我受了重傷就要死了。」
「你別胡說。」她怒斥他,眼淚又掉了下來。
他嘆口氣。
「你看!血都不流了嘛!你卻哭著不肯起來……喂!沒事了,真的,只要你以後走路小心點,注意紅綠燈,別心不在焉就好了。」
「都怪我……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
「哎呀!別再說這些了,我們倆現在不都好好的嗎?」
「你流了好多血。」她努力控制著淚水,卻不怎麼管用。
他看了看膝蓋上那道為了拉開她而被機車刮開的傷,笑道︰
「女孩子的‘好多’實在和定義相差太大,明明只是個小傷口,你卻嚇成這個樣子。」
「真對不起,為了我……」
「只要你別再哭就好了。」他看著她。「願意告訴我嗎?你為什麼心不在焉,連喇叭聲都沒听見,這樣很危險啊!」
她搖搖頭,不願說出他這些日子的追求行動已困擾了她好一陣子。
見她沒有回答,高奇峰又嘆了口氣。
「我很慶幸每天晚上都在你身後目送你上車……」
「你……」
「我知道你會生氣,但是還是很高興能及時拉了你—把,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我會很難受的。」他說完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自己的頭。
白千紫閉上了眼楮,淚水依然失控。
罷才她真的快嚇死了,緊急煞車的聲音和四周行人的尖叫聲混在一起,她還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就看見高奇峰倒在馬路上。
他臉上的傷深而丑陋,還留了不少血,她看了臉色都發白了,他怎麼還能沒事一般地談笑。
真的,打從她告訴浩文那些往事開始,她就決心離開男孩子遠一點,當朋友可以,絕不再有進一步的交往。
可是高奇峰動搖了她的決心,令她不由得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對愛饑渴,無法忍受那種沒人寵愛、沒人呵護的日子。
為什麼他不肯放棄呢?
如果他肯,還有無數的更好的女孩子適合他,為什麼一定要是白千紫?
她……可以再相信一次嗎?
可以嗎?
「怎麼了?」高奇峰有點擔心。「在想什麼?」
白千紫抬頭,抹去眼淚。
「沒什麼,來!我陪你去醫院。」她起身並靠過去扶他。
「不用了,我自己擦藥……」
「不行!我一定要送你到醫院治療。」
她堅持的模樣讓高奇峰覺得可愛,所以他笑了,並不抱希望地隨口問︰
「和我約會吧!千紫。」
「等你傷好了以後。」
「什——什麼?你說……」
「我說要等你傷好,」她紅著臉不肯看他。「快起來呀!還坐在地上,再不走,醫院要關門了。」
他覺得為了這種小傷上醫院求診是件可笑的事,可是,這會兒不同了,就算白千紫打算帶他到台大醫院掛急診他都無所謂。
老天!她答應了,她答應和他約會,只是要等他的臉傷痊愈……
臉傷?
他受傷了嗎?
怎麼一點也不覺得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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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浩文一走出咖啡屋就看見了高奇峰和他那輛破摩托車。
「我說過你不用來載我,每天都這麼晚睡,白天會沒精神上課。」她說。
「你是女孩子都受得了,我有什麼問題?沒人陪你的話,萬一那個瘋女人又有什麼壞念頭……你看看,臉頰上的淤血還沒退呢!我實在該打得她滿地找牙……」
「她是用力了點,我也沒想到她瘦瘦的會有那麼大力量,不過——我想她不會再來了……」
「誰知道?反正你一個女孩子本來就不該走夜路。」
「是,先生,我可以上車了嗎?」
斑奇峰花了五分鐘才發動車子,方浩文坐上去,兩分鐘就到了她住的地方。
「謝了!以後還是我自己走,我會走人多的大馬路。」
「喂!先別上去,我有事情告訴你。」高奇峰將車子熄火,叫住她。
她正拿鑰匙開門,只好停了下來。
「什麼事不能明天說嗎?我累了。」
「你每天都累,而且——我想早點告訴你。」
「那就快說吧!」她靠著門無奈地說。
「你可別生氣哦!」
「你做了惹我生氣的事?」
「也許。」
「說啦!婆婆媽媽的。」
「白千紫答應和我交往了。」他直接說。
「千紫她……什麼時候?」她是訝異,但只有—點。
「今晚,我想她明天就會告訴你了。」
「哦?那我明天听她說不就好了?」
「你不生氣?」
「氣什麼?那是你們兩個人的事。如果你壞到硬要玩弄她,她又心甘情願上你的當,我也沒話可說。」
「何必這麼說?我——我不會……」
「哎呀!不用跟我說這麼多,我又不是千紫的監護人。總之——我還是希望你們都是認真的,不後悔。」
斑奇峰靜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關于那個瘋女人為什麼打你……如果你想找人談一談……」
「別開玩笑了,我像有空聊天的人嗎?」方浩文打了個哈欠。「我要進去了,拜拜!」
「嗯!」高奇峰只好點頭。「好好休息。」
「明天不用來接我了。」她說完了開門進去。
「我會去。」他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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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文!你還好吧?」白千紫伸手模了模她的額頭。「你瘦了,而且臉色不好。」
「我瘦了?你是故意說來讓我高興的吧?」方浩文笑了笑。「上一堂課的筆記借我,我又睡了二十分鐘,有一段沒听見。」
「浩文!你如果覺得太累,不如蹺堂課在家好好休息一下,你這樣……」
「放心,我會兩面兼顧的,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學分被當掉。」
「我……」
看見白千紫忽然吞吞吐吐,神情好不自然,浩文明白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麼。可惜她還得裝無知地皺眉,關心地問︰
「怎麼?要說什麼嗎?」
「我……我答應和那個人來往了。」白千紫終于囁嚅地說。
「那個人?誰?」她繼續一臉茫然。
「就是——那天拿書來給我那個,你記不記得?」
「書?哦……我想起來了。」她點頭。「他——一直沒放棄?」
「嗯!昨天——他為了我受傷了。」白千紫描述了當時的情況。
「所以你被感動了?」
「我也不知道。」白千紫苦笑。「其實到現在我都還在罵自己傻,受了幾次教訓還學不乖。」
「順其自然嘛!就像走路一樣,跌倒了總要爬起來,繼續前進。」
「你不覺得我很虛偽嗎?對你說的很像一回事,結果卻做不到。」
「別說傻話了,千紫!」
千紫微笑地看著浩文。
「你真是個好朋友,不管我做什麼決定你總是鼓勵我。」
「一輩子里頭有很多挫折需要你自己去面對,我只是希望你盡快學會一個道理,那就是——誰都害怕受傷,卻不能因此而不去嘗試。」
「你——實在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
「你指的是我的外表吧?」
兩人相視而笑,千紫忽然皺眉。
「你臉頰上的淤血快褪了吧?顏色很可怕。」
「是啊!我每天早上照鏡子都嚇一跳呢!不過應該是快好了,都幾天了嘛!」
「你真是太忙太累了,否則怎麼會摔成這樣?答應我你以後會多小心。」
浩文苦笑。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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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文沖進咖啡屋,遲了約十分鐘,她頻頻向等她換班的小芳道歉。
小芳並非那麼小心眼,自然是笑著說沒關系,只是笑容一下子就不見了,換上—臉關心。
「浩文!你是不是不舒服?臉色很蒼白呢!」
「沒有啦!可能是剛才跑得太喘了。」她擠出—個笑容。
其實她真的很不舒服,月事來了,肚子隱隱作痛,依照以往的經驗看來,等會兒還會更難過。
小芳覺得奇怪,剛跑完步的人不都是一臉潮紅嗎?何以浩文臉色這麼差?不過這些話她沒有問出口,畢竟自己身體狀況如何只有自己最清楚,如果浩文說沒什麼,也許真是什麼也沒有。
雖是這麼想,小芳仍在披上外套時又對浩文說︰
「我要回去了,如果你真有哪里不舒服,可得告訴老板啊!」
「謝謝你,我沒事的。」
小芳點點頭,正想走,忽又回頭。
「差點忘了告訴你,角落那兒有個先生。」她呶了呶嘴。「來了快二十分鐘,說要找你呢!沒點什麼飲料,只說要等你來。」
「哦?」浩文皺眉,接著很自然地想起了高奇峰那家伙。
「過是送她回家嘛!居然也想討人情,讓她請喝咖啡,這樣算青梅竹馬的好朋友嗎?
「我過去看看,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哦!」她笑著對小芳說。
這個笑容一定很恐怖,因為她感覺下月復又是一陣疼,頭也有點昏。
小芳道了聲再見後離開,浩文放下外套朝小芳說的角落走去。
即使燈光昏暗,那個人的目光卻直射向她,帶著一種難以描述的味道;而他,並非她猜測中的高奇峰。
她面無表情,應該說她不知道該以何種表情面對他。
他怎麼也算是客人,就算她曾祈禱過這輩子別再遇見他又怎麼樣!這會兒總不能趕他走吧!
「你……想喝什麼?我請客。」她終于說。
唐湘石看著她,兩道濃眉高高聳起。
「我等你來可不是為了喝什麼。」
「我想也是。不過店不是我開的,你有話要說卻什麼也不點,我對老板不好意思。」她遞過價目單。「隨便點吧!反正不要你付錢。」
唐湘石懊惱地翻看價目表。
他已經心煩了好幾天了,打從听說方浩文有了男朋友就沒畫出半張滿意的設計圖,盡避他一再把原因歸諸于天氣不穩定,沒有靈感,以及那次的小靶冒,但他心里其實很明白真正的理由,那就是他果然如洪艷艷所說的太注意方浩文了。
就因為不希望自己這麼一直困惑下去,在內心掙扎了幾天之後,他決定到咖啡屋找她,和她談談,至于談什麼,他——還沒決定。
唐湘石看著價目單上—大串听都沒听過的果汁名稱,抬頭對她說︰「我點了果汁之後,可以耽誤你幾分鐘嗎?我——有事情……」
浩文點點頭,她也很希望能坐下來一會兒,漸強的疼痛使她昏眩又冒冷汗。
「我去跟老板說一聲。」
于是唐湘石隨手一指某種果汁,方浩文在紙上記下後轉身離去。約過了五分鐘吧!她端著果汁回來,並在他對面坐下。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問。
「你……你臉色不好,是不是……」
「我知道我臉色白得跟鬼一樣,已經有人告訴過我了。」發覺自己正在低吼,浩文深吸了口氣。「說出你找我做什麼,然後喝你的果汁,好嗎?我還得工作。」
身體不適使得她的耐性大打折扣,而上回洪艷艷給她的那—巴掌還寫在臉上呢!她真的認為不該再和唐湘石有听牽扯,即便是說說話也不好。
天!為什麼這麼痛?每個月固定的折磨,就不能有一次例外嗎?
「你……真的沒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