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上了你 第6章(2)

「我想浩文一定是太累了。」她嘆氣。「她就是這麼固執,不肯听人勸。其實,接受別人暫時的幫助並不可恥啊!如果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嘛!」

「浩文的原則是既多又討厭,我真心疼她對自己那麼苛薄。」

「你真的很關心她。」這是個直達句。

「她對我更好呢!對了!澳天介紹你們認識,她是個值得深交的朋友。」

「呃……你快進教室吧!要打鐘了,下課後我再來接你。」

「不用麻煩了,只是走到校門口……」

「見你上了公車我才放心。」

打從他為了她受傷之後,他們之間就這麼自然地發展,沒有責任,沒有壓力,他單純地呵護她,而她也默默地接受。

最讓她覺得感動的是他從不曾要求她付出什麼,她答應,他很開心,她搖頭,他也能微笑接受,這對她來說是很特殊的。在情感上受過兩次傷之後,她覺得自己目前需要的正是這種若有似無,像愛情也像友誼的東西。「好了!快進去吧!別再擔心了,好好听課。」高奇峰模模她紅得可愛的臉頰,微笑著說。

然後,看著她走進教室,他轉身往校門口跑,陳明忠正在等他呢!他們要上斗牛士吃牛排,再上KTV好好唱一會兒歌。

想起陳明忠那張拉長了的臉他就忍不住要哈哈大笑。

今天,他終于苦哈哈地向高奇峰承認輸了,這些日子來他數次看見高奇峰和白千紫有說有笑地走在一塊兒,而那已足以證明他先前認為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真的發生了。

也難怪陳明忠快樂不起來,同樣是吃喝玩樂,掏錢和看著別人掏錢感覺可相差太大了。這會兒,再好吃的牛排到了他嘴里都變得淡然無味,到了KTV也許唱歌都要掉眼淚,他幾乎可以想像陳明忠親吻他的鈔票說再見的情景。

他可就不同了,一定會心情愉快地享用沙拉、湯、面包,好好感覺一下牛排的細女敕。進了KTV先點個飲料,選一些張學友、劉德華的情歌來練練歌喉。最後,一定得等到最後,陳明忠哭喪著臉要付錢時,他會告訴陳明忠他請客,讓陳明忠把錢收回去。

是的,他的確該請陳明忠那小子吃—頓。如果不是他和千紫吹了,如果不是他激他打那個賭,也許高奇峰就跟白千紫無數次在校園里擦肩而過,永遠也沒有互相認識的機會。

老實說,他很久不曾想起那個賭約了。他開心,他快樂,哼著歌,這一切的一切全是因為千紫而不是免費吃客牛排及高歌一曲,而這種甜蜜興奮是他在以往無數次戀愛里所不曾體會到的,或許……他以前根本不懂什麼是愛,男女在一起不僅僅是想有個伴或上床辦事,其中還要有一些心靈上的契合,那才可以讓感情持久。

他這回是真的在戀愛了,浩文該會替替他高興吧?還是會替千紫感到悲哀?噢!去他的,他絕不會傷害千紫,尤其在明白了自己的心之後,浩文遲早會了解的。

走吧!先去耍了陳明忠,然後接千紫下課。接著他得找個機會和浩文談談,什麼時機適合把他們兩人原本就認識的事情告訴千紫。浩文應該和他一樣急著自謊言中跳月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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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時咽回即將月兌口而出的尖叫,方浩文像韁尸般地急坐而起,呼吸短而急促,渾身冒著冰冷的汗水。

「怎麼了?做惡夢?」黑暗中傳來—個聲音。

她一轉身才發現唐湘石坐在床邊皺著眉看著她。她深呼吸,又長長地將氣吐出。

「你怎麼還沒回去?」

他沒有回答,拿了條毛巾擦著她臉上的汗珠。

浩文用手撥開毛巾。

「回去吧!我會照顧自己。」

「我答應高奇峰會好好看著你,你一定得休息一陣子,不能再……」

「我受夠了人家說我不能怎樣又不能怎樣。」她打斷他︰「你不用對高奇峰承諾什麼,我要過什麼樣的生活由我自己決定。」

「你再這麼沒日沒夜地忙下去總有—天會再倒下,別仗著年輕就虐待自己的身體。來!擦擦汗,免得受涼。」

「你什麼時候變成保母了?唐先生!」她不耐煩地抹了抹頭發。「我已經沒事了,你這麼守在這兒實在很可笑。」

他看著她,手上還拿著毛巾。

「我要知道你確實休息了,並且吃了營養足夠的東西。」

「這幾天來我就像睡美人似地昏睡,把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全塞進肚子里,這樣還不夠嗎?老天!我說過我沒生什麼病,只是……只是女性都會有的一點……一點生理不順,你不能拿了些換洗衣服就在我這兒住下了。」

「我們說好的,你不住院的話就得有人二十四小時看著你。」

「我以為是阿峰,沒道理會是你。」

唐湘石擠出個扭曲的笑容。

「他還要上課,我比較閑。」

「你的服飾店呢?不需要偶爾去巡視—下?」

他沒說話,只把毛巾遞給她。

「哪!擦汗,否則我要自己動手了。」

她瞪著他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拿過毛巾胡亂地在臉上、手上抹著。

「夢見了什麼?」他問。

「啊?」

「我說你是不是夢見了什麼可怕的事。」

「哦……沒有,只是夢見……」她聳聳肩。「沒……沒什麼,我忘了。」

他點點頭。

「那讓我們來談一談吧!怎麼做你才能不要工作得那麼累?我希望你能回服飾店,但你拒絕了。」

「我不累。」浩文說︰「為什麼你們總說我太忙太累了?你們不是我,又怎能替我決定?」

「因為你的確是太累了,人的身體是不會說謊的,它忠實地反應出你的健康狀態。如果不是你太該死地固執,應該也會承認自己的體能正在走下坡。」

「狗屎!」她咬牙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問題?」

「怎麼樣你才肯減輕你的工作量?」

「怎麼樣都不行。」她冷冷地說。

「再想想。我不是很有耐性,你不該逼我。」

「怎麼?難不成你能永遠看著我不讓我出門?我想我該搬家了,繼續住在這兒,我可能會失去所有的自主權,也許連早餐想吃面包還是稀飯都得經過別人投票同意。」

「我是很認真在問你,希望可以討論出—個你能接受的方法,你該死的究竟有沒有在思考?」唐湘石深呼吸忍住怒氣,這女人……難道看不出他是在關心她?

「你干嘛對我吼?我早就要你別理我,為什麼你還賴著不走?唐先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些人得工作才有飯吃,我就是那些人其中之一,這樣你明白了吧?我也不想老是在工作掙錢,但我要自食其力,所以我安于這種生活方式。」

「我可以替你找輕松一點,薪水又高的工作。」

「應召女郎嗎?」

「你……該死的你真想惹我生氣?你相信我會替你找‘那種’工作?」

浩文嘆口氣。

「抱歉!我知道你不會,但……我說要自食其力,那是認真的。我不想靠任何關系得到任何既高薪而又輕松的工作,不管它是高尚還是為人所不齒。」

「你……」唐湘石站起來走到窗邊,又走回她面前,「你以為你清高嗎?你以為你這種愚蠢的堅持能適用于這個社會?你錯了!環境永遠不會為人改變,人必須隨著環境的改變去調整自己的步調以配合它。也許你家貧,沒有親人的經濟支援,更也許有什麼原因讓你堅信一切都得靠自己,但想想你的朋友吧!他們關心你,希望能幫助你,在不傷害你自尊的前提下,難道就這麼難以接受?」

空氣似乎凝結在凍人的氣氛之下,唐湘石的言辭冷冽,方浩文的眼神更是充滿寒意。

浩文沒有回答,也許因為他說痛了她的傷處,讓她盡避氣憤卻無法反駁。

她是只剩下自尊了,只剩下那麼點驕傲,如果她放棄了堅持,為了較安逸的生活而接受那些幫助,那麼她就真的一無所有了,難道他們就不能試著去了解她嗎?

「你知道你昏倒時造成了多大的騷動嗎?大家都被你嚇了一跳,你同事還哭了呢!」唐湘石以為她的沉默即代表著心意的動搖,因此繼續說︰「你不是最不願意別人為你操心?那麼,為什麼還要讓這種情形持續下去?」

浩文終于忍不住了。

「唐先生!你是在試圖挑起我的愧疚感嗎?說得好像我是個惹禍精,沒事專給別人制造麻煩。也許我該提醒你一下,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她停住,接著搖搖頭。「算了!這麼說並不公平,而我也不是凡事怨天尤人的那種人。」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其實你那麼想並沒有錯。」唐湘石輕嘆一聲,「是我害你丟了服飾店的工作,害你莫名其妙挨了洪艷艷一巴掌……」

「而且因為你成天守著我,我現在那兩個工作也許又要保不住了。」她嘆氣道︰「為什麼你不干脆離我遠一點?那我的生活一定會單純多了,就算真的累昏了,累病了,累死了又怎麼樣?人總得走自己該走的路啊!」

「你才多大歲數?居然說出這種話來?方浩文!你——你實在辜負了我們對你的關心。」

「你——關心我?」她張大了眼楮,並非不相信他的關心,畢竟他待在這兒幾天了就為了照顧她。只是,這樣的一句話……她很難相信竟會出自他口中。

唐湘石轉過身去,停了幾秒才說︰

「我關心你是件很奇怪的事嗎?」

「呃……不!我很感激。」她低聲道︰「但……」

唐湘石長嘆了口氣,不耐地打斷她︰

「我不要你感激,只希望你考慮一下,好嗎?就當是彌補吧!讓我替你找一個不需這麼辛苦的工作……」

「噢!為什麼又繞到這個話題上來?你不欠我什麼,更不需要說彌補那種傻話。」

「你這女人……」

唐湘石滿腔怒意正要爆發,忽然記起她正在靜養,而且天已微明,不知哪兒還傳來雞叫聲。

懊死!他是來看著她休息的,怎麼竟讓她說了這麼多話?

他放輕了聲音︰

「我去替你買點早餐,你吃過了再睡一下。」

「我不想吃東西,而且我已經睡得夠多了。」

唐湘石根本沒理會她的話便走了出去,留下浩文望著關上的門生氣。

他到底想怎麼樣?而她又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擺月兌他?

花店和咖啡屋都請了假,雖然兩位老板都很和氣地要她好好休養,但那畢竟是兩、三天的事啊!沒理由要人家為一個上班不到一個月的人長久保留那個位子。

真的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即使她已愛上這些日子來充足的睡眠和可口的食物,她還是得盡快回去工作,最好是能立刻開始。

看了看鐘,都六點多了,沒想到從她驚醒之後便和他說話說到現在。雖然他多半在訓話,不然就是兩人在爭執,她還是慶幸有個伴在旁邊陪她,那使得時間過得快多了。

從夢中掙扎著醒來後她就很清楚自己別想再睡了,因為夢里的景象太鮮明了,好像她一閉上眼楮就會看見,腦殼破裂,下肢折斷,右手只靠著點皮連在肢體上,凸出的眼珠直瞪著她……天!她以為不去想就會慢慢忘記,事實上也是,如果不是那天進了醫院……在記憶中已漸漸模糊的故事又怎麼會再度出現在夢中?

她揉了揉微微疼痛的太陽穴,向後靠回床上,試著回想父親生前的模樣,倒不是說她忘了父親長什麼樣子,只是在看過了遺體後,每回想起父親,先浮上腦海的總是那具殘破的尸身。

印象中,父親和母親一樣很少理會她,曾有一段時間她強烈地懷疑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可是,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有母親的臉型和父親的眼楮,一看就知道是誰家的孩子,這些話使她心里浮起的—線希望也消失了,她就是他們生的,即使他們每天忙著爭吵沒空注意她,她依然是他們的女兒,沒法子換了。

想到這兒,浩文苦澀地笑了,人在小時候真的會有許多可笑的念頭,不是嗎?她在小學一年級時還曾對阿峰提起想和他交換父母呢!也許他早已忘了吧!

她閉上眼,正想著唐湘石怎麼去了這麼久,她幾乎又要睡著了。盡避不願意,這幾天她的確是一有機會就睡,好像要把以前不足的睡眠時間全給補回來。

這時候,門把扭動了,唐湘石推開門。

浩文撐開變沉重了的眼皮。「我先睡一會兒,等一下再吃好不好?」

「恐怕不行,有人想見你。」他說。

「這麼早?」她皺眉,隨即諷刺地笑了笑。「怎麼你沒有趕她走?我還以為我病重不宜見客呢!」

來的是阿峰還是千紫?再不然就是咖啡屋的同事,除此之外她想不起自己還有哪些朋友。

唐湘石看了她—眼,說︰

「我是覺得你不該見任何人,但這個人……我不好趕她走。」

「哦?」

「她說她是你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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