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露白扼腕死了!
五十兩耶,不是五文錢、五兩銀,他居然眼皮眨也不眨的一口答應,早知道她就來個獅子大開口要他個五百兩,只是人間難買早知道,她就是太老實了。
她在心里嘀咕個半天,幸好鳳訣還真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要不然非吐血不可,要不是對象是她,他壓根不需要人伺候。
算了,既然鳳訣這麼大方的給錢,她也得拿出實力來,她自己隨便填飽肚子,交代蒙寰看著他的主子,她一頭扎進廚房去了。
泡在廚房里,其實她沒有那麼多的不情願,模著良心說,她愛琢磨這些,還很會觸類旁通——應該這麼說,她對這些東西有天分,做出來的料理大家都愛吃,這讓她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
不過先說好了,前提都得建立在她自個兒願意的情形下,否則一切免談!
男人享受了兩天的和顏悅色、有求必應,看在銀子分上的于露白不再像剛出發時那樣的只做表面工夫,他這身疹子順了她原本時時警惕的刺,就算不舒服,好像也值得了。
又過兩天,鳳訣身體已經恢復,他們舍了馬車,改走水路,一路向北,便可直抵京城。
鳳訣包下了三層大商船,他們連人帶馬車,還有她的「家累」都上了船。
其實只消包下一層船艙就夠他們一行人用,說起來他們總共就四個人、幾匹馬,還有一條狗,用得著那麼大的空間嗎?
不過有誰會嫌棄能活動的空間太大?
于露白不會,沒有旁人,她很自在,愛上哪就上哪。
吃貨也開心到不行,它這輩子還沒有在水上行走的經驗,從船頭竄到船尾,見了人尾巴不停的搖,尤其見到她,總是歡快的一陣亂舌忝。
也難怪它開心,走陸路時,它只能偶爾被放下來走一小段路,大部分時間都蹲在行囊里,三不五時鳳訣大開善門,放它進馬車里歇一會兒——于露白完全沒想到這位九爺哪是良心發現,根本是看在她因為舍不得吃貨長時間悶在行囊里,抱在手上一起騎馬,嫉妒吃貨這小東西居然能靠她這麼近。
也許因為一直沒有得到可以解放狂奔的機會,這下也顧不得會不會暈船,吃貨使勁的撒歡,攤著肚皮慫恿人家模它,看它那一臉滿足樣,于露白好笑的模著它的頭。「一會兒要是暈哭了,我可不管你。」
大運河是南北交通的大動脈,河面廣闊,船只來往如織,客船、貨船、客貨船多不勝數,這個季節兩岸楊柳依依,垂在水面上隨風搖曳,美不勝收。
只是美景再美,看了兩天也就麻木了,說也奇怪,她和鳳訣都不暈船,倒是蒙寰一個大男人又吐又瀉,十分狼狽。
不過她的情況也沒好到哪里去,這兩天她下月復疼痛的感覺加劇,算算時日,她早就該來卻遲遲未到的小日子,不會是趕上這時候吧?
她的小日子一向不準,練兵還是戰事緊急的時候更常常不來,這回,比上回慢了好幾天,慢上好幾天的結果就是來的那幾天會生不如死。
看起來她得去找個糖水來喝。
她正想回自己的船艙,轉頭卻見鳳訣從樓梯口下來,他穿了件天青色蜀錦袍子,墨色斜襟披風,只戴個綱巾,風姿高雅的走過來,風吹過他的兩袖,恍如天上謫仙。
于露白很少看男人看到這麼失態,只覺得鳳訣俊逸的身影像珠寶在霧水蒙蒙的天地里閃著光芒。
見她目不轉楮的看著自己,鳳訣墨黑的眸子浮起笑意,尋常女子是不會這麼看男人的,她們總是害羞,在害羞底下隱藏的卻不知道是什麼,于露白不是那些做張做致的閨閣淑女,她看著對方的眼神,那眼楮通常都是筆直的,又不同那種直勾勾望著人看、全寫在臉上的女子,她的眼神帶點犀利和明媚,只要仔細一瞧就能發現里頭只是很單純的審視,沒有半點其他想法。
即使于禮不合,他卻很喜歡,以前喜歡,如今依舊。
只是,她的眼里帶著一些意謂不明的困惑。
是對他這個人產生困惑感嗎?
最怕是什麼都沒有。
他以為,因為困惑才有好奇,有好奇才會有追究,那表示對他這個人她是不排斥的。
好現象。
「蒙寰大哥還好嗎?」她被鳳訣眼里流淌的溫柔看得有些窘然,只差頭頂沒冒出煙來,她這是偷窺被發現了嗎?
「船工拿了土法子給他灌下去,這會兒睡了,我讓阿德看著他。」他任她轉移換題,心里充滿竊喜。
「那好,我不太舒服想去歇會兒,你有事再喊我。」肚子悶悶作痛,就算她是個女漢子,遇到月事也沒轍。
幸好他船艙的房間就在她隔壁,有任何聲響她立刻能發現趕到。
鳳訣睞著她原本潤紅,如今卻有些蒼白的臉蛋,嗯,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啊,原來。
「有事一定要喊我。」她不放心。
蒙寰倒了,阿德分不開身,她要是也躺下,這位九爺身邊可是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了。
他身邊說什麼也得多添幾個人。
于露白心神猛然拉了回來,她是他什麼人吶,又何必替他想這麼多,他身邊有沒有人伺候跟她有什麼關系啊!
她安靜的回了自己的船艙,和衣躺下,又拿被子墊著小骯,這樣總算舒服許多,人一舒坦,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她醒過來,只見船艙外的天色已經全黑,她居然睡了這麼久。
起身,一模茶壺冷的,她就不喝了,坐了沒一會兒,敲門聲響——
「誰?自己進來吧。」
她不想動,沒想到推門進來的是鳳訣,手里拿了把玉骨扇。
他看見于露白臉蛋上還有些懶怠,不由有幾分心疼。「身子好些了沒?」
「不礙事的。」她趕緊站起,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可是主雇身分,只是他來干麼?
對喔,他身邊可是一個倒茶使喚的人都沒有了。「九爺有事?」
他喊了一聲,「進來吧。」
進來的人于露白認得,是船上的廚子。
一大盤香氣蒸騰的水餃和調味料、一壺熱茶上了桌,身材圓墩墩的廚子對她一笑,笑得頗有深意,不發一語的退了下去。
這是玩哪一出?
再看那些餃子,造型各異,既有朝天的大泡眼金魚型,還有色彩斑斕的鴛鴦、羽翅翩翩的蝴蝶、元寶形狀……這些個水餃,怎麼看怎麼眼熟啊!
「你嘗嘗,我讓廚子做的,不過還是有些不地道,皮捏得沒你薄,餡料雖然是照我吃的味道跟他說讓他調的,我嘗了幾個,還是沒你做的入味好吃。」
于露白有些啼笑皆非,這些餃子是她上回在客棧為了食欲不佳的他,呃,不,是看在五十兩銀子絞了腦汁想出來的餃子花樣。
她別出心裁在面粉里摻了玉米粉和瓊膠,捏塑出來的金魚修尾輕搖,玲瓏透明,還能看見魚肚子里的餡料,船上的廚子做出了幾分相似,但不知味道如何?
那廚子可是興奮極了,拚了老命的問鳳訣哪來的奇思妙想,能不能讓他學了去,以後做給商客們吃?
「你——」
「這不是到用膳時候了?」肚子餓就該用飯,不論帝王還是販夫走卒,他既不彰顯自己的刻意為之,也不讓于露白覺得不自在。
「九爺可用過飯了?」這世間階級森嚴,可沒有會想到下人肚子到底餓不餓的主子。
這明著暗著,是給她送飯食來了。
為什麼?不過是一場交易,她有那麼重要嗎?
「用過了。」
既然這樣,她也不矯情,這些賞心悅目的餃子的確有令人胃口大開的魅力,她舉箸便吃。
「除了這些個花樣和餡料,阿白你還能不能想出別的?」
于露白本來吃得好好的,卻被他的話給嗆了下。
這是跟她套近乎嗎?怎麼听起來不協調得很。
「九爺還是直呼我名字就好。」
他嘴唇的弧度始終只有一點,似有還無,讓人捉模不透。「我這是叫你的名字不是?」
于露白暗道這人心機重,不是個手段弱的,惹不起,愛叫就隨便你!
「也不是不能,這餃子可以蒸煎煮炸,因為餡料的不同,有不同的做法,就連煮菜的烹炒爆燜烤我想也可以試試看,至于餡料就更寬廣了,茄汁、麻辣、五味、鮮咸、糖醋、蠔油、紅油、椒麻……唔,雞鴨魚肉菇子海參魚翅發菜,時令鮮菜都能用上……」她咬著筷子,「我大概就想到這些。」然後又夾了個水餃放進嘴里嚼了兩下吞下去。
「我們合伙吧,開一家酒樓,賣百味餃子宴。」
嘴里這顆水餃她咬都沒咬直接咽下去,然後因為吞得太快了,又被嗆了下,急急接過他遞來的熱茶,灌下肚子,吁了口氣後擦嘴,「這也能賣錢?」
「能,只要你把想法、做法擬好交給我,我想是能賺錢的。」還是世間獨一份!
「成,給我幾天時間,不過——」她意味深長的轉了轉眼珠,放下筷子,不吃了。「我有一個條件……」
「我洗耳恭听。」他不說好,也沒說拒絕,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就知道要打蛇隨棍上,她出人意表的舉動還真多,他以前怎麼會以為她就是個只知道作戰打架、其他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片子?
他心里劈里啪啦的把算盤打得響叮當,正苦惱著回京之後能用什麼借口再見她,如今機會自己送上門來。
是該做兩手準備的,關系緊密了,將來不愁沒見面的機會。
于露白可完全沒想到黃鼠狼正伺機而動,她露出慧黠的笑。「我听說你的貨行隨船隊出去賺了不少銀子,幾時你的貨還要出去,也讓我參一股?」
這個提議顯然出乎鳳訣的意料,他微微一笑,「你從何得知我的貨行隨船隊出行只賺不賠?」
「你請我做保鏢,這可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的活兒,我要是兩眼一抹黑,隨便應了你,不是自己找死嗎?我若連你是阿貓阿狗都不清楚,要是有個萬一,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那就冤了。」
鳳訣憋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