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歲千千歲(上) 第五章 全新一家人(2)

進了家門,灶間傳出香噴的燒菜味,矮桌上已經有一陶罐豆葉湯,一碟腌蔓青,一盤綠薤,尤三娘還遵照姜凌波的囑咐,替陸善蒸了個蛋羹,在加上買回來的肉火燒、醬鴨,算是豐富異常了。

阿奴進門就自動自發的去給尤三娘打下手端盤、燒火,等姜凌波去給看似困頓的陸善淨手、擦臉回來,熱飯菜都已經上了矮桌。

對姜凌波的大包小包血拼行為尤三娘頗為贊賞,還嫌她絲棉買少了,只顧著給孩子和阿奴扯布料,她自己呢?

姜凌波專心的用手撕著醬鴨肉和肉火燒,陸善長的還是乳牙,太堅硬的食物不只咬不了還不好消化,但如果撕成細細一小片也是能吃些的。

一見吃食,小陸善的睡意飛了精光,不只吃了半大塊夾了滿滿肉餡的肉火燒,蔬菜也都乖乖吃下肚,不過要姜凌波喂食就是了。

不由得要說小家伙真的是吃多了,那肉火燒一個就有人臉大小,皮薄而軟,羊肉里的肥油滋潤到蔥花和餡料里面,鮮香可口,王府里這樣的平民食物別說吃,連听也沒听過,因為新鮮,他吃得肚滾溜圓,坐也坐不住了。

姜凌波贊美了他幾句。

沒有在王府養成什麼吃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壞習慣,只要送到他嘴里的食物都會乖乖咽下去,真是個不挑食的好孩子!

至于積食的問題,待會兒小院子溜溜就是了。

姜凌波才想去溜兒子便听見有人敲門,听喊叫聲,是賣牛人把母牛送來了。

她讓阿奴拿錢去把余款付了,把牛牽進小院里。

阿奴好一會兒沒進來,原來賣牛的人姓葉,也是個實在人,賣牛還附贈了幾捆新鮮牧草。

他深知像姜凌波這些住在城里的人家,別說去哪給牛找飼料,恐怕高梁秸稈還是牧草都不知該去哪找,這才送了幾捆牧草,不想凌波讓阿奴多給了他四十文錢,吩咐他隔兩天就送些新牧草來,她願意用每捆十二文給他買。

牧草鄉間隨便割就一大堆,不值錢,老葉大喜過望,沒想到還能換錢,直稱會按時把牧草送過來。

院子小,除了晾曬衣物,倒也還放得下一頭牛,除此,剩下走道,其它就沒什麼余裕了。

知道姜凌波買牛的用途後,尤三娘一本正經的說了句,「是有點人家娘親的樣子,還算可以。」

姜凌波臉皮抽了抽,她這娘是有多失職啊,連尤姊都要削她。

小家伙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龐然大物,又見它有雙十分溫柔的眼眸,倒也不怕,還女乃聲女乃氣的學著哞哞的叫了好幾聲,逗笑了大伙。

夜還沒深,星星月亮什麼的看來看去不就那個樣,至于越夜越美麗的夜生活,您就別逗了,這國家可是有夜禁的,再說了點油燈費錢,沒那財力,何況對她們這種每天一早就得早起干活的人來說,還是早睡早安眠。

賣吃食,事前要準備的活兒跟小山沒兩樣,尤三娘和姜凌波起的比雞還早,平常不到寅時兩人就在鋪子里忙活開來了,等到剛剛可以喘口氣,就該開門等客人上門了。

這麼早能開門營業,自然平時是免不了要給巡衛們點好處的。

等雞鳴,那還做不做事了?

因為多了個陸善,阿奴自告奮勇要頂替姜凌波去鋪子幫忙,她興致勃勃的,也不知多早就起床,燒好了早飯,洗妥了一家人昨日換下的衣物,又晾曬好,甚至還把院子打掃了一遍,喂飽了母牛,這才跟著直搖頭的尤三娘去了鋪子。

誰都不知道她還熬了夜,將姜凌波買回來那兩塊布料都裁了,打算晚上再繼續後續的工作,不用多久小少爺就有柔軟舒服的小衣穿了。

「是阿奴做的不好嗎?」尤姊怎麼直搖頭?她做錯了什麼?

「我和妹妹也沒把你當外人,家里事就這麼多,三個人分攤著做也就一會兒的事,往後時日還長,不要這樣。」這丫頭還是把自己當奴婢,巴不得將所有的事都攬來做,就怕做少了會沒飯吃似的,真叫人心疼。

「阿奴是娘子的奴婢。」

「她不是把賣身契還給你了,那表示你是自由的,我瞧她那態度也不像是把你當丫頭看。」

「所以阿奴更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

「傻丫頭!」這種觀念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的,大概是和姜凌波相處的時間久了,自己竟然也逐漸受她影響,覺得人與人之間並非一定要分出個高低,她們兩人說起來什麼血緣上的關系是沒有的,但是卻能情如姊妹的生活在一起,這樣不也很好。

兩人漸漸走遠。

送走兩人的姜凌波伸了伸大懶腰後,認認真真的在院子練了一套詠春拳法,詠春的小念頭是意念拳法,以手型入門,以意念去發揮,她的腳如今不利落,但是並不妨礙從念頭上下功夫。

待她活動完畢,剛用帕子拭了額汗,就听見屋里傳來的腳步和嗚咽聲,「……涼,涼……涼你在哪?哇……」

頭發亂蓬蓬的陸善抱著布兔子,赤腳帶著稚女敕的童聲,撲上前便來抱住她的大腿,「涼壞,善兒以為你又不見了。」

他一醒過來就發現床邊沒了人,這下嚇掉了心肝。

「沒事、沒事,娘不是在這。」看著他邊掉著大顆淚珠邊緊偎著自己,磨蹭不放,姜凌波安撫的摩挲著他的背,直到他止了哭泣。

這麼深的不安全感,還以為自己昨天讓他賴了一整天應該稍微可以安撫一下他的心,結果今早沒和他一塊起床就天崩地裂了,看起來是該跟他談談了。

姜凌波用手指慢慢梳理陸善的軟發,一直等到他哭完,只剩下抽噎的時候開口了,「善兒相信娘嗎?」

他囁嚅了下,不知本來想月兌口而出的是什麼,但發現娘親用那雙好看又清澈的眼楮瞧著自己,很快發現自己若是說不相信娘親,肯定會傷了娘的心,但是要說違心之論又不能,他是真的怕娘又丟下他不見,到時候他就會變成沒人要的孤兒了。

凌波見他忽閃忽閃著大眼楮,還因為內心掙扎含起了大拇指,看起來她這便宜娘在孩子面前還真的沒有信用可言。

她把小家伙摟進懷里,看著他的眼楮。

「相信娘一次,娘不會再無緣無故把你丟下,娘是大人了,平時有許多事要做,你要是沒在床上看見娘,那麼娘也許在廚房給你搗鼓什麼吃的,也許在院子掃地,你別慌,仔細找找一準能找到娘,如果娘要出門辦事,也會事先告訴你,不教你擔心,你說這樣好不好?」

「那要打勾勾,誰叫涼以前欺負善兒小,說話不算話,離開就不回來了,她們說是因為善兒不乖,所以涼不要我了。」他伸出小小小指,女乃聲女乃氣里居然有著心酸。

「是哪個混帳講的話?娘去打她!」是哪個長舌的在孩子面前造謠,雖然……好吧,那個朱紫薇是真的扔下孩子……應該是尋死去了,大人的一意孤行哪想到會給孩子心靈上留下陰影裂痕,唉。

「是秀藍姊姊……」

「秀藍以後不會回來了,還是你喜歡她伺候你?」她勾起了小東西的手指,一大一小,很認真的勾了手指,還蓋了章。

「善兒不喜歡她,她老是不在,總忙著和其它丫頭說笑,吃東西。」他的事情總是被排到最後。

姜凌波心疼的把他抱上大腿,雙手推著輪椅往房間去。「你看這樣赤腳跑出來,要是著了涼怎麼辦?我們先去穿鞋,娘再替你梳個好看的發髻,然後咱們一起去吃飯。」

他可愛的縮縮腳趾,有些害羞的笑起來,雨過天晴,終于笑開了。

因為心情好,陸善吃了一小碗小魚蔬菜粥,一碗姜凌波煮過的牛乳。

雖然生牛女乃的營養價值要比煮沸過的好上許多,但是這年頭要是腸胃不適應,拉肚子也會要人命的,這險還是別冒的好。

母子倆一起吃飯不是頭一遭,姜凌波以為還要像昨晚那樣喂他,不料,也許是得到了她的保證,陸善小包子居然堅持要自己用湯匙挖粥吃。

他沒有將飯桌弄得一塌糊涂,用餐禮儀標準又優雅,看著他細嚼慢咽的模樣,差點跌壞了姜凌波的下巴,她覺得要訂正一點,王爺,小女子冤枉了您,您還真把咱家包子教得很不賴。

這顆包子也是聰明好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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