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不知道等待一個人回來會讓人口干舌燥,心里滿滿的慌,所以,湛天動進來的時候,她竟然驚跳了下。
湛天動看著坐在床沿上的她,那毫無瑕疵的肅容顏帶著一抹紅直延伸到耳根子,星眸半閨帶著提防,神情看似淡然,可不自覺捏著衣角的小動作還是泄漏了她的緊張忐忑和不屋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兒,我想你了。」他很自然的月兌下新郎服。
看見他一進門就月兌衣服,西太的心抽緊。
理應她替他寬衣解帶的是不是?
湛天動來到她身邊。
他有多久沒能見到她了?如果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麼這些天來的相思,就憑掀蓋頭時候看的一眼,也不能滿足他想念她的渴望。
見不到面的時候想念,為什麼見了面,她就要變成他的人了,他依舊疼痛般的想念他?那是一種渴望,因為壓抑想念得太久了,美夢一旦落實,反而卻步了。
「我也很想你。」
下一刻她感覺到溫熱的氣息欺近,她很快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摟住,人落在一堵溫暖的胸膛里。
然後他動了,他吻住了她,他感覺到她香甜的唇舌,和與他一同跳躍的心跳。
……
片刻後,他回來,黑發猶帶濕潤,掀開團繡龍颶的大紅被褥上床,看見蜷縮成一團的西太,軟玉溫香的身子肉骨均勻,他越看越喜歡,伸臂將她欖回臂彎。她的唇動了動,滿眼迷糊的看著身邊多出來的人,本能的偎入他的懷里。
相愛相歡,相擁而眠。
他多希望這一輩子,她都能如此在自己懷里睡去,然後再如此從自己懷里醒來一一他的天色微明,西太醒來,身邊的被褥已是一片冰冷,枕邊沒有人。
昨兒個夜里糊里糊涂中感覺睡著的時候身邊多了個暖爐,半夜雖曾翻身,可沒多久,自動自發的又挨著睡,哪知道這會兒人卻不見了。
她半眯著眼看著帳幔,有一會兒沒回過神來,最後才想起來和她同床共枕的那個男人有晨起練武的習慣,每天天未亮就會出去耍一套劍法,或是練一套拳,總要練到汗水打濕衣裳才會作罷。
這時,丫頭在門外輕輕喊著,「小……不,要叫大女乃女乃了,該起了。」
「進來吧。」她動了下,不料渾身酸痛,伸手是痛,抬腳也是痛,不過開口說個話,也不知牽動哪里,半身發疼,一時臉色有些抽搐。
薄綢水紅的百鳥朝鳳帳幔被掀起,十九撩紗扎帳,兒倒水倒茶,麟囊拿袍子裹著西太,湯兒服侍洗漱,這時,湛天動從外面進來,果然一身汗氣,身上肌肉因為汗濕透過衣裳顯得若隱若現。
他一進來,四個丫鬟齊聲喊了聲姑爺,聲音又脆又整齊,看起來湛天動平常累積的威嚴和昨天的大紅包派上了大作用。
「這里不用你們伺候,都下去。」婚前,他屋里頭就不讓丫頭們隨便進出,整個府邸也就一個福來能近他的身,今天是他新婚第一天,不需要這些丫頭來湊熱鬧。
四個丫頭看了看女主子,再瞧瞧男主子,一個個低眉順眼的離去。
湛天動就著微熹的光看著西太,只見她小小的臉蛋上有幾分疲色,但一雙明媚的眼楮蕩漾著波光,似嗔似喜,散發著一種逼人的美麗。兩腳赤著踩在腳踏上,那姿態,像沾露的荷花,搖曳中帶著一股矛盾的柔弱,他心里歡喜,覺得無比滿足。
今天他醒來的時候,發現睡在身邊的小妻子,心里好像浸了蜜油似的,新婚的喜悅和幸福感充塞著他的心房,他悄悄的下了床,為了不把西太吵醒,還刻意放輕了動作。
「你醒了?」
西太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起來,丫頭被遣走了,凡事要自己來,她長年在外行商,自己打理自己成了習慣,倒不會覺得少了丫頭像缺手缺腳似的,但是這會兒她身上的確沒力氣,而且要起身,當著他的面,袍子下卻連一件里衣都沒有,即便他已經是她的丈夫,她還是忍不住往床里縮了下。
「你一身汗,要不要先去洗一洗?」
先把他遣走,自己再起身穿衣。
「還是不舒服嗎?」他直白的問。
她先是「嗯」了一聲,然後微垂下頭,「也不是很疼……」
湛天動的目光移過來,鎖在她讓人怎麼都看不厭的頸子上,烏黑的秀發披在肩上,他眼前的西太已經是個小熬人,那初初展露的風情,像破殼的幼鳥惹人憐,讓他忍不住伸指摩挲過她細女敕的香。
他的指月復帶著粗糙,她的頰卻像花瓣一樣嬌女敕,那感覺倒不會不舒服,只是帶著一種她說不出來的酥麻。
她試著讓自己鎮靜一些,再把袍子拉高了些。「你先出去……不,轉過頭去就可以了。」好意思,張開雙臂,讓她替自己穿上金絲蝙蝠繡紋猩紅袍服,打上衣結,再將一頭青絲梳到光滑水潤,挽成高髻,戴上用一整塊翡翠雕成的綠雪含芳玉冠,再以一支嵌了珍珠的結條簪子固定。
一個翩翩美男子,說不出的氣宇軒昂,西太忍不住贊美他。「你真好看。」
「是媳婦兒你把為夫打扮得好,以後就都交給你打理了。」
「請大爺多多指教了。」她屈膝福了福。
兩人相視而笑。
新婚第一天,小倆口原該去給長輩見禮、磕頭敬茶的,可這宅子上沒有公公、婆婆,主子就她和湛天動兩人,人口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一一不過,那也不代表什麼都不用。
最起碼,開宗祠入族譜,拜見湛天動過世的父母,這道手續是不能省的。
湛家祠堂很新,可見是他發達了以後才蓋的,高柱大堂,用的都是上好的紅木,牌位格子就放了她公婆兩人的牌位。
丫鬟們拿來蒲團和線香,西太跟著湛天動恭敬地在蒲團上跪下,然後焚香禱告,方才禮畢。
湛天動很安,眼神微黯,直到走出祠堂,他都沒說話。
西太能明白他黯然惆悵的心情,主動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掌心,表情有些羞赧,微微垂下頭,有些小聲的說︰「我會給你生很多很多孩子的。」湛天動有些恍惚的捏緊了她的手,瞧著她兩腮未褪的紅暈,心里一下子灌進許多說不清的感覺。「給我生很多孩子?」
「嗯。」她知不知道她確定了的是怎樣的一樁大事?
這年頭,生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是生死關頭轉一圈還不見得能保住母子平安的關卡,她卻說要給他生很多孩子——他忽然伸出胳臂來,在她的輕呼和丫頭婆子們的反應不及里一把摟住她的腰,像孩子似的將她舉得高高地轉了一圈,那打心底透出來的笑意明明白白寫在閃亮的眼里。
這一刻的心情,他會永遠刻劃在心里,無論往後歷經多少歲月,都不會忘記。
「別……」西太先是被他的笑容給迷醉,一時沒防著他這突然而來的舉動,情急之下只記得要反摟住他的肩,兩眼微睜,嘴唇微開,直到頃刻後被輕輕的放下來。
「大家都在看!」兩腳落地,他卻沒有馬上放開圈住她的手,幸好她沒什麼暈眩感,可她仍要月復誹,他要是敢多轉她兩圈,到時候非捶他不可!
這可是光天化日在外頭,許多眼楮正看著,他不要臉皮,她可還要做人呢。
「哪有?」他回答得很賴皮,順手把她掉到前面來的發絲給撩到肩後,照料她好像是天生自然,本來就是他該做的事情。
他的指滑過她的耳廓,帶著刺麻,她別扭的動了動,回頭一看,果真丫頭們已經遠遠退開,識趣體貼的把空間留給他們倆。
還沒等她把頭轉回來,結結實實的吻便落在她的唇上。
「別動手動腳的……」她的聲音全被他吃了進去。
湛天動總算沒有太過分,嘗到甜頭後,看著她眼楮濕潤,唇瓣嫣紅,終是放了她。他能強烈的感受到她的呼吸,雖然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她帶回床上去,不過接下來他听到她喊餓,于是早飯擺了上來。
一桌飯菜看似家常,一吃進嘴里,嘗了味道,都是看家本領。
清粥小菜、腐皮女乃豆卷、四色甜咸蒸糕、酥酪餅……滿滿當當的一桌菜色,紅黃紫綠,賞心悅目之余,也讓人食欲大開。
幾個丫鬟站在一旁布菜,西太也不管會不會燙口,埋頭吞著香氣四溢的銀魚粥。要笑,就讓她們笑好了,就算是當家主母也得先填飽肚皮才能維持住形象是吧?
「別急,我讓人吹涼了再吃。」看她伸吐著丁香小舌狼吞虎咽,湛天動不禁把眼前的菜往她那端搬動。
粥涼了怎麼會好吃?就是要帶著微燙。「你這樣我就沒地方下箸了。」她搖頭,完全不領情。
丫頭們看了瞠眼,她們還沒見過主子給誰夾過菜,甚至自己吃不吃都無所謂的。
「你們都下去,這里不用人伺候。」湛天動揮手,他知道比起有人伺候,西太更喜歡自在的吃飯做事。
其實也難怪她餓得前胸貼後背,這一天一夜,她就只吃了婚禮前義母喂的兩塊栗子糕……好吧,喝合謄酒時的半口子孫餃也算數,但當時緊張,什麼也吃不下,也不覺得餓,睡了一覺後,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做了太過劇烈的運動,這會兒恨不得什麼都能吃,什麼都好吃了。
她這是餓壞了。
看著她把那甜咸蒸糕吃了大半,又把腐皮女乃豆卷給掃空,湛天動不由得有些歉疚。昨夜他只顧著狂喜的自己,沒考慮到她是否吃了東西……和體力充足,于是為了彌補把小妻子壓榨太過,他給她夾了一筷子腌菜心,哄著說︰「這是廚子拿手的菜色,別看它只是菜心,我只要有它可以扒上兩碗飯,你吃吃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嗯。」菜心裹了醬油和麻油,果然香脆可口又下飯。
「你也吃。」又扒了兩口,看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她遲疑了下,看著菜碟子,決定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賢慧,基于你來我往也給他夾了菜。
吃飯的人捧場,西太覺得兩個人一塊吃飯,的確比一個人用膳有趣的多了。
「吃過飯我帶娘子到園子里轉一轉,以後這些都歸你管,你就當認路。」
「好,昨天沒什麼機會,就當飯後消食。」理由正當,不從也不行,誰叫她以前每天走的就是從縹緲樓到大門口的那條路,回府嗎?也只是改由門口到自己的房間,別處,別說沒那閑情逸致閑逛散心,泰半時間,她根本人在海上,不在海上的時候也要每個鋪子溜溜,瞅了空,還有成疊的帳冊等著她一一她最大的問題是,馬不停蹄的生活,一旦有空,除了睡覺,天下無大事。
怎知她允得爽怏,但馬上就後悔了。
如果說這府邸前庭後院加一加三房兩間也就簏了,這宅子一個院子連著一個院子,院子和院子中間還隔著大小不一的花園,也就是說,兩個院子之間的距離絕對不是走上幾步就能到得了的,她為什麼會在湛天動邀功的笑容里忘了這件事?
不過,經過這番跋涉,她總算對府中的格局有了略的印象。
她不得不承認湛天動的眼光是好的,富貴不張揚,低調沉著,可屋里的擺設,就算隨便一樣都是真正的名貴。
還有那個荷花池。
荷花池不是挖個坑,把爛泥填上去而已,池子呈長條狀,迤邏的延伸出去,繞過夏日花丼盛放的牆角,去到另外一個院子,又不知從何處延伸出來。每個廂房外或許只有三五花蕾挺拔而出,卻都擠滿亭亭碩葉,滋滋蔓蔓,掛碧滴翠,加上天空高遠,不論是從閣樓上往下看,還是站在荷塘邊,只要是炎熱的夏天,皆令人感覺一片沁涼。
他說,因為她喜歡荷花,卻沒什麼時間欣賞,為了讓她隨時隨地,不管走到哪都能看見荷花的姿態,于是他就吩咐蓋屋子的師傅把荷花池擺進每一個院子里。
他的用心體貼連這種小地方都考慮到了。
「累了吧,走了好久的路,這邊歇一會兒。」
「嗯。」
沒有隨行的人,湛天動月兌下外衣鋪在石凳上。
「改天,你要是覺得揚州住厭了,我在別處還有莊子,你喜歡靠山地方的話,我記得那里有個硫磺泉子可以泡澡,對身子很有幫助,冬天的時候泡了整個人都暖和起來。那里出產的野味山產我記得也挺豐富的,若不然,你想回京去看大舅子,那邊我們也不是沒宅子……」
在他身邊的西太梳著小熬人的發髻,因為坐著,露出一截他怎麼都看不厭的好看頸子,他有些貪婪的看著她那頸線弧度延伸到領子下面消失的肌膚,又想到昨晚床笫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