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中,任初靜是清冷的,除了射擊外,大部分的時間總是待在角落,以蜂蠟和 砂保養她的弓箭,她那虔誠的神態教人不敢隨意打擾她,仿佛這麼做是種褻瀆。
例行的射擊完畢,她把護胸、手套、護指皮套和護臂等用品收進包包裹,背起弓把袋和箭袋走出了教練場。
校圍里的學生三三兩兩早已散得差不多,她故意拖宕離開只是為了不想再見到石勒的面。
他不是容易死心的男人,她相信他如果知道自己被放鴿子,恐怕是會怒不可遏吧!
繞過綜合球場,她走向學校的後門。
既然知道石勒不是個肯輕易認輸的人,走後路就是最保險的方法。
這後門連接的是巷道,向來總有少數的混混會在巷口逗留,雖然如此卻也沒鬧出什麼糾紛來,所以她很安心的走。
是肢體交纏踫撞的聲音吧!因為毆斗中帶起的余波延及了許多不相干的東西,使得戰況看起來更形激烈。
現代人不習慣打抱不平,但任初靜可不,她有一身完備的武藝,自保有余,還可以助人,更何況一群人對付一個人也著實齷齪透頂。
神箭如飛,三支箭翎仍擻擻抖動的箭將歹徒狠狠釘入壁上,戰斗因為她的出現而呈三角。
她看清了仍在混戰中的人,居然是石勒。
再拉滿弓,又兩人被釘進垃圾桶,怨恨的目光被轉移到她身上了。
「干掉她!」有人發令。
石勒變瞼了。
原來他沒有頓下殺手是為了殺時間,現在他等待的人兒已出現,他已失去游戲的心情,英冷地閃過綿綿不絕的攻擊,掏出一把奇型怪狀的短槍。
只見他虎盼鷹揚的身軀如迅雷穿過眾人的身邊,人群紛紛應聲倒地,不一會兒悉數全倒。
「我好像多此一舉了。」手握弓弦,任初靜有些自嘲。
「你的意思是說想束手不管,讓我被人揍扁?」他看見了她英姿煥發的一面,那全神貫注的神情和精湛的箭術,難怪耿隼浩對她贊賞有加。
「我看你是戲耍著老鼠的貓。」她敢打賭他想打垮那些混混不過舉手之
「你太抬舉我了,我可是靠著它才沒被人宰了。」他輕松至極的將手上的槍拋上拋下,一派從容自若。
「那是什麼?」
「可輸出五千伏特的電氣槍。」不用說,這把槍也是出自他的杰作。
「他們不會——」死了?
「放心,只是暈過去,死不了的。」他由她一清二白的臉窺知了想法。「好了,別管這些人,咱們回家了。」耍一個槍花,電氣槍被收入他腋下。
「我是想回去,不過,回的是我自己的家。」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那群原來纏著她陰魂不散的討債鬼,居然不再出現的終究原因在哪裹,但是橫豎不來煩她肯定是好不壞,既然如此,她又有什麼理由逗留在別人家裹。
「好啊!我送你。」他明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任初靜大大的意外了下。
石勒欣賞自己不按牌理制造出來的效果,她困惑的表情好看極了,他喜敞看她臉上流動的生氣,因為多變的表情會沖淡她太過飄忽的空靈,注入一些屬于少女該有的活潑芳菲。
「不——」在他認真的眼神下,她完整的拒絕只好咽回肚子,也罷,橫豎他也不會接受的,他的蠻干和霸氣她早見識過了。「好吧!」
坐上敞篷車,她想到從方才一直放在心中的問題。「你怎麼知道我走後門?」她不相信心有靈犀或未卜先知那一套。
「猜的。」
她沒興趣再追究事情的真相,他既然胡亂說,她就胡亂听吧!
她沉默了下來。
不善言詞是天性,她無意和石勒牽扯出太多糾葛,適時的沉默可以拉開彼此間莫名太過親密的感覺。
「說話。」石勒不喜歡她不言不語的模樣,她分明將他阻絕在她的思維之外,他不能忍受這種事情。
他專制得近乎無禮。
「我不想說話。」她清淡的眼珠忙著汲取拂過車外的風景。
「你不說話我猜不出來你在想什麼,說,不準閉嘴。」他對女人從來沒有這麼倉皇失措過,她到底願不願呼應他的心?
「憑什麼我該讓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她干脆轉身趴在門桿上背對著他。
車子在極速中驟然停止,強勁的沖力令措手不及的任初靜撞上硬物,她驚愕抬頭,「你怎麼搞的——」
石勒的臉和她的距離不過一分之遙,她居然又在他的懷中,那騷動不安的情緒如浮水驟然涌上雙頰,她憶起他吻她,唇輿唇相餃接的感覺。
「我要你。」她的唇清瀲如楓紅,令人想采擷。
任初靜伸張胳臂抵住他愈發靠近的身軀,觸手處卻傳來令人悸動的溫熱,她狼狽的收回手,一時間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眼前的石勒滿身俱是危險,那眩惑人的氣勢宛如由天罩下的天網,慢慢束約住她的呼吸。
倏如其來的喇叭和咒罵聲打破了這份迷離綺夢,他們還在大馬路中央呢!
石勒不情願地放開她,在成團亂的車潮中掉頭離開,這才舒解了交通癱瘓情形。
這人鐵定是瘋了,他居然狂妄到不顧一切的地步,這是她的幸或不幸?任初靜真的不知道。
「你想再制造一場交通事故嗎?」石勒支手托著方向盤,一只手將她往身邊一送。
任初靜輕嘆了口氣。他的佔有欲令人暈眩!
「那……那些人為什麼要找你的麻煩?」
石勒眄了她一眼,「因為我是一塊價值不菲的肉。」
任初靜不滿地蹙起眉來。
「別心急,我還有下文哩!」看來他的小女人沒什麼幽默細胞。「那些人是屬于某人的,他們想請我到他們的國家去,就這樣。」
「請?」他在騙白痴嗎?
「我看不出你的價值在哪裹。」他既不像一般人的上班工作,也不見他有工作室什麼的,起初,以為他不過是個倚靠祖蔭的紈褲子弟,現在,她根本弄不清他的真實身分了。
「你講話還真一點情面都不留。」他的大男人自尊心受傷了。
「如果是好男人,就應該腳踏實地做事。」
「你欣賞那樣的男人?」
「是。」
「我看起來像不務正業的游民?」她對他的印象還真不是普通的壞。
「你不是嗎?」
石勒低沉地笑起來,「和你針鋒相對真是愉快的事,以後我們會有更多機會‘磨牙’的。」他冷不防湊近任初靜的女敕頰偷了個吻。
敞篷車適時停泊。
「你——」任初靜發作不得。他愈來愈是放肆,但她似乎也並不是很討厭他的接觸。
「到家了。」他紳士地替她開門,一臉賊笑。
提起包包,她逃難似的跳下車,身後是石勒那一逕不停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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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的地氈、立燈、沙發、紙縴家具,就連那天被敲破的玻璃也完好如初的仿佛從沒破碎過一樣,她的家難不成被仙女的魔杖點過?或比較接近現實,譬如,老爹得了筆橫財?
任初靜搖掉荒唐的念頭。
「初靜。」任箏站在樓梯口,深黑銹金花的絲質衫,搭著淺褐短A字裙飛奔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任初靜關心的永遠是攸關現實的事。
「你猜。」任箏笑容可掬得像無憂慮的謫塵仙女。
「任箏,你已經一把年紀了,不要再玩這種沒水準的游戲。」他們家到底能不能出幾個正常點的普通人?唉!
「人家心情很好嘛!我的研究通過考試,等通知下來晉級考過關,姊姊我可就是碩士,」她一笑更是千嬌百媚,好不膩人。
「你已經拿了十幾個學位,一點都不新鮮。」任初靜長眼只見過她姊姊這般以拿學位為人生僅有樂趣的乏味女郎,由幼稚園到研究所仍樂此不疲。
任箏根本沒把任初靜的貶駁放進心裹,她的聲音仍在雲端流連。「下次的論文該來寫什麼?初靜,你幫我拿個主意吧!」
「任箏?」任初靜是風箏的那根線,她冷淡的聲音終于引起神游太虛的任箏注意。
「嗯?」
她無法明白這小她一歲的妹妹,為什麼老是一副未老先衰,永遠憂心忡忡的樣子,世界末日又還沒到,世界上到底有什麼好煩心的?
「這些……這些是怎麼回事?」任初靜耐心的比著屋子裹的家具。
她決不會把這樣窗明幾淨的屋子,聯想是任箏打掃後的情形。洋洋灑灑寫出一篇冷僻的論文對任箏是件易如反掌的事,可是換成掃地,她會在半天內把家裹變成垃圾場。
——超級的家事白痴!
任箏眨動瀲艷如秋湖的美眸,「我不知道,我回家就這個樣子啦!」
任初靜挫敗的嘆氣。一問三不知,或許她該考慮去問外星人,還有點準確性。
「喏!你的行李。」任箏由茶幾上拎起一個簡單的行李。
任初靜揚起略愕的眸子,「什麼行李?」
「石勒啊!你的男朋友要我準備的。」她天真的笑道。
「石勒?」他搞什麼飛機?!
「他說你們已經打算同居,今天會回來拿換洗的衣服,你瞧,我都替你整理好了呢!」她娓娓道來,像說天氣一樣。
「他真的這麼說?」任初靜被迫的吞下火藥。火舌舐了出來。
「嗯!」
「而你不問究竟就準備把我送入虎口。」她到底該哭還是放聲大笑?
她受傷了,因為她的家人。「有什麼問題嗎?」
「拿來。」任初靜冷著臉搶過那輕薄短小的行李袋。
「初靜?」恁她再迷糊,任箏也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任初靜低下頭,倔強的不肯讓任箏看見她的眼。
任箏慌了。她雖然少根筋,有時候也有精明的部分,說它是女性先天的敏銳度好了,她終于發現任初靜僵硬的態度。
「沒事,我不在時,你和老爹、痞哥要自己保重了。」
「沒問題!我們會很好的。」呼!她還以為任初靜要哭了。
不會吧!從小到大她沒看過自己的妹妹掉眼淚,倒是她自己動不動就會掉一缸眼淚,出糗是家常便飯了。
可是,她還是覺得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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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詭計得逞了。」說了這句冷厭至極點的話,任初靜躍上了敞篷車。
她懨懨地注視前方。清潤的臉一片木然。
「不要自認是被人遺棄的小貓,你要投奔的是我的懷抱,應該高興才是。」石勒接近她,讓她特有的沁香迷蒙鼻扉。
任初靜冷淡地撐開距離,他那龐大的身軀常教她心慌意亂。「你一向這樣嗎?對于中意的東西總是不擇手段的強取豪奪?」
石勒沒有被她沖撞的語氣激怒,他平靜得從容。「我只是不想偽裝自己的心,我對自己坦白。」
「你對自己坦白,可是你可曾考慮過我的心情?」她還沒從無法確定的迷霧中走出來,竟要被他牽著鼻子走,她厭惡那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我以為你並不討厭我。」他對自己信心滿滿。
「但也稱不上喜歡吧!」她沖動的回應。
石勒露出笑意,「我不要你喜歡我,我要的是你愛我。」
任初靜被他的大膽和直言不諱給駭住了,張口結舌得反應不過來。
他喜歡看她生女敕羞澀的表情,假以時日,她會是他的,對這點,石勒一直是深信不移的。
「厚臉皮!」怔了好一會兒,任初靜只進得出這話。
石勒嘻嘻笑,「就因為臉皮夠厚才追得上你啊!」
「哼!」
她對愛情從來沒有過憧憬和幻想,一來她的生活太單純,二來冷清的態度有形無形地嚇跑許多有心的異性,沒有人能打開她的心扉,而她也不在意。
石勒的鍥而不舍在她平靜的心湖撩起了漣漪。
「我有件事一定要弄明白。」
「洗耳恭听。」石勒將她擁進懷裹。
「不要這樣!」他又沒個正經了!任初靜推開石勒。
「你坐得那麼遠讓我沒安全感。」猿臂一伸,她試圖拉開的距離又縮減了。
「你這樣我無法說話。」她猝然臉紅,這男人一點都不懂適可而止。
「你想問的是關于那五十萬的事?」
「對。」
「我已經替你擺平了,以後你不用再辛苦的去打工。」
「你替我還那五十萬是什麼意思?」她眯起眼,重新又披上戰甲。
「小表,你太多自尊了,五十萬只是個阿拉伯數字,你以為它該代表什麼?」
「我不會因為你幫我還了錢就心生感激的。」即使他想挾恩索求,她也絕不答應,感情和金錢是兩回事,把自己用來作賭注,到頭來會身心俱失的。
「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真是頑固的家伙!
「我會把錢還你的。」
「好。」
他的爽快倒讓任初靜遲疑了。「那日期?」
「什麼時候有就什麼時候還吧!」
「那太好了。」她松了口氣,準備開門下車。
石勒一驚,拉回她。「你想做什麼?」這小表一點都不能放松。
「既然我們達成了協議,我就沒必要再住到你家裹,那房子太遠,我上學不方便。」
「我不介意每天接送你上下課。」想從他掌中逃走?
「我介意。」他的出現已經引起議論紛紛,這不合乎她想在校園中平凡、平靜直到畢業的宗旨。
石勒決定中止這種永無止境的對抗,看來,對付她那個固執的腦袋,非得采取雷厲強制手段不可了。
他親了下她的唇,腳踏油門,毫無知會下,讓車子沖上了公路。
「總而言之,你必須待在我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你不講理。」她對著他嘶吼。
「我受的教育並沒有要求我必須凡事講理。」他笑得很是開心,卓爾不群的臉因為柔軟的線條更顯俊逸英挺。
即使她對他的感情仍在沉睡,石勒卻能看見她微微蘇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