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略帶嚴肅急促的男聲在染滿黃昏的穿堂響起——
「你這孩子怎麼掏出這東西來?」
「這東西不值錢嗎?不可能看走眼啊!」她對自己的「專業」可是很有自信的。
「誰教你開口閉口都是錢的?」
「不就是您。」軟軟的女聲女敕得讓人想起甜酸的軟糖。
透過穿堂的窗欞看進去,古色古香的圓桌上放著本來被粗布包裹,現在被層層剝開的古器,沒有經過清洗的古玩看不出準確樣,只見銹蝕得一塌糊涂,比較像人家不要的舊物。
但是,銅性中真青的古幽色澤依舊存在,真青銅器的純青鋪翠不因年代久遠稍減半分。
「沒大沒小!」老人用煙桿子敲了記她的腦袋。
「在曹操墓里我別的都沒拿,這東西放在背包里藏了個仔細,要不然,早在文物局的人上船搜索時就被走了,哪能帶得回來?」捂著被敲痛的頭的汪靚靚嘟嘟嘴,有些不以為然。
老人目光如炬的瞪了不懂事的丫頭一眼,這眼色嚇得她心頭亂跳,想獻寶的喜悅頓時化成泡影。
怎麼爺爺的反應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落差很大耶。
「你說里面還有別的?」老人煙桿子上的水煙袋,巴滋巴滋的發出聲音~「等等!這不是重點,你不是跟媺媺說去的是秦皇陵?」
最好是朋友公司舉辦的烤肉泡湯旅游,旅游到人家古墓去一整個月沒回來,當他老糊涂了嗎?
再說一個是早年就開挖、現在已經變成觀光地區的始皇陵墓,一個是考古界至今跟成吉思汗一樣還找不到葬地的曹操墓,要是讓有關當局知道這事,接踵而來的才是棘手麻煩事。
小百姓寧可去應付其他傷腦筋的事,也不要跟官字兩張嘴的人打交道。
明明叮囑過她不許再去模金,這種上不了面、又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玩命勾當……這孩子就是不听老人言。
「爺,不要生氣啦,您不是常常說人要學以致用,您教我一身本事又不許我們學祖師爺爺去倒斗,什麼女孩子家去那種不干不淨的地方沾了尸氣一輩子倒楣,矛盾又沒道理嘛……」學起櫻桃小丸子的口吻撒嬌起來。不要罵了、不要罵了,要不然讓她先倒頭好好睡一覺再念也可以。
「我在氣什麼我是氣你一個女孩子跑到老遠偏僻的鬼地方,要是發生事情,我怎麼跟我那不肖子交代?」
「爸媽天高皇帝遠的,只要爺爺不去告狀,他們哪會知道我做了什麼。」汪靚靚偎了過去,一只手愛嬌的穿進老人的胳臂,把頭擱在他肩頭上。
「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話,這會兒還是我這老頭錯了?」
「哪有,您不是說過能不能倒斗全憑祖師爺賞飯吃,平常人想倒也沒得倒,這些明器躺在地底幾百幾千年多寂寞,我們把它倒出來讓世人開眼界是做好事,您不是說積善人家慶有余?我可是替您積德納福著呢。」
所謂倒斗在民間要叫盜墓,說得好听點的就叫考古,其實都是同一回事。
不過,挖人墳墓這種事,也分合法跟跟非法,一個在于國家核準公開挖人墳墓,一個得偷偷模模。
「你這張嘴,死的都給你說成活的,總之,這東西不能流出去。」老人臉色明顯的軟化。不該出土的東西拿也拿回來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那我不是白跑一趟?」看著爺爺沉沉的清面容,她這才意識到事情好像真有那麼點嚴重,可是不能換成白花花的錢……欸……
「現在保護國家文物的意識抬頭,古物市場隨便一個風吹草動,相關部門就會來查,到時候沒撈到好處還得吃牢飯去,所以我才一直叮囑你別隨便亂挖。」
亂挖,阿爺,她可是上山下海考究很久好不好?
「吶,了不起我到後山挖個洞把它埋回去就是。」
「你當狗埋骨頭啊。」老人好氣又好笑。
「簡單,要不然我往海里扔那更干淨了。」
「你倒是想得開,千辛萬古倒來的明器,說丟就丟,你知道現在青銅器的市場有多驚人?要不然坊間哪來那麼多品。」
說明器,這種專業名詞又教人有听沒有懂了,倒斗的人管古墓里的寶貝叫「明器」。
「要不然,爺,鬼市呢?」眼珠轉,又出餿主意。
怎麼說那可是她的心血。
一個冷眼拋來,凍得小泵娘連忙急轉彎,「哎唷,爺爺,您好煩,您不如直說要我跟大姊怎麼辦啦。」
「不如這樣……為了安全起見,你們姊妹倆馬上收拾行李出國去避避風頭,越遠越好。」
「爺,沒這麼嚴重啦。」還撒嬌。
「我說了,以防萬一,不出紕漏當然最好,可是,我們不能不防。」就算杞人憂天……欸,隨便怎麼說,他都不能讓這兩個孫女出問題。
「這又不關姊的事,我可以走,讓她留下來照顧您吧,家里一個人也沒有,我不放心。」看見爺爺沉重重的表情,她只好屈服。
「我不是人嗎?」這孩子,講話雖然直,卻教人不能不心疼。
「你是老人。」
老人決定收回前言,這臭丫頭還是滾遠一點好了。
「我剛剛踏進家門耶,椅子邊都還沒捱上。」她還想上訴。
「再唆把你打包到你爹娘身邊去!」
就算說要把她打包上月球都沒這樣說效果顯著,汪靚靚垂頭喪氣的上樓找她大姊共商大計。
她就不信大姊會毫無反抗的答應去逃難。
但是,情況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她那向來活得跟幽靈沒兩樣的姊姊居然只涼涼的應了句——
「爺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吧,還有,我們各走各的。」
家里的票倉橫豎就三票,兩票對她這孤苦零丁的一票,可憐的汪靚靚只能宣告全面淪陷失守。
不過——這是什麼家庭,竟然讓自家孫女去挖死人骨頭……呃,年紀輕輕就到別人的墳墓里面「考古」呢?
第一章
網友真真真好用。
拜網路電話跟視訊日新月異的發達,一听說她有難,眾多網友們紛紛提供避難所,歡迎她去打擾,關愛的眼神更是從四面八方涌來。
當然,雄性動物只有淘汰出局一條路,誰知道他們是熊是虎是變態還是怪胎?
啊喂,你去住別人家是沒把好姊妹我放眼里嗎?
眼花撩亂的視窗里有一張鼓起腮幫子的可愛圓臉,還有四根不停敲著桌面的指頭很的彈了出來,屬名是「至尊公主」。
你確定?我可不是去住蚌兩天蜻蜓點水,我也不確定要住到什麼時候耶。
本公主家的家就是你家,你想怎麼住就怎麼住,住到你高興為止。至尊公主很順便把便利商店「全家就是你家」的口號拿出來喊。
兩個年紀差不多的女生在幾年前的Game世界里認識,一個是白魔法師,一個是公主,游戲世界里魔法師負責補血保護公主去探險尋寶,現實世界里公主也義無反顧的拉了魔法師一把。
汪家姊妹因為在香港出生加上父母的關系,擁有雙重國籍,所以她們要往哪去並不困難。
鮑主的城堡果然很公主,建坪之大、頂級建材不說,跟台灣各界名人比鄰而居,豪宅中的豪宅,這讓住邊胡同獨門獨院、踩慣土地的汪靚靚感覺好新鮮,也好不習慣。
不過蹲在別人屋檐下,沒有挑剔的本錢。
有吃有住,再龜毛的挑剔就沒人性了。
這一住,就是三個月過去。
每天公主拉著她吃吃喝喝,到處閑晃,汪靚靚剛開始以為是為了招待她這遠客才安排的行程,可一段時日下來,她才知道逛街、血拚、做SPA、喝下午茶聊是非,晚上一身火辣勁裝游走各處PUB根本是公主的生活常態。
總之,公主的工作就是花錢。
每天吃喝玩樂,實在不是汪靚靚的生活習慣。
一度為了她要去找工作,公主還很不解,不明白有輕松涼快的日子過,干麼還要去自找罪受?
「一直什麼都不做也不是辦法,有份工作,我的心會比較踏實。」
「就知道你窮酸,那一個月兩萬塊的薪水我買一個包包都不夠!」就算平常在家,公主還是一身質地高級的蕾絲跟雪紡紗,腳下毛茸茸的室內拖鞋听說一雙就要價上萬,別在發際的緞帶一條也有好幾百塊之譜。
「你知道我不是出來玩的。」
「不要啦,一旦你找到工作我就無聊了,不能隨時拉你出去玩。不如這樣好了,讓我爸在他公司給你安插個職位,事少離家近薪水又多,多少人想要可是沒有的。」很變本加厲施舍的口吻。
「你就讓我去試試,了不起再回來給你養就是了。」汪靚靚打哈哈。
這無關骨氣,吃住都在人家,現在連找份頭路也要靠關說,太超過了。
再說,長期寄人籬下絕對不是什麼好辦法。
「真是窮酸個性。」公主還是不以為然。
不過,汪靚靚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求職運這麼背,衰尾到她想自己是不是受到詛咒。一、兩次的挫折誰沒有,但是屢屢被打回票,要不一問清楚她的專長所學就請她回去等通知,通知石沉大海~就算她如何的銅筋鐵骨百毒不侵,次數也多到讓她很想抹脖子了。
她明明學歷完整~好啦,就算初生之犢不畏虎,她很痛苦的承認她所學的,在台灣一點發揮的空間都沒有。
這里沒有墓可以挖,想考古,遺址都讓財團拿去蓋大樓了。
很好,這是要逼她回去電玩世界打魔獸賺金幣應付生活嗎?
她年紀不小了,阿爺要她跟媺媺出來是要她們融入社會,順便避難,不是窩在電腦前面打怪拯救世界。
鮑主每天都會來問她工作找得如何,對汪靚靚的屢戰屢敗,除了翻白眼要不就撂下風涼話——
「寶貝,還是回到我的懷抱里,要知道外面都是壞人。」
「我不是你的寶貝。」汪靚靚裝作沒看到也沒听到。
「別悶悶不樂的,讓我來替你打扮打扮,你瞧我這身衣服辣吧?訂作的,才三萬塊很便宜吧?」女王轉了一圈讓好友方便鑒賞。
她才不關心汪靚靚是不是真的找到工作,根本是來炫耀SM女王服裝。
黑色網襪直抵隨便彎腰就會露出來的圓形小屁屁,黑色軍帽,挖了個心形大洞的酥胸口,黑長手套手執有聲的皮鞭,一臉煙燻妝。
喔喔,忘了說,角色扮演也是公主的興趣嗜好之一。
「我這身衣服辣吧?可是專程去訂作的,才三萬塊而已,不過很值得吧?」女王又轉了一圈,跳針似的又問了一遍。
素還真、一頁書不是虛擬的人物,他們也在現實世界揮舞著拂塵。
汪靚靚已經麻痹公主的多變,她沒那種嗜好,實在引不起共鳴。
這天,一如往常的又踫壁回來。
不料一進氣派的大廳就听到近乎淒厲的哭泣聲——
「……我絕對不要嫁給那種人,如果你一直逼我,我就死給你看!」
汪靚靚剛剛月兌下鞋子踏上上好木料裝潢的地板上,只見公主窩在媽媽懷里哭得風雲變色。
「凡事都好商量,不要說死說活的,這樣我們也很為難。」以高貴氣質取勝的曾媽媽安慰著女兒。
沒錯,公主姓曾,但名字很菜市場。
名字是公主的死穴,不可說、不可說,說了要翻臉的。
「你哪里難?我還年輕,還沒有玩夠,結婚是八百年後的事,再說爸什麼不好挑,听說那個男人脾氣暴躁人又丑,嗚~打死我都不嫁給那種人啦!」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已經不足以形容公主的慘狀。
杵在這里听人家家務事多余又尷尬,汪靚靚決定閃身回二樓的客房,當作什麼都沒看見。
「你爸作的決定我也沒辦法,你乖不哭,媽再想辦法。」
「我不是你們唯一的女兒,唯一的掌上明珠嗎?把我往火坑推,你們有沒有良心?」
「你這孩子……我們又怎麼會拿你的終身大事開玩笑?對方很有錢,听說連家里的地磚都是金子打造的,你嫁過去不會吃虧的。」
這孩子是被慣壞了,這麼不懂事,可是女兒是她的心頭肉,雖然男方錢多得可以拿來當飛鏢玩,但這也只是江湖傳說,沒有親眼看到都算不得準。
汪靚靚身形才剛移動,立刻被發現。
「靚靚你回來得正好,替我評評理!」
爭取不到母親奧援的公主,一個箭步往她這邊過來。
欸欸,她什麼時候曝光的?
「靚靚,我爸要我嫁人啦,我才不要變成大人利益交換下的犧牲品,我要離家出走!」她把眼淚抹干,鼻頭紅通通的,非常的惹人憐愛。
鮑主很美,要比較起來汪靚靚遜色不少,每當兩人一起逛街,公主向來就是路人投諸眼光的目標,這會兒抽抽搭搭的對她訴苦,她只能提供自己當垃圾桶讓公主全力傾倒了。
曾洪秀美一看有人接收女兒這顆燙手山芋,揉著被鬧到隱隱作痛的太陽穴,搖搖頭回她的主臥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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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熱熱的花茶暫時讓一肚子怨氣的公主稍微安靜了下來。
汪靚靚忙著替她拿衛生紙、遞茶,沒注意公主黑亮的眼珠正透過熱茶蒸氣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瞧。
「我說靚靚——」她拉長尾音吸引汪靚靚的注意。「我這朋友算是對你不錯吧?」
「嗯,好到沒話說。」汪靚靚點頭,就算不用模著良心也是。
「所以我這朋友有難,你也該幫幫我。」
哀,很明顯的陷阱。
跳嗎?
「怎麼幫?」沒得選擇了。
「我爸媽都被鬼迷了心竅,居然要把我嫁給一個丑八怪,賣女兒也不是這種賣法,我要是被家暴的話怎麼辦?」
小姐,你會不會不良新聞看太多了?
「你看過那個男人了?」她知道公主心目中的Superidol是王力宏那一款的貴公子美型男,其他,哪邊涼快哪邊站,她是很能體諒好友的不情願啦,可是還沒嫁過去就想到家暴,真要說,她還覺得公主比較可能是那個加害人。
「人是沒看過啦,你也知道我爸是生意人,說什麼在商言商,想起來就覺得可恥!」
把自己的老爸罵得一文不值會不會太超過了?能有這樣的好日子過,她老爸好歹有點功勞吧。
悲情戲碼演完的公主眨著描繪過上下眼瞼的精致雙眸,不禁讓人懷疑這是什麼牌子的眼線液這麼防水。
「照我說男人少只胳臂斷條腿,多幾道難看的疤痕又不會死,只要肯對你好、有愛心、有肩膀就好了。」
最好是這樣子啦!「我是你朋友,你淨說風涼話,要不,你替我去見他!」
「我?」汪靚靚指自己鼻尖,「我去有什麼用?我又不是你,一去馬上被人看破手腳的。」事情是怎麼栽到她頭上的?她只是善盡朋友的安慰之道啊~活該她明知道是陷阱,自己愛跳,沒藥救。
「你不懂啦,看人第一眼不就是看長相,他要是連長相都不及格,我要怎麼跟他結婚上床生小孩?」
這好像也沒錯,但是,公主,長相真的不是第一選擇。
「管他長得像芋頭還是蕃薯,反正我們都沒看過對方,你就算幫我忙,好不好啦~」
一推四五六,還真干淨,要她這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去獨撐全場,不只是看不起對方,也太低估人家的智商了吧?
那個人家的條件真有那麼差嗎?
這麼基本的事,這位大姊不會一點概念都沒有吧?
「討厭啦,幫不幫一句話」眼看汪靚靚沒啥回應,公主發飆了。
「幫!我去陪坐。」捏捏酸痛的脖子。欸,這樣夠義氣、夠姊妹了吧!
「這才對嘛,這樣才夠朋友嘛!」她認定汪靚靚這窟軟土很好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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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汪靚靚跟著曾家人坐在某大飯店景致優雅的茶苑的羽絨沙發里,她旁邊是原本裝病宣稱肚子痛、腰痛、頭痛,準備不來的公主。
相較公主的一肚子不情願,她可自在多了,反正她又不是主角,什麼心理壓力也沒有,還有免費吃到飽的甜點,真是賺到了。
不過,當那男人出現時,本來還算融洽的氣氛立刻一掃而空。
他就一個人單刀赴會,不像曾家一串粽子,從進門到侍者領他入位坐定,可以感覺得到周邊的壓力逐漸生成,汪靚靚听到公主倒抽一口氣,嗚咽了聲。
這男人——也未免太不修邊幅了。
他身形高大強悍,舒長有力的四肢,全身肌肉勻稱,黑發濃密紊亂,像是剛被風狠狠的梳理過,留著一大把黑胡子,我行我素的性格表露無遺,簡潔的黑白色系外套,質感精致的拼接皮革黑長靴,緊擰的眉心,感覺得出來是個脾氣很不好的大家伙,而且遠離文明得很。
「媽,我這次真的肚子痛,你不讓我去化妝室,我就在這里拉給你看!」公主想裝死屎遁的企圖昭然若揭。
「坐下,別給你爸爸丟臉!」曾洪秀美臉色鐵青的斥責,卻不知道是氣丈夫看走眼,還是氣女兒讓她丟人。
鮑主又嗚咽了下,只敢消極的把位子往後挪,挪到最不起眼的後方當鴕鳥。
申無敵壓根沒看她一眼。
應該說他的眼中沒有任何人。
他今年三十二歲,身為族長的他,迫于家族壓力,他有結婚生子的義務,因此才來相這沒營養又去他鳥蛋的親。
八百年前可以無視長輩施加的壓力,或直接嗆回去說老子不爽結婚是怎樣,但是一年年過去,終究還是要面對自己的宿命。
心里不管有多麼排斥,是他自己答應了姑婆就得做到,不過那群長老還貪心的苛求對象必須是亞洲人就讓他很不爽。
亞洲人、亞洲人,現在都是地球村了!
他忍耐著,任由人安排跟這些所謂的名門千金小姐見面吃飯。
飯好不好吃沒印象,美女美不美、淑不淑女他也不在乎,真要他說,他會建議不如包下一間五星級飯店,讓那些家中已屆適婚年齡的女兒們一起來看個夠,看對眼的就上,不對眼一拍兩散,節省大家時間不是清涼舒爽?
是啦,他就是粗俗。
被逼上梁山,誰紳士得起來?
曾家不是他口袋里名單的唯一,一個半鐘頭後他還有一場相親宴——沒錯,他只預備花九十分鐘搞定這場相親。
九十分鐘,足以讓他又賺進另外一口袋的金。
他臭著臉。
當然如果這場苞下一場都沒有可以的人選……嘖,一想到這就令人火大,這件事到底要浪費他多少時間?
他對公主的反應沒作聲,表情冷酷。
曾世雄卻慌了手腳,他連聲斥責女兒,又忙著向申無敵賠罪,一時手忙腳亂。
「我早就說過我不要嫁,我以後要是被家暴、被打成豬頭,你們要負責嗎?」公主完全不留情面的道。
「曾老板,我看令嬡並不如您說的那麼有意願。」申無敵沒有任何表情,從嘴里吐出來的字眼短促而沉惡。
空氣像凝了霜,一時之間,整個被包下來的茶苑安靜得跟死城沒兩樣。
「我女兒的意思是……」曾世雄徒勞的想解釋。
旁人或許不清楚申氏一族的實力在哪,他卻從小從祖父輩那邊對這富可敵國的家族耳熟能詳,他可是費盡力氣才攀上這條線,希望能沾上點好處,可是現在看起來情況非常、非常的不樂觀。
撞上申無敵黑得嚇人的眼,他吞下喉嚨里的話,轉而訓斥女兒。
「小孩不懂事,爸爸會害你嗎?人丑一點又怎樣,賣賣ㄤ吃未空沒听過嗎?不要那麼死心眼。」
他只顧著勸戒女兒,可沒想到也把申無敵罵進去了。
鮑主咬著水女敕的唇,紅著眼回瞪父親。
「曾老板,你有種,浪費我的時間。」申無敵作勢站起來。要搞內哄?他對別人的家務事一點興趣也無。
瀑布般的汗從曾世雄的額頭往下滴。「我可以解釋~」
「不必!」
他的冷漠太驚人,身高很不平凡,方才他來得匆促,全部的人都被他談不上斯文俊俏甚至稱得上猙獰的五官駭住了。
大家幾乎都忘記了要呼吸。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
申無敵看到一張絲毫不受驚嚇,瓖嵌著一對光華靈動明眸的瓜子小臉。
他匆匆掠過那雙眼。
「婚姻本來就是墳墓,跟誰綁在一起沒有什麼不同,這只母猴子看到我嚇都嚇死了,還有什麼狗屁好談的!」他從喉嚨深處發出的低咆,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很唬人。
汪靚靚看著曾世雄彎腰低頭的向申無敵賠罪。自己女兒被人指著鼻子罵母猴,那……他不就是沒毛的老公猴子?
「噗!」很不合時宜的笑聲。
好幾道目光,連同已經要轉身離去的申無敵都突地轉過來瞪視著她。
她目光如一汪清水,長眉淡雅,容貌異常的清秀,銀色繡鳥蘿纏枝的短襖,齊額劉海,一把長發斜綰以簪子固定,有一綹不听話的披在肩上。
年紀很輕,打扮很老氣。
「婚姻是墳墓,我以為只有我有這種想法,既然你也覺得有沒有愛情都要進到墳墓去,那嫁或是娶哪個男人、女人又有什麼差別,所以,就算女方對你沒意思,你也用不著這麼凶啊。」
她的聲音雖低卻柔韌清越。
申無敵勾唇,似笑非笑,看在其他人眼底卻更像張口要噬人的野獸。
「小姐,你在建議我用脅迫的手段逼這只母猴子嫁給我?」
「當然不是,是口氣可以稍微溫柔一點嘛。」
「老子就習慣這種口氣,還有,別亂管我的閑事!」凶神惡煞,聲音可怕到爆表。
汪靚靚卻不是很受影響。
這男人的特質太突顯,講話咄咄逼人,天生一副天皇老子的模樣,雖然沒有刻意表現別人都低他一個層次的態度,但那凶猛的口氣、陰鷙的氣勢,卻三言兩語就把人吃得死死的。
「你相親的對象是我的死黨,我替她爭取權益也沒錯啊。」
「錯!錯得離譜!」
你來我往,兩人詭異的居然有問有答。
測知台風已然轉向的公主,在看來看去之後,居然推波助瀾起來。
「對!靚靚說過男人就算少只胳臂斷條腿,或者多幾條難看的疤痕也不會死,我覺得你們兩個比我還要速配耶。」
她一講完,曾洪秀美好不容易定下神喝在嘴里的枸杞紅棗茶噴了出來。
曾世雄臉上不只三條黑線。
申無敵又多看了汪靚靚一眼,嘴角不屑。
「亂七八糟!」
「你把話講清楚,哪里亂哪里糟了……」
「好男不跟女斗!」
「你歧視女性!」
他冷瞪她一眼,對著猜拳猜輸被派來調解的侍者大吼,「讓開!」
接著格開倒楣的侍者,穿過圍著看熱鬧的其他服務生,直接走出大門跨上停在外面的哈雷機車,油門一催,留下一地的煙屁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