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版真心聞 第七章

手機在響……

不知道過了多久,失去時間的感受,靜默一臉茫然,不願相信一切已經結束,神智不清地發呆,直到響了又停、停了又響的手機吵醒了她。

不生氣,不抓狂,她好像就會馬上崩壞,變成掬不起的沙。

她拿起手機,恨恨地砸爛了它,然後蹲在地上,抱住了頭,臉扭曲著,想要大叫,但張開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牙關打顫,好像整個人都空了,被挖走了一樣。

家用電話接著又響,她也拔掉了插頭,泄恨似地將它摔在牆上,但在書房里的分機卻沒有停止,逕自大鳴大放。

因為和電腦事務機等東西接在一起,靜默一時無從下手,同時也看見了來電顯示。

陸志一三個字綠光閃爍,像是黑暗中的一盞燈,一丁點微熱的星火……她不由得伸手,拿起了話筒。

「志一,志一。」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喃喃念著好友的名字,但在內心,她喚的卻是另一個名字。

另一個她只听過別的女人親熱地喊,自己卻沒有,也不再有資格喊的名字。

仲慕、仲慕……

扁是想到而已,兩行眼淚突地就滑了下來,再也無法忍耐,靜默抱著話筒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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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刑事警察局媒體公關傳來的記者會即刻要召開的訊息,記者公關室內的記者們,提著攝影器材還有筆記型電腦,個個跑得比飛還快。

記者會新聞稿內寫著警政署署長的次子,帝百計,擅長西洋劍的小柄手,像要將警察的顏面全丟光一樣的確定被連續殺人狂拘禁,雖然經由可靠的消息來源,在二十四小時前他還活著,但現在生死不明。

因為有個「可靠的消息」的字句,對文字非常敏銳的記者們急忙推測著偵辦有相當大的進展,可能將要破案或發布嫌疑犯,加上昨天又被南十字星報爆獨家頭版,落了個被上頭狂盯的下場,所以不能怪他們發了瘋般,排山倒海往召開記者會的會議室撲去。

陸志一看記者們跑得差不多了,便從監識科走向記者公關室,一進門,煙霧在兵荒馬亂的東倒西歪辦公家具問彌漫,只剩一個叼著煙貢獻廢氣的陰沉男人,與其說老神在在,不如說是胸有成竹的打著字,完全不受影響。

最可怕的是記者會才剛召開而已,但是他仿佛已經知道被封鎖的消息是怎麼一回事了。

陸志一反手落鎖。

「待在靜默的身邊,我以為你肯定會把煙戒掉。」他輕快地說著,打趣般特別在兩個字上加重語氣。

那人沒有反應,連眨一下眼也沒有,不動如山地繼續打著字,決定搶在中午十二點半,晚報截稿時間前趕出來的模樣。

不過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把他當空氣的態度,泄漏他的真正心情應該相當動搖。

陸志一如此一推論,繼續說下去,「昨天有一個女人,哭得很慘呢!」

他短短的話句斷在這里,不意外,看到那應該很專心的人頓了一下,但隨即那人又一副沒有影響地繼續工作。

陸志一還滿想笑的。

刺激那人,惡作劇的對象是他,他滿心喜悅,無比愉快,和拿到夢幻版的十六分之一人偶時差不多快樂,真爽。

「放心,我沒去陪她,更沒用身體去安慰她。」

這話一出,他總算被人正眼狠瞪了一眼。

如果眼神能有溫度,他可能已經被燒化成灰了,不過,好加在,他還是好好地站在這里,可以繼續惡搞薛仲慕。

陸志一挑釁地報以一個優越微笑,備感樂趣地打量著對手,接著進行他的分析,就像他素描出罪犯的心理狀態一樣。

「天王狗仔薛仲慕,比阿拉斯加野狼還可怕的生物,明明應該在頭上貼上惡犬勿入,」他笑吟吟地看著臉色鐵青的男人,「但是不知是怎麼的,卻像只被人撿回家的可憐流浪狗,只為了討女主人歡心,成天愚蠢地搖著尾巴,努力地隱藏自己的,處處配合著女主人的喜好,既不敢亂叫,也不敢隨地大小便,提心吊膽地看人眼色過著每一天,一心只求女主人有一天能夠慈悲心大發,可以朝著它笑一笑,模模它的頭……」

一台筆記型電腦倏地往陸志一砸來,因為還連著排線,所以偏了幾公分,擊中他肩膀旁邊的門板,發出輕微爆炸聲後重重落下。

他挑起眉。「我可不像靜默願意放過你,雖然是監識科,但我也是警宮,在刑事警察局里襲警,別以為全國的警察會放過你。」

薛仲慕倚坐在身後辦公桌上,臉色不復方才發怒時的失控雷霆樣。

「沒有證人證物,各自表述,我們誰會被相信,還沒有定論。」他冷聲道,雲淡風清。

「也對。」陸志一點點頭,並不否認這個社會瘋了,一味的講求證據,是非不分的情況也很常見。

但是他那一副勝利者的模樣,看在薛仲慕眼里,仍然相當不是滋味,但是他也不能自欺欺人。

他的心像台風來襲時的動搖。

「有事嗎?」他佯裝不甚在乎地隨口問。

陸志一奉上微笑。

他知道自己很狡猾,因為確定薛仲慕不是個白痴,所以他才抓緊機會來此,而不是把這個可能失去理智的危險男人約出去談。

「沒有事啊,來找你純聊天,培養友好感情,」他不顧男人的臉色有多想殺人,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畢竟愛過同一個女人嘛!」

聞言,薛仲慕眸中的痛苦一閃而過。

「特地來戳人的傷疤嗎?同為男人,我看不起你,你的品行真下賤。」

專心注視自然沒有錯過他受傷的一幕,特地來囂張的陸志一又開心地點點頭。

「的確,我的個性很差,既無法把任何女人擺在第一位,又是一個絕對被愛主義者,要別人把我當成唯一,」他頓了頓,看著薛仲慕仇視的雙眼,接了下去,「所以我才羨慕你,羨慕你能夠愛她愛得那麼專一,那麼卑微,那麼不求一切。」

靜默和他是同一種人,都不是奉獻型的人,因為了解她,因為很愛她,不願意委屈她為了自己改變,所以他擴大了他的特殊行徑,逼得她受不了提出分手。

他不要靜默有一天怨他,怨他為什麼心里貪婪地還有一堆超現實存在的珍貴女神。

大部分女人,尤其是靜默,需要那種只能看見她一人的男人。

而他陸志一做不到,但是薛仲慕做得到。

一下將他貶下十九層地獄,一下又說羨慕他,薛仲慕有一點混亂了,但在他詭色的笑容底下,又似乎不是只是單純來嘲笑他……

就算是好了,他也已經沒有力量抵抗,他被靜默的無情卸甲,任何和她有關的事情,都足以讓他一想起便又心痛一回。

「陸志一,你到底想怎麼樣?」特別是這個擁有靜默的信任的男人,他光是看到他,都想吃了他,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福分。

陸志一不由自主的退了幾公分。

他第一次看到這麼恐怖,接近犯罪者的眼神,那些被害者,生前最後一眼,所看到的或許和這相去不遠。

「不想怎麼樣。」他笑著道。

被人當成傻子耍,一再燃起莫名的希望,薛仲慕抓狂了。

「滾出去,不然我就殺了你!」

陸志一舉起三根手指。「襲警,要脅,暴力恐嚇,三條罪,你記者的生涯已經結束了。」

對方愈是冷靜,薛仲慕愈是無法冷靜,他幾乎就想要沖上去,將那個男人的笑臉撕下來。

「無所謂,我不在乎!」

陸志一歪頭。「既然不在乎,又為什麼要用報導傷害她?你應該很清楚偵十隊對她很重要才是,你報導前為什麼不先知會她,和她討論一下?」

三言兩語將自己打得無力回應,薛仲慕撇開了臉。

「這是我的工作,我不能每次都顧慮……」

「方才能說不在乎,現在這麼說不是自打嘴巴?」

「我……」

「勸你不要說出小孩子才會說的逞強話,你一定會後悔。」陸志一高高在上,旁觀者清地說。

薛仲慕第一次被人辯得失去語言能力,他看著陸志一,真的不懂他究竟想要干什麼。

「你……」

見一句打一句,陸志一再度搶話。

「如果弄不清楚我為什麼來,就別亂抱希望,我可不是來扮演施恩的聖誕老公公,我是一個男人,而且曾經被靜默視為男人愛過。」

薛仲慕被激得有苦難言。

許久——

「你說過你無法視靜默為唯一所愛的女性。」

陸志一點點頭,毫不隱藏地大笑。「對,但是一個需要被專一愛著的女人,經過幾年寂寞的折磨後,冰冷而又無助,每一個人都會放棄莫名的夢想,轉而擁抱真實的存在,縱然那存在抱了更冰冷也顧不了了,因為她再也不要一個人孤零零地活下去了。」

看著雙眼灼亮的薛仲慕,他思考著他是否真能這麼輕易的就放手,他愛得是否不夠義無反顧,舉起五根手指。

「只要五年就夠了,以我在靜默心中的地位,我相信我能再次得到她,心甘情願的她!」

陸志一自信十足的話語,如同一道雷打在薛仲慕的心上,剝奪了他的行動能力,只能不甘心的看著他瀟灑的離去。

他握緊了雙拳。

為什麼他這麼的愛她,卻不能得到她?又為什麼那個人不夠愛她,假以時日又能擁她入懷?

但是建構起他這個人存在的自尊,尚在和澆不熄也撲不滅的戀焰拉扯著,將他整個人弄得支離破碎。

捫心自問,他放棄不了靜默,但他也放棄不了證明他存在意義的工作,所以他沒有辦法追上去痛毆那個可惡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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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討厭安靜的偵十隊。

靜默仰著頭,按著眼角,雖然她是怎麼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前哭泣,但昨夜大哭之後,她反射動作地想阻止故障的淚腺胡亂分泌。

整個人像身處在火爐里頭,渴望沁心的涼意,很是空虛,只能擁緊自己的身體,讓自己能夠站立。

爸媽走了,陸志一听到她胡言亂語之後,卻不明不白地掛了她的電話,不給她依靠,讓她體認正因一個人才要更堅強、更勇敢。

她已經沒有能夠安心的避風港了。

因為這樣想,所以今天還是硬撐著來上班,一路上看到她的同仁,即使是認識的都回避了。

她不在乎眼楮有多紅腫,早就傷心到無法在意別人的視線,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她已經什麼都不想管了。

身為警官,看到新聞稿,明了在武豪豪口中的最後一名受害者,居然是署長的次子,也無法讓她的心情起伏。

好像大海不再潮起潮落,心也死掉了,但是很奇怪的,為什麼死掉的部位還是會好痛好痛呢?

曾經就算痛苦也快樂的體悟,只是讓現在的自己更可悲而已。

如果可以死掉去見爸爸媽媽,被他們緊緊地抱著,該有多好啊!

但外表強悍、內在懦弱的她做不到那種傷害身體的行為。

那種行為,也讓她和罪惡畫上等號。

于是進退兩難,動彈不得地痛苦著,持續著胸口明明空了,還是冒出鮮血的痛苦著。

能不能不要愛了?

把手放開,把心放開,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面無表情的靜默突地用力地按住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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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痛苦,日子還是要過,生活沒有變,也不會變,就像太陽下山明朝還會升起一樣。

靜默沒有事情可以做,不像偵一到偵九各有職掌,只要不去主動招惹案件,偵十隊還沒到中午就已經可以準備泡茶,從一斤十幾萬的烏龍到天蜜、玉井、亞芬葛洛都有,而到了下班時間,馬上就可以走人。

平時的忙碌全都是自找的,但是今天,就只有今天,她無心多逗留在這份令人又愛又恨的工作一秒。

她沒有遲疑地離開,將一切都拋在腦後,去百貨公司附設的大型超市采買日常生活用品,用一堆細微的瑣事麻痹自己,最好是眼花撩亂。

她要自己好好的活下去,但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拿了什麼東西,到結帳櫃台全推給結帳人員後,才發現她只有挑選食材,一大堆和一座小山一樣,一個女性還沒吃到一半,就會全數過期腐敗的量。

她發現收銀員一臉害怕地看著自己,才發現自己像個瘋子一樣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只因為她不笑不行。

為了一個已經退出她的生命,再也見不到面的男人大肆采買食物,比小丑還要可笑。

她失控一般地別開臉,空洞,但是用力地大笑著,嘲笑著自己,待笑到肚子痛了,她才失神地抬起頭,目光正好停在美食街的電視牆上。

新聞場景是一艘豪華的游輪,報導一個進行中,為了喚起對糖尿病重視所舉行的慈善晚會,而身為遺傳性病友兼晚會主辦人的知名企業家站上了舞台,舉起香檳致詞。

一切都很浮濫,用錢砸公益之名,但是這一頓排場省下來,就不知道可以做多少好事的虛華。

但靜默的目光由無神到凝聚,下一秒,炯炯發亮。

那個人的臉上有著即使遮掩仍舊明顯的暗色刮傷,傷痕很新,她這種長年在受傷的人,知道這種傷口一定是三天內受的傷。

那男人見有記者關心地問,露出溫文有禮的笑容,打趣自己的血可能糖分太高,連貓也愛。

但是她知道貓抓傷的間距不可能這麼寬,而且貓也絕對不會被拔了一根中指,不會空了一塊。

靜默時大腦不由自主地啟動了,完全是反射動作,神情一轉,冷酷得嚇人,不管收銀員怎麼喊,她都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盯著電視。

而現場直播的攝影機在結束前,帶到一個不太重要的角落,在台下閃爍鎂光燈的記者之中,有一個百無聊賴到格外特出、不修邊幅的冷漠男人,相機垂掛在胸前,並沒有隨之起舞,甚至目光沒有注意台上。

他高大,具有強烈威壓感,濃眉筆直墨黑,雙眼佣懶,用力抿著唇,給人一種有了歲月的磨練之後,才會出現的成熟男人味,而絕不是十七、十八歲那種未熟的青澀少年,他連邊都沾不上,也無從想像他少年時的模樣。

但只一眼,靜默全身血液涼透,因為太過震驚,她整個人都快瘋了。

她拚命祈禱薛仲慕的眼楮看向那個企業家,因為她相信他如果看見,應該也會馬上聯想到武豪豪說過的事情。

不是如收銀員要求的拿出錢包,而是拿出手機,在電話簿里胡亂尋找著,但怎麼也找不到所要的號碼,這才想起那個男人不請自來,因為太過接近,所以她從來沒有打電話給他的需要。

不得已,她只好按下陸志一的電話,待一接通,根本不讓他有空可以講話。

「志一,我要你幫我聯絡……」

靜默劈頭就說個不停,說完以後,她一邊狂奔,一邊聯絡上了單氏集團底下二十四小時跨國的集情中心,進行搜查。

靜默心神不寧,有很不好的預感,但她只求這一切都是她多疑才好。

她不要他出事,她不要,她會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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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

薛仲慕踱到船舷,眺望著墨黑海面反射的七彩燈光,只有這個感想。

身後的熱鬧歡愉和他無關,砸大錢辦這種晚會,還不如直接換成現金捐出去有意義。

為了獎勵他寫出那篇報導,總編特地送來晚會邀請函,表面上是讓他來采訪,私底下是讓他來享受。

但是他沒有玩樂的心情,在這種熱鬧的地方,只會讓自己更寂寞,更加容易迷失而已。

寂寞是一種愛過人才會懂得的痛苦。

再高價的香檳,或是魚子醬,還是鵝肝醬,就算加上松露都治不好的,他已經無法品味美好的事物。

就算這種痛苦有一天會消失,也肯定會留下疤,難看的、醒目的述說著一段情渴情熱,然後情冷情傷的故事的疤。

很自虐的,但他不想忘記,或許也無法忘記她依在自己胸口,那種不太自在但是柔軟的模樣。

他無法說服自己放手,在被陸志一擾亂心湖之後,他更是想擁她入懷,避免她受到陸志一的傷害。

不想放、不想放,但是她都已經說出決絕的話,而他承諾過要尊重她。

薛仲慕獨自品嘗著撕心裂肺的滋味,突地,發現遠方有強烈的紅色閃光,用很快的速度在靠近。

他的手機也同時間響起。

「喂,我是薛仲慕。」他懶洋洋地答著。

電話那一頭頓了下,有著奇異的機械運轉噪音。

「我是靜默。」

如聖樂一般的聲音從耳膜直竄進心髒,薛仲慕深吸了口大氣,但胸口卻狂亂了起來。

「有什麼事嗎?」他壓抑地問。

電話那一頭又頓了下,或許只有一秒,但因為自己的在乎,所以比一世紀還要長。

接著,是他沒有預料的著急口氣。

「薛仲慕,我好不容易才問到你的電話號碼,你仔細听著,這個活動的主辦者,也就是采星集團的董事長盧家全,我透過關系清查過了,他的學歷說出來絕對可以嚇死你,有長期的糖尿病病史,而且也有從小就自行施打胰島素的資歷,他在陽明山山區反常地沒有任何別墅,但他的公司名下卻有好幾棟,他臉上那個怪模怪樣的傷可能是豪豪抓的,極有可能就是連續殺人狂,所以我拜托你相信我,不要輕舉妄動。」

按下心中的驚訝,他知道那人就站在自己背後的船頭不遠處,他沒事人樣的壓低聲音。

「你能確定嗎?」

電話那一頭安靜了幾秒。

「不確定,」但她緊張地說,「這只是我的第六感,身為警官的直覺而已。」

別人的直覺僅是直覺,但靜默的直覺是大腦皮層累積了大量辦案經驗所導出的,一種感動莫名的沖動侵襲著薛仲慕的心。

「為什麼要告訴我?」難道你不怕我再為了采訪新聞,而利用你的消息嗎?

靜默獨有的冷靜沉穩嗓音透過手機傳來——

「你真蠢,我現在沒空和你討論這件事!」

電話那一頭這回沒有停頓,薛仲慕倏地發現,正在接近的海巡署巡邏艦水星號船頭,站著他光是憶起都會心痛的女人。

他痴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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