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異能寶貝 第三章

理論上應該開學了,但還在請假的他好像沒資格說自己是高三生,唯一的成就只有已經熟悉到可以幫十二刻館寫七大奇聞而已了。

坐在巨大的十二刻館里,四點鐘樓前唯一的樹蔭下,帝百計扣著雙手,看著正在玩老鷹抓小雞的男男女女,一想就噗哧一笑。

難得的晴朗,讓那個安靜時像只兔子,活潑時沒有半秒安靜的小女孩異樣興奮。

反正十二刻館本來就處處不可思議,打從有一天發現她的好朋友居然是一匹賽馬,並且雙親都是賽馬冠軍,身價非凡,而她一次也沒騎過牠之後,再天大的事情也嚇不倒他。

不知不覺放松不知不覺繃緊了的神經之後,好舒服。

而更奇妙的是只要不去想,就能什麼事情都仿佛沒有發生過。

帝百計不想動,懶懶地望向天空。

恢復了準確的時間感,最近拚命的下雨,這個夏天的雨水一盆一盆地由天空倒下,台風也多。

像是呼應這個怪異的地方,在不算長的近一個月里,接連來了兩個中度以上等級的台風。

繼發現沒有門之後,接著的發現是十二刻館有窗格,可是所有的窗格都是空的,每到下雨天,眾人忙到天翻地覆。

倒不是怕那些貴到嚇人的古董家具受潮,而是因為正在當老鷹卻跑太慢而抓不到小雞的女孩兒是容易感冒的體質,所以要盡量降低濕氣。

明明心智年齡是個小女孩,卻是個萬年調養中、貨真價實的女警,而且還是偵十隊的成員……

扁怪陸離的事情還有很多,要全部條列只怕他的腦容量還不太夠,不過這些無聊到一離開便會喪失意義的事情,用來殺時間綽綽有余。

陽光好燦爛,帝百計幾乎睜下開眼。

「小百!」

呼喚聲和腳步聲一起來到眼前,在陰影之中得以張眼,一點都沒有二十四歲樣子的女孩,臉色紅潤的大笑著,二話不說地拉起他的手,帝百計不由自主地輕顫,但女孩直接忽略,將他拖起。

「小百,我抓不到人,來幫我當老鷹。」

這是什麼論調?帝百計不能明白這種言論,但他上場之後,自訂游戲規則的女孩兒便自顧自地插進小雞的隊伍里。

不知道何時起,他要很努力去想,才會想起這個小女孩其實不只十歲。

叉著腰早晚也會被催促,他意思意思地變換腳步,欺敵地跑動著,正面前的北杉已經不如初見面時令他害怕到牙關打顫,臉色堅毅,張開了雙手當爆笑版的老母雞,極為認真的防衛。

「怪了,這麼疼愛她,怎麼玩游戲也不放個水讓她贏咧?」帝百計邊跑邊納悶,但是即使一心二用,沒有多久時間,他就抓到了那個肢體不協調的申敏雲。

還以為她會像之前一樣擺出哭臉,沒想到——

「你繼續幫我當老鷹啦!」她開心地宣布,又縮回小雞的隊伍里。

就這樣無止盡的當鬼跑了一個多小時,很久沒有認真活動的四肢發出了舒服且令人懷念的酸痛。

「小百當老鷹好厲害喲!」

突然被人撲了上來,反應不及只能僵硬地任人抱了個滿懷,但比他矮了一截的女孩兒在滑下前,就被他用力地抱住。

除了她,與其說是沒有男女之防,不如說是徹底沒有性別概念的她以外,沒有人會這麼毫無顧忌的踫觸他。

「敏雲,妳很賴皮。」也算是習慣了,帝百計無奈地道。

申敏雲大大的黑色瞳孔骨碌碌的轉了轉。

「啦啦啦……」

帝百計氣得想將她放下,但比真正小孩還要纏人的女孩扣住了他的後頸,他只好求救一般地轉向北杉。

「北先生,你看敏雲又在胡鬧了。」因為這位老管家始終叫他帝先生,所以他也只好和別人一樣尊稱他。

北杉不知何時變回一絲不苟的管家打扮。才瞇細了眼,申敏雲就害怕地滑下來逃跑。

「真拿她沒有辦法,好在她很怕北先生。」帝百計笑道。

北杉眼神無奈又萬般疼寵,在離他一段距離之外開口。

「不想管教她也不成,真是很皮很皮呢!」

他點點頭,跟在嚴格時很嚴,但縱容時又很縱容的好好先生後方,走向三點鐘樓。

在強烈的光線對比下,雖然走進陰暗處有一點不愉快,但一咬牙忍耐了之後,帝百計就能看見比甜點還甜蜜的小女孩津津有味的吃著蛋糕。

「小百,來。」

「我先去洗個手。」

沒有呼應她甜美的要求,不知不覺也加入育兒行列,帝百計以身作則般的先去洗手。

一個月足以習慣很多事情,包括這些沒有門的衛浴設衛。

「啊……」

還沒有坐下,便有一叉子看起來甜死人的黃乃油狀物湊了上來,帝百計不特別喜歡甜食,卻也拒絕不了。

「栗子?」

申敏雲用力的點頭。「這是法國栗子做的蒙布朗!」

他听了還是沒概念,從小到大家里都是三個臭男人,吃飯只是為了求飽而已,對這些食材完全沒有印象,就算申敏雲說了他也記不起來。

「很甜。」帝百計皺著眉說。

申敏雲大笑,圓圓的大眼楮貪心地望著他的桌面,為了想多玩弄她一會兒,帝百計故意不把蛋糕傳過去,不過挨不了太久,因為舍不得她眼巴巴的模樣,他還是屈服了。

沒有痛感的屈服,看著她甜蜜的笑臉便是幸福,這種飄浮在半空中般的感覺實在是太幸福了。

帝百計不想記得怎麼來到十二刻館,但他再也不想離開,只因為申敏雲在這兒。

因為太奇怪了,超現實的地方有著超現實的人們,他像愛麗絲體會著夢游仙境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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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百計,你給我出來!」

突然的尖銳聲音劃破了夢幻的氣氛。

帝百計一抬起頭,還沒想起氣呼呼的人兒是誰,就被當面甩了一件東西過來,他反射動作一般接住,過長的事物掃過了桌面,所經之處的瓷器應聲而裂,碎了一桌子。

察覺到手中沉重的金屬是什麼,他的心沉到了湖匠。

「若水、若水,你好久沒來十二刻館了,敏雲好想你喲!」

比起他,他身邊的人兒更早一步開口喚了。

帝百計抬起頭,一段時間前還偏向中性味道的好友,秋池若水,在一個暑假未見之後,多了幾分英氣,他還習慣成自然一般地推開了朝他身上撲去的申敏雲。

「敏雲,妳別亂,我有事來找帝百計的!」秋池若水硬生生地說。

申敏雲的嬌小身子被站在附近的北杉撈住,他朝著她搖頭,示意她靜觀其變。

而被下戰帖的帝百計回望快氣炸了的秋池若水。

他明白對方的怒火從何而來。

他莫名的當了秋池的假想敵好幾年,打從他小時候拿到第一場勝戰之後,秋池就找上門,以前覺得很有趣,豪爽地答應了每一年的九月都要和他打一場。

說實話,這種不打不相識的友情很不錯,但是在他不想踫劍之後,他不願接觸任何和劍術有關的事情,包括今年的約定。

「秋池,沒想到你會找到這里。」忽略意識到了什麼,帝百計故作輕松地說。

秋池若水冷哼一聲。

要不是和單家有特別的交情,又若不是哥哥的情人武豪豪無意間透露知道帝百計的去向,他恐怕會找這個宿敵找到死。

不容分說地,他拔起長刀出鞘。

「帝百計,我幫你帶了軍刀給你。」

帝百計的笑容有著超齡的苦澀。

西洋劍分成很多種,刺擊以鈍劍和法式劍為主,但他拿手的卻是劈擊,軍刀是他的強項。

在他面前的軍刀帶鞘,鐵定不是比賽用未開鋒的安全劍,但也讓他想起兩個月前比賽完後,他拿著金牌在回家的路上,因為好心回答停在身邊問路的車輛,之後被摻有麻藥噴劑迷昏的事情。

接下來的事情,他不願意想。

那個在記憶中化為惡鬼的男人,一再地在他耳邊說著俐落取勝的他好美麗,連想都令人作嘔、打寒顫。

「秋池,你拿的是日本武士刀,和用相同刀術的人過招比較好玩吧!」不是避戰,而是畏懼為他帶來惡夢的軍刀,帝百計望著白晃晃的刀刃,迂回閃避地說。

秋池若水側了刀刃,直直望向帝百計復雜的雙眼。

「我听杉爺爺說你不敢再踫劍時,還以為他在胡說八道。」

帝百計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的確,我不要再……」

他話還沒說完,銳利的刀刃就橫向切來,他的身體感應到敵意,本能般立起後退,當碎瓷聲響起的同時,他驚覺他無意識地抓緊軍刀。

「給我拔刀,履行每年九月和我對戰的約定,要不然我就宰了你。」秋池若水永遠忘不了帝百計的劍姿,那激起了兒時多病的他最深的戰斗和求生意識,這已經不只是一種運動家精神,而是武術家精神。

帝百計搖頭。「秋池,我有不想踫這個東西的苦衷。」

一刀又當頭劈了下來。

「那不叫『這個東西』,那叫你的驕傲!」秋池若水冷聲說道。

用刀鞘硬擋,格開攻擊。

「就是因為這樣才痛苦,你不明白的!」帝百計內心再度被煩亂填滿,還以更冰冷的聲音。

一方只攻不守,一方只守不攻,拆招之間出奇華麗,雖然一點也不了解武術,但光是從一眼就著迷來看,也能明白兩邊的技術之高,已經不需要經過了解,申敏雲看傻了眼。

尤其是首次露出相遇以來未曾見過,銳利但深不見底,復雜眸光的帝百計,她移不開眼。

「杉爺爺,小百變得好奇怪,敏雲都不認識這樣的他了。」申敏雲喃喃。

「敏雲,這個才是他,不逃避的時候才是真正的他。懂嗎?」北杉壓低了聲音說。

申敏雲抬起頭。「爺爺,那敏雲先前認識的那個小百呢?」

北杉畢竟年長,嘆息著。

要不是發現那個少年有輕微的PTSD傾向,幾乎封閉了那些不堪的記憶,他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在十二刻館使用任何型式的武力,也因此,身負保護任務的他扣牢了懷里的申敏雲。

定定回望著懷里閃動的眸光。

「那一個故意開朗明亮,完全沒有負面情緒的帝百計叫作行尸走肉。」

愈是壓抑著創傷記憶,就愈容易演化成PTSD。

PTSD,創傷後壓力癥候群,當帝百計再也壓制不住,完全爆發後,他對任何細微的事物都會反應過度,陷于非常害怕的狀態,但是繃緊的神經終會疲乏,筋疲力竭後反而無法對緊急狀況做出反應,到時候再來處理就太晚了。

在人類演化的過程之中,壓力反應系統最主要的功能是面對突發危急,準確地做出戰或是逃的抉擇。

但患有PTSD的人由于隨時處在高度的壓力下,用一種最容易的方法來解釋,就是一輛汽車在沒有時限和速限的高速公路上狂飆,最後只會燒掉引擎。

眼前的人無比陌生,申敏雲無法完全理解北杉的說明,但愈演愈烈的戰斗也已經不容許她思考了。

室內空間有限,沒有閃躲的空間,被強迫接戰,秋池若水的攻擊愈見凌厲,咄咄逼人地追逐,擋無可擋的帝百計就愈是辛苦。

但他內心的掙扎和暗黑念頭抓住了某一個瞬間,將直直刺來的長刀格到外側後,順著刀身旋身,當他華麗地回正之後,右手舉著的刀鞘已砍在急攻而露出防守漏洞的秋池若水的頸子上。

雙方動作瞬間凍結。

半 ——

「如果我拔了刀鞘,你的頭這一會兒已經被我砍下來了。」帝百計冷厲地說。

秋池若水堂堂迎視。

「那拔刀啊!我敢拿真刀給你,就不怕流血!」

眼前的人是他的朋友,帝百計一咬牙,閉眼松開了手,做出絕不容許的行為。

月兌手的軍刀重擊了地面,眾人皆瞪大了眼,自行放開了武器,在實戰中等于隨人宰割。

「我認輸,你爽快了嗎?」帝百計的聲音輕到不能再輕。

秋池若水倏地回神,恨恨地收刀,和帝百計錯身之際,不屑地瞄了他一眼。

「你是不戰而敗,我怎麼可能爽快?當然不爽快!」

語畢,沒料到被人如此污辱的秋池若水,頭也不回的離去。

而帝百計咬著嘴唇,無言凝視著腳邊的軍刀,雙腳像生了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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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剛清醒的那幾天以外,再也沒見過這麼難以接近,充滿暴戾之氣,如同立起銅牆鐵壁,但也同時凌遲著自己的帝百計。

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但背影更像是在強忍著哭泣的孩子。

一想到他曾經躲著不敢出聲地悶哭,申敏雲的心瞬間揪痛了。

她走出北杉保衛的懷里,著了魔一樣地步步靠近,渴望安慰那個人,雙手伸了出去,但在觸踫到的前一刻——

「不要踫我!」帝百計沒有回頭,但精準地怒喝著。

凶狠冷酷的聲音,讓申敏雲驚嚇地縮了下手指,但是,盡避害怕,她還是很想踫踫他。

因為暴君一樣的他正在顫抖,好像很冷。

「沒事的,沒事的。」申敏雲一邊說,一邊努力地靠近。

突地,她的手被人狠狠的揮開,然後和他四目相對。

「我說了不要踫我!妳自以為能夠安慰我,妳別再為了自我滿足而做出這種等于偽善的行為了!」帝百計咬著牙,像恨了她幾輩子一樣地道,然後神情復雜而痛苦的拔腿就跑。

既然是發火就不應該露出受傷的眼神,他那怯生生又驚恐不已,訴盡千言萬語的雙眼,令人只要看了就無法放著不管,申敏雲沒有太多的遲疑,如同第一次一般追了上去。

在兩人身後,北杉拾起軍刀,發出無聲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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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沒事?!

他剛才差一點就要用他的驕傲殺人了!

狂奔到筋疲力竭,帝百計崩倒在一棵大樹旁,害怕地抱緊了自己備戰而激烈發抖的身體。

他怕的不只是秋池若水,他更怕的是嗜血的自己。

每一滴血、每一個細胞都在咆哮著殺了他,殺了攻擊自己的人,在那一瞬間,朝著他撲來的仿佛是一抹幽魂厲鬼,而他害怕、恐懼到想要殺人。

好可怕,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並不想要這樣的自己啊!

被一張無形的網捕住,帝百計渾身僵硬。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腳步聲,希望能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的他,只能縮得更小,不要被任何人發現。

愈來愈近的腳步聲違背了他的意願,當感覺那人兒已來到跟前之後,他拚命的往後縮,恨不得和大樹化為一體。

「小百。」

輕柔的聲音一而再、再而三的響起,帝百計不明白他欠了申敏雲什麼,她為什麼不放過他?

「走開!」

她不但沒有依言離開,還籠罩他整個人,怒火猛地燒紅了眼,他用力推開她,然後再抱緊腿。

他也覺得這樣凶暴的自己好可怕,但是就算想平靜,也沒有辦法忍耐。

奇異地,他沒有听到呼痛聲,正覺得奇怪之時,他又被抱住,這一回更緊了幾分。被人無視意願地地觸踫使他難以忍受。

不停推開那個小小的身子,力道一次比一次還大,但猛然驚覺到自己用盡了全力,申敏雲鐵定會受傷之後,他咬住了右手的大拇指。

那是他的慣用手。

嘗到鐵銹的味道,自殘的疼痛變成痛快,讓他清醒了一點點,取回控制權,分得清楚什麼是可以做,什麼是絕不能做的事情。

將他拉回「帝百計」一點點。

耳邊傳來驚呼聲——

「小百,不可以咬,你松開牙齒啊!」

那著急的聲音,撫在臉頰旁的細幼手掌透著微微的涼意,帝百計朦朧的雙眼什麼都看不清。

「別哭了,不要哭啊!」

不絕于耳的道歉聲,讓他迷散的神智難以凝聚,忽然,一個片段景象躍入了他混沌不清的腦海,像壞掉的帶子,前後來回不停的播放。

穿著白色衣服的申敏雲快速地倒退出去,世界變成一片陰暗,然後那緊閉的門又打開,她跑了進來,不停地幫他擦去眼淚,肺部的空氣被抽干,然後又灌飽。

真的是她,在他快要死掉的那一瞬間,帶著空氣和光明,翩然而降的女神真的是她。

為了說話,他松開了嘴。

「是妳來救我的……」

他的手指像被什麼纏住,整個人也被抱在一個冷涼的懷抱里,他不禁失聲痛哭。

「小百,小百,不要傷害你自己。」

耳邊不斷地回響著這句話。

帝百計無法克制,他有話梗在胸口,再不傾吐就會爆炸。

「我好想殺了那個家伙,真的想殺了他!」

即使吐露骯髒腐敗的真正心願,那緊擁的懷抱仍舊沒有放開,一瞬間,奪走了他的力氣。

「妳知道嗎?那個男人會在我身上插針,當冰冷的液體注進來後,我就覺得我的身體開始腐爛,他總笑著把我丟在地上不管,我不知道究竟有多久,只是愈來愈凍,冰冷入骨,全身都凍結了,然後他就會抱住神智不清、追逐任何熱源的我,一直說他明白我愛他。我才沒有,噁心得想吐,但是身體還是無法克制的想要他的熱度!但我真的想殺了他,也想殺了自己,用他贊美的劍術,砍下他的頭……」

「那就殺了他吧!」

被人搶話,回到那些羞恥、絕望、恐怖、無助並且狂暴的情境里,他無法控制增生的惡念被人接受。

「我只是想保護我自己。」

「我明白,你一定很冷很冷吧?」

帝百計忙不迭地點頭,無法克制地反扣住那冷涼的嬌小身子,卡在胸口的堅硬冰塊開始融化,一點一滴地變成眼淚,被排出身體。

「他說我喜歡抱他,但我真的討厭那樣,極度厭惡,我一點都不喜歡那樣的對待!」

「任何人都不會喜歡的,你是因為胰島素才會失溫的,你並沒有異常,你沒有!」

比起自己還要強烈幾十倍的話語有著巨大的力量,帝百計不禁哀求起對方。

「幫我殺了他,他是惡魔,他不是人。」他閉上了眼楮,不能控制地發抖,害怕地說。

他的額頭落下了輕柔的吻,他卻沒有被侵犯的感覺。

「好,我幫你殺了他,幫你殺了你的心魔,求求你,小百,回來吧,回到現在,他已經沒有辦法再傷害你了,放心吧!」

帝百計被人攔著胸口撈住,理智明白的部分,在這一瞬間傳達到了記憶深處,連同那個困在黑暗牢籠里,慢慢變成鬼的自己也被拯救了,憎恨的黑緒慢慢漂白,防衛的機制也被解除,全心全身松散開來。

淚水緩緩溢出了眼眶,臉頰被沾濕,卻慢慢恢復了視覺。

耳邊是溪水的流動聲,前面沒有樹林遮蔽視線,是一片開闊的河谷,大海也近在眼前跳躍著金芒,布滿了暖色調光彩的天空,夕陽即將要落下之前,像火球一樣燃燒著。

「我會這樣想,是不是很骯髒?」舌頭快麻痹,呼吸也不頤暢,但是他忍不住,再大的膽怯都無法阻止他由衷地問。

他想知道他有沒有資格活著。

埋在他胸口的小腦袋拚命地搖著。

「這麼可怕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留下痕跡,但是會討厭、會害怕又怎麼樣,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點,不過這一點點弱點構不上是問題,小百還是小百,也一定會幸福快樂下去的。」

他還是他,因為不能挑掉刪除的部分也是他,所以就算變了,也還是原來的那個他嗎?

內心的惡芽在還沒有開出花前就被摘除,帝百計猛地想要回應申敏雲的溫柔,但唯有淚水流得比什麼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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