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經停止了,可是他仍渴望能親手掐死她。
凝視著眼前和自己一樣濕冷,剛從漲潮的河海交界處,深水漩渦底打撈回陸地,臉色蒼白好似白泥灰牆的人兒,預感自己將要為她瘋狂。
掐死她,在這種無法預測,一舉一動都把自己搞得昏頭轉向,失去理智,世界隨之顛覆分解的女人面前,任何人都應該會有這種想法。
如果預先知道他最後會腦袋一片空白,不要命地陪她一起從跨海大橋上跳下來,並且在混亂潮流的吸力下,拚老命從鬼門關救回她後,居然還會想多此一舉,掐死呼吸和心跳都已停止的她,他說什麼都會拒絕工作狂父親在四年多前丟給他這份沒有加班給付,在暗處觀察監督這個不安定因子的任務的。
早知道殺了他也不想和她扯上任何關系,連呼吸相同的空氣都回避,能逃多遠就多遠,只要不要知道她的存在,就可以維持自己的客觀立場,繼續冷眼旁觀這場好戲。
神會無私的眷愛著人,但是人往往主動墜落惡魔的手掌心中。
單雙不負她萬魔之王的封號,徹底迷惑了他,帶來前所未有的悸動,近乎極端的恐懼,但也甜蜜得無以為名。
不滿足的站在離她最遠的位置,被迫進入她失序的人生,危險但透著刺激誘人的香,沒來由地麻痹了他的心。
單雙,刑事警察局偵十隊的隊長,警界有史以來最年輕,能力超強的三線一星警宮,姿態華麗美艷,絕無僅有,狡猾聰敏快捷,身為單氏集團的三小姐,父親是單氏的皇帝,全球百大富豪之一,母親是立法院的凶悍獅女,外公剛卸任某政黨黨魁,兄姊全不是好惹的人物,她是天之驕子,集富貴權勢于一身的野性女人。
他忘情地撫模著雙眼緊閉人兒的冰冷臉龐,比起急救,他更想先分析內心的忐忑不安是怎麼一回事。
他從未將目光移開,親眼看著單雙一步步往上爬,近來又是如何動用自家資源,無限制地辦案,起用了偵十隊一大票比怪物還可怕的女人,破獲了一連串毒品交易、黑道火並、販童、詐欺取財、綁架集團、連續殺人狂等驚人的大案之後,她如他所推測地介入一場陰謀風暴之中,可在興奮期待她費解的下一步時,她突然在一個多月前失蹤,即便憑他長年不斷地調查,有自信已模透了她……但他還是追丟了她,完全失去了她的消息。
人海茫茫這個名詞首次有了意義,仿佛再也看不見單雙的身影,放肆的媚笑從他的人生之中消失,猛然如同地獄迎面而來的惶恐,給了他致命的一擊,奪走了他向來自豪的冷靜和冷漠,身體內部像被挖掉了一大塊。
而後,單雙一出現,便在大庭廣眾間犯下殺人的罪行,縱然他用腳趾甲想,明白這其中有鬼,但他還是混在警察之中,追逐著她奪槍拒捕的腳步前來。
頭號嫌疑犯背著銀白的滿月,任性的站在橋邊的圍欄上,睨視蒼生妖嬈冷笑,即便銬著手銬都不損及單雙的優越和驕傲,比起任何槍手都還要卓越的槍法,讓她光是手上拿著槍就等于死神,但在看見她唯一在乎的申敏雲之後,眸光一酥,真心疼寵毫不保留,比水還柔軟。
可能永遠都得不到她一個溫柔的微笑,令他胸口一悶,瞬間無法遏止打從心底泉涌而出的強烈憤怒……以嫉妒為名的憤怒,而非厭惡。
他不是情感缺陷的單雙,非常明白這份心情是怎麼一回事,但是為什麼他會如此的嫉妒呢?
那個問號,是他現在最後悔的一瞬間遲疑。
因為同時間,她的手銬在開鎖女神申敏雲的超能力爆發後解開,她無所謂地、厭倦了什麼般地笑了笑後,心滿意足的雙手一張,不當一回事地向後倒下,他被鬼迷心竅,再也管不住腦漿已然沸騰的自己,在思考之前,他的腳徑自動了,隨著不按牌理出牌的她一起躍下。
職責被他拋在腦後,舒適的人生被弄得亂七八糟算不上什麼,再也不能回到一帆風順的正途又何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一次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人不能選擇天堂和地獄,但人可以選擇要和誰共度此生。
他已著了魔。
在只能被失衡重力往下拖,將要落入水面前一秒,他好似看見她不敢置信的驚愕表情,不在乎她的意願擁緊,無論她在動什麼歪腦筋也要抓住她,將她扣留在自己的懷中,重擊海水,被強大的重力、阻力、撞擊力弄得意識不清。
不能失去她的念頭再度浮動,他俯低身子,罩住了她失去血色的唇,用力灌入新鮮空氣,交互施以心髒按摩。
急切地壓著單雙沒有動靜,已然罷工的心髒,熱汗從他的額頭突地冒了出來。
「單雙,我不會讓妳死的,要死,沒問題,等哪一天我再親手掐死妳這作威作福的可惡女人,但在那一天來臨前,萬魔之王,我是不會讓妳死的,絕對不允許妳這麼逍遙隨興地死的!」他憤怒地,無法控制地,摻雜難以察覺的懇求,不明所以地下達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