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佔卜告訴巫筱曉——今日忌西行,宜向東。
飲料店外,霓虹閃爍的街燈下,熙來攘往的人群中,兩個年輕小姐站在門口,其中一個兩手各拿一杯飲料;另一個細臂上懸了兩、三個袋子,手上則捧著小方鏡,左顧右看,青春洋溢的瓜子臉寫著苦惱。
「東方……在哪邊?」左邊?右邊?「真糟,今天忘記帶指南針。美眉,妳說,東方在哪邊?」
別懷疑,手上捧著兩杯飲料的女人就叫美眉,姓趙,名美眉。
圓潤的女圭女圭臉、肉肉的胖臉頰,怎麼也看不出已是二十四歲的年紀,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她像個十八歲的女孩。
端著飲料,趙美眉受不了地看著好友。「沒有指南針不會看太陽啊,天寒地凍的,站在這兒吹風妳不會冷啊?還不趕快走。」
她也知道要走,但問題是——
「現在是晚上,哪來的太陽?」巫筱曉指著黑壓壓的天空。
「沒有太陽,也還有月亮。」
呿!「今天是陰天,妳哪只眼楮看到月亮了?」烏雲密布,沉重陰郁得就像她連日來的心境。
唉……巫筱曉數日來第N次嘆氣。
又來了。趙美眉翻個白眼,「我知道妳天賦異稟,知道妳能感應過去、預知未來,但是有那麼嚴重嗎?」
「什麼?」一心二用的巫筱曉根本沒听清楚她在說什麼。
「不過就是一張小紙條,不過就是『不招禍自來』五個大字,妳瞧妳,每天出門前必翻黃歷,遇到轉彎就拿出塔羅牌,問左轉好還是右轉好——中西合並就算了,現在更不,還發明鏡子佔卜法,成天帶著那面小鏡子,呼,受不了!」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好唄。」天可憐見,誰會願意自己頭上頂著災難四處跑?「但我就是吃了那塊手工餅干,就是拿到那張箋,天意如此,我能怎麼樣?」
「那只是一張紙,只是五個字。」而且還是她自己寫的哩!
說到底,自招禍端的成分絕對大于什麼冥冥之中注定,趙美眉心想。
「妳不懂啦。」巫筱曉又嘆了口氣,「我一天到晚道破天機——人家不是說了嗎?泄漏天機是會短命的。」她收起鏡子,決定了方向,身子轉向左,領在前頭走著。
趙美眉只好認命地跟在後面。
難得的周末,和室友兼手帕交出門逛街還要算方位,實在讓人捉狂!
她打算去的精品店,跟她們此刻行走的方向根本是背道而馳。「早知如此,就不跟妳一起出門了。」怨啊!恨哪!
「我也希望不準啊,但是妳看看,從我拿到那張紙條之後,家里破了幾個杯子、幾個碗?妳以為我們今天出門是為了什麼?」
人一背,還真的是背到底!
打從上禮拜得到神諭之後,巫筱曉簡直像參加了倒霉觀光團,走訪各個帶煞的景點,一路背到底。
喝水被水嗆,洗個杯子都能洗破,連吃個飯,碗都會被她失手摔碎在地上。
于是,在這個美好的周末,兩個女人出門不為逛街買衣,而是采買新餐具,充實家中空空如也的碗盤櫃。
這回她是鐵了心,買了一組不銹鋼的餐具,這下總不會破了吧!
想起家里所剩不多的瓷制餐具,趙美眉就覺得心痛,那些都是她個人的收藏品哪,嗚嗚,她的杯兒、盤兒、碗兒……
「沒有方法避開嗎?消災解厄不是妳最擅長的本事嗎?」她問。
「我能消別人的災、解別人的厄,就是幫不了自己,最多就是出門前翻翻黃歷、計算方位,防患于未然。不過,人禍可避,天災難防。」說穿了,她只能盡人事,其它就只能听天命了。
趙美眉戒慎地退了一步。
「妳干嘛?」巫筱曉不明就里。
「離妳遠一點,免得妳災難罩頂,殃及無辜。」
「呿!妳這算什麼朋友!」沒義氣!
「我只是不想被妳這個『帶賽』的女人拖累,招來霉運。」
「妳那是什麼表情?」巫筱曉瞪她。「妳當我是SARS病毒啊!」
「不不,SARS到妳面前也要俯首稱臣、甘拜下風。」
斗嘴間,她們兩人已經遠離鬧區,不復听聞嘈雜的人聲。
「妳有沒有發現我們愈走愈偏僻了?」趙美眉警覺起來。看看左右,才晚上九點多,為什麼騎樓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向來粗心的巫筱曉白了她一眼。「拜托,台北市哪來偏僻的地方?」
「話是沒錯,但——」
她話還沒說完,巫筱曉算計了一整天的風水宜位,立刻有了變化。
罷走出騎樓、正要橫越巷口的兩人,被從巷子里疾竄出來的兩道黑影嚇住。
來不及尖叫、來不及反應,待神志恢復時,她們兩人的縴縴細頸已分別被不知名的長臂強力勾住,呼吸困難地連咳好幾聲。
啷!巫筱曉懷里的小方鏡掉在地上。
啷啷!下午剛買的餐具組也自她手臂滑落。
「哇——」同樣落難的趙美眉直覺地掙扎,手上的飲料隨著動作往巷子另一頭呈拋物線飛出去。
啪的一聲之後,遠處傳來一聲咒罵——
「該死!」
不一會兒,三個高矮不一的男人從巷內奔出,看見她倆被脅持,立刻停下腳步。
眼前的這三個男人,其中兩個上半身濕答答的,頭發不斷滴落棕黃色的液體,散發出濃濃的姜味。
這味道……好象是姜母茶……
從趙美眉手飛出的兩杯熱飲,顯然是「降落」在這兩人頭上。
「不要過來!」聲音發自于勾住巫筱曉脖子的男子,語帶威脅,極其凶惡。「你們三個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這兩個女人!」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巫筱曉和趙美眉,這下終于明白自己的處境。
她們被挾持了!
像警匪片那樣,被壞人架住,作為威脅警方的人質!
「啊——」面對兩名歹徒和與之對峙的三名警察,人質之一的趙美眉立刻尖叫,更添現場緊張氣氛。
「閉嘴!」架住她的男人惡狠狠地吼道,可惜被高他八度的尖叫聲徹底掩去,不見成效。
尖叫過後,隨之而來的是對巫筱曉的怒吼︰「死筱曉!臭筱曉!妳不是說宜向東嗎?為什麼還會這麼倒霉?!」
「我、我怎麼知道?」巫筱曉的聲音抖如風中落葉。「救、救、救——啊!好痛!」架住她的男人另一手抓扯她一頭長發,強勁的力道扯痛她的頭皮,也阻斷她求救的聲音。
「黑仔!」代表正義的一方終于出聲,「你們兩個今天是逃不掉了,放開她們,不要連累無辜的人!」
「放你媽的屁!」架住巫筱曉的顯然就是被點名的黑仔,略粗的聲音夾帶著一絲殘暴。「不想她死就把槍放下!」
正邪兩方就這樣在巷口僵持下下,除了急促的呼吸聲,再無其它聲響。
僵局維持了幾分鐘,對被挾持的人質來說,就像過了幾世紀一樣漫長。
突然,喀、噠清脆兩響,引起兩名人質的注意。
「筱、筱曉,那是什、什麼聲音……喀噠、喀噠響的那個?」趙美眉抖著聲音問好友。千萬不要是她想的那種啊,阿彌陀佛,聖母瑪莉亞,隨便哪個神都好,救救她啊!
「我想……」受制于人,連脖子都無法轉動半寸的巫筱曉,只能憑想象猜測,「應該是子彈上膛的聲音,就像電視演的那樣——」
「閉嘴!」嘴碎的人質惹得黑仔惱火不已。「再出聲,我就一槍打死妳們兩個!」
「你——」巫筱曉正要說些什麼,突襲而來的異感令她渾身顫抖起來,冷汗自額角滑落。
「筱曉!」瞥見好友異常的神態,趙美眉擔心的喚。
「……毒鯨……毒品……」細碎的言語出自巫筱曉口中,聲音卻不像是她的。
听見她所說的話,黑仔猛地一顫,視線掃向手臂下箝制的人質。
就在這一瞬間,一名警察抓準了空隙,疾電般沖上前,虎口捫住黑仔勾人的手往外扳,另一只手粗魯地拉過巫筱曉,往身後一推。
他的攻勢迅速凌厲,下一秒鐘,只見他沉腰轉向,腳踢回旋,將脅持趙美眉的歹人踢到一旁。
「媽的!」黑仔啐了聲,見情勢對自己不利,立刻拉來同伙,往逼上前的警察推去,顯然是要犧牲同伴,好讓自己順利逃出。
黑仔反身疾奔出巷口,方才撲身救下人質的警察立刻追了過去,但沒過多久便見他空手而回。
「被他逃了。」走向同僚時,那人這麼說著。
這聲音好熟。巫筱曉瞇起眼,黯淡的路燈讓她看不清聲音的主人。
直到那人踏進路燈映照的範圍,整個人暴露在暗黃的燈光下,她才認出來,驚呼出聲︰「是你!」
訝異的語氣立刻引來對方轉頭,連帶甩出沾黏在發上的姜母茶。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在Gl ck里強烈質疑她佔卜能力的臭男人!
卞翔也認出她來,薄唇輕揚,還不小心讓一滴姜母茶滑進嘴里。
「看來妳真的算得很準,連自己的也不例外哪,難友。」
「你……」他是警察?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也能當警察?!還是剛才勇敢沖上前救出她和美眉的英雄?!
無視于她的驚訝,卞翔指著自己一身狼狽,笑問︰「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水難哪,大師?」
「我真的不知道毒鯨是誰,你們不要再問了。」
第二十一遍!巫筱曉在心里暗數,這個答案她已經說了第二十一次!
「妳若不知道,又怎麼會說出這個名號?」負責偵辦的警官第二十二次問出這句話,同樣也有些不耐煩。
「腦袋自己要突然進出這個名字,我有什麼辦法?」這句話,她也重復了十八次。
在警局混了十來年的老陳嘆口氣。听听這小姐說的是什麼鬼話,好像她自己的腦袋不歸她管似的。
「小姐,妳這麼不台作,我們警方很難辦案。」
巫筱曉哼了一聲︰「我如果不合作,會跟你們到警局來嗎?」
「可是——」
「你們淨問些我答不上來的問題,要我怎麼說?」毒鯨這兩個字就像靈光一閃掠過她腦海,她只是不自覺說了出口,誰知道會給自己惹來麻煩。「我是真的不知道毒鯨是誰,為什麼沒有人相信我?」
「但……」
偵訊室的門被人從外頭打開,探進一顆頂著濕發的頭顱。
「問得怎麼樣?」回到警局,卞翔便將後續事宜交給同仁,自己沖進盥洗室洗去一身狼狽。「她的朋友還在外頭等她。」
「不行。」老陳搖頭,責怪地瞥了巫筱曉一眼。「她不肯合作,不管我怎麼問,她就是不說出毒鯨的下落。」
「我真的不知道啊!」她覺得好冤枉。
「不知道又怎麼會說出毒鯨這個名號?」
一切又回到偵訊的原點。
巫筱曉猛翻白眼,一個深呼吸之後,決定吐實,「我只說一次,信或不信隨你們。」
終于肯合作了。老陳放松地呼口氣。
卞翔則拉開另一把椅子,坐在她面前等著。「請說。」
「我是感應到的,在那個男人抓住我的時候,不小心感應到的。」
呀!呀!仿佛有烏鴉飛過兩名警官頭頂,他倆無言以對。
靶應?
這算哪門子的答案?
是夜,中正第二分局第三小組召開緊急會議。
投入大批警力循線追蹤,好不容易找到的嫌犯跑了一個,而且還是為首的主嫌,讓負責這件案子的組長何森東萬分飲恨。
「你們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合上筆錄,何森東抬眸,沒好氣地看著參與會議的組員。「什麼時候超能力也可以寫進筆錄里了?這份筆錄是誰寫的?」
「我。」老陳舉起手。「報告,我是依關系人的陳述記下來的,卞翔當時人在現場,他也听見了。」
凌厲的鳥眸轉向和自己同期畢業、卻始終沒有升等的卞翔身上。「你怎麼說?」
「的確如此,那位巫小姐宣稱自己是不小心才感應到毒鯨這個名字。」
「這種鬼話你也信?」何森東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很難說。」上次初遇,她讓他一頭霧水,這回見面同樣模不清她的想法。「這種事誰也說不得準。」
「她如果不是瘋子,就是跟黑仔同伙,故意裝瘋賣傻,企圖轉移我們的注意力。」何森東獨斷地下了結論,「這個女人絕不單純。」
這句話讓卞翔皺了眉頭。「也許她說的是真的。」
「你相信她的說詞?」
卞翔無言以對。
理智上,他百分百不信她的說詞;但情感上——他看得出她說話時的神情很認真。
「毒鯨是隱身在暗處的大盤藥頭,一般人不會知道他這號人物。」何森東彈了彈筆錄。「盯住她,放長線釣大魚。」
「我不認為她會涉案。」直覺的,卞翔將心里的想法說出口,立刻引來其它同僚驚訝的目光。
「怎麼說?」何森東皺眉問,顯然很不高興他反對自己所下的決定。
「她和另一位小姐被黑仔挾持純粹是巧合,我和老陳、小江跟蹤黑仔他們已經半個多月,從來沒看見黑仔與她倆有所聯系;再者,昨晚的追捕行動並非事先計畫好,而是突襲,他們不可能先串通好。」
「跟監行動難免會有所疏漏,也許是你漏看了。」
「我不認為如此。」
「你非得處處和我作對不可嗎?」何森東有些動怒了。
「報告組長,我沒有這個意思,我所說的一切部是根據事實推敲,再說……」他遲疑了下。
「什麼?」
「她不像會與販毒集團掛勾的人。」
「哈!」何森東嗤笑出聲,「你干這行多久了?你抓的人難道每個部長得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你知不知道我都當了第三組組長,而你卻還在原地打轉最主要的原因?」
卞翔愣了下,旋即揚起慵懶的笑容。
「當然是因為本事不如你啊,組長。」他雲淡風輕的說,仿佛沒听懂對方話里的刻薄意味。
裝聾作啞!何森東眉心攏得更緊。「既然知道,就收起你那派不上用場的直覺,辦案講求的是證據!」
「是是。」卞翔應得很敷衍,為自己換來一記怒瞪。
「還有,听說你跟這位巫小姐很熟?」
「熟倒不至于,這回是第二次見面,純屬巧合。」他連忙澄清。「我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很清楚何森東說這話的用意,這件案子他追了很久,可不想因為這點誤會,而被與他素有心結的長官以與嫌疑人有交情為由飭令退出。
何森東不耐地揮手,「熟也好,不熟也罷,就由你負責盯住她,只要發現她和黑仔或毒鯨有接觸,立刻回報。」
即使懷疑盯緊她會對這件緝毒案有所助益,但長官部下命令了,他這個做下屬的也只能從命。
「是的,長宮。」
散會之後,卞翔走向自己的辦公桌,卻被兩道人影中途攔住。
看清對方的臉,他有點驚訝。「怎麼還沒走?」
趙美眉拉著正在鬧脾氣的巫筱曉,代表發言︰「我們想向你道謝。」
是這樣嗎?他挑眉,「原諒我,從巫小姐臉上我可看不出任何謝意。」
「她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趙美眉充當中間人,陪笑道︰「敝姓趙,趙美眉。」
濃眉揚起疑惑。「趙妹妹?」真怪的名字。
早已習慣被人誤解,趙美眉立刻解釋,「美麗的美,畫眉的眉,趙美眉。」
他點頭表示明白,黑眸轉向巫筱曉。
方才一連串事情忙下來,他無暇注意她叫什麼名字,只知道她姓巫。
「她是——」
「巫筱曉。」趙美眉為他介紹。
巫小小?這小姐的名字更奇怪了。
卞翔一雙桃花眼帶著輕佻,從巫筱曉刻意別過的側臉移至胸口,打量再三的結論是——
「人如其名,的確是不大。」
突如其來的感言讓兩個妙齡女子聞之愕然,連不想看見他的巫筱曉也不由得扳正視線。
兩人四目順著他的目光直下,落在巫筱曉微隆的胸脯上。
會意過來,趙美眉噗哧笑出聲,巫筱曉則是氣紅一張臉,粉色雙頰襯得冒火雙眸更加晶亮,像是夜幕高懸的燦星。
「是竹字頭,下面一個攸字的『筱』,還有破曉的『曉』,我叫巫筱曉,不是巫——」櫻唇抿成一直線,沒再說下去。
氣!真真氣死她!
這個男人,打從第一次見面就淨惹她生氣。
說她精心烘焙的點心不合衛生標準,調侃她引以為傲的異能,現在又嘲笑她的身材!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透頂!
「你、你又叫什麼名字?」就不信他的名字有多好听。
「卞翔。」他簡單地自我介紹。「隸屬中正第二分局第三組。」
唉介紹完,就看見巫筱曉怒極的俏顏一變,浮上一抹笑意,戲謔地瞅著他。
「不介意的話,叫你一聲小卞如何?」
饒是同住一個屋檐下多年的室友,听到她這麼一問,趙美眉也傻了眼。
「小、小便?」
「是啊。」巫筱曉煞有其事地點頭。「小張、小陳這些稱呼都很常見啊,他姓卞,叫他小卞也無可厚非不是嗎?」
「可是……」趙美眉的表情活像被迫生吞一整條苦瓜似的。
小卞?小……便?「不太好听吧,筱曉。」不安地瞥了瞥卞翔,見他並未因為室友如此稱呼他而變臉,脾氣之好,由此可見一斑。
幸好、幸好,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好听啊……」腦袋晃了晃,巫筱曉故作無辜地提出第二個建議︰「不要小卞,那就叫大卞,如何?」杏眼掃向卞翔,似是在征求他同意。
小便就算了,還大便?!趙美眉聞言,當場只想挖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當作不認識巫筱曉這號人物。
自己的名字被這麼糟蹋,卞翔臉上非但不見一絲慍色,反而笑得比拿他名字大做文章的巫筱曉還要開心。
他捧著肚子笑弓了背。「哈哈哈哈……」在會議中受的悶氣,如今隨著笑聲消逸無蹤。
明知她故意損他,但他就是覺得好笑。
她損人的方式好幼稚,以為這樣就能扳回一城的想法,更是太過單純。
如此幼稚又單純的反擊,怎能不教他送上三聲大笑以表嘉獎、以茲鼓勵呢?
口頭上的逞強並沒有為巫筱曉帶來勝利的感覺,相反的,相較于他一笑置之的反應,她逞一時口舌之快的行為顯得很幼稚。
一時之間,她只能傻傻地看著他笑,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發現她安靜過頭,卞翔漸漸斂起笑容。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嗎?我正準備洗耳恭听閣下的巧言妙語哩。」說著,不忘挖挖耳朵表示自己的慎重。
「你、你你——存心氣我!」混蛋!
「不開玩笑就談正經事吧。」話一說完,笑意盈盈的面孔立刻換上正經之色,仿佛一秒鐘前的輕松愉快根本沒存在過。
變臉之迅速,讓兩個女人看傻了眼。
說變就變,這男人是變色龍啊?!巫筱曉皺眉,很不滿他前後判若兩人的神態。
看出她的戒心,卞翔微微一笑,「用不著這麼防備我,警察是人民的保母,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
「電視上經常出現警察與黑道掛勾、同流合污的新聞,『人民保母』這個詞只是口號,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當真。」
「嘖嘖,原來妳也有牙尖嘴利的時候。」小貓也是有爪子的,不能小看。
「你——」本來還想說些什麼的巫筱曉突然停口,轉而伸手抓住他。
「妳做什麼?」
「不要說話。」她正色道。
卞翔轉向趙美眉。她是她的朋友,應該知道她這莫名其妙的動作意味著什麼吧。
讀出他臉上寫著的疑問,趙美眉笑笑地說︰「也許你不信,但筱曉擁有一種特殊的感知能力,雖然目前還無法控制自如,但有時候真的能幫上一點忙。」
「這算是解釋嗎?」他怎麼愈听愈迷糊?
就在趙美眉還想做更進一步的說明時,巫筱曉打了個哆嗉,原本怒氣勃勃的眸子變得迷離,神情隨之恍惚。
卞翔驚疑地望向一旁的趙美眉,卻見她比了個要他別亂動的手勢。
正當他要開口之際,巫筱曉如夢初醒,雙眸有了焦距,定定鎖著他。
「妳看什麼?」她的眼神看得他很不自在。
「你……為什麼放不開呢?」她的口吻帶著顯而易見的同情。「好幾年了,你應該知道,那不是你的錯。」
這沒頭沒尾的幾句話,趙美眉听得一頭霧水,卞翔卻突然臉色一變,陰沉得嚇人。
他倏地抽回手,力道之大,讓毫無防備的巫筱曉跟著往他的方向傾跌,方才迷茫的恍惚頓時煙消雲散。
「你做什麼啊?!」站穩腳步,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我不知道妳有什麼該死的能力,最好別用在我身上!」表情陰郁,不復先前調笑的模樣。
如果說之前的變臉幅度有九十度,那麼現在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了。
此刻,巫筱曉更加確信眼前這個男人是只變色龍。
吧嘛那麼生氣啊?她在心里咕噥。
她只是感應到某種東西,為了確認才握住他的手,隨口把話說出來而已,有什麼好氣的?
嘖,真是只變色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