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魔不由自主 第七章

季清澄居然睡著了。

發現沒有半點回應,呼吸聲逐漸平穩拉長,姚彩衫眸光越過了蜷成一團的身子,半個頭都縮在暖被里,只剩在外頭的雙眼已經閉上了不知多久,沉眠如塊人石的季清澄。

藉著微亮的飄搖燈光察覺此事,姚彩衫除了嘆息,也沒別的好做的了。

總不能挖他起來聆訓,不過,他怎麼會累成這副德行?

有些不盡興,姚彩衫倒回自己的被褥里,隨著江水飄搖,枕著手,腦子自行動了,想起離開華家後的這兩個月時間。

苦笑不請自來,浮現在他動人的臉龐上。

唉,說真格的,他有些擔心他。

這段路程里,季清澄給人的透明感更強,如同紗帳上能透光的畫。

今夜例外焦躁變臉,這個心思千回百轉,能輕易看穿他人,卻眸深不見底,永遠不被看透的人兒,姚彩衫不知他是怎麼了。

真要形容,可能就像背脊骨被抽掉,無力自持,本來就少之又少,偶有的笑容也像是融化了一般。

季清澄有多久沒有笑了?

姚彩衫幾乎記不起他最後一次笑是在什麼時候,只記得很久以前,那個已經開始模糊掉的溫柔微笑。

這種情況,好似是從進入華家之後才出現的。

最近,姚彩衫不由得有些怨恨姚衣衣的通盤計畫,或許更該怨恨的,還得再加上一個菩薩吧!

女圭女圭親,女圭女圭情,當年一葉茶,誰是誰郎君?

天上的神佛是不是活得太久,結果全老年痴呆,結下的凌亂姻緣,該如何好生善了?

大姊將目標轉向最後一個未婚夫水寒,而華自芳看起來認真在準備聘禮,二姊今夜卻被撩撥心湖,樂逍遙依然逍遙自在。

如大姊所說,同一胎里,只有他和這種旨女圭女圭親無關,縱使如此,單是旁觀這一切,他都不敢多想,再這樣下去,已逼在眼前的開春元月十五,是否能夠雲開見月,雪過天晴。

也不知道到那個時候,被逼著上京觀禮,以盡當年誠信的季清澄會不會快活些……

放任自己昏昏沉沉合上眼的姚彩衫,在閃過這個想法後,再度陷入睡神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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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比在大海行船,在江河撐船容不下一絲風,風平波靜便輕快如燕,掠過水面,轉瞬沒了蹤影。

還未過午,姚衣衣一行人在一處渡口停留,原本打算在今日留宿華家別業,但昨夜事後,五艘畫舟卻全未拴住。

不系住卻停泊,惹人生疑,不過江邊多頭對峙的戲碼正上演,這些小細節好似也沒人在意。

江岸上,樂逍遙飲著葫蘆里的蜜酒,不遠處杵著個撇開臉,看不清表情的楚小南,姚彩衫去和沽飲閣的信差會合,季清澄一副冷淡模樣,看著眼前情勢變化。

溫柔男子華自芳堅持要姚爾爾上岸補冬後再往北走,但姚衣衣听不進去,兩人僵持不下,而在吵吵鬧鬧之間,他們爭執的縴弱人兒,被白色高毛領緣托著蒼自小臉掀開艙簾,搖搖晃晃的走出來。

「姊姊,華公子,你們都別生氣了,咱們就在這兒上岸。」姚爾爾輕柔道。

姚衣衣忙回頭,圍護著妹妹。

「你怎麼出來了?」

姚爾爾搖搖腦袋,雖然臉色不佳,但笑容卻無比甜美。

「大姊,在哪兒留宿都好,你們別再為我吵架了,因為擔心我而讓你們失和,爾爾過意不去。」

從未有過的直白語氣雖柔軟,但也不是沒有道理,況且她一臉悠然,既沒傷痛也無落寞的神情是那麼自在,姚衣衣不由得低聲開口。

「爾爾,你,可以嗎?」昨夜怎麼了她可沒忘。

姚爾爾眉眼堆滿了甜甜笑意。

「可以,咱們上岸吧,大伙這麼日夜奔忙……」她眸光轉向正捂嘴輕咳的季清澄,「季公子來自巴蜀,想必也耐不住這江上的陰冷。」

聞言,想起昨天自己的作為,一直將自己視為局外人的季清澄不由得有些內疚,發現姚衣衣終是讓步準備上岸,而姚彩衫不在,她只得伸手去攙扶美艷驚人的姚衣衣。

但是,意料不及之聲接著傳來。

「季公子,可否扶我一下?」姚爾爾嬌羞不勝地問。

發現姚爾爾呼喚自己名字,回過頭看去,見她不理會華自芳凍結在半空中的手,季清澄不是瞎子,也沒忘記她昨夜干了什麼好事,霍地理解她一時沖動種下的因,已結出可怕的果實來,姚爾爾臉上漾著甜美但虛幻不實的笑容。

說什麼也不能拒絕,忍耐著華自芳燙人的眸光,季清澄執著姚爾爾的手,挽著她上岸,之後任她站在自個兒身邊,躲避華自芳的接近。

氣氛突變,無形的膠著不著邊際蔓延。

「大姊!二姊!」

一抹飛奔而來的彩光,手上緊握著一團似乎是信的物事,姚彩衫上氣不接下氣地沖來,打破了僵凝氣氛。

聞言,姚衣衣挑高一層,「怎麼大呼小叫的?」

姚彩衫雖然隱隱有感覺華自芳的臉色詭異的糟糕,而二姊和季清澄也太靠近,密切的刺眼,但他無暇多想了。

「我剛才先上岸,發現爹娘派來送信的人已經在這兒久候咱們,信上寫著,水家的少當家水寒送了一封信到家里……」他咽了口口水,迎上眾人的眸光,然後他在姚衣衣耳邊壓低了音量,「大姊,他要退婚哪!」

這一變化,意味著事態將要更形嚴重。

季清澄明白在姚衣衣的想法里,若去除自己,對姚爾爾來說,四個未婚夫中最四角周全的人就是水寒,這最後的希望她怎麼可能放過。

丙不其然,姚衣衣眸閃精光流轉了圈,咬著下唇。

「逍遙,你去給我想辦法,務必要絆住楚家的潑婦,不準讓她又跟來壞事!彩衫,家里有派車來接咱們嗎?」

樂逍遙邪魅地笑了,姚彩衫指著不遠處的瓔珞華蓋馬車,還有幾匹駿馬,點了點頭,姚衣衣頷首,牽起妹妹的小手。

「咱們馬上動身回長安!」

季清澄聞言,思緒凍結了,只能被逼著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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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災難連連,站在水家宅邸之中,水寒母親屋子里,姚彩衫心有所感,無語問蒼天。

攔不住姚衣衣進駐水家的想法,在風雪兼程趕路,又過了十天,他們如願的到了水家。

只是很不幸的時值早冬,今年不但是五谷豐收的大有之年,而且也不如前年整個冬天沒下什麼雪,才入冬沒多久,雪便下得放眼染上一片銀白。

本就趨寒的天氣,因為一行人一路由南往北疾行,再加上幾乎沒有任何多加停留,于是更不可能慢慢適應,而是突然之間,就要應付猛烈增強到難以忍受的冰寒。

可是這種天氣正是制冰的好時機,姚衣衣也因為想問路,意外摔進甫凍結的冰田里,好險被水家的少當家水寒及時救起,送回水家大宅。

知道大姊有水寒照顧,而受了寒的二姊也被華自芳硬帶去診療,她們都有人照料,自己說實話也沒啥多大用途,雖然不應該離開凍昏了的大姊,但因為憶起一張蒼白臉蛋而悄悄告退出來。

沒花時間尋找,就杵在水寒母親房門外,他極在意的季清澄凍著了,抱著臂正捂唇輕咳著。

「清澄,你以前沒見過雪吧?」姚彩衫低頭探問。

「嗯,好冷。」季清澄老實承認,牙關打顫著回答。

天寒地凍使她不停顫抖,這一路上的天氣變化太大,其中的冰雪酷寒是她最難以消受,也因為如此,她再也無法如同以往,堅決反抗姚彩衫的體貼,誠實吐露心頭所想。

年輕的男子一跺腳,「不行,你得去泡個澡暖身,等等我,我和水當家說一聲。」

這十天幾乎都在雪中策騎,但好歹是在馳道上,今兒個是完全處在空曠原野里,暴露在風雪中,凍得幾乎有些神智不清,首次嘗到連血液都凍結的寒冷,季清澄已經失去了拒絕的力氣,只能任由姚彩衫消失在視線里。

沒多久姚彩衫再度出現,身邊跟著一個僕婦,等她意識過來,他已經拖著她的手,大步隨著那僕婦快走,來到一間樸實屋舍,緊接著一桶又一桶的熱水也送了進來。

季清澄吸著飽含水蒸氣的溫暖空氣,方能好好呼吸,心口發寒好了些,可是手腳仍舊不听使喚。

姚彩衫不假思索的就要幫季清澄解衫扣,但一觸及那對突地發直的眸光後,他硬生生嘖了聲,拿著小些的銅盆盛了點浴桶里的熱水出來,強硬月兌去了季清澄的靴襪,卷起褲管,扶著她站進去後,他才閃到屏風後。

「喂,清澄,你別急著浸到熱水里,先暖一下腳,等一會兒也要慢慢的泡進去,熱水不能過肩,懂嗎?」姚彩衫抱臂,低著頭,說不清心里是不是很介意她那驚慌的眼神,低聲說著。

半晌。

「你不出去嗎?」

清亮的聲音已不若先前的顫抖,但遲疑味道卻反倒深濃起來,但姚彩衫又怎麼能出去?

「你凍了一整天,在這種情況下,我怕你心髒撐不住,我就站在這兒,不會做什麼事的。」

他當然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但這種事情他自己千信萬確,季清澄不相信也沒用,再度做出保證之時,心頭像被利刃劃過。

或許,姚彩衫自覺放不下這個男子的同時,也貪婪地想要他全心的信任和依賴吧!

那種不用多說半句話的信任,哥兒們之間最強烈的一種系絆。

大姊再有男子氣概,終歸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兒,二姊更是不捧著不行,他沒有兄弟,也不曾將樂逍遙當兄弟,但是對于季清澄,他希望彼此間有這一層不會消失的關系……那樣季清澄或許就不會再防備他,不會對他的單純心意有所疑惑了吧!

許久。

「嗯。」

大概是嗓子很細,季清澄的聲音微高,但是不會尖銳得刺人,听習慣之後,認真形容起來,就是能撫慰人心的磁柔吧。

遲疑了許久,讓姚彩衫放下心的不只是那含在嘴里的應答,還有終于解開衣衫的布帛聲,當水聲響起之際,他忍不住又開口了。

「慢慢浸進去啊!」

「呀!」

又是一聲幾不可察的驚呼,還有被驚擾的水聲,姚彩衫有些手足無措,知道自己又嚇著人了。

「拜托你別瞎緊張,我絕對不會對你做什麼的,這輩子縱使要死,我也發過誓,一定要死在溫香暖玉的懷抱里的。」姚彩衫無奈頓了頓,才又心不甘情不願接著道︰「我只是要提醒你別貪暖和就急忙泡進熱水里,很多人突然氣血一上涌就中風了!」

屏風後。

「嗯,我知道。」

姚彩衫扁了下唇,「真知道?」

「真知道。」

屏風後的聲音急忙接應,在水聲又起前。

應該是泡進去了,姚彩衫大眼一轉。

天賜良機,就他們兩人,泡澡得一段時間,既然沒事做嘛……

「打離開華家之後,這段時間,咱們都在趕路,我有件事一直忘了問你。」

「嗯,什麼事?」

姚彩衫以靴尖敲著地,「要我猜錯了,你也別惱喔……清澄,你是不是偷偷中意我二姊?」

他的心情不平靜是進了華家後的事,而在華家最大的改變,不就是華自芳對二姊的呵護有加嘛!

是嫉妒嗎?這個心思深沉的季清澄,原來也會嫉妒啊!

而且,二姊近來也常黏著季清澄,有時密切得連他都插不進去,偏偏又不想閃到一邊去涼快,只好忍耐著尷尬氣氛,硬待在這兩人的身邊。

屏風後悄然無聲,當姚彩衫快要耐不住氣時,回答聲響了起來——

「這不正好,你和姚衣衣不很盼望我鐘情于二姑娘?」

理所當然的生硬回答,隱隱有著難以理解的氣憤。

姚彩衫嗅得出季清澄的不痛快,卻不明白自己是什麼地方又惹到她了。

「清澄,你是不是還很怕我,很討厭我呀?」

唉,他總是會想起自己失去理智的荒唐事,那時季清澄閉著雙眼,視死如歸的模樣。

天曉得,他怎麼可能會揍他!而且,季清澄是不是還在怕他失控呢?

這些疑惑壓得難受,像滾雪球,他今兒個非得好好問清楚不成。

屏風後,一聲幽長嘆息傳來。

「我不討厭你,或許,就是這樣才麻煩。」

姚彩衫聞言,心情好了起來,但不可避免好奇季清澄聲音中的無奈從何而來。

「彩衫,若我娶二姑娘,你會高興嗎?」

為什麼不?!

「那樣咱們就是姻親了!」姚彩衫笑著回答。

他沒看見,在屏風後,浸在浴桶里的季清澄,笑了。

笑得像是將要消失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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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又是好幾天過去。

埃無雙至,禍不單行,出乎任何人的想像,還以為掉入冰田已經夠糟,但姚衣衣的多災多難才剛開始,一天之後,出于對水寒的內疚,為了彌補她掉入冰田時毀掉的冰,她忘了不能頂著大太陽去除雪,結果引發了雪盲。

被送到暗房去養病的姚衣衣相當硬氣不要人陪,因為姚家姊弟習慣了無功不受祿,于是每一夜,季清澄總陪著姚彩衫、華自芳去為水家人送夜消茶水。

當初在華家也是如此,但進了水家後,一如這些日子的趕路,姚彩衫總和季清澄同房。

雖然不是同床共寢,但季清澄真的快要受不了這麼沒日沒夜,和姚彩衫混在一起,處在相同的空間里,呼吸著相同的空氣。

看著他的笑臉,她總有一種快要透不過氣來的胸悶,她受不了他強大的存在感。

下午時分,趁著姚彩衫去看姚衣衣,她提著茶具,來到一間廂房,敲了敲門後,直接推門而入。

映入眼簾,是一雙先是期待而後黯淡,但接著卻露出心安的圓潤眼眸。

季清澄挪開了眼,一邊拂除身上沾到的雪,一邊啟聲。

「很抱歉,我不是華公子。」

坐在案前抱著暖杯的姚爾爾輕聲笑著,空氣中有著淡淡的梅花香。

「季公子請別打趣爾爾了。」

想見他,更怕見到他,這種矛盾心情,她懂。

季清澄沒有回答也沒有笑,逕自打開茶具,將小炭爐拿出燒水,在水沸第二次時放入了一勺茶末攪拌,第三次沸騰時再放入一小勺涼水,止沸後從爐上移下,雖然是花但也是藥,知道姚爾爾肯定在喝華自芳調的花露,喝茶會解藥,她便自顫自飲用了起來。

啜飲著茶湯,早就不僅什麼是苦。

「外頭,下雪嗎?」姚爾爾眸光投來,柔柔地問。

季清澄喝了口濃茶,暖了心口後才頷首。

「天雪開工,看來今晚又要到冰田里去送茶水點心了。」

又得和姚彩衫在一塊……還不如就這樣陪著這二姑娘,知道二姑娘心里有人,她不用多擔心。

姚爾爾聞言,起身取了個小碟來。季清澄低頭一看,是清淡精致的百花糕,內心不由得苦笑,毫不客氣地掰了一塊,動作斯文地配著茶吃了起來。

「這糕是你的點心,就這麼給我吃好嗎?」

總是無法相對,無法回應,眾人之間復雜的情意糾雜成團,水寒對姚衣衣的在意,只要有生眼楮的都看得出來,若樂逍遙和楚小南也在,這一環咬一環的情況恐怕會更嚇人。

姚爾爾自然地皺眉,「太多了,我也吃不完。」

季清澄聞言,眸光微勾。

「我指的是他的心意。」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姚爾爾口中的不可能觸動了季清澄的心。

「如同水寒一心向著姚衣衣,華自芳看起來真心不假。」她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但她忍不住,一如那夜在江上,她看著姚爾爾的無知無覺,便痛得受不了一樣。

現在不是因為痛苦,而是華自芳的溫柔用心,令她也不禁動容。

自個兒是不可能了,但世上有情人間的情意若能相對,若能接受和回報,會是多麼美好,她不否認,她想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只是為求一個安慰……

姚爾爾幽微一笑,「這倒是,要是果真如此,那樁神旨女圭女圭親或許還能造就一對好姻緣。」

「一對?你不算在內嗎?」季清澄沒多遲疑,放軟聲音問。

「我只是說水當家和大姊之間的感覺不壞。」姚爾爾閃躲什麼般的回答著。

季清澄放下茶杯,清冷目光定在姚爾爾蒼白的笑容上。

「只是因為你無法生育嗎?」她將心中的推測不加修飾地拋了出來。

或許是沒有料到會被別人察覺,姚爾爾瞬間瞪大了眼,季清澄勾起一抹若有似無,極易被忽略的淺笑。

不是在嘲笑什麼,只是因為心有所感。

「依令弟愛說話的習慣,和他同住了六個月有余,再拼不出真相,我就是個聾子了。」

這六個月來,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走過大江南北,有什麼事情能瞞得住,況且姚彩衫又不是這二姑娘,一根腸子通到底。

「這理由還不充足嗎?」姚爾爾極為無奈地,總算能夠傾吐地道,間接證實了她的猜測。

季清澄倏地能夠理解姚爾爾為何逃避華自芳。

「這倒是已經足夠,華自芳怎麼說?」

「他說他不在乎。」

「他那麼說嘛……真是的,他要不這麼說,你還不需要為了他點滴計較,但他一那麼說後,無法不在乎的你,就必須為他在乎了,是吧?」

季清澄頓了頓,逸出冷冷聲音。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姚家也是單傳男丁,你打小耳濡目染,知道姚彩衫必須傳宗接代繼承家業,所以華自芳不該要一個會在乎的人去不在乎的,尤其是深知事態嚴重的你。」

這話,她也是說給自己听的,雖說因為這樁神旨女圭女圭親,而眾人常將焦點放在他兩個姊姊身上,但姚彩衫不折不扣是姚家的獨子,他是非得娶妻生子不可。

而自己最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回應「娶妻生子」這四個字。

姚爾爾聞言未答,神情淒楚如雨夜的花。

季清澄難得玩弄起了杯子,若有所思地望著安靜但心念百轉的小小人兒。

有一天,無論她再嫉妒,姚彩衫都會擁抱另外一個女人……所以不如不要奢望。

若不可能,就成為他的心月復好友吧!

必系不進不退,無法多接近一步,但也會被姚彩衫珍惜和重視,就算會讓她更加不甘心後退半寸,如同一只吃不飽卻又餓不死的野獸,只有逐步走向貪婪和瘋狂……真好笑,她居然已能平靜地這麼想了。

「我一直以為你是被保護的人,可姚衣衣直爽但魯莽,姚彩衫太不拘小節,或許,你才是那個懂得顧全大局的細心人兒。」季清澄掩藏心中所想,淡淡地道。

聞言,姚爾爾苦笑著搖頭。

「我只是不能讓別人再為了我而這麼做罷了。」

許久,一聲嘆息逸出季清澄的唇瓣。

「听姚彩衫說姚衣衣認為我是最適合你的夫婿人選,我上面有兄長,下面有兩個弟弟,也不特別想要孩子,若我和華自芳身分對調,或許事情就不會那麼麻煩了。」

姚爾爾垂下雙睫,「你是你,華公子是華公子,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強去想只是讓彼此都痛苦,在這傷痛的漩渦里,有一天不能不憎恨起彼此罷了。」

季清澄吐出一口大氣。

是啊,每個人都只能是自己,不可能逃避自己的命運,還有誓言。

她的腦海里,不由得浮起了蒼白的母親,臨終前不能放心,劇烈扣住自己右腕的手指,她無意識地撫模著手腕,也不能否認,姚彩衫亦曾用力地握過這兒,也留下了他的痕跡。

季清澄的心已經麻木了,但是她的右腕卻火熱發抖、劇痛掙扎著,像是代替了她扼殺掉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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