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惑水 第8章(1)

狹路相逢?蘇柳紅暗啐。該死的巧合!

並非她不能接受事實,而是……是什麼呢?她一時也厘不清,總之心里頭五味雜陳。

他們剛從大廳走出來,想是才用完餐。蘇柳紅胸口一下子脹得滿滿的,不敢也不願再和水雲揚的眼光有所接觸,連忙故作不經意地撥弄垂在腦後的長發,將臉轉向一旁。

幸好範定岳適時趕到,紳士的挽過她的手,「嘿,那不是——」

「噓,別聲張,我不想跟他打招呼。」在擦身而過時,她還是忍不住瞟了眼水雲揚身旁的女子。

很美、很高雅,一身華麗的衣飾貴氣逼人。名門閨秀就是和市井小民的女兒不一樣。

蘇柳紅自慚形穢的加快腳步往里走。

「小姐。」輕柔的聲音在背後叫住她。

她僵直地楞了半秒鐘才回過頭,「叫我?」

「你的絲巾掉了。」女子好心的說。

蘇柳紅下意識地模了一下脖子,系在上頭的粉紅絲巾果然不見了,但,它並不在那女子手中,而是由水雲揚撿了起來。

「嗨,水大哥,」這下總不能故意視而不見了吧。範定岳禮貌的和水雲揚打招呼,「帶女朋友來吃飯?」

「呃,」他的目光快速移向蘇柳紅,但一閃即過。「是的。」

「雲揚,你認識他們?」

蘇柳紅審視著說話的女子。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顆小虎牙,煞是可愛,年紀看起來應該和她差不多,但音調、舉止卻顯得相當稚女敕。

「認得。」水雲揚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走吧。」兩人步出旋轉門,他才忽爾發現絲巾猶握在他手中,忙轉過身。「等我一下。」

「紅紅。」水雲揚沒瞧見範定岳,猜想他大概已經先行進去了,于是大膽的抓住蘇柳紅的手臂,「你的絲巾,還有——」

「什麼都不用說,」她淡笑著接過絲巾,系回脖子上。「回去好好準備,我等著清點你的財產。」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希望作番解釋,但時間根本不夠。

「有何差別,橫豎我們之間本來就不存在著忠誠這個東西,去吧,你未婚妻在等著呢。」甩掉他的手,她昂首闊步地走入餐廳。

里頭範定岳正等著她,她趕緊綻出一朵冶艷的笑容,「找到你的手機了?」

「找到了,就在我的駕駛座旁,可能從公事包里掉出來。」範定岳看著她的眼神有些異樣,「你和水雲揚怎麼回事?」

「沒事,」蘇柳紅信口撒了個無傷大雅的小謊,「他還欠我半個月薪水,硬是不肯給,壞男人一個!」

奇怪了,心湖莫名涌起的洶涌波濤是怎麼回事?喉嚨酸酸澀澀,難過死了。

是不是感冒,好像還有發燒?完了,她覺得妒火已經開始燦原,在她眼底、心口焚燒得劈泊響。

「喂,發呆呀?」範定岳以他一貫酷酷的口氣問,「人家有了女朋友,你很不爽?」

哪壺不開偏提哪壺,這種人最教人不得不擺壞臉色,可蘇柳紅又實在提不起勁應付他,只能假笑道︰「水雲揚長得帥又多金,我怎不能稍稍表示一點暗戀之意?」

與其拚命撇清關系,繼而越描越黑,倒不如趟入渾水,模糊掉焦點。

「遲了。」他很酸葡萄的說︰「想成為他的馬子,你可能要預約到西元兩千五百年。看到剛才那個沒有?她就是傳說中的白雪公主,是水雲揚他老爹特地幫他物色的未婚妻卓麗真。」

丙然不出所料。

蘇柳紅白了他一眼。「既然知道人家的底,干麼還假仙兮兮的問︰帶女朋友來吃飯?」

「說話時保留三分,可以讓人家覺得安全而舒服。這雖然是公開的秘密,但若是人家不願意大肆宣揚,我們又何必去點破。」

「商業哲學?」她知道冷酷只是範定岳的保護色,其實他內心里比誰都深諳人情世故。

「沒那麼深奧,只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他的笑意頗不尋常,「例如,有些話可以問,有些話還是留給當事者自己來回答。」

「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她不是蠢蛋,一听就知道他話中有話。

「你和水雲揚?」他故意停頓下來,等著她往下接。

「只是一場游戲一場夢。」想打啞謎?樂意奉陪。

「那麼外傳的都是真的?」他眼中有受傷的神色。

這男人剛才在水雲揚面前裝得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事實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何謂真的假的?人世間,虛虛實實,哪份感情不充滿著撲朔迷離、曖昧難分?」

「但你應該過得更好,更有尊嚴的被對待。」他突然握住她的手,真摯的說︰「離開他,我保證不計前嫌接納你。」

「what?」損人不帶髒字,算你厲害。「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抱歉,我對窮小子興趣缺缺。」

「我並不窮,」範定岳不悅的說,「雖然比不上水雲揚,但絕對供得起你揮霍。」

「謝謝你的‘寬宏大量’。」她譏誚的說︰「比我好的女孩滿坑滿谷,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去‘不計前嫌’。」

「得罪你了?」他並不認為自己說錯話,「坦白講,你還談不上國色天香,但我就是為你著迷,人心真是奇怪的東西。」

人心的確教人模不透想不通,當她第一次見到水雲揚就有種異樣的感覺,了解和他之間不會只是萍水相逢、擦肩而過;但也沒料到中間會有諸多糾葛,終至難解難分。

「耐心等候,你終會找到你的真命天女。」但絕對不會是她。

「你要再執迷不悟,到最後只會弄得身敗名裂。」

「意思是,我現在離那個境界還有相當的距離?」不壞嘛,她還以為這輩子已經不用巴望當個好女人了。

「蘇柳紅!」他氣急,粗魯的將她一把拉到眼前,「你不會希望一輩子當水雲揚的情婦吧,那樣的人生有啥意義?」

「我寧可當個讓人憐愛疼惜的情婦,也不願當個必須忍受丈夫不忠,甚至被丈夫拋棄的妻子。」兩權相害,取其輕呀。

「情婦的幸福時光短暫,而妻子卻有一生一世的歲月可以等待。」眼光要放遠呀。

「等待?對,你說到重點了,這世上多少為人妻的,終其一生都在等待,到了人老珠黃,等回的卻是個窮途末路的糟老頭;比較幸運的,老公死得早,還可以過幾年自由自在的日子,可也免不了落寞孤寂。當妻子有什麼好?你告訴我。」

「你太偏激了,並不是每個人的遭遇都那麼慘。像我媽,她就……」該死,一時間,他竟說不出他媽媽有什麼快樂的事。

一個女人一旦走入家庭,窮一點的就開始為柴米油鹽日夜劬勞,為孩子鎮日操心;有錢點的,便擔心丈夫會不會搞地下情,有沒有包二女乃?

可,總有例外吧?

「嫁給我,我讓你體會做妻子的幸福與美好。」範定岳信心十足的說。

這回蘇柳紅再也忍抑不住了,扯開嗓門仰頭哈哈大笑,直笑到眼角滲出了淚水才停止。

那晚,水雲揚沒有回來,接連著一個多星期他讓她獨守空閨,悲慘的陷入水深火熱中。

除夕夜,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過,農歷新年依然不見他的蹤影。

人沒來,電話倒是來過幾通,但她一通也不想接,她希望他親自過來解釋,但他始終沒有出現。

百無聊賴,蘇柳紅從小說出租店借回一本《最佳情婦》,但只翻了兩頁就將它又還回去了。

她不是當情婦的料。事實擺在眼前,她連一項基本素養都不及格,遑論去角逐最佳情婦大獎了。

然,這樣耗下去到底不是辦法,她得想出個對策,否則緊接而來的打擊和痛苦,將會比現在還要多出好幾倍。

泡個熱水澡吧。浸在浴白中,蘇柳紅無力的嘆息,她苦中作樂的想著,也許水雲揚只是去洽公出差,過幾天就會回來;也許他接了大案子,忙得不可開交,也許所有的可能、因由全部想過一遍,接著,她不得不把卓麗真給塞進思緒中,逼自己面對現實,也許她才是他無故消失的主因。

等不到那見異思遷的壞男人已經夠她嘔的了,豈料近午時分,竟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不知他們怎麼跟管理員說的,竟然能不事先通報就直接進到中庭來。

站在二樓陽台,蘇柳紅看到來者是一對年長男女,男的西裝革履,梳理得油光泛亮的頭有著掩不住年齡的白發,想來應有七十出頭了吧;女的則在五十歲左右,畫了淡妝,儀態雍容,年輕時候必定是個傾倒眾生的大美人。他們給人的感覺說夫妻不像夫妻,說父女又不像父女。

蘇柳紅听到門鈴聲響起,連妝都來不及上就匆忙穿戴整齊,下到一樓時,幫佣的阿鳳正好打開大門。

「是蘇小姐?」宋雯靜看著她禮貌地問,並自我介紹,「你好,我是雲揚的母親,敝姓宋,他是雲揚的父親。」

「伯父、伯母好,快請進。」

將兩位老人家請入客廳後,蘇柳紅趕忙到廚房端來果汁,再堆起賢妻良母的笑容,正襟危坐的陪在一旁。真是有夠虛偽。

水雲揚的父親水肇籬,環視這二十坪大的客廳里擺設的仿古家飾,以及牆上三、四幅出自名家的油畫,臉上的表情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平靜中帶著深沉。

宋雯靜則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蘇柳紅瞧。

長發低垂,俏臉素淨的蘇柳紅除了外貌雅致秀麗之外,更有一股難得的恬淡怡然氣息,讓人很難將她和刻板印像中嬌柔冶艷的情婦聯想一起。

大概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唐突,宋雯靜輕啜了一口果汁,提起生硬的笑容,舉止一派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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