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女人 第四章

記不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陸昊儼然成了谷予軒的專任監護人,每天補習班一下課,他就接她到學校的研究室「苦毒」,晚餐則是在他的車里吃三明治解決,八點前準時回到她家,再進行非人急訓,妄想讓她鐵杵磨成繡花針。

而亞男那票損友恐怕受了他什麼威脅,全不知死到哪里去,不但不來找她,Call機也不回。

歷經兩個多月慘無人道的磨練之後,她的模擬考成績讓補習班的老師和安安眼楮都為之一亮,連她也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崇拜自己。

陸昊成功證明了,她的確不是朽木更非阿斗,而是宇宙世界一級懶蟲。在他的淬礪之下,她逐漸拎回失蹤多年的信心,也和毅力來個不期而遇,只是偶爾想飛、想瘋的時候,依然會吵得驚天動地,讓陸昊幾度瀕臨放棄邊緣。

這天晚飯過後,他掛了一通電話進來,說臨時有事,將晚半個小時到。

接著她听到姐姐房里傳出慘叫聲,忙奔過去瞧個究竟。只見她老媽把一整疊書信忿怒的撕碎,扔進垃圾桶。

「媽,我求你,別這樣,媽!」谷予安帶著哀嚎的哭泣聲,令人听得膽戰心驚。

比予軒走向前,拾起一張仍留有清楚署名的信紙,是李永年寫的?

「給我丟掉!」崔慈心沖過來,一把搶了去,揉捏成團,咬牙切齒的命令谷予安,「給我听著,從今天開始不準出家門一步,不準再跟他來往,否則……」

「媽,我求你……」可憐的谷子安哭得兩眼紅腫,上氣不接下氣。

「閉嘴!我沒有你這個女兒。」崔慈心的音調又尖又冷,近乎咬牙切齒。

「你鬧夠了沒?」谷予軒突然揚起的聲調,令在場兩人轉向她,「姐都幾歲了,你還要禁錮她多久?自己的婚姻都搞不好,你憑什麼想擺布女兒的終身大事?」

「你、你給我閉嘴!」多年來,她和丈夫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小心翼翼的不去踫觸那件事,這死丫頭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換句新台詞行不行?除了雞貓子鬼叫之外,你就沒別的本事嗎?」谷予軒伸手拉起姐姐,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不要以為你長大了,我就不敢打你。」說著崔慈心真的到儲藏室抄了一支掃帚過來。

比予軒非但不回避,甚至挺起胸膛迎上去。

「討打?」嗄!這死丫頭什麼時候長得這麼高了,竟快比她高出一個頭?

比予軒萬念俱灰的看著母親。「盡避打吧,我跟你保證,這會是你最後一次在我跟安安身上使用暴力。」

「你威脅我?」崔慈心火得兩眼星火亂竄,握著掃帚的手猛烈顫抖著。

「隨你高興怎麼想。」谷予軒把谷予安扶起來,一起走向房門,「我不是爸,不會消極抵抗,我也不是安安,不會軟弱得任由你指使,我是你的翻版,完全遺傳自你,一旦鉚起來,是會不惜玉石俱焚的。」

「你、你這死丫頭!你給我回來!」掃帚柄用力的往地上打出巨響。

「口氣要再溫柔一點。」崔慈心越吼谷予軒扶著谷予安走得越快。

「你給我站住!」

「唉,你怎麼就是學不會?」谷予軒極老氣橫秋且語重心長的說︰「以柔才能克剛,否則遲早這個家就只能鎖住你自己了。」瞧,佣人連探頭出來都不敢。

「你說什麼?!」崔慈心的吼聲猶在空氣中飄蕩,她已拉著谷予安出家門坐進電梯,不一會便來到外頭一個十字路口。

期待已久的手機選在最不適當的時候響起。

比予軒只回應一聲,臉色立時變了樣。

「誰打來的?」谷予安不安的問。

「你別管,」她把上衣月兌下來,披在谷予安身上,叮嚀著,「你今晚先到李永年家避一避,明天媽氣消了再回來。」

「那你呢?」

「我還有別的事……」

她話沒說完,谷予安就急著問︰「什麼事?亞男她們打來的?你不說實話我就跟你一起去。」

「姐,那種地方不是你能去的。」把手機掛在胸前,她匆忙走上前,想攔計程車。

「什麼地方我不能去?」谷予安憂心忡忡的跟了上來。

「你怎麼跟媽一樣煩。」谷予軒兩道濃眉蹙成一團。「那是地下舞廳,龍蛇雜處,何況我是去……總之,亞男出了一點狀況,我趕著去幫忙。」

「什麼狀況?打架了?」見她沒否認,谷予安心急如焚的說︰「不行,我不準你去。」

「朋友有難我豈能袖手不管。」剛好來了一部計程車,趁谷予安不留神,谷予軒將她推向一旁,快速打開車門跳了進去。

「軒軒!」谷予安望著遠去的車子,無措的立在路旁不知如何是好,腦海里不時閃過電視新聞中,不良少年集體械斗的恐怖畫面,忙找了一個公用電話,向李永年求救。

☆○☆

當谷予軒趕到時,現場已經混亂一片。

對方是十幾個私立高中的中輟生.其中夾雜了一個「阿姨」級的人物,為了細故和張亞男一伙人起沖突,繼而吵了起來,在舞廳外大打出手。雙方都有人掛彩,誰也不肯先低頭認輸或賠罪。

眾人一見到她到來,馬上展開迎敵陣容。

比予軒在張亞男她們的簇擁中.冷傲的環視對方一跟,她的無畏無懼,以及威風凜凜的睨視,讓人不由自主的噤若寒蟬。

約莫三分鐘後,她筆直的走到「阿姨」面前.和她低聲交談了幾句,只見她一張老臉頓時漲得通紅,插面霎時又回復原來的混亂,谷予軒一個過肩摔,絲毫不懂得敬老尊賢,令那「阿姨」的手臂無助的在空中亂揮,把其他同伙嚇得個個面色鐵青。

「快上啊,你們這些笨蛋、白痴.還站在那里看什麼?!」經谷予軒一吼,戰火又起。

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很快的把谷予軒單獨引到一旁,由三個人圍攻她一個,其中一個還抄著家伙。

「嗯哼,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那位超齡古惑女搶過同黨手中的利刃,使了一個眼色,三人齊上,招招陰狠,直攻谷予軒。

畢竟孤掌難敵猴群,幾個回合下來,谷予軒周身已處處血跡。

沒想到對方又找了五個彪形大漢來助陣.而且看樣子全是沖著她一個人來的。

那個陰險「阿姨」好笑著說︰「給你兩條路,第一,加入我們,我保證絕不虧待你,」嘿,她可是懂得英雌惜英雌,「否則,就……」

她話聲未落,谷予軒已飛身向前,一腳踢她個狗吃屎,但也只有那一腳了。五個大漢立刻將她高高提起,準備予以嚴懲。

「啊!」谷予軒的慘叫聲劃破了長空.眾人俱是駭然一驚。

但見一道血往從她的肩背竄流而下,令人怵目驚心。

接下來的衰嚎.卻是來自那幾個大漢。

唉加入的陸昊昂然挺立在人群之中,一手提起一名大漢,一腳撂倒兩個飛仔,于眾人錯愕之中拉起谷予軒,將她橫抱在懷里,闊步走向停放在路旁的座車。

對方被他的氣勢嚇到,投有一個人敢上前攔阻,張亞男她們則趁亂作鳥獸散。

急喘著氣,谷予軒的右眼腫得睜不開來,倨傲的她卻連吭一聲也未曾。

「我不要去醫院,也……」她下句想說的話是,也請不要通知我爸媽,雖投開口,陸昊已猜到十之八九。

他緊抿著薄唇,軒眉上的盛怒未消,整張臉予人陰鷙冷冽的感覺。

「側過身。」他口氣欠佳的命令她。

她乖乖的听命行事,由著他掀開她的衣裳,並用一塊紗布先為她止血。

恍惚中,車子飛馳前進,幾個轉彎已開出台北市區。她因為失血過多,迷迷糊糊的呈現昏迷狀態.待再次醒來時,驚覺自己除了一條橫系的紗布外,上半身一絲不掛的躺在潔淨的白色彈簧床上。

她駭然欲起,椎心的刺痛令她差點尖叫出聲。

「醒了放把眼楮張開,讓我確定你死不了。」陸昊的語調冷硬低沉,不帶一絲盛情。

「多謝你的雞婆!」眼窩的疼痛傳進顱骨里,但背脊的刀傷更遠勝于此。

「怪我不該救你?’他端著水杯,坐上床沿,扳正她的嘴,將一包消炎藥粉倒進她口中。

「不是,是怪你來得大慢。」谷予軒有氣無力的說,「人家電視上演的,不都是女主角千鈞一發之際,男主角適時出現,來個大逆轉,你卻慢了好幾拍,害我白挨這一刀。」嘔,好苦的藥。

「現實生活往往就是這麼殘酷,」他為她拭淨沾在嘴角的粉末,輕輕地重新拉上被子,裹住她白淨粉女敕的身子。「你該感謝予安,要不是她及時通知我,你這條小命就玩完了。」

早猜到是她老姐,這世上也只有她才會在乎她的生死。

「大恩大德吶,這攤我該付多少酬勞給你?」她故作瀟灑的綻出一抹微笑。

「一命換一命。」陸昊忍住滿腔的怒火,刷一聲撕開她背上的透氣膠布。」啊——」忍了一個晚上,谷予軒終于按捺不住,狂吼而出。「痛,痛死我了。」

「刀傷太深,十二個小時需換一次藥,死都不怕了,還怕這一點疼?」他動作利落地為她消毒、上藥,重又包扎一次。

肩背的傷處理完了,換右眼的傷,一番折騰下來,她的氣息已宛若游絲,孱弱非常。

「你怎麼跟我媽解釋我一整晚沒回去?」可以想像的,這時候她老媽鐵定要氣得抓狂,希望予安沒有掃到台風尾,成了她的代罪羔羊。

「那不是我的問題。」陸昊亂沒愛心的說。「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任何事。」

比予軒點點頭,沒錯,蒙他冒險搭救,已經該沒齒難忘了,怎還可以奢望人家好人做到底。」我欠你一份情。」

「是一條命。」他很快截去她的話頭。「記得,你這條命已經是我的了,從今天起給我好好活著,沒我的允許你哪兒都不準去,什麼事也都不準做。」

「只除了死命K書?」那豈不是比殺了她還痛苦。

「不必。」陸昊的臉孔滿是鄙夷。「一個禮拜後,你將是我新請的女佣,每天打掃內外,煮三餐,外加一頓宵夜,我會付給你合理的報酬。」

比予軒睜大水汪汪的明眸,直盯著他一眨也不眨。

「我……」她一時為之氣結。該找什麼詞句把他這荒謬的計劃頂回去?

江湖名言︰受人點滴,當報以泉涌。她堂堂一個「幫主」,要是知恩不報,將來怎麼在道上立足?

可,她這個街頭小霸女,同時也是個富家千金呀,怎麼委身充當一名女佣?萬一傳了出去,她不是顏面盡失、尊嚴掃地?

前思後想,想得她頭痛欲裂。算了,一個禮拜以後的事,就一個禮拜以後再來煩惱吧。

陸昊見她沒竭力掙扎抗辯,認定她是應允了。

「再睡一會兒,」他口氣稍稍緩和,「半個小時後,我會送早餐過來。」

「多久?」她有氣無力的問,「我若那樣做牛做馬,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報答完你的恩情?」

陸昊踱至門邊的腳步停了下來,但並未轉回身子。

「五十六年吧,七十六歲是女人的平均壽命。」

「你要我用整個生命來照顧你吃喝拉撒睡?」怒火攻心,谷予軒忍住疼痛下床來,一個不慎,跌撲在地。「呵!」她悶哼一聲,努力讓自己不表現得太沒出息。

「整個生命?」他慢條斯理的攙扶起她,「很好的措辭,初學能力總算有點長進。」

他咬咬牙,窗口的冷風吹動她凌亂的發絲,于晨曦微明中,她終于顯出一抹蕭瑟的惆悵。

「知道嗎?如果不是年紀差距頗多,我會以為你是有心在追求我。」

他抿嘴一笑,很輕很輕的。

「何妨跟著感覺走。」扶她上床後,他的手在棉被中緊緊握住她的。

「嗄?」谷予軒一雙眼閃著兩個大大的驚嘆呈。他的手仍握住她,死緊地。「可,你怎麼去跟我媽媽說呢?」

「她已經同意了。」

「同意我嫁給你?」她覺得她的心幾乎就要從喉嚨蹦出來了。

「同意你到我這兒打工。」他這回笑得很陰險。「即使你想高攀,我也沒保證絕不嫌棄呀。」

什麼意思?她的腦袋瓜子總選在最關鍵的時刻短路。

「那大學分發考呢?我不用考了嗎?」

「省省吧,大學生這個身份不會跟你畫上等號的。」他雖極力說得輕描淡寫,但聰明如她,怎會听不出其間恨鐵不成鋼的慍怒。

「你就這麼瞧我不起?」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之。我不是瞧你不起,我是對你徹底失望。」

≦ ≧

來這的第二天黃昏,安安就幫忙送來一箱她的衣物。

不曉得陸昊是怎麼跟她老媽說的,她居然連問都不問,就讓她留在這兒。真邪門!

想起以前,她只要稍稍晚點回去,她老媽就會來個奪命連環Call,非找到她不可,而今已七天了,她整整七天沒有回家,她老媽怎不揪她到面前,臭罵得她狗血淋頭?反常,太反常了。

連打了幾通電話回去也都沒人接,家里不會出了什麼事吧?然而盡避心里有些些擔心,她還是很樂于能掙月兌鳥籠,到這兒呼吸「新鮮」空氣。

別墅里其實已經請了佣人,陸昊不在時,就由一名叫芳姨的僕婦負責關照她的三餐飲食。

舒服的七天療傷期居然如白駒過隙,一下子她就從備受呵護的病人淪為小奴婢。

幸好經過昨夜據理力爭,陸昊、昊同意將她的職立提升至管家。

今兒個她特地起了一大早,換了一套對她來說超保守的衣服,藍白條紋T恤再搭上一件迷你短裙,腳上跟著的則是MiuMiu的休閑鞋,準備善盡職責,好好的將陸昊的家管一管。

家里好像沒人,早餐卻已經擺好在餐桌上,所謂皇帝不差餓兵,先把五髒廟祭祭再開工吧。

唔,她突然「隱居」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亞男她們一定找死她了,該跟她們知會一聲。

「醒啦?」芳姨似乎才拖完地板,手都來不及歇一下,又轉到流理台洗碗盤。

「唉,芳姨,我可以打個電話嗎?」問完她才赫然想到,堂堂一名管家連打電話都需要經過請示,真是沒天理。

芳姨轉過臉,愕然半秒鐘之後,將她身上那套非常礙歐巴桑眼的超炫東京美眉裝從頭到尾掃描一遍,然後痛苦的擰起眉頭。「不行,除非你已經做完你的工作。」她鐵面無私的說。

「我的什麼工作?」她不記得陸昊有交代什麼事讓她做呀,何況所謂「管家」不就是統籌管理家里所有大小事務,以及除了主人以外的佣僕,為什麼她還要听任別人的差遣?

「燒飯、煮菜、擦地、打掃房間和庭院。」芳姨講得可順口。

「什麼都我做了,那你做什麼?」

「我責任重大,負責監督你。」芳姨慎而重之的說。

「啥?!」谷予軒眼楮瞠得跟銅鈴一樣大,「你這簡直就是……」

「不是我,是陸先生,你要有什麼不滿,找他理論去,別沖著我來。」

「陸先生說我是管家耶。」管家的處境應該沒那麼慘才對吧。

芳姨緊繃的臉笑開了。「對,他說你當了管家以後,我就榮升為總管,還真是托你的福,加薪兩千吶。」把手里的拖把遞給谷予軒,她如釋重負地伸了伸懶腰,悠哉地往椅子上一躺,居然就打起盹來。

「不是,我說芳姨,芳姨!」把話說清楚再睡也不遲呀。

「房間我都拖好了,剩下廚房跟客廳,」明明已經快入定的芳姨,口中還念念有詞,「中餐必須在十二點半以前準備好,陸先生會在三十五分以前到家,菜全部都在冰箱里,四萊一湯,樣式你可以自由變化。對了,順便提醒你,庭院的落葉必須在正午前打掃完畢,黃昏時將花樹修剪一遍,記住修剪後的枝葉得全部清掉。」

酷刑。

陸昊這殺千刀的王八蛋加三級,想利用這種方法壓榨虐待她?未免太狠了吧,她跟他又沒有仇。

芳姨交代完所有的工作,就自行夢周公去了。

比予軒難以置信的站在原地至少十五分鐘,才如惡夢初醒。第一個念頭就是,逃之夭夭。

平時總對孔孟那群愛說話的老頭子視而不見的她,這時偏偏好死不死的想起那句鬼話︰人無信不立。

她已經夠頹喪的了,總不能連人格也一起丟在地上踩吧。唉,早知道不該答應得那麼爽快,現在才了解何謂禍從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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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火了、失火了!」谷予軒一陣驚天動地的尖叫,把寤寐中的芳姨嚇得魂飛魄散。

「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奔到廚房一看,但見爐子上烈火熊熊,濃濃的燒焦味,嗆得她猛咳不停。

「誰曉得,我……」谷予軒自己更是被嚇得血色全無,慌亂的瑟縮在一旁。

芳姨反應極快,忙拿起鍋蓋一蓋,火便熄滅了,她打開一看才知道著火的是一鍋燒干的肉。

望著她鐵青帶怒的臉,谷予軒趕緊辯解,「不關我的事,我有問過你的,你說鹵肉大約要五十分鐘到一個小時,哪知……」

「廢話,一定是你水放太少了。」芳姨氣得眼珠子都快彈出來。

「水?鹵肉還要放水啊?」不是只要放醬油就好了嗎?記得家里的菲佣煮出來的肉都是深褐色的呀。

「你這傻丫頭,不放水怎麼——」簡直要為之氣結,芳姨揉著兩邊的太陽穴,找張椅子先讓自己心情平復下來,否則難保不會心髒病發。

「算了,中飯我來煮吧,你地拖好了?」

「好了。」

芳姨不看還好,這一看,光揉太陽穴還不夠,得連胸口一起使力拍撫。

「你這哪是拖地,根本就是練書法,瞧,這里、那里跟那里,一大塊灰塵哪!拖地的時候要先用吸塵器吸一遍,地毯要掀開來,每一次拖把都要徹底洗干淨……」

結果上工第一天,她累得喝下十大杯白開水,三餐食不下咽,趴在床上兩個小時猶動彈不得。

就在谷予軒昏昏欲睡時,陸昊那邪惡的主人回來了。

「嗯,好香的西班牙肉卷味。」她掀起一邊眼瞼,用忿恨和乞憐交織的眼神瞟他。

「看來你這一天的確讓我損失慘重。」陸昊非常惡劣的當著她的面取出一份肉卷,慢條斯理的放進口里咀嚼。

「我,我已經盡力了,該怪你的爐子不好,剪子不夠利,拖把太舊,屋子里的古董擺放太多,而且——」老天,她有破壞掉那麼多東西嗎?

那廝居然還笑得出來?陰謀,這一切百分之百都是他的陰謀,長得帥有什麼用,一肚子壞水!

「聰明,嫁禍給一堆不會提出抗議的死東西,你智商果然高人一等。」他三兩口報銷掉手里的肉卷,繼續朝第二個肉卷進攻,看得谷予軒垂涎不已。

「是,我對不起你,扣我薪水吧,反正我這條命是遲早要斷送在你手里。」看到他那副無限滿足的吃相,她心里的火就燒得越旺。「為什麼不好好吃晚飯,跑去買肉卷吃?」

「因為你燒的菜很難吃。」他這句實話嚴重傷到她脆弱的心。

「以後我再也不煮東西給你吃了。」不知好歹!

「書不會念,苦吃不得,架也打得不夠漂亮,混又混不出名堂,」陸昊嘆息著搖搖頭,「回去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多管閑事,並且允許你從現在開始自我放逐。」

「想趕我走?沒那麼容易,在你房里的古董和藝術品尚未被完全消滅以前,我是絕對不會輕易離開的。」嘿嘿嘿!這招夠狠吧。

「我不會再讓你有那樣的機會的。」把最後一個肉卷丟給她,他起身就要走,她卻一把攔住他。

「算我求你好了,幫我換個差事吧!」她可是很少用這麼卑微低下的口氣求人的。

「不行。」她滴溜溜的眼珠子一動,陸昊就覺得其中必然有詐,這小女子太鬼靈精怪了。

「秘書,我保證——」

「我已經有秘書了。」不等她說完,他就截掉她的話頭,

「那助理?」

「我也有助理了。」

「那,那書僮。」隨便干啥都行,就是別叫她當苦力。

「我要個書僮來做什麼?」

「小苞班也行,像你這麼優秀的男人,未來前途不可限量,絕對需要一個可以呼來喚去兼打雜的小苞班。」她充滿期望的眼,令陸昊好氣又好笑。

「我再考慮考慮。」

這時芳姨推開門,掛在窗邊的青銅風鈴登時叮當作響,有個男子跟在芳姨後面,長得陰惻惻,面相很不友善。

喂,這里好歹是她的「閨房」,大家就不能稍微尊重一下她的隱私嗎?愛進來就進來,真沒禮貌。

「你們有事請到別的地方談,本姑娘勤奮了一整天,需要大量睡眠補充體力,以應付未來無數個日子的折磨。」

沒人理會她的牢騷,陸昊帶著那個陰氣逼人的男子走出房門,芳姨則只象征性的瞟了她一眼,臉上既沒同情也沒憐憫。

「明天早上六點半Morningcall不要睡遲了。」

六點半?天要亡我嗎?谷予軒鴕鳥一樣鑽進被窩里,火速讓自己睡死過去,但願這一夜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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