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邦璇搬進剛家以後,她的開朗、樂觀為這原本堪稱平靜但稍嫌冷清,長久彌漫著低氣壓的家,注入了一股暖烘烘的流泉。
無論是在大廳或庭院,經常能听到她如銀鈴一般悅耳的笑聲。
不知打哪天開始,餐桌旁的人變多了,剛易察覺出父親的心情,最近好像開朗了些,吃飯時經常有說有笑︰連原本好久都不下來用早餐的剛牧,從偶爾出現,到現在則是天天準時坐在椅子上,等候朱邦璇下來念早報或晚報給他听。
他不再亂發脾氣,對家裏上上下下每個人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璇璇呢?」剛正俠對朱邦璇改了稱呼,一下教剛易反應不過來。「飯菜都煮好了,怎麼沒叫她下來?」
「她的手臂受傷了,」阿琳替眾人各盛了一碗湯後,說︰「我給她上了藥,但不是很有效,剛剛還在喊疼。」
「家裏有三個外科醫師,怎麼叫你去給她上藥?」剛正俠慍怒的目光掃向剛易。「上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
「哦。」剛易下意識地瞄了剛牧一眼,很好,那抹歉然的神情,正是好的開始。
「等等。」剛正俠叫阿琳去拿來一只托盤,放上三碟小菜和一碗熱粥,要剛易順道帶上去給朱邦璇喝。
「等會兒叫她自己下來吃下就是了,有必要這麼麻煩嗎?」有沒搞錯?要他端上去,他可是從來沒服侍過人耶。
「她痛得沒辦法下樓來了,你連這點忙都不肯幫?」剛正俠一火,起身準備自己把吃食端上去。「璇璇的個性我們誰不了解,要不是真的很不舒服,她不會賴在房裏不下來。」
「是是,我去我去。」最好她是傷得很嚴重,否則他保證會毫不留情的狠刮她一頓。
是剛牧害她的,按理該由剛牧端上去給她吃才對啊。那家伙居然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還敢批評他鐵石心腸,自己呢?
就在他走上二樓階梯時,陡然听見剛牧壓著嗓子問阿琳——
「朱小姐是怎麼受傷的?」
「讓貓給抓傷的,好可憐,兩條手臂全部掛彩。」
「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虧你還會關心人家。剛易沒瞧見他自責的神色,兀自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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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甬道安靜得每一下腳步聲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原本放在剛牧房門外的鳥籠不知幾時被移走了。
罷易在門上敲了幾聲,裏頭沒有丁點反應,朱邦璇想是又睡著了吧,這女人可
真懂得找機會偷懶,待會兒待好好數落她。房門沒有上鎖,興許是阿琳剛剛來過。他故意清咳幾聲才走進去。
丙然睡了,睡姿頗撩人哩,但被子和枕頭散落一地,生活習慣滿差的。
罷易不太情願地幫忙一一拾起擲回床上,咦?大清早的,她怎麼就滿頭大汗。
下意識地探一下她的額頭,嗄!好燙,這溫度起碼三十九度以上。
「喂,喂,你怎麼樣?快醒醒!」
朱邦璇奄奄地躺在床上,別說醒,她根本連動都沒動一下。
事態嚴重,必須盡快趕往醫院。剛易彎身將她抱起直奔一樓大廳。
「阿福,阿福,快把車子開到大門口!」他高聲的呼喚,驚動了餐飲室裏的剛正俠和剛牧,兩人忙不迭地走過來看看究竟出了什麼事。
「是傷口引起的破傷風。」剛正俠瞧一眼朱邦璇那發炎紅腫得厲害的傷勢,生氣地把老眼橫向兒子。「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唯你是問。」
嘿,關我什麼事?
罷易沒時間解釋了,阿福尚未停妥車子,他老爸就催著他趕快上車。
好好,這筆帳先記在牆上,回來他會跟剛牧四四六六算個清楚。
朱邦璇實在太虛弱,坐進車裏他只好仍抱著她讓她倚偎在自己身上。
摟著她柔軟的身軀,望著她輕鎖的眉頭,汗水淋灕的臉龐,和因發燒而泛紅的兩腮,剛易心底突然興起一股很特別的熟悉與感動,心靈被莫名其妙,但深深的牽引起,這……
這女人好像,好像他的另一半。
嗟!是哪門子要命的感覺,他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一定沒有人相信,就只是這樣一個念頭,竟教他毛骨悚然,心驚膽跳。
謗據心理學理論,這不僅是感覺,正確的說法是直覺。幾分幾秒的引爆點就像是「magicmomentS」(神奇的一刻)。
最近有些很要不得的心理學家,大力提倡用直覺尋找生命中的伴侶。該不會就是……
不不不,他一定是最近太過勞累,才會產生不合情理的幻想。
努力想切斷這方面的思緒,它卻越發鮮明的運轉起來,折磨著他的腦子。
不可能,她根本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謙、恭、溫、良、順……所有中國古代苦命女人的特性她全部具備了,和他所要的干練獨立自主前衛,簡直天差地別。
動人的愛情故事固然令人羨慕,一見傾心的情節更令人向往,但真實世界中卻不斷重演著「愛上不該愛的人」,有了愛情以後,緊接而來的就是猜忌、吵鬧、神傷、心碎。用直覺找到的另一半,最是不保險。
朱邦璇忽地動了下,眼皮輕輕開啟,怔怔地望了他一眼重又闔起。
「你听得到我說話嗎?」剛易惶急地將她扶高至胸前,仔細檢查她的瞳孔。
她荏弱地點了下頭。
「太好了,」這表示她還不是太嚴重。「再忍一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朱邦璇啥話也沒說,又乖乖地倚在他懷裏。那種該死且要命的柔軟感覺又從心田深處悄悄爬起。
不,剛牧才適合她,找她回來的目的,不也正是在此。理智告訴他,該和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但情感卻驅使他,將她緊緊嵌進胸膛——
呵!一束發自她體內的馨香,竟如此這般的牽動著他所有的知覺神經,催引著他的動情激素。
他今天十成十是中邪了。
幸好醫院已經到了,否則他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做出更荒謬的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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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邦璇才做完緊急診療,剛正俠和剛牧也匆匆趕到醫院來加以關切。
「剛大夫。」剛牧曾是這裏最受歡迎的醫師,一踏進急診室立即引起一陣騷動。「你怎麼有空來?是特別回來探望我們的嗎?」
「呃,不是的。」長久將自己藏在陽光底下的剛牧,一下子頗不能適應這嘰嘰喳喳,十幾張女人的嘴巴。
「他是來探望他的朋友的。」剛易一把將他拉過去,擺出鐵面閻王的面孔,要眾醫護人員各自回自己的工作崗位,別擋住他老哥的路。
「好那個哦。」這群對剛易又愛又怕的小護士只好嘟著小嘴,依依不舍的和剛牧說再見。
「她的情況如何?」一背過眾人,剛牧立即憂心忡忡的問。
「死不了。」剛易的口氣挺差的。
罷牧表情像要發怒。「你故意挖苦我?」
「不行嗎?」他也火了。「為了一只貓,你差點把她害死。」
「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不願听他的解釋,剛易截去他的話說︰「你從來就不在意她,不關心她,才會叫她那麼柔弱的女孩子,去跟一只被你嚇得獸性大發的野貓搏斗。」
「當時你也在場,你為什麼不去幫她?」
「我?」沒話說了吧。
好個剛牧,居然兩句話就把責任推掉,還反將他一軍。
「有完沒完?」被他們吵得受不了的剛正俠沉著臉說︰「總之你們兩個都有錯。現在把嘴巴給我閉起來,安安靜靜陪我進去看看璇璇的病情。」
「是。」剛易有種很差的預感,他和剛牧就要失寵了,他老爸的心已逐漸遭某人收買了。
這情形既不能解釋為引狼入室,又不能叫好心沒好報,難道該說是,自作孽不可活?唉!心情更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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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邦璇僥天之大幸,在剛易動用所有關系並親自擔任主治醫師,一番搶救下,終於沒啥大礙的獲準回家休養。
比較可憐的是剛易,他仁至義盡的救回朱邦璇後,沒有人來跟他說句慰勞或嘉許的話也就罷了,還得奉命每天對她晨昏定省,一有風吹草動就得放下所有的工作,趕過來查看情形。
「吃飯了。」將餐盤重重的往床頭櫃一放,見床上被褥下空空如也,他正困惑這麼一太早,朱邦璇會跑到哪裏去,驀地听到她的尖叫聲——
「你怎麼可以不敲門就進人家的房間?」朱邦璇甫從浴室出來,只穿著一條絲質的薄底褲,邊走還邊扣著後頭的鉤鉤,陡見剛易站在那兒,嚇得忙抓起椅子上的襯衫遮住重要部位,沒扣緊的卻應聲掉落地面,羞得她滿臉通紅。
「我以為你又在賴床。」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蓄意偷窺,只是非常不巧地……呃,嘿,這瘦巴巴的竹竿女,居然擁有曲線曼妙的身材。
「你還看!快把眼楮閉起來。」她明明把衣服放椅背後的,跑哪裏去了?
「好吧。」美色當前,不看多可惜。大概是職業的關系,他很久不曾對女體產生美麗的遐想了。「你在找這個嗎?」
「原來你把我衣服藏起來了。」
「我又不是牛郎,藏你的衣服干什麼?」見她轉身就要往浴室跑,剛易竟反射性地抓住她的藕臂。
「你?」朱邦璇嚇得花容失色。
「就在這裏穿吧。」他倒說得輕松自在。
「當著你的面?」一個!
「反正我看都已經……呃,不是,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反正都已經這麼熟了。」老天,他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勁?
「熟到足以在你面前寬衣解帶?」真想賞他一巴掌,打爛他那張壞嘴巴。
「不是,我是……對不起,我跟你道歉,我、我出去,穿好衣服,記得趁熱把早餐吃了。」直到走出朱邦璇的臥房,剛易腦中猶清楚浮現著她瓏玲白皙的胴體,一陣口乾舌燥,讓他再度莫名的驚心。
加快腳步下樓,竟沒留意到模索著上樓來的剛牧,和他迎面撞個滿懷。
「你怎麼了?」剛牧不解的問。
「沒事,不好意思,我趕著到醫院去。」他不肯停下腳步,是因為害怕失妹瘁,耳朵變得特別靈光的剛牧听見他怦怦怦的心跳?
腦子好混亂,思緒更是空前蕪雜。
手裏握著方向盤的他,心里頭仍不斷告誡自己,必須離那個女人遠一點,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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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和日麗的早晨,剛牧坐在庭院一株蒼勁的老松底下,面無表情的面對著遠方的花樹,鳥籠裏的小畫眉就擱在他腳邊,異常安靜的陪著主人發怔。
他身旁的石桌上,放著—本黎賀胥的原文書,書本連第一頁都沒有被翻開。當然,他根本看不見,即便翻開來也沒有意義。
好幾天了,他每天都像現在這樣,怔楞的坐在那裏,像在等候著某人。
那個某人當然就是朱邦璇。自她從醫院回來後,他不曾到房裏去探視過她,但心裏的牽掛和關切則是不言可喻。
約莫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阿琳來幫他換過三、四次的熱茶,每次剛牧都想問她,朱邦璇有沒好一點?但一番天人交戰後,還是放棄了。
腳邊的倩倩跟柔柔忽然吱吱喳喳叫得好不興奮,有人過來了?
是,「朱小姐?」除了她,誰能讓這兩只小畫眉雀躍成這樣。
「嗨,」朱邦璇穿著一件淡藍色的T恤,一條漿白的傘仔褲,看起來仍很虛弱,但氣色倒還不錯。和剛牧打完招呼,趕緊再去逗逗倩倩和柔柔,「你們越來越厲害了,听腳步聲就知道是我。」
「不是听腳步聲,是直覺。」剛牧很開心的把預先準備好的杯子推到她面前,
「這女乃茶還是熱的,是你喜歡的那一種。」
「謝謝。」朱邦璇悄悄的瞟他一眼,很不習慣他突然變得這麼客氣。「抱歉,這幾天沒能念書報給你听。」
「沒關系,你能好過來才是最重要。」剛牧很想表達他十二萬分的歉意,但想了想又不知怎麼開口,就算了。「你都好了嗎?」
「差不多,剛先生說只要再換兩次藥就沒問題了。」她盡量將口氣放輕松,以免讓他太過操心。見桌上放了書,她伸手取餅翻開兩頁,「哇,原文的耶,我的英文挺破的,你確定要我念這個給你听?」
「不,今天換我念給你听。」
罷牧輕輕展開笑顏的模樣煞是好看。听阿琳說,他以前脾氣好得沒話說,無論是醫院的同事或剛家的親朋好友,大家一提起他就豎起大拇指,夸獎到要踮腳尖。
朱邦璇忍不住贊嘆,多麼英俊的男人,老天爺一定是嫉妒他的「美色」,和他一級棒的人緣,才故意讓他瞎掉雙眼,又失去心愛的妻子的。
「你要念給我听?」莫非他把整本書都背了下來?
「唔,你打開第三頁。」
「好的,嘿!上頭有你的批注耶。」他的字好好看哦。
「不是我,是剛易,所有黎賀胥的書他統統都有,但我只喜歡這一本。」
嗯哼,提起那家伙,朱邦璇的心情一下子就蕩到了谷底。她以為除了拿刀子,他應該是所有藝術、文學的絕緣體,沒想到他還會「看書」。
「可,這上頭有兩種不一樣的筆跡耶。」兩種筆跡截然不同,但一樣漂亮。
「是嗎?那可能是他以前女友寫的。」剛牧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壞,談興很濃。「剛易以前有個女朋友,是個心理醫師,她愛極了剛易,可惜剛易不懂得好好珍惜。」
「可以想見。」那家伙的確不是太有愛心,只有傻女孩才會愛上他。
「你好像不太喜歡他。」
「怎麼會,他現在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尊敬他都來不及了。」
「這些話是反諷吧?」剛牧斂起笑容,正色道︰「等你足夠了解他之後,你將發現,他其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我們不要談他了好不好?」在她看來,剛易心機深沉,陰郁寡清,做什麼事都有其不太光明磊落的目的。剛開始她對他還相當有好感,甚至可以說是悄悄的喜歡著,但越是相處日久,了解得越多,就發現他實在不值得投注任何情感。
倒是剛牧很不一樣,雖然被他害得差點送掉小命,但能因此獲得他的友誼,倒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我們就來念書吧。」
「你要直接用英語念,還是翻譯成中文?把話先說在前頭哦,要是用英語,我可就是鴨子听雷了。」
幾句話又把剛牧逗笑了,這次是真正開懷的笑。感覺好像很久很久,他不曾這樣打從心裏的笑過了。
「什麼事這麼高興?」剛正俠不知何時來到庭院裏,他兩人竟然都沒有察覺。
「不是預定今晚才回來嗎?」剛牧問。
「下午和老同學的聚會臨時取消,就回來得早了。」剛正俠驚訝的盯著兒子瞼上猶未褪去的笑靨,良久才慈藹的瞥向朱邦璇,「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我們還在閑聊呢。」朱邦璇起身,把位子讓給他,可他並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那麼給我幾分鐘,讓你看樣東西。」剛正俠踫了下剛牧的手臂,「你也一道去。」
餅往,任誰只要在剛牧面前不小心提到看呀、瞧呀、瞅呀……這些個字眼,定然會引得他大發雷霆。但今兒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默的跟著父親和朱邦璇一起來到停車坪。
位於房子左側的停車坪原本一共停了四部車,他們父子三人各一部,後來又加上她那舊得可以的二手MarCh。此刻剛易已經上班去了,因此少了一部車。
朱邦璇一眼就發現她的小March不見了,而多了一部和小March一樣可愛,白頂紅身簇新的Mini。那正是她夢想中的車款!
「要不要去試試?」剛正俠把車鑰匙交給她。
「你把車買回來了?」剛牧顯然知道他父親做了什麼,開心的問。
「唔,從南部回來,車行正好打電話告訴我,可以交車了。喜歡嗎,璇璇?」
「喜歡,當然喜歡。不過,你把我的March怎麼樣了?」她是個超念舊的人,那部March跟著她兩年多了,雖然經常給她出狀況,但勉強還堪使用呀。
「先送去保養廠整理一下,希望經過你同意後,轉送給遠房一名親戚,也是個女孩子,剛拿到駕照正想買部二手車練習。很抱歉,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拿了車鑰匙,希望你不要見怪。」
「怎麼會呢?只是……這部車很貴,我只能分期付款給你。」
「不用,這車是剛牧的一點心意,希望你能笑納。」
她驚訝地看向剛牧,「你、你為什麼要送車給我?」無功不受祿,她不能收。
「和你被貓抓傷所受的苦比較起來,這根本不足以彌補我的過錯,請你千萬別推辭。」
「是這樣啊。」這一來她就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呀。「可,你怎麼知道我的車子很破?」而且巧得不能再巧的買了這部連顏色都是她喜愛的Mini。
「剛易告訴我的。這些天我一直為了不知怎麼跟你表達歉意而苦惱不已,他就建議我給你換部新車。」
哦。怎麼什麼事都有他一份?
「去試試它的性能吧。」剛正俠催促著她。「放你兩個小時的兜風假。」
「好。」太帥了,管他需不需要付錢,先去過個癮,回來再傷腦吧。「謝謝你。」
及時行樂實在有違她一向澹泊的個性,要不是病了一場,在床上躺了十幾天,加上快一個月沒見過「世面」,她大概不至於興奮若此。
朱邦璇連要去哪裏都已經打好了主意——流浪狗之家。
她要去看看仔仔和皮皮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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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挺偏僻的,朱邦璇按照剛易給她的地址,繞了好遠的路,問了七、八個人,好不容易才找到。
外頭怎地連個門牌都沒有?剛易不會騙她吧?前方幾十公尺圍著密密的叢林,完全看不見裏頭究竟有些什麼。
再去找個人問問。可,哪裏有人?這兒方圓一公里都沒有屋舍呀。
有了,前面有兩個人從林子裏走了出來,快去問問。
「剛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他怎麼會在這兒出現?
「你來做什麼?」剛易一見了她就沒好臉色。
「來看我的狗兒子們呀。」
「你就是朱邦璇小姐嗎?」跟著剛易一道出來的中年婦女笑吟吟的問。
「是的,我就是。」她幾時名氣變得這麼響亮,連這位阿姨也認得她。
「歡迎,歡迎!」原來中年婦女就是這園子的主人,張秋霞女士。
她熱情的拉著朱邦璇到裏面奉茶,還不斷叨絮著這陣子狗兒們染上一種不知叫什麼菌來著,多虧剛易每三天來一次義診,才讓仔仔和皮皮它們避過一場橫禍。
闊別一個多月,朱邦璇的狗兒狗孫們非但沒有忘記她,一見到她,無不搖尾乞憐,像一群撒嬌,討著要抱抱的寶貝蛋。
它們和剛易要好的程度並不比她差,哥兒們似的又斗又親的,看得她竟有點嫉妒。
由於朱邦璇答應剛正俠兩個小時內必須趕回,短暫停留後,即使再依依難舍,也必須狠下心來說再見。
張秋霞再三感激地說︰「收留它們的確增加我們不少的開銷,但因此得到一位超級義工,反而是我們的福氣。」
一問之下方知,原來當初園方以地方不足使用為由,拒絕了仔仔它們,是因為剛易答應每月到這兒來為狗兒義診兩次,張女士才勉為其難的讓它們留下來。
「沒想到你心腸這麼好。」朱邦璇由衷的感謝剛易所做的犧牲,誰知他竟說
「不清楚的事情就別亂說。」他的所作所為跟狗兒一點關系也沒有︰心腸好這三個字簡直是諷刺。「我先走了。」
「等等,我跟你一道走。」來的時候繞了好多冤枉路,回去時再弄錯就糟了。
要跟就走快一點!
他人高馬大,昂首闊步一下子就把朱邦璇撂在遠遠的後頭。
「喲,你買了新車啦?」瞟眼她的Mini,剛易嘴角譏誚地往上勾了下,馬上又恢復原先的冷漠,逕自走往他的座車。「小車配小人,相得益彰。」
「你說什麼?!」好不容易用跑的才趕上他的朱邦璇,听到他這兩句自言自語,忍不住怒上心頭。
「,你最近特別容易上火,開開玩笑也不行?」還是孔子有先見之明,女人真的很麻煩。
「跟我道歉。」她神色堅毅地擋在他的車前。
來真的啦?「喂,我還趕著回去門診,你就行行好移開尊軀好嗎?」
「再重復一次,跟我道歉。」是可忍孰不可忍,再姑息他,將來她的人格就要讓他踩在腳底下了。
罷易也動了氣,緊抿著雙唇,冷冷的和她對視。
餅了約莫五分多鐘,見朱邦璇絲毫沒有軟化的跡象,剛易不得已打開車門,來到她面前,非常心不甘情不願,且嚴重欠缺誠意的說——
「算我一時失言,行了吧?」
「誠意不夠,重來。」這種道歉比不道歉還教人火大。
「嘿,你——」須知他剛大醫師可是從來不向人低頭的,願意這樣已經很難得了。
「不肯是不是?好,我現在就開著這部你爸爸送我的新車離開,保證你永遠也見不到我。」為了展現決心,她轉身就走。
「等等!」剛易情急地抓住她的胳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