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對,她的確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此刻細細回想起來,車禍現場既沒有听見巨大的撞擊聲,也沒令人觸目驚心的血跡。向胡媽媽詢問兩個女兒的電話,她也推三阻四,並不急著要她們過來,平日與她往來熱絡的街坊鄰居更是出現不該有的冷漠態度。
朱邦璇怎麼也沒想到,這群可愛單純的歐巴桑、歐吉桑們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幫她。
盡避害她白白緊張焦慮了老半天,但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和剛易並肩走在小葉欖仁間夾的綠色隧道上,徐徐和風吹拂著她柔軟的發絲和裙擺,千頭萬緒的思潮霎時雲開霧散,好久不曾這麼輕松過了。
一路上剛易始終沉默不語,只是不時的側過臉盯著她瞧。
「我打電話給剛牧的時候,你人就在東部?」否則怎麼能在短短的半個小時內就趕到。「唔,」剛易回答得很謹慎,宛似生怕說錯話得罪了她。「我以為你不會離開北部,所以花了很長的時間在台北以及臨近的幾個縣市尋找,可,一直找不到你的蹤影,於是決定到東部來試試運氣。」
原來如此。
朱邦璇不知如何回應他的這番深情,只是抬起頭,無限歉然地望著他清 的臉龐。他的憔悴是為了她嗎?
「醫院方面準許你請那麼多天的假?」
「我告訴趟院長,如果找不到你,我將無限期休假,要不就辭職。」
「不,千萬別。」朱邦璇停下腳步,忐忑地盯著他的眼。「我不值得你那麼做。」
「你知道什麼是值得?」他地箝住她的雙臂,將她拉進懷裏,溫潤的唇瓣倉皇的尋找她的小嘴。
「不要在大街上吻我。」這兒畢竟是民風純樸的鄉村,這樣大膽的行徑會嚇壞人家。
「為什麼?」找到了,四唇熱烈的廝磨舐吮,暢訴別後離情。
罷易旁若無人的緊擁著她的肩背,幾乎要將她瓖進胸膛裏,引起路過車輛好幾次響徹雲霄的喇叭聲。
「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他對空長嘆一聲,依依難舍地松開她,但仍用長臂緊實地環著她的腰。
「我曾幾何時屬於過你。」你的心裏又幾時允許我佔一席之地?
罷易仰天一笑,大掌將她的臉頰按向頸畔,深深地嗅一口飄散自她發絲的馨一香,嘆道︰「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你原諒你自己了嗎?」至少也該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用十二萬分的誠意加以悔改吧?
罷易靜靜的看了她數秒鐘,然後用慣常的武斷口吻說︰「你來這裏學壞了。」
「很好,這代表我已經不再懦弱沒出息,不再可憐兮兮的任人擺布。」可喜可賀。
「你拐著彎子罵我?」以為人家听不出來?
「做錯事的人才會挨罵,你有嗎?」朱邦璇忍不住嫣然一笑,訝然於自己的口才的確變得銳利多了。
罷易也笑了,一面笑,一面捧起她的臉,再次吻得她心蕩神馳,也羞赧萬分,路過的行人已經開始向他們行起注目禮,有些好奇心比較重的,甚至跑過來沖著他倆瞧個不停。
「我的確是犯了天大的錯,」剛易則毫不在意,有人圍觀他笑得更張揚,動作更露骨。「一開始就我就不該心存仁慈,手下留情。巧奪豪取才符合人類的本性。」
「這是分開五十五天後,你歸納出來的心得?」真教人失望啊!
他咧嘴燦然地一笑,原本很討喜的兩排森白牙齒,此刻卻令人反感陡生。
「容我問你一句話,你愛不愛我?」
「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好嗎?」現在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逃離這裏。
「鴕鳥。」剛易明知她臉皮薄,卻非要追根究底听她親口說出來不可。
「隨便你怎麼批評,我不跟你爭,我要回胡媽媽家了。」如果手邊有個鏟子,她保證立刻挖個地洞鑽進去。
「也對,你是該回去收拾收拾行李。」他理所當然的認定朱邦璇今晚就該跟他回台北,毫無異議地。
朱邦璇望了他一眼,不願多說。有些人就是劣性難改,所以千萬不能太容易就讓他們隨心所欲。
坐進車子裏,剛易並不馬上發動引擎,他饒有深意地盯著她,「太瘦了你。」
罷易眼中的她,不但瘦而且白,細密的牙齒咬著唇瓣時,兩頰間的小酒窩更深了,下巴光滑依舊,但變尖了,眉毛又黑又直,眼楮晶亮而深幽,在燈下看像盛了兩汪水似的,那單薄的身子骨一下子就給拉進他的臂彎裏去。
「是我不好,讓你憔悴若此。」
她憔悴是為了他嗎?
當他擁緊她,把鼻子深入她的肩窩去汲飲她領口溢出來的暗香時,她臉上倏忽閃過的慍怒、委屈和陶醉,就如一場大火過後的點點殘星,微弱地熄滅在一片堪堪復蘇的心田上。
所有的爭執每每到了這一刻就變得沒有意義,是的,她是愛他的,愛得極深極深。連日來的痛苦折磨,只需他輕輕一個擁抱,就可以在瞬間化為灰燼。朱邦璇暗自驚詫得說不出話來,自己何以陷得這樣深?
「這就是為什麼我非離開你的原因。」推開他的懷抱,朱邦璇把目光調往車窗外,「你四處找我,是為了剛牧,還是你自己?」
「我自己。」剛易肯定的說。「你走了之後,我才發現愛你愛得有多深。」他啟動引擎,車子順著綠色隧道,一路緩行往胡媽媽的店。
朱邦璇轉過臉,靜靜的瞅著他。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是什麼讓你改變的?」以前的他可沒有這麼乾脆,「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否則難以使你承認愛我。」
罷易笑了半聲。「你的不告而別,完全失去音訊,難道不是很好的理由?」
朱邦璇輕笑地點點頭,剛易馬上有了警覺。
「下不為例,明白嗎?結婚以後如果你還——」
「別把話題扯遠,結婚這件事,我,從來沒有考慮過。」
她的話傷到他了,剛易斂起臉容,雙唇緊抿得像火山即將爆發前般的風起雲涌。
易怒是他的本性,朱邦璇無奈的幽幽一嘆,即使兩人久別重逢,好多別後相思猶末傾訴完,他仍可以說翻臉就翻臉,要生氣就生氣。
「也容我問你一句話,如果你是我,你願意嫁給你這樣一個人嗎?高興的時候便熱情如火,不高興的時候就把我丟進冰窖裏,隨我自生自滅,你告訴我,你受得了這樣一個陰晴不定的情人或丈夫嗎?」
這句話他反問自己無數次了,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那並不令他特別醒悟;如今從朱邦璇口中提出,卻教他悚然駭異。
「剛牧告訴我,你害怕維系長久的關系,因為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鬼扯!」他惱怒極了,方向盤一轉,用力踩住煞車器,讓車子在劇烈震動後才停了下來。
所幸深夜時刻鄉間的路上,往來行人和車輛極為稀少,才沒造成旁人的不便。
「這娶你是娶定了。」他說。
朱邦璇突然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好,我嫁給你。」她的回答令剛易眼楮為之一亮。「走吧,到胡媽媽家去,幫我打包行李,帶走我全部的家當。」
「一言為定。」他的臉色轉換得很快,眉開眼笑一如夏日薰風下的稻田,用力香了下她的水頰,心緒飛揚地吹起口哨來。
胡媽媽家的四合院已經熄了燈,只在門口留下一小盞五燭光的燈泡,照明夜歸的路人。
「很晚了,我們明天再上路。」
她的提議剛易自是舉雙手贊成。
暑假過後,到東南部旅行的游客不多,胡媽媽的民宿泰半時候是空著的。朱邦璇不想擾醒累得半死,才剛從醫院回來的胡媽媽,躡手躡足地幫剛易打理了一間空房,讓他暫宿一宵。
「我睡這兒,那你呢?」口氣听起來不怎麼情願。
「對面,有什麼事就叫我。」朱邦璇走進房裏,不意他也跟了進來,還反手把房門壓上。
甭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是被旁人發現了多難為情,這兒畢竟是個民風保守的小鄉村呀。
「你這是……」房間頗窄小,他再加進來就顯得十分擁擠,兩個人站著面對面反而尷尬,朱邦璇無措地坐在房裏唯一一張木椅上,雙手平放在膝頭,安分得像個永遠不會觸犯校規的好學生。
「我得確定你不會出爾反爾,或者臨陣月兌逃才行。」當剛易移步到她咫尺處,抵著她的雙腿坐在床沿時,她看著他寬大運動衫下結實魁梧的胸脯,熱烘烘的身體猶似一團野火,令她一顆心慌亂無序。
潑墨般的夜色籠罩著僻靜的屋字,四野寧謐得彼此呼吸可聞。
他伸出溫柔的大掌,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稍稍用力一拉,兩人便滾向那張不怎麼堅固牢靠的單人床。
「你會害我名聲掃地的。」意識到他的魔掌從衣擺下方竄向小骯,她緊張得差點失聲叫了出來。
「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不會有人介意我們情不自禁,恩愛得難分難舍的。」剛易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枚光彩奪目,晶瑩璀璨的戒指,沒問過她的意見,就堂而皇之的套進她右手的中指。
「你確定不再多作考慮就要娶我為妻?」朱邦璇咬著下唇,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的眼。「萬一你反悔了,我可是不會把它還給你的。」
「敬請笑納,」他笑得得意非凡。「只要你喜歡,以後每逢結婚紀念日、生日、情人節、甚至初一、十五、黃道吉日,我統統買一個送你。」
「真的?」
罷易太沉醉在她軟柔曼妙的女體和泌香中,以致沒注意到她秋瞳裏那抹慧黠中帶著危險訊息的星芒。
「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當然。」他一頭埋進她的平滑小骯,迫不及待地想解開她身上所有的障礙物,一逞他原始的。
朱邦璇清楚感覺到他生理的變化,矛盾的情結有著天人交戰般的掙扎。
這個令她又愛又氣又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居然輕而易舉的就擄獲了她。是的,她無法欺騙自己的確非常渴望他的,他的潤澤,他無盡的纏綿︰但另一方面,她又極度恐慌,害怕自己交了心又交了人之後,卻換來更大的傷害和痛苦。
躊躇難決的當口,屋外忽然響起連串震天的狗吠聲。那叫聲和尋常很不一樣,與其說是狂叫更像是一種哀嚎。
「怎麼回事呢?」朱邦璇不安地低問。
「你躺著不要出聲,我出去瞧瞧。」剛易翻身坐起,抓過丟在椅背上的運動服套上,即悄聲步至門外。
一跨出門檻就看到黝暗的穿堂中,一個顫抖著身軀的人影。
是胡媽媽,她手裏持著一根棍棒,卻因過度緊張連叫都叫不出聲。
「是小偷?」剛易壓著嗓門問。
「唔,來偷狗的……冬天……快……到了,黑狗特別……值……錢。璇璇的狗……」
嗟,又是她,難不成她積習難改,連在他鄉異地也忍不住養一堆狗兒貓孫?
罷易就著微弱的天光從窗外望去,約略看出來盜賊只有兩個男人,身材不十分高大,手裏也沒操什麼嚇人的家伙,開著一部小貨車,正翻過籬笆,準備遂行他們見不得人的齷齪事。
狂吠的狗兒們忽然變得安靜無聲,想是吃了他們帶來摻了迷幻藥的飯團。
罷易輕輕推開木門,前腳才跨出屋外,就听到朱邦璇追了出來。
「別出去,萬一寡不敵眾,我不要看到你受傷。」
「你的深情我收到了。」什麼節骨眼,他居然還笑吟吟的啄了她一口。「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你的寶貝蛋們受到那兩個混帳的傷害呀。」
「剛易!」
「噓!我一出去就把房門拴好,听清楚了?乖。」提著從胡媽媽那兒接過來的棍棒,他身手矯健地閃向門口的槭拭瘁,一步步挪近屋外左側圈著狗兒們的小木屋。
天色實在很暗,朱邦璇一下就失去了他的蹤影,她惶急地往四處尋尋覓覓,卻什麼也沒能瞧見。
緊接著連續幾聲如豬玀般的嚎叫,生生的劃破小山坡上的寧靜。
朱邦璇和胡媽媽再也按捺不住,奪門而出來到稻埕上,只見那兩個盜狗賊一人搗著一張臉,一跛一跛的從木屋踉艙而出,倉皇跳上小貨車,朝山下直奔而去。
「剛易,你有沒受傷?」朱邦璇忙沖到由樹叢中走出來的剛易面前。
「不好了,他的額頭在流血!」胡媽媽驚訝萬狀,「快把他扶進屋裏,我去拿藥。」
「別緊張,只是一點外傷。」剛易隨後拿著胡媽媽拿來的簡單藥箱走進浴室,自己動手清理、包扎傷口,不一會兒就沒事人一樣的走了出來。
「你,還好吧?」無論他表現得多麼輕松自在,朱邦璇還是急出兩行淚來。
「小意思。」他亂沒正經的說︰「看到你為我擔憂成這樣,就算受了千刀萬剮也是值得的。」
「你這人……」欸,胡媽媽就在那兒耶,也不怕人家見笑。
「哈哈哈,沒事就好,沒想到你一個醫師,居然比賊仔的身手還要好。」胡媽媽望著剛易,臉上竟泛著丈母娘看女婿的欣然。「將來有你保護璇璇和那一大群貓狗,我就安心了。」
听到「一大群」三個字,剛易自然反應的把眼珠子瞪得像銅鈴那麼大。
「你又在這兒『生聚教訓,普渡眾生』了?」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居心叵測,難怪那麼輕易就答應他的求婚,完了,十幾個「拖油瓶」嗷嗷待哺,看來他得提早結束休假,趕快回到工作崗位,或者自行開業以增加收入。
朱邦璇淺淺的笑靨裏滿是歉意,「它們都是可憐的流浪貓狗,我只是弄點東西給它們吃,誰知它們就留下了。如果你不喜歡……」
「喜歡喜歡,愛屋及烏不是嗎?」大不了自己買個園子,當作流浪動物之家也就是了。
「哎呀,沒想到剛先生心地這麼善良,璇璇你的眼光好啊!」胡媽媽對剛易真是滿意到不行。「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去休息,明天別太早起,中午我到黃老板那兒訂一桌酒菜,把大家都請來幫你們餞行。」
「不用了,胡媽媽。」為了他兩人的事已經夠麻煩人家了,怎麼好意思再讓他們破費。
「要要要,我是店老板,我說了算數。」胡媽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他倆推進房裏。
這種滿懷好意將他們「送作堆」的舉動,令剛易開心得只差沒手舞足蹈以茲慶祝。
「不準胡來。」一進房裏,朱邦璇就板起面孔警告他。「至少,不可以在這里。」
「放心,我是心有余力不足。」那和兩個偷狗賊一番惡斗下來,他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了呀。剛易倒頭埋入被窩裏,不到數秒鐘已呼呼睡去。
這時節早晚溫差大,一個不小心就會著涼的,朱邦璇忙掀起被子為他蓋上。
可憐的他,眼角和腮邊都腫起來了,左手臂上還有一塊大瘀青。
朱邦璇看著看著,一陣不舍涌上心頭。雖說他脾氣大,愛心不足,又欠缺耐性,但對她卻是百分之百傾心盡力,疼惜有加。
嫁給他吧!她心裏低回著,一遍又一遍。
東方已逐漸露出魚肚白,天就要亮了。她仍呆坐床沿,默默的望著眼前這令她心疼心痛又心愛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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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後,飽脹著黃老板精心烹煮的酒菜,他倆載著大夥熱情相贈的山產(計有土雞三只、番鴨一對、姜母一大袋、西瓜、香瓜、哈蜜瓜共數十斤。),和眾貓群狗黨們啟程返回久違的北台灣。
阿琳見了朱邦璇,高興得大呼小叫,一面送上熱情的擁抱,一面罵她死沒良心,說走就走,連個電話也不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剛正俠愁結了一個多月的眉頭,總算得以紆緩開來。「阿福,快幫璇璇把行李拿回房間。剛易,到書房來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是。」什麼事這麼緊急,非要現在就談?剛易疑惑地瞟眼始終沉默立在一旁的剛牧,他倒是雲淡風輕,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對勁。
「我跟你一起進去。」剛牧忽地開口。
「你知道爸爸要跟我商量什麼?」
「是朱德芳。她幾天前回來過,大概是我給她的錢又花光了,想找爸爸周轉。」
窮奢極侈,揮霍無度的女人。剛易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忍不住扁火。
「璇璇,你先上樓休息,我一會兒就來。」和朱德芳比起來,他的璇璇真是天上人間,絕無僅有的良妻美眷。
「走吧,先到廚房,我炖了東西給你吃。」阿琳拉著她的手就往穿堂走,回頭瞟見剛易和剛牧已經上了二樓,才神秘兮兮的說︰「那女人還以為跟你鬧戀愛的是大少爺呢,前些天回來吵得天翻地覆,把老爺氣死了。」
「她和太少爺不是已經離婚了嗎?」好聚好散才上道呀︰
「手續沒全辦妥。」走進廚房,立即聞到一股攪動人五髒六腑的香味。阿琳打開快鍋的蓋子,從裏邊提出一盅熬得滋味盡出的當歸烏骨雞,盛出滿滿一碗給朱邦璇。「你這是怎麼搞的?瘦得皮包骨,早知道你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就不讓你走了。」
朱邦璇靦的一笑,趕緊把話題轉回朱德芳和剛牧身上。「听說大少女乃女乃長得很標致,真希望有機會見見她。」
「更正,是朱小姐,她已經不是剛家的人了,大少女乃女乃這個尊稱就免了吧。」阿琳似乎不怎麼喜歡朱德芳。
「朱小姐和大少爺結婚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孩子?」要是有一兩個孩子,他們大概也不至於鬧到離婚的地步。
「是啊,幸虧沒有孩子,否則就多了一個無辜的受害者。」阿琳和她卻有截然不同的看法。「那女人就是無法無天,自己都交了男朋友,還硬纏著大少爺不放,過分!」
嘿!從來都沒見過她為誰這樣義憤填膺哦。
「你可真消息靈通,連人家交了男朋友都知道。」嗯,這雞湯的味道好極了,朱邦璇輕啜一口,就很有幸福的感覺。
「是阿福告訴我的,」阿琳又從櫥子裏取出兩碟她親手制作的糕餅,要她嘗嘗。「阿福還說,她男朋友姓汪,是個獸醫。」
朱邦璇一口咬下的綠豆糕差點噎住喉嚨。
「你說,她男朋友姓什麼?」天底下應該沒有這麼巧的事,她只是隨口問而已。
「姓汪。」阿琳篤定的說。「雖然我沒見過,但可以想見絕對是英俊瀟灑又多金,朱德芳就喜歡這類型的男人,尤其獨鍾醫師。」
「哦。」不知怎麼回事,朱邦璇開始懷疑汪志朋兩個月前突然來訪,是有預謀的。
「不要談她了,掃興。」阿琳見她喝完了雞湯,馬上又幫她添了一碗。「談談你吧,你和二少爺幾時結婚?」
這問題讓朱邦璇不覺羞紅了臉。「還、還沒決定耶。」
「等決定了以候,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阿琳眨著充滿期待的眼神盯住她。「讓我當你的伴娘,求求你,我這一輩子都沒當過伴娘,也只喝過一次喜酒,請你務必完成我這個心願。」
「好,我再想辦法邀剛牧當伴郎。」
「真的?!」阿琳兩眼不可思議的冒出好多心型符號,「噢,璇璇你真是、真是上道的好朋友!」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以前她怎麼沒注意到阿琳已經對剛牧芳心暗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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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裏燈火燦亮,但氣氛卻相當凝重。
煙霧不斷從剛正俠咬著的煙斗上冒出來,蒙朧中只見他愁眉深鎖,兩唇緊閉。
罷牧無意識的翻弄著手上一本《杰克》——倫敦的小說,面無表情地轉動著他那永遠處於黑暗中的瞳仁。
「我反對。」剛易霍地擱下手中的蓋碗,起身踱聖窗前,臉色比誰都難看。
「你們就是婦人之仁,才會讓她食髓知味,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有更好的法子?」剛正俠問。
罷易尚未回答,卻听得剛牧道︰「結婚,只要你和璇璇盡快結婚,讓德芳知道她弄錯了,我並沒有另結新歡,也不在乎離婚手續辦妥了沒,只要我永遠心如止水,她就無機可趁了。」
「但,長此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剛正俠還是傾向花錢消災。
「不會太久的,」剛牧淡泊的說︰「我了解德芳,她是最耐不住寂寞的人,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急著擺月兌和我之間的所有關系,重新展開她多釆多姿的社交生活。」
「剛易,依你之見呢?」剛正俠問。
「我?我對那女人怎會了解?」
「誰問你對德芳的意見了?我是想知道你和璇璇到底有沒有可能在短期內舉行婚禮?」自從知道朱邦璇和剛易陷入愛河,他這個做父親的,可樂得跟什麼似的。
一開始他就有預感璇璇和剛牧是不可能的,剛牧太死心眼,除了朱德芳,要他接納別的女人簡直比登天還難。剛易最初的一番好意雖然落了空,但這正是上蒼的美意,讓他終於找到此生的摯愛,實在是太好了。
這宅子好久沒有辦喜事了,怪沉悶的,這回不管剛易怎麼想,他鐵定要他言听
計從。
「結婚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得听听璇璇的意見。」如果可能,他巴不得朱邦璇今晚就成為他的新娘。
「只要你別給我出難題,璇璇那兒我幫你說去。」知子莫若父,剛易身上頭上的稜角,以及執扭的脾氣,沒有人比剛正俠更清楚的了。
「我又怎麼了?」剛易從來就不覺得自己是個麻煩人物。「我不是順利把她帶回來了嗎?」
「光帶回來還不夠,得娶進門才算數。」剛牧自己的事已夠煩的了,居然管到他頭上來。「爸爸年紀大了,你得趕緊為咱們剛家傳延香火。」
「把責任往我身上推,你就可以一邊涼快?門都沒有!」
「你誤會了。」剛牧驀地長嘆一聲,道︰「我從來沒放棄希望,所以,我決定接受你的建議,前往美國接受治療。」
「太好了!」剛易用力往他肩上拍過去。「你總算開竅了,我馬上打電話給霍普金斯醫院的朋友,安排你住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