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鎖住沉重的夜色,寒風吹來,擺動的枝葉發出颯颯的聲響。
夜深了,工作一天晚上又上課,回到家當然全身疲累幾乎要虛月兌。尤其是今天在學校又被那個姓麥的整得這麼慘,她簡直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最丟臉也最慘痛的日子。
超級冷氣團所帶來的寒風就這樣一陣陣的刮到她的臉上,森茗芝略略縮起脖子,努力的將她一百西西的小追風給架好。
呼!真的是冷斃了,尤其今天台北天空還一直飄著陣陣細雨,又濕又冷的天氣,還真的沒有幾個人能撐得住呢。攝氏七度的氣溫或許對于一般住邊寒帶地區的人來說是還好,不過對于像她這種不曾去過寒帶國家的人來說,這種天氣已經夠嚇人了。
把車鎖好順便熄了火,森茗芝抬起頭,往自己三樓的租屋處看去,發現客廳的燈居然是亮著的--這代表今天阿德也在家呢!
最近真是難得,阿德居然會待在家。她這個男室友向來是愛情至上的忠實擁護者與實踐者,由于他們協議好不可以帶男友回租屋處,所以很黏男友的他幾乎每晚都賴在男友那邊,很難見到人影的。
如果不是為了要保留一個和男友吵架時可以躲的避風港,已經算是和男友同居的阿德根本不會再花錢跟她分租一個房間的。
「看來老天對我也沒有太糟,如果阿德在的話,至少今晚有人可以煮宵夜給我吃。」森茗芝喃喃的說道,一想到阿德在所代表的熱騰騰食物,她便不由自主的提起精神,加快腳步往自己的小窩奔去。
好吃的食物!我來了!
好不容易爬到了三樓,她用鑰匙打開大門。
「我回來了!」一打開門,迎接她的不是以往阿德在時必有的滿屋菜香以及他那充滿笑容的臉龐,只見阿德一臉平靜的坐在客廳沙發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你回來了?」听到森茗芝的聲音,阿德略略抬起頭看了她一眼。
「嗯,對啊。」她點點頭,放下手中的包包往地毯上坐去。
咦?阿德今天居然沒有煮東西給她吃耶……以往只要他在家,至少都會熬點粥什麼的來等著她,畢竟她常打工到三更半夜,回到家時肚子往往都是餓得扁扁的。
尤其今晚天氣又是這樣爆冷--
森茗芝期待的眼神再次往阿德的方向飄去,發現對方還是完全的無動于哀,沒有發現她一臉餓趴趴的模樣。
呼!算了算了!女孩子常吃宵夜可是會變小豬的,她還是不要繼續肖想會有宵夜好了。她有點小失望的扁了扁嘴,決定放棄對于宵夜的奢望。
「今天外面好冷喔。」一想到屋外陣陣吹個不停的冷風,森茗芝忍不住抖了子。
「嗯,是喔?我倒是沒有特別的感覺。」阿德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回答。
「那是因為你之前兩年住在紐約的緣故,所以現在回來台灣,當然會覺得這種天氣是小Case。呼,今天比我預計的還要冷好多,而且我的運氣也超差的。」森茗芝略略扁了扁小嘴,刻意的把話題帶到某個方向去--因為她想要跟阿德抱怨一下今天的事。
空氣傳來一陣沉默。
阿德並沒有如她所預料的直接問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他只是表情冷靜的沉默著。就在她開始覺得有點奇怪時,阿德突然開口了。
「是怎麼了嗎?」他對著森茗芝展露溫柔的一笑,一如之前她所熟悉的那個溫柔而且體貼人的阿德。
之前或許是她的錯覺吧!
她本來還覺得今天的阿德怪怪的,既沒有煮宵夜給她吃,她想要跟他聊天丟一下垃圾阿德也沒什麼理。可是現在這樣看起來,感覺似乎又還好。
算了算了,不管這麼多了,也許是今晚太冷了,所以連帶阿德的反應神經也遲鈍了許多。
森茗芝決定不要想那麼多,畢竟她想找個人丟丟垃圾,傾訴一下今天悲慘命運的十分強烈,今晚如果不找個人抱怨一下,她一定會整晚都怨氣沖天的。
「阿德我跟你說喔!事情的發生要從之前幾天,我答應幫一個男同學代班說起……」
她最近一定是惹到衰神了!
森茗芝皺著眉頭往前一趴--這幾天來這幾乎已經成了她的招牌動作--無限哀怨的趴在教室位子上,一臉沮喪到不行的樣子。
「你是怎麼了?」經過的同學A一臉關切的問。
森茗芝懶懶的抬頭看了她一眼。
這個同學,不熟!苞她抱怨也沒用。而且她還是出了名的地下廣播站,把自己的煩惱告訴她,只有落得全班都知道的份。
她扁了扁小嘴,決定要對這個同學隱瞞。
「沒什麼,月事不順。」她選了個絕對可以讓人迅速閉嘴而且信服的理由。
「喔,那你多保重。真的不行可以去保健室躺躺。」同學A一臉無限同情且體諒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即如她所願的迅速離開不再吵她。
可怕的「活動式地下廣播電台」總算走人了。
森茗芝松了口氣,繼續維持之前哀怨的姿態。
「怎麼了?」她才重獲安寧沒多久,另一個關切的聲音插入。
她再次抬起頭來。
嗯,是小麗喔。她跟她的交情算是不錯的,重點是小麗人很好,也不會把別人的事情到處亂宣傳。
「你上星期一才跟我借過衛生棉而已,你的‘好朋友’不會賴了這麼久,到現還讓你不舒服吧?」今天可都星期五了呢,離她上次和她借棉棉已經好幾天了。
「真是討厭,把人家的生理期記得那麼仔細。」森茗芝佯裝生氣的睨了小麗一眼,隨即唇角微微上揚,忍不住被小麗剛剛的話給逗笑。
「嗯,不錯,你總算肯笑了。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了嗎?」
一想到那個讓她哀聲連連的問題核心,森茗芝整張小臉忍不住又再次皺了起來。
「我好倒楣喔。」她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怎個倒楣法?」趁著現在是下課時間,小麗拉了森茗芝前面的椅子坐下,還一只手撐著頭,一臉「願聞其詳」的樣子。「除了上次在‘會議廳’被那個麥帥哥整之外,還有更慘的事嗎?」她忍不住提了下森茗芝最近被大家恥笑很久的事。
「一定是他開始給我帶衰的。」一提到那個叫她怨恨的人,森茗芝的臉色更難看了。
「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啦。我們今天不提那件事,我舉雙手保證不會再踩你的痛處。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小麗舉雙手投降,知道心情不好的森茗芝禁不起她的一再挖苦。
「就……最近找我代班的人變得好少,害我少賺了很多錢。偏偏我之前固定打工的書店又倒了,老板還積欠我兩個月的薪水沒發。怎麼辦?我現在一三五少了固定的打工,一個月至少少賺了近一萬塊。」一提到關于錢的問題,森茗芝的一張小臉便沮喪得可以。
她是學校里出了名的打工狂,只要是有錢又不違法的工作,再怎麼辛苦她都願意做。只是現在景氣不好年關又將近,肯雇用工讀生的地方似乎越來越少。
「是挺慘的。」听到森茗芝的話,小麗點點頭。對于茗芝來說,沒有工作就等于沒有錢,而沒有錢可賺這點就幾乎快要了她的命。
「對啊,很可憐吧?」說到這里,她還無限哀怨的再抬頭看了小麗一眼。
看到她那種可憐兮兮的樣子,小麗忍不住被她逗笑了。「原來你就是為了這種事在那邊無精打采啊。」
「什麼叫‘這種事’?听你的口氣似乎很輕松,可是這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呢!」看到小麗那種「原來不過爾爾」的表情,森茗芝忍不住嘟起小嘴抗議。
「好好!我知道這個對你很重要。我的話的意思是--我今天正好有看到一個打工或許適合你。」
听到小麗的話,森茗芝無精打采的小臉一瞬間整個發亮。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告訴你喔……」
當上帝關上一道門時,祂必為你打開另一扇窗。看來這次幸運之神並沒有遺棄了森茗芝,她的打工之路還是有望的。
征保母。
時薪兩百。
每星期一三五白天工作。
這種條件,分明是為了她而設的嘛!
听到小麗所說的條件,森茗芝覺得這份工作不做簡直就是對不起自己,當下她就決定要去面試,並事先打了通電話和對方約定時問。
征人的地方是敦化南路附近的一棟大廈,才走到大廈門口,森茗芝便忍不住為眼前漂亮且豪華的大廈所震驚。哇嗚……真的是超級漂亮且豪華的房子,這種地段、這種房子,想必對方一定超有錢的。
「小姐請問你是……」森茗芝才靠近大廈,警衛立即盡責的靠過來詢問。
「我是來這邊應征保母的。」她連忙翻了下自己的行事歷。「嗯,A棟三樓的麥先生。」
「原來你是那個來應征的保母!我知道,早上麥先生就有先交代過了,你可以直接上去。我本來以為來應征保母的應該都是歐巴桑才對,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年輕的小姐。」警衛一邊開門一邊對她說。
「年輕人帶小孩比較有體力嘛!而且我很喜歡小孩。」要來應征保母,她當然得裝成一副超愛小孩的樣子。
事實上她並不算說謊,她是很愛小孩沒有錯,只是差別是她愛的是一千元鈔票上的四個小孩。
警衛開門放行,森茗芝便順著他的指示,走向A棟大樓,並且迅速的搭上了電梯。沒一會兒,她便來到那間A棟三樓的房子。有錢人家果然是不一樣,一層一戶,所以她也不用找幾號之幾,直接進A棟到三樓就可以了。
她輕輕的按下門鈴。
「來了來了!」屋里傳來雜沓的腳步聲,隨即大門被人拉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約四、五歲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長得很好看,大眼楮白皮膚、刀鑿般的深邃五宮,頭發還是淺淺的褐色,看得出來這個小孩似乎混有外國血統,所以輪廓才會這麼的深。
這個小孩長得真是可愛極了!只是……她怎麼覺得這個漂亮小表好像有點眼熱?
「姊姊,你要找誰?」小男孩好可愛的仰著頭,睜著無辜的大眼問著她。
這個小表看起來應該是挺好帶的,「我是要來應征當保母的。」
「小澈,是誰啊?」屋內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小澈?這個名字好像也有點熟。听到小男孩的名字,森茗芝又略略皺了下眉頭。
「舅舅,有漂亮姊姊喔!姊姊說是來應征保母的!」小男孩回過頭,對著屋內大叫。
「那你先請姊姊進來,我等一下就出去。」屋內繼續傳來聲音,听起來那個男子似乎是在里面的房間。
「好。」小男孩乖乖的點點頭,隨即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森茗芝。「姊姊你請進。」
屋門大大打開,歡迎著森茗芝的到來。
謗據「墨非定理」,當你越是迫切需要某件物品或某個特定的人,它們往往會越讓你找不著;反之,當你越不樂意看見這些事物,它們就越喜歡冒出在你眼前。
而在今天,一月十號星期天上午的十點十五分,森茗芝以著自己的親身體驗,證實了這個定理的真實度。
罷洗完澡的麥秉修風采翩翩的端坐在客廳里,向她擺出清朗倜儻的假象,當她看見這屋子的主人「麥先生」,居然就是之前那個「相見不如懷念」的麥秉修時,她嚇得手上的履歷表當場掉下。
第一眼看見來應征保母的是森茗芝時,麥秉修的眼中有著驚訝,但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逝」而已,隨即一抹愉快的笑意輕輕的爬上了他的嘴角,只見他微微彎下腰,拾起了森茗芝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履歷表。
「森茗芝?」三明治?麥秉修念出了履歷表上的三個大字,隨即腦海中浮現出第一次見面時森茗芝硬要賣他的三明治。
看來他們還真的是挺有緣的。
「我知道我的名字念起來很像三明治,但是請你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好嗎?」森茗芝沉著一張臉,冷冷的說道。
背!又見到這個居心叵測的怪人!
「我又沒說什麼,是你自己想太多了。我只是……很高興終于可以知道你的名字而已,畢竟我們巧遇了那麼多次,我好不容易到了現在才知道你的名字。」他沉穩的笑著,似乎她不安的表情讓他很樂。
「我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學生’,麥‘大’教授您不需要記得我這‘微不足道’人物的名字。」這家伙只要有心,的確可以將人迷得團團轉。難怪演講過後,學校里好多女生組織了他的後援會。
「你是我外甥的保母,怎麼可以說是微不足道呢?」他的表情像是抓到老鼠的貓兒,興奮且期待。
「我只是來應征,又還沒真的確定了。」她一臉警戒的提醒他。這個工作雖然誘人,但是發現大老板居然是這個家伙,這下她還得考慮到底要不要接這份工作哩。
「我已經確定要你了。」他的一句話迅速的決定了一切。
「可是我--」
「小澈,從今天起,這個姊姊就是陪你的保母了。還不快跟姊姊打招呼!」他低頭交代坐在一旁看戲的外甥,技巧性的截斷了森茗芝的話。
「姊姊好!」服部澈很乖巧听話的馬上喊人,對她展開甜甜的笑容攻勢,完全忘了之前變成人的「鹿鹿」。
「我想不想做這個工作還是一回事哩。」她沉著臉回應道,她可沒忘記之前他是怎麼整她的。
打小孩牌對她沒效,她喜歡的是鈔票上的小孩,不是眼前這個。她挑釁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個女孩真的很不一樣!這是麥秉修腦中第一個躍想的念頭,一般的女孩看到他的外貌又知道他的背景後,往往都是一副急于親近表示好感的模樣,只有她對他自始至終都是這種冷然、避之唯恐不及的調調。
「為什麼不想做?既然不想做,那就不應該來應征。」他對她很好奇,也覺得很好玩。印象中的她總是來匆匆、去匆匆的,讓人想抓也抓不住。今天既然是她自己送上門來,他就不打算隨便放人走。
「我們之前有仇,誰知道你會不會藉機報復?所以這份工作我想我還是要考慮一下。」她挑明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要說報復,我想我上次已經報復過了。我不是那種小鼻子、小眼楮的男人,之前的那些事我早就忘了。」
言下之意是暗指小鼻子、小眼楮,耿耿于懷的人是她嚕?
森茗芝挑了挑眉,默不作聲。事實上,她已經開始考慮在這邊工作的可行性。畢竟這里離她的租屋處不遠,小孩看起來也好帶,重點是錢也不少,過年前的工作總是不好找的。
就在她還在思考的同時,在大家都沒有注意到的角落,不知怎麼的,一只原在地上爬動的深褐色生物突然凶性大發,展開翅膀往這邊飛撲而來。
「啊,有蟑螂--」服部澈一看到撲過來的是會飛的蟑螂,嚇得抱頭亂竄。
麥秉修的直覺反應是先閃過頭,躲過蟑娜的第一次空襲。
只有森茗芝像是反射性動作似的,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報紙迅速卷成筒狀,一把將朝她飛撲而來的蟑螂重重揮了出去。
蟑螂狠狠的撞向一旁的牆壁,然後順應地心引力的牽引,四腳朝天掉落到地上,奄奄一息。
「我之前在清潔公司打過工,常打蟑螂。」面對麥秉修質疑的目光,她一臉平靜的淡淡解釋道。
這個女孩子到底在多少地方打過工?
到目前為止他已經看過她當早餐店員工、扮成聖誕節糜鹿,還有發傳單的工讀生跟今天來應征保母。
森茗芝立在他的身旁,小手還敷衍地拍撫他的臂膀。她非但自己不怕,反而回頭安撫他這個大男人,讓麥秉修又好氣又好笑。
「真是的,一點也不可愛。」他抱怨。
「什麼一點也不可愛?」她擰著柳眉,完全听不懂他的評論。
「你啊!」他的食指頂了頂她的鼻尖。「小女生就應該要有小女生的樣子,看到蟑螂應該要花容失色的驚聲尖叫,然後小鳥依人的躲在男人的懷里。哪像你,一馬當先的沖出來一棒把蟑螂給揮了出去。」
「我就是很會打蟑螂又怎樣?」她翻了個大白眼,不滿意的揮開他的食指。
「是不怎樣,不過我希望我外甥的保母能溫柔婉約,像女孩子一點。」而不是像她一樣,在路上硬是強迫人家買三明治,踫到蟑螂把它當棒球一棒給揮了出去。
「這麼說你是不要我了?」反正她也不希罕這工作。
他臉色一沉,食指在她眼前揮了揮。
「兩百五,一個小時。」看她連一個十五塊的三明治都不願自己吃下,硬是要強迫無辜路人買,麥秉修索性不再用言語來說服,直接用金錢攻勢來打動她。
「三百。」她挑眉,這家伙挺懂她的嘛!
「兩百五。」
「三百。」
「兩百七十五,不能再多了。」
「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