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理台前,忙著清理的潘若帝關上水龍頭,走過來。「怎麼辦?房東啊,好像很嚴重啊。」
客廳里,郭馥麗瞪向門邊那位忙著耍帥,神智不清的大少爺一眼,追進廚房,朝房東咆叫。
「你知道房子會漏水嗎?看看這里?剛剛淹水淹得厲害了。這樣怎麼住人,你看還在漏啊——你快想辦法,我沒辦法工作,這味道太恐怖了,怎麼會這樣呢?我們才住多久?你租我們房子的時候知道這個狀況嗎?」
她哇啦哇啦追著房東耳朵嚷嚷,好極了,她這一吵,倒叫徐遠整個從程少華的男性賀爾蒙攻勢中清醒。
「所以我不是馬上來了嗎?」徐遠恢復冷酷,瞪著郭馥麗。「你可以不要一直在我耳朵旁嚷嗎?」
「什——麼——?」郭馥麗大怒。「你知道我們清了多久的臭水嗎?五個小時——」
「有五個小時嗎?」潘若帝問,啪,郭馥麗一拳把他揍遠。
死小孩,滾一邊去啦。老娘現在超不爽。
她瞪視房東。「好,我不嚷,我冷靜,你快看看怎麼解決。我看漏水這麼嚴重,事情大條了。不要告訴我你要敲牆壁挖水管,我可不能接受這種事。」
「我去樓上看看。」徐遠往外走。
「樓上我們去看過了,」潘若帝從牆邊,走回來報告房東︰「樓上阿北的廚房是干的,流理台也沒在用,天花板的水不知道從哪里來的。」
這時,程少華也進來廚房了。
他站在徐遠身後,雖然沒出聲,徐遠仍能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高大的他,站在背後,給她極大的壓迫感。
冰馥麗拿出煙,點上。邊抖著三七步,邊靠夭。「我看呴,你也沒辦法解決啦,我們打電話給你是希望你帶水電工來,光你來有什麼用?」
案情很明顯,這房東不只是騙他們租下凶宅,還出租瑕疵屋給他們,這麼壞心眼,把郭馥麗的流氓本性都激發出來,她興致高昂迫不及待要修理房東小姐。
徐遠懶得理太妹,她問︰「有梯子跟一字起子嗎?」
潘若帝答︰「有!」他打開後門,搬來梯子。
徐遠扳開梯子,架穩了,登到高處。
程少華見狀,握牢梯腳,怕她摔下來。沒想到徐遠看起來柔弱縴細,爬梯子的架勢卻很俐落。
現在,他們一起仰著臉,看徐遠表演。她凜著臉,動手了。那動作優雅,沉靜,輕輕松松使著一字起子,就撬開天花板中央方型區域。將那片活動天花板卸下,隱約看見房屋內部建構的水泥磚。
接著,她望向下方的他們,他們全一副呆怔樣。她問︰「有沒有手電筒?」「有!」潘若帝立刻找給她,恭敬奉上。
徐遠往天花板里頭照,在勘查後,步下梯子,向他們說明。
「知道漏水的原因了,我們這層房屋格局改建過,樓上對著的不是他們的廚房,是廁所。因為公用糞管太老舊,生銹有破洞。所以樓上住戶沖馬桶這里就漏水——」
沉寂一秒。
隨即——
冰馥麗揪發慘號︰「那我剛剛清的是糞水嗎?!」
潘若帝驚恐地看著雙手。「我剛剛是用這雙手清洗被糞水淋濕的置物箱嗎?」
「這有大腸桿菌吧?」郭馥麗大叫。
「趕快用酒精洗——」潘若帝哀嚎。
冰馥麗跟潘若帝大受打擊,一起找酒精消毒去。
程少華最干淨最冷靜,他從頭到尾袖手旁觀。
這會兒,人都跑光,剩他善後。
他不知道有多爽,全走光,贊啦。
他又往徐遠站前一步,注視她。
「現在怎麼辦?你要快處理。」
徐遠又一陣慌,眼楮不知往哪兒放。「明天就會來弄——」
「徐遠,看著我。」
「……怎樣?」她牙一咬,抬臉瞪他。
「你不敢看我?」他黑陣飽含笑意。
「你穿這樣很沒禮貌。」
「你介意?我以為你任何時候都只有一號表情呢。」他懶洋洋道,又靠近步,將她困在他跟牆壁間。
徐遠心跳評然。「你夠了喔。」
「坦白說吧,我看起來很可口吧?現在是不是後悔了?唔?」
「這是你自找的。」
刷!徐靜遠扯落浴巾。「這麼愛露,月兌光光算了。」
「啊——」
目睹全果的程少華,慘叫的不是徐遠,也不是事主程少華,而是走進廚房的郭馥麗。她撞見程少華的股間風景,駭得掩眼急退,撞上听見她尖叫奔來的潘若帝,兩人同時跌倒,郭馥麗在上,潘若帝在下,二人嘴貼嘴。並非男女主角,卻很搶戲——
「呸。」郭馥麗抹嘴,推開潘若帝跳起來。
潘若帝好無辜,搗著嘴,扶著牆慢慢站起來,他申吟︰「我閃到腰了。」
誰管你閃到腰?!冰馥麗指著程少華罵「還不把浴巾系好?!」
喔,受郭馥麗跟潘若帝親嘴畫面震撼到的程少華,這才將浴巾撿來,系上。而害郭馥麗跟潘若帝親親的肇事者,決定快快離開這混亂地。
「先走了,明天過來。」徐遠閃人。
冰馥麗攔住她。「不用來了,我們退租,這麼臭沒辦法住人。」
「我沒辦法退租。」
「糞管漏水你還好意思租人?」
「明天會修好。」
「你保證,有這麼簡單?」
「如果堅持退租也行,但押金不會還你。」
「你——」唉呀呀,唉呀呀,這女人怎麼那麼想讓人揍下去啊。郭馥麗深吸口氣,目露凶光。
「你房子出狀況,是這種態度嗎?你是不是應該跟我們房客道歉,說聲不好意思,免一個月房租什麼的。你好意思用這麼囂張的態度跟我喬事情嗎?你是不是沒看過「大尾鱸鰻」?你不知道姐姐我以前是混哪兒的喔,對你客氣你隨便,對你不客氣你就給我去吃大便——」
「小冰來——」趁郭馥麗講出更髒的話前,潘若帝把她挾持到邊邊去,給她灌椰子水,幫她刮刮痧,這女人最近肯定又趕稿不順,上火了。
對于房客的抗議叫囂,徐遠無動于衷。
她跟程少華說︰「請你們跟樓上住戶說一聲,明天下午修理糞管,白天不要沖馬桶。」
「听到沒?」程少華朝刮痧中的郭馥麗喊︰「記得去說嗄?」
「屁啦,我受的氣還不夠嗎?潘若帝,你去講,你對阿北有倒垃圾之恩,你跟阿北感情好。」
好個頭啦!潘若帝扳正郭馥麗的頭。「不要動,脖子很多痧,怪不得一天到晚吠來吠去,你火大啊。」
大事底定,明天處理。
徐遠告辭,她朝後頭的程少華說︰「我回去了。」
程少華跟過去。「我送你。」
這兩人一前一後,一起穿越客廳。
徐遠注意到長椅上,有一排貓。她停下腳步,吃驚地望著。那真是,整排的貓啊,它們有的坐著瞪她,有的趴著睡覺,有的警戒地縮在一角。
「小華?」她養過的小華窩在抱枕,徐遠跑過去喊它,小華好配合地馬上喵嗚回答。徐遠克制不了,摟住它任它蹭了蹭。
程少華揶揄她。「不是說不會舍不得?」口是心非的家伙。
徐遠又看向其他貓兒。「這都是你養的?」
程少華走到沙發,給她一一介紹。
「這只咖啡色的叫大喜,它最肥最老最愛吃。這只白的叫小冷,是啞巴,一天到晚對棉被發春。小虎,沒有指甲,愛亂啃東西。是破壞狂——這只瞪著你,橘色的叫小標,它耳聾,愛吃醋,不爽就亂尿尿。」
徐遠忍不住笑了。「你養的貓怎麼都不正常?」
「所以才需要我。」程少華抱著小冷。「可愛吧?」
現在,有這些人,這些貓,這地方,感覺溫暖多了。
徐遠環顧客廳,曾是她跟妹妹住的地方啊。她走向書架,站在那兒看著妹妹的漫畫書。
程少華注意到她的悲傷。她想到妹妹了?
徐遠凝視書櫃,眼楮起霧,神色哀傷,像陷進誰也觸及不到的冰冷世界。她好像看到妹妹站在書櫃前,翻動漫畫,偶爾回過身,對她笑。
「姐,這套很好看喔,你就是不看漫畫才會老是這麼嚴肅。工作壓力越大,更需要看這種搞笑漫畫減壓啊——」
只要閉眼,她就听見妹妹聲音。
妹妹看漫畫常邊看邊大笑。妹妹藉漫畫減壓,而我,我卻藉妹妹的笑聲,感到認真打拚很有意義。徐遠想著那張笑臉,那笑聲,最後卻躺在血泊……
徐遠睜眼,她驚訝,低頭看。
程少華握住她手,她想甩開他卻握緊,她抬頭要罵,他笑著拉她的手過去,原來,他是拉她的手去模他抱在懷里的貓兒。
「小冷今天剛洗過澡,很好模吧,它用的可是最頂級的東方森草沐浴乳。」
他握著她手,帶她一下一下撫模貓兒皮毛。
小冷咕嚕咕嚕,翹高,尾巴豎起,興奮抖震。
小冷滑稽的模樣,令徐遠笑出來。她一下子被程少華從悲傷記憶拉回。她被他大大的手掌握住,溫熱的包覆。很暖啊,而掌心下,貓的皮毛,柔綿綿地。她一如剌蝟,封閉尖銳。但這時撫著貓兒,尖利不起。
程少華故意鬧她,又抓她的手,貼在他胸膛。「這只也剛洗過,也很好模。」
徐遠縮手,如被燙到。
「我明天一點到。」她急著往門口跑,她逃了。
看她狼狽逃竄,程少華真得意。哈哈大笑,能讓這冷冰冰的女人驚慌失措,好過癮啊。他實在是得意忘形了,都忘了從剛剛到這會兒,一直有兩位觀眾在場。他們看完他對房東小姐的種種小動作,一起嚇得魂不附體。
「程少華干嘛對房東那麼好?」郭馥麗小聲問一旁拿刮痧板的潘若帝。「他是不是人格分裂了?還是……他被鬼附身了?」
「這不是程少華。」潘若帝低聲回︰「我看他怪怪的,我明天還是去求平安符好了。」
程少華送走房東,吹著口哨,回房間。
且慢。他看見長椅上,有一團礙眼的家伙,效法他方才的動作,賣力表演,努力剌激他。
潘若帝抓住冰馥麗的手,按在自己胸膛。「這只也剛洗過,很好模。」
「喔?模這里?還是這里?還是這里啊?」郭馥麗雙手往潘若帝腋下一揪。
「啊炳哈哈哈哈。」潘若帝怕癢,「肌情」難耐,邊抖邊笑。
「低級。」程少華瞪他們一眼,回房。
冰馥麗跟潘若帝倒在椅上,大笑。
潘若帝說︰「華哥怪怪的——該不會是喜歡我們房東吧?」
「那是他的菜?不像啊……」小冰眉頭一皺,分析道︰「胸部沒有34C他不踫的。」
「胃口好的人不挑菜的啦。」
「最好是。」
「如果他真的把上我們房東,房租還要繳嗎?」
「你覺得那個臭臉房東,看起來很大方嗎?」
「看起來不大方。」潘若帝低頭看著自己胸膛,問小冰︰「你覺得我的胸肌苞華哥比怎麼樣?我的比較好看吧?」
「是啦是啦。」郭馥麗又掐他,他哀叫。
「你是不是女人,都不矜持。」
「我是男人,男扮女裝很久了,你沒發現嗎?」
「哈哈哈。」唉呦,這個小冰呴,真能逗他笑欸。
此時,郭馥麗的手機響。「喂?姐?對啊,我好慘,當然還沒吃啊,房東剛來看過了是糞管破裂欸,明天水電工來修。我想去你那里住幾天……好,快來喔。」
冰馥麗打包行李,收拾行囊,筆記電腦帶上,不一會兒,整裝完畢,出發。潘若帝抱著貓,縮在椅上,忍不住酸她。
「兩軍交戰情勢危急時,會棄陣逃亡的就是你這種人,沒義氣。」房子一出狀況,她馬上棄友逃。
「要怪就怪自己,我早就說不要住這里,我姐應該到樓下了,掰。」
「你走了,明天修水管的人來了怎麼辦?」
「有你跟程少華在啊。」
「程少華?不要好笑了,他大少爺從不管這些事的,他八成會躲在房間寫稿,我三點要上課,不能待家里。」
「那就把整個家交給水電工吧,最好順便檢查水路電路看看還有哪里要修,不要今天修糞管,明天修水管,後天修流理台,大後天修陽台——」
「你真夸張,房子哪來那麼多問題。」
「我看最大問題就是那個拽兮兮的房東。」
「你對房東很有敵意喔。」
「我對沒禮貌又臭臉的人,忍耐度很低。」
「那你是怎麼忍耐自己的?啊——」話未盡,已遭拖鞋攻擊。
這時對講機響了,郭馥麗往門口沖。「掰啦。」
「掰,寫本加油喔。」
潘若帝不愧是好好先生,室友棄他逃亡,他也不怒。他揉揉肩膀,腰酸背痛啊。又模模臉,很干燥欸,趕快拿出面膜敷,打開電視看,他若有所思,納悶地想——
「怎麼好像忘了某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