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柳別榭,春花酒館,落英紛飛。
當今最負盛名、也是門下弟子最多的洪門幫主夏震之子——夏雷鋒,有著令女人為之傾倒的俊美外貌,向來玩世不恭、放蕩不羈的他,常予人不太正經的感覺。但是當他拿眼瞧你時,你可以從那黝黑帶著邪氣的眼眸里,看到一種與眾不同的神采,一種聰明機靈的神采。
他太聰明了,聰明到他情願辜負自己的聰明,荒廢那一身的好資質不肯好好練功,浪費那天生的高悟性!將精力全揮霍在玩樂上,整日討女人歡心。
「鋒哥哥,你說小蝶漂亮還是鳳兒漂亮?」酒館里眾姐妹們大熱天正悶著哪,一見到夏雷鋒個個心花都開了。
夏雷鋒嘴里叼著一根枯樹枝,親了玉蝶兒一口。「你的眼楮漂亮,像星星,眨呀眨呀,男人一見了,魂就丟了。」
「討厭!」在他左臂上的鳳兒捏了他胸口一把。「你意思是鳳兒比不上小蝶嘍!」
只見夏雷鋒不慌不忙地抓住鳳兒的小手,湊進唇間親了一口。「怎麼會呢?你就像是滑溜溜的豆腐,哪個男人看了不想嘗一口?」
鳳兒听了眉開眼笑。「那這塊‘豆腐’今晚給鋒哥哥你嘗嘗好麼?」
夏雷鋒充滿自信豪邁一笑,露出迷人的一口白牙。「你這塊‘豆腐’給我這浪蕩子嘗了簡直太可惜了,我哪有這麼好福氣?」
「你又在敷衍我們姐妹了!」人人都知夏雷鋒風流,卻沒真听說有哪個女人上了他的床。
眾女人怨聲四起。「一定是賀小銀不讓你和我們一起。」
馬上有人附和。「對,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破壞我們的好事。」
賀小銀乃夏雷鋒父母命定的貼身女婢,幾乎跟他形影不離,可也有被雷鋒成功擺月兌掉的時候,可惜那往往都只是一剎那的逍遙,不論夏雷鋒到哪,賀小銀總是有辦法在一刻鐘內將他找出來。
突然有位姐妹喊道︰「唉呀,一刻鐘要到了!」賀小銀要出現了!
霎時,眾女人一致抬頭屏氣凝神注視門口,大伙兒緊張地默數著數兒,十、九、八、七、六、五、四——房外的樹梢開始隱隱晃動;三,一股襲人香氣撲來;二,听見了不尋常的風聲;一——
丙然,一抹人影飛進屋里伴著一聲怒吼。「夏雷鋒!」
「喝——」夏雷鋒凌空一躍,一腳踹向那飛來的人影將之牢牢踩在地上,食指往地上狠狠一指。「又是你,胡大姐!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就算你喜歡我,也不可以假扮成小銀來玷污我,你是不是又沒吃藥了!?」
被踩在腳下的是一位骯髒的老女人,她抬起臉噴出兩行激動的淚水。「我、我、我不是小銀嗎?」
「唉呀,大姐!」夏雷鋒將她一把拉起,很不耐煩地用力攤著手同她說明。「胡大姐,你知不知道你得了瘋病?」
大姐訕訕地站著,一邊挖鼻孔一邊流口水,傻傻地說︰「知道啊!」
「那你還不吃藥!」他實在被她三番兩次的糾纏弄得快煩死了,這胡大姐老是幻想自己是那個和他朝夕相處的賀小銀。
胡大姐還沒醒過來,她一臉呆滯地問夏雷鋒︰「我不是賀小銀嗎?」
夏雷鋒幾近抓狂的深吸口氣,然後一連串利落問道︰「狗有幾只腳?」
「唔……」胡大姐抓起頭發。「唔……唔……」她的頭快爆炸了。「你可不可以問簡單一點的?」
「你不知道?」他雙手環抱胸前,一旁的女人們已經笑得東倒西歪。
「我不知道呀!」胡大姐扯著頭發快哭出來了,這問題好難哇!
「是吧,你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賀小銀是不是你?你又是不是賀小銀?!而且如果你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賀小銀,那你就絕對不是賀小銀!」他「粉」簡單「粉」明了地分析給她听。
「哇!」胡大姐捧著昏眩的腦袋連連後退好幾步。「嘩……太復雜了。」
夏雷鋒挑眉道︰「很復雜是不是?」他自懷里掏出一錠銀子給她。「既然這樣,你回去乖乖地找大夫買藥吃,吃完了,不發瘋病了,再認真地好好想清楚這麼——復雜的問題,好不好?」
「喔。」胡大姐听話的踮起腳尖伸手欲拿銀子,她痴心妄想地凝視夏雷鋒那英俊非凡的臉容,狡猾地突然扣住他手腕,將他用力往下一扯,湊上自個兒那如章魚般的厚唇。「唔……鋒鋒……許人家一個香香吧!」她噘起嘴。
一時大意的夏雷鋒沒料到胡大姐這般陰險,霎時失了重心往前栽去,眼看兩唇即將相觸,一旁眾女人們發出恐怖的尖叫。「不!」這麼「殘暴」的畫面,天啊——
完了!夏雷鋒恐懼的閉上眼楮,千鈞一發之際,突然一陣清香襲來,一道掌風逼近,伴隨凌空狠勁的一踹,轟的一聲——猝然間只听見淒厲的一聲慘叫。
「唉呀!」胡大姐肥胖的身軀迎面重重地撞上牆壁。「我不甘心——」她哀哀叫,從牆上緩緩滑落,手指在牆面抓出兩道憤恨的五指印。「‘輪家(人家)’差點就親到鋒鋒了……」唉!又失敗了……真是命運弄人。
惡……夏雷鋒瞪著牆下那肥胖的胡大姐,渾身一陣疙瘩。
「賀小銀?!」酒館眾姐妹們一眼即認出來人,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又是你。」她又來帶鋒哥走了。
相較于那些女人的無奈和失望,夏雷鋒則是一派輕松懶洋洋地凝視眼前少女。
她一身淡黃絲綢衣,小小的個子,身形嬌小玲瓏,肌膚雪白,濃眉大眼,眼楮漆黑如墨,她的眼瞳充滿了光芒,璀璨亮麗,抿緊的唇線、緊繃的表情,給人不苟言笑,冰冷而嚴厲的感覺。
但是……她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盡避她臉上的表情是嚴肅而不苟言笑,然而,那清麗端正的五官,卻透著充滿靈氣的可愛氣息,玫瑰色的紅唇漾著蜜一般,青春的光澤。
「小銀!」夏雷鋒完全忘了方才他趁著人群擁擠時將她撇掉的事情,熱絡地沖著她笑,他熟稔地過去拉住她臂膀。「唉呀,還好你出現,要不然我的初吻可就葬送在那瘋婆子惡心的嘴上了,要真這樣,小銀你可就要傷心死了。」他討好地笑嘻嘻地同她說話。
賀小銀只是冷冰冰抬頭看他一眼,然後簡單一句︰「該回去了。」他們外出太久,夫人會不高興的。
「這麼快?」夏雷鋒撇撇嘴,搖搖頭。「小銀,難得出門,別這麼急著回去,難道你不想看看京城的夜生活?你不好奇嗎?」
「是呀是呀!」一旁女人們也幫著夏雷鋒求情。「洪門大少爺難得下山一趟,你就通融一下嘛!」
「夫人說天黑前要到家。」她沒理那些女人,只是望著夏雷鋒嚴肅道。
夏雷鋒打斷她的話。「你別那麼听我娘的,咱們的交情難道還抵不過她一句話嗎?」
賀小銀沉默了,她一瞬不瞬地注視他,唇角抿得更緊了,眉頭慢慢聚攏,臉色陰沉下來。
完了,她生氣了。夏雷鋒對她眼角眉梢之變化再熟悉不過。「小銀……」他溫柔地喊她。「別那麼頑固嘛!痹,就順我這麼一次嘛。」他好聲好氣地求著。
「……」她還是一臉嚴肅沉默地瞪著他,顯然是不好。
「鋒哥,別理她,那麼不講理!」一旁白目的鳳姑娘,不知道賀小銀已經在動肝火了,還笨笨地伸手勾住夏雷鋒手臂拉扯過去。「鋒哥,你過來嘛……」
完了!夏雷鋒臉色一變用力要抖開鳳兒的手,但小銀動作更快——「要踫夏雷鋒,先問我賀小銀!」她狂妄清晰一句,香袖一甩,犀利地劈出一掌,那鳳兒唉呦一聲,捂住胸口狼狽僕倒地上。
「唉呀呀、唉呀呀!」夏雷鋒趕緊步向「凶案現場」,看見鳳兒鼻尖淌下兩道鮮血,她掩鼻痛得眼淚直噴,他俯身搖頭嘖嘖道︰「你真是夠呆的,有小銀在還敢拉我?」他扶起泣不成聲的鳳兒。
鳳姑娘抽噎不止。「她好壞好凶,人家不過拉了你一下而已嘛,她就打人家,好痛喔!」
夏雷鋒幫小銀說話。「別氣她,是我娘命令她不準讓生人踫我,怕我出事,她只是在盡她的職責。」保護夏雷鋒便是賀小銀的使命。一個她自小到大被耳提面命的使命,仿佛那便是她生存的意義;仿佛就似她要呼吸那般自然;仿佛她睜開眼就該看見夏雷鋒那般宿命,是這個使命令她和他形影不離。
夏雷鋒安撫過鳳兒,又嘆了口氣。「真不想那麼早回去,山上好悶哪!」
賀小銀依然無動于衷。「該走了。」
「走吧走吧,再不走這兒要被你拆了,我可不想害出人命。」他掃興地掉頭揮揮手大步離開酒館。「別了,可愛的姑娘們。」他大方地拋出一袋銀子。「拿去買喜歡的玩意兒吧。」
啊……英俊瀟灑的鋒哥哥,酒館姑娘們登時倒的倒、僕的僕、捶心肝的捶心肝,無不心碎地揮淚同他送別,恨不能隨他去,更恨的是隨他去的,是那個冷冰冰的賀小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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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風高之際,夏雷鋒及賀小銀風塵僕僕返回洪門。
夏雷鋒望著那巨大深鎖的門扉,便搖頭嘆氣,他知道門扉內的世界,是個冰冷而無趣至極的世界。
「小銀呀!」他有感而發地望門興嘆,深邃的黑眸里有一抹無助的神采。
「不如我和你離開洪門,雙雙逃至天涯海角……」
話未說畢,小銀足一蹬,手往他胸口一抓,輕易將他拽上幾丈高的屋檐,她不顧他哇哇大叫,利落地攀過高牆飛上屋檐,直奔向幫主居處,她急于赴命。
被小銀驚人的功力拖著在層層屋檐上輕盈飛奔,夏雷鋒氣呼呼地嚷道︰「你這個冷血的小東西,我說要和你遠走高飛,你竟然一點感動的表情也沒有,反而加速將我拖進來,你呀你,真是傷透我的心了,你起碼也笑一個表示你粉高興听見我這樣柔情款款的話,你……」突然,他住口,凝視扯著他奮力往前飛奔的小銀,在急掠而逝的風中,她美麗的眼瞳是如此地專注,突然,他黑眸閃爍,傾身出其不意地在她頰上親了一記。
她眼一睜煞步,震驚得松開手——
「嘩——」夏雷鋒登時往後栽去,眼看要摔落屋檐,賀小銀身子一傾,及時伸手抓牢他的胸口,兩人四目交接,雖然夏雷鋒險險地攤在半空中,只靠小銀徒手揪住他領口,然而,月光下,他竟還能對著小銀露出無賴的微笑。
他相信小銀不可能松手,所以表情輕松,雙眸炯炯地注視她,她看起來有些惱,然而抓牢他的手是堅定的。
賀小銀俯瞪著他,表情有些懊惱。她頰上那被偷吻的地方莫名起了一陣燥熱。「起來。」她冷冷地說。
「怕我摔下去嗎?你心疼了?」他笑嘻嘻地雙手攤在半空中故意捉弄她。「小銀,你喜歡我親你,對不?」
「……」她的臉色更難看了。「你起不起來?」聲音有些火了。
他邪氣地沖著她笑。「我起來,但是你要讓我親你的嘴。你的嘴看起來仿佛藏著蜜,我想吻你,我想吃蜜……」
她的臉霎時飛紅,這可惡的無賴!「住口——」淨說這些下流話。她使勁想拉他上來,他卻故意運氣不想上來。
「怎樣?」他邪魅地笑開,露出一口白牙。「我娘等著你赴命哪,答應讓我親一下吧!親一下而已嘛,有什麼了不起,又不會少一塊肉!不然你松手啊,讓我摔下去啊、你放手啊……啊——」
賀小銀竟然真的松手了,這可惡的混蛋,真想摔死他!
只听見下方傳來狠狠的撞擊聲,她傾身俯望,看見他呈大字形狼狽地仰躺在地上。
他睜大著眼楮,悲慘地申吟。「小……銀……你好狠啊……」
夏雷鋒仰望屋檐上的賀小銀,驀地黑眸一睜,只見月光下,小銀唇角微往上翹。
啊……她笑了!夏雷鋒的心頓時融成一片海洋。雖然那一朵微笑只是很短很短的瞬間,他嘆息一聲,躺在地上凝望夜空。夏雷鋒合上眼,想藏住那剎那美麗歡顏。
賀小銀一陣風般輕靈地自檐上飛下,笑意隱去,又回復一臉冰冷的模樣。
「站起來。」她厲聲道。
他唉聲嘆氣。「站不起來,我的四肢失去知覺,慘啦……我好像摔斷腿了——」他煞有其事地嚇唬她,怪叫道。「完了,腿斷啦——啊!」小銀竟然掐他大腿,他只好求饒。「別掐別掐,我起來!」
賀小銀滿意地看他跳起來,夏雷鋒氣呼呼地指著她的臉。「你呀你,你這個冷血的小東西,竟然放手讓我摔下去,你不怕摔死我?」
賀小銀仰著臉,冷淡地回道︰「我算準了這種高度摔不死你。」
摔不死?她竟敢這樣說?一把火直竄上腦門。「是摔不死、但會‘痛’啊——」他吼道。
「會痛嗎?」她挑眉問。
廢話!「痛死了!」
「那你怎麼還能那麼大聲說話?」
「……」他狠狠倒抽口氣,瞪著賀小銀冷淡的表情,天啊,再說下去,他極可能會氣得嘔血而死。
賀小銀提醒他。「夫人在等。」她重新拉住他的身子飛上屋檐奔去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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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準時于約定的時間飛進重重朱閣,賀小銀放手,平安地將夏雷鋒交至老爺夫人跟前,她自己則是恭敬地跪于堂下拱手行禮。
「老爺,夫人,銀兒回來赴命。」
層層階梯上方,並立著雕龍繪鳳的檜木大座,龍椅上坐著的男子,身著白袍,青絲上交錯白冉,清瘦的臉上有幾許病容,他便是洪門幫主夏震。
夏震點點頭,輕咳了一聲,眼眉間藏不住的疲態。一旁坐在雕鳳椅上,柳眉細眼,貌相精明的縴瘦女子,便是同夏震一般曾名震一時的俠女,呂詩詩。她及夏震合並的日月雙刀,曾經殺遍中原邪教,故地位和身份備受江湖人士敬重。
呂詩詩凝視愛子那精瘦挺拔的身子好一會兒,然後在寂靜中緩緩步下階梯。「起來吧,小銀。」她輕聲一句,賀小銀這才順從地站起。
夏雷鋒一副不耐煩的模樣立在她身旁,他揮揮手扇風,相較于小銀恭敬的態度,他則是一副厭煩浮躁的模樣。「娘,這兒好悶好熱啊。我和小銀趕著回來累死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他朝母親揮揮手,瀟灑地拉了小銀轉身就走。「明早兒啦!」
「站住!」嚴厲且充滿威嚴的聲線喊住了他們。
夏雷鋒喀了一聲,放開小銀,轉身面對母親,她精明的眼楮盯著他臉上瞧,仿佛看見了什麼,突然她眼一睜,發現他耳際有一道細小擦痕,霎時,她轉身揚手便甩了賀小銀一耳光。
「娘——」夏雷鋒來不及制止,他伸手拉住小銀被震開的身子,憤怒地看見小銀雪白的右頰上留下殷紅的掌印。他將小銀保護性的擋在身後,一雙慣于輕佻的黑眸此刻卻燃著沖天怒焰。「為什麼打小銀?!」
夏夫人輕描淡寫地一句。「你耳際有傷,她失職,沒有保護好你。」
賀小銀站穩了,拱手低道︰「夫人教訓得是。」
他吼小銀。「教訓個屁!」他轉頭瞪著母親,那擦痕是方才他墜落屋檐時摔的,他以為母親不會發現,沒想到……他咆哮。「這點小傷是我自己摔的,又不疼,你竟然為這麼芝麻綠豆大的小傷打小銀,真是不可理喻!」
夏夫人只是冷淡地回應。「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小傷若不教訓,以後恐怕就是大禍的根源,身為你的守護者,一丁點的差錯都該死。」她轉而詢問賀小銀。「賀小銀,這一掌打得你可是心服口服,你知罪嗎?」
「銀兒知罪。」賀小銀毫無憤怒,毫無抵抗。
見她這樣子叫夏雷鋒更氣了。「你呀你,沒有錯知啥罪?你真是——」
「夠了!」堂上夏震怒喝一聲,鎮住兒子的咆哮。「鋒兒,你莫只是一味的意氣用事,為了一個婢兒值得去杵逆你親娘嗎?」
「銀兒對我而言不只是一個婢兒。」他叛逆的應道。炯炯的目光和父親嚴酷的雙眸對峙。
夏夫人怕兒子惱怒了丈夫,聲調軟了下來。「好了,我已經早早差人將你的晚膳準備妥當,去歇著吧。」她囑咐小銀。「下去伺候少爺用膳。」
小銀領命轉身退下,一見賀小銀下去了,夏雷鋒亦知爭吵無益,他不悅的拂袖欲去,然夏夫人再次喊住兒子。
「等等——」她趨前凝視愛子俊美的容顏,一改先前陰郁的臉色,慈愛地輕聲問著。「鋒兒,你小時百病纏身,無法習武,如今你早已遠離病魔,內力也夠深厚,娘不懂,一套日光劍法,為什麼你竟會遲遲參不透心訣?」
夏雷鋒昂著臉,黑眸里藏著狡黠的光芒。「孩兒悟性不夠。」其實是他根本不屑啥鳥劍法。
「鋒兒,你盡力了嗎?你那麼聰明,怎麼會——」
「詩妹——」一直沉默的夏震開口勸起愛妻。「日光劍法極之深奧,習武最忌躁進,順其自然吧,否則鋒兒勉強習之走火入魔豈不更糟?」
夏夫人深知夫君所言甚是,她輕嘆一聲。「鋒兒,娘不逼你,不過,為了你好,明日你帶著爹的信帖和小銀前往麒麟山拜會你那隱世的師伯——龐轍嚴。龐師伯是世間罕見的武林奇才,也許在他點化之下,你可以參悟劍法,甚而習會武功保身。下去吧。」她溫柔道。幸而賀小銀武藝高強,暫時足以庇護愛子。
大堂屋檐上方,一名身材玲瓏的黑衣蒙面女子于磚瓦間窺見了一切,她眯起眼楮轉身踏風而去,清靈的身手沒有一點聲息泄漏她的蹤跡。
堂下,夏雷鋒亦不多言,他應允了母親便轉身急急離開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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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灑滿月光的花園,夏雷鋒回到他住的逍遙院,遠遠就見小銀娉婷的身影佇立月下等著他回房,銀白的月光落滿一身,襯得她容顏益發皎潔白淨,一把烏絲在夜里發亮得一如綢緞。她凝視著前方園里盛開的海棠,微蹙的眉心,冷斂的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的小銀,這是他的小銀。不知為何,每一次看見她郁郁寡歡的模樣,他心中總會莫名泛起一陣酸澀。她只是不發一語的站在那兒,然而那隱隱的寂寞卻已經足以感染了他。
「小銀……」他收起嚴肅的面容,笑嘻嘻地走向她。
小銀轉過臉來,他心疼地看見她頰上那一抹紅印。他伸手輕觸她臉頰,溫柔地道︰「疼不疼?我幫你揉揉……」
她退後,不讓他踫她。一雙杏眼射出光芒,冷冷地瞪著他。
夏雷鋒挫折地深吸一口氣,然後頗無奈地道︰「你呀你,娘打你時,你不會躲啊?笨死了!」
「要不是你,又怎麼會惹夫人生氣。」她拋給夏雷鋒冰冷至極的眼神。
他火大地攤攤手。「喔,我娘打你你倒不氣,反而怪到我頭上?」
賀小銀不理他的叫囂兀自掉頭進房,淡漠地道︰「吃飯了,‘少爺’。」
他追著她,氣呼呼地叨念︰「你這沒良心的小東西,虧我剛才還為著你頂撞我爹。你呀你,真不夠意思,你——」
她遞給他一雙箸子,然後坐下。
他火大地瞪著她那頑固的表情氣急敗壞地坐下,拿起箸子就要夾菜——
「等等——」她格開他的手。按例,她先夾菜將桌上盤里的每道佳肴先試了一口,確定沒毒了,這才擱下箸子。「可以了。」這是夫人定下的規矩,萬一菜里被人下毒,也毒不到夏雷鋒。
夏雷鋒臉色一沉。「不要幫我試菜,萬一有毒,難道就讓你先死?!」
他又生氣了——小銀眉毛一揚閃過一抹不耐煩的神色。她淡淡回他一句。「我本來就是為你而活,就算因你而死也沒什麼好惋惜。」
夏雷鋒對這一切不滿到了極點,他深吸口氣,沮喪地坐在那里,濃眉深鎖,英俊的面容有一抹濃濃的悲哀和無奈,他感慨一句。「我有時真希望你離開,離開洪門,離開我……」
小銀頑固地昂著漂亮的臉蛋,她答得毫不猶豫。「不行。」
他抬起臉,目光炯炯地鎖定她美麗的眼楮。「不行?你舍不得我?」
「不行,因為夫人不許。」她冷漠地答道。
他听了,臉上若無其事,眼楮射出的光芒卻足以融化北極。他驟然起身踱向她,將她猛地一把由椅子上拉起,他的力道掐痛了她手臂;她也生氣了,她挺起肩膀憤怒完全燃燒起來——他到底鬧夠了沒?
夫人夫人,賀小銀開口閉口全是他娘!夏雷鋒怒瞪著她,他突然涌起一股想勒死她又想吻她的矛盾感受。而小銀眼中亦燃燒著怒焰,和他凶猛的目光對峙,她眼里有抹叛逆的神采。
有好一會兒他們只是怒瞪著彼此,房里寂靜無聲,然而他們之間火花迸射,眼對著眼,那里頭有太多復雜的情緒。
她不甘示弱地等著他爆發脾氣,她想,如果他開始像熊般咆哮,她也不會感到意外。可是他的眼楮里除了憤怒外,恍似還有一些別的,一些她不懂的、令她害怕的炙熱情緒——那是她從來沒有也不懂的情緒,那種炙熱的目光令她感到莫名的惶恐。
「你真可惡,真氣人!」他罵道,手一揚,小銀直覺身子一縮,下意識地閉上眼楮,以為他要打她;然而,很意外地,溫暖的粗糙的大掌覆上她方才挨打的面頰。因為太震驚,她沒有閃躲,詫異地睜開眼注視他。
她仰著臉,發現夏雷鋒正朝她微笑,他眼中的光芒令她莫名的心跳加速,他溫柔的語氣像是在她臉頰上輕撫似的。「你的臉都腫了,我幫你用冰水敷,好嗎?」
「不用了。」她眼神閃爍,那一雙深邃的黑眸令她心煩意亂。
他堅持地拉她去一旁榻上。「你躺好。」他專制地將她按至榻上。
她想坐起來,他俯身,咄咄逼人地警告道︰「你敢起來,我就親你——不過這次我會親你那柔軟的唇瓣。」他無賴邪氣地沖著她笑。
她臉頰倏地嫣紅,她知道他真的敢——她不想冒險,聳聳肩側身倒下。
他滿意地嘖嘖道︰「這才乖嘛!」她瞪他一眼。
賀小銀看他出去命人拿一盆冰水進來,然後他坐在榻旁擰起毛巾。合身的衫子隱約可見他強健結實的身形,賀小銀暗暗注意著他利落地擰吧毛巾,那一雙大掌有力的勁道令她奇怪——為什麼他竟不會武功?!
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他抬頭,然後露齒一笑,他有一口漂亮的白牙。
「這麼喜歡看我?」他那得意洋洋的口氣,贏得她一記衛生眼。
賀小銀轉移視線,對于他調侃的態度早已習慣。她敢打賭,如果她回嘴或生氣,他會更得意——她才不中計!
他靠近她,近到足以聞到她的發香,近到那一雙炙熱的黑眸就在她眼前,他眼底閃爍著笑意,他總是這樣,沒一刻正經,而且總是找她麻煩。
「小銀——」他忽然用極之性感的嗓音喊她。
賀小銀立即寒毛直豎,警覺性地起了不祥的預感。「干麼?」她微微抬起上身,他似乎靠她太近了,她聞到他身上的男性氣息,既粗獷又曖昧。「干麼啦!」他干麼沖著她直笑,她渾身緊繃防備起來。
他懶洋洋地挑眉道︰「方才你害我從屋頂摔下來……」驀地他將泡過冰水的毛巾往她臉頰狠狠湊上去。
好冰!小銀驚得閃躲,他大笑地硬是將毛巾緊貼住她。
她生氣地推他又踢他。「好冰啦,別這樣,別——」
看她狼狽地直閃避,他笑得好不得意,瞎鬧一陣才松手。然後正正經經的將她按在枕上,幫她紅腫的面頰擦藥。
那是他的貼身藥膏,又冰又涼,他輕輕地幫她揉著面頰,她安靜下來,眼楮慵懶地注視著案上香燈,看見燈芯被透窗風吹得搖搖晃晃,她眨眨眼,頭腦有些昏沈,眼前的世界有些蒙朧,她困了。
他溫柔的嗓音落在她耳畔。「我忘了告訴你,這藥膏會讓人想睡……」
真可惡,他是故意不說的!「那怎成?銀兒還沒伺候你沐浴包衣……還沒……」她眼皮沉重地合上,听見他最後一句話兒
「我寧願你伺候我睡覺。」夏雷鋒輕輕地回了句。
他又開她玩笑了,可是她沒力氣回嘴,她終于安安分分地睡了。
夏雷鋒微笑的注視她沉睡了的面容,他俊美的臉上那一對狡猾的黑眸變得深邃,向來嬉皮笑臉的表情驀地沉斂下來,劍眉聚攏,隱隱浮現一抹淡愁。
他注視小銀的目光是憂慮且擔心的,小銀是孤兒,娘將她訓練得極之厲害,為的就是要保護他。或者是因為這樣,夏雷鋒對于她慘白的童年始終有一股莫名的歉意和內疚。他不免會想如果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她保護,那麼,她該迷失到哪兒去?她該何去何從?
夏雷鋒輕輕嘆息,安慰地想也許是他顧慮得太多了。
他微笑的凝視她白如雪的面容,那黑色瓖金的枕面,襯得她益發膚白唇紅,她長而微卷的睫毛細如蝶翅,濃密光澤的黑發糾纏在她臉畔頸上,那貼著縴頸嬌軟無力的幾撮發絲顯得詭異而曖昧……
他一直覺得,賀小銀異常美麗,美到有一股妖氣。他忍不住要胡思亂想,想她藏在薄衫底下玲瓏的身軀,想她柔軟如蛇的身段,想她輕輕喘氣妖艷的嬌女敕的唇瓣……
懊死!他真是個的男人,夏雷鋒收斂心神坐上榻,俯身將小銀上身提起擱在他盤起的大腿上,任她溫熱的面頰枕著他的腿而眠。她睡得不省人事,可愛的微微張著紅潤的唇瓣,呀!睡著的她太可愛了,和清醒時那討人厭的臭脾氣差太多。他拉過一旁薄毯覆蓋她單薄的身子,然後他凝視著窗外——
夜深露重,園里茂密的竹林泛起一縷縷暮煙,月兒在流動的暗雲里隱沒,藏起它那獨特的光彩,夜于是顯得有一些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