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變 第七章

「我們可以回我父母的家,然後先用我父母所留下來的保險金開個小鮑司,再取得阿姨和姨丈的諒解,從此以後,我們便可以過著像王子公主般快樂而知足的日子……你覺得如何?」

在學校,兩人的宿舍里,斐懿擁住侯沁曄,躺在屬于他們兩人共有的床上,描繪著美麗的未來。

「嗯。」侯沁曄淡淡地應和著。

好遙遙無期又天真無邪的夢想……何謂夢想?因為是夢,且難以實現,所以才稱之為夢想。

這個道理,斐懿懂嗎?很難……

「你不認同我的計劃嗎?」

斐懿感覺到懷里的人兒並沒有太多的回應時,不禁橫眉豎眼地瞪視著他,佯裝起生氣的模樣。

侯沁曄一看,不禁失笑,旋即又說出他的擔憂︰

「我不是不認同你的想法,只是覺得以織既然已經了我們的事,她便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放過我們。」

「我一點都不在乎以織是否知道了我們的事,反正總有一天,我也一定會公布我們之間的關系。以織是任性了點,但是我想她應該不至于失去理性才對,更何況她這麼做,只會讓我恨她。我想她是很清楚我的個性的,她不可能還會傻得做這些事才對。而且,都過了這麼多天了,我想她應該想清楚了。」

斐懿信心十足地說著,大手則來回徘徊在他敏感的胸膛。

「可是……」

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的!

斐懿沒有他這麼了解以織,更沒有像他這麼清楚她愛恨分明的野烈。只要是她想要的,她一定會不擇手段得到,若是有人與她爭奪的話,她會在知道自己毫無勝算之後,將她想要的東西親手毀掉,讓任何人也得不到那樣東西。

套一句以織常說的話︰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雖然她是在笑鬧間說出這句話的,但是依他對以織的認識,他知道……她一定做得到。

莫名的,他感到一股狂狷的不安攫住他的心。

「別說了,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所以對于我的踫觸沒有感覺?」斐懿笑鬧著,火熱的唇吻上他的頸窩。

「我當然愛你。」

侯沁曄立即駁斥,還想再說什麼時,房內的廣播卻響起玄關有他的電話來訪,他只好一把將斐懿推開。

「別去接。」斐懿可憐地求他。

「等我回來。」話落,他隨即走到玄關接起不知是誰打來的電話。

「喂?」

(你最好把事情都說清楚。)話筒彼方傳來侯翰平隱含怒氣的聲音。

「爸?」沒來由的,心髒像是月兌了軌,快速地跳動著,像是要掙月兌靈魂似的。

(我問你,以織說你和懿之間有不尋常的關系,是不是真的?)

「我……」

心髒像是要由胸口迸出似地全然失緒,連帶著他也無力再站立著,只能倚著牆邊坐下。

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還是發生了。

(你今天立即給我回來,順便叫懿回來,我要他把所有的事情給我交代清楚,不管多晚,我等你們兩個。)

侯翰平說完這句話,完全沒耐性等侯沁曄解釋便切掉電話,也同時斷絕了父子之間的溝通。

侯沁曄掛上電話,呆坐在玄關牆邊,雙眼無神地注視著前方,有點難以接受這平地刮起的狂風暴雨竟是這麼突然地竄入他的生命里。

他僵直地走向房間,心中不斷地自我嘲諷著︰他們之間沒有公主,所以他們注定沒有未來,更別提那些虛幻的夢境……

待他走回房間沒有見到斐懿的人時,心中不禁泛起更大的惶恐不安,像是狂囂的夢魘幾欲將他吞食般的慌亂,不禁張皇失措地敲著隔壁的房門。

「熾,你有沒有看到懿?」

侯沁曄一見到應門的印熾,旋即一把將他揪出來,沒頭沒腦地問著他。

「他?」印熾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疲憊地爬了爬發絲,隨即應道︰「我剛才好像有听到廣播叫他到校長室……」

「為什麼要他去校長室?」

「這……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呀!不過,懿又不是頭一次跑校長室了,你也用不著這麼緊張吧?難不成是你們的事曝光了?」印熾絲毫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隨意地開著玩笑。

侯沁曄揪住他衣領的大手一松,黝黑的眼眸布滿悚懼與茫然,仿佛感覺到他的世界在他的腳底下無情地碎裂,他的身軀被拉著不斷地往下掉;難道他們真的注定沒有未來……

***

魅。

坐在自個兒休息室里的斐懿,眼眸頻頻飄向他身旁臉色仍稍嫌蒼白的侯沁曄,思忖著今晚到底要不要讓他上場?今晚不是迷醉之夜,不再是那麼肆無忌憚地瘋狂,他應該是承受得住的,不過……

他突然有一種念頭,不想讓他再出現在這里,想讓他像今早那般全然地偎在他的身邊,讓睡夢中侵擾他的夢魘遠離他,不再糾纏著他。

但是,他有預感,今晚的淑女之夜,陸以織一定會來,所以他仍是舉棋不定,不知到底該不該讓他到外頭去。

「時間到了嗎?」侯沁曄猛地睜開眼,對上斐懿注視的灼燙眼神。

斐懿擰皺了眉,撇開視線望向眼前的魔術玻璃,心中不禁氣惱著他為什麼不求他?

只要他肯求他,他就不會要他上場了,他為什麼不求?

「懿?」他不解地望著他陰晴不定的側臉。

「你是玩上癮了,迫不及待想上場了嗎?」

他暴喝一聲,狂濤似的怨怒像是巨浪撲來,在他控制住自己之前,已然狂傲地掩過他的自制力。

「懿?」療養院里的生活到底是怎麼樣折騰著他的靈魂?他變得不再是他以往認識的斐懿了。

「你既然這麼想去的話,就去吧!」斐懿怒目瞪視著魔術玻璃,登時發現那抹花蝴蝶的身影出現,一種嗜血的快感迅速地自蟄伏的心間破蛹而出。「好,我陪你一塊去。」

斐懿倏地拉起侯沁曄的手,直往休息室另一邊的出口走去,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絢爛的大廳,並走進陸以織的雅座。

和陸以織一起來的貴婦人們一見到斐懿,旋即發出一聲聲的驚嘆,而在見到他身旁的侯沁曄,不禁又是一陣竊竊私語。惟有直盯著舞台上數個跳著激舞的男人的陸以織一直沒發覺身邊多了兩個人。

「這位小姐,請問要點號了嗎?」斐懿噙著冷笑問。

侯沁曄則是難以置信地望著正貪婪地梭巡男人的陸以織,望見她寫滿激情正在尋找著獵物的眼眸。

她竟然會到這種地方來?

霎時,一道靈光的尾巴掃過他的腦際,令他頓時省悟——這全是斐懿安排好的詭計!

他早知道陸以織常常到這兒來,而帶著他到她的面前,八成是為了要羞辱她,也順便恥笑他吧!

因為在斐懿的想法里,是他和以織一起背叛他的,所以他會這麼報復,似乎……也挺合理的。

不過,對于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來說,一定已經全笑倒在地上了。因為他們原本就不是夫妻,空有其名,無其實也無其情。所以她當然會到外頭找男人,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陸以織竟然會到這里來。

他是無所謂,但是愛面子的陸以織鐵定受不住。

陸以織在喧鬧的音樂里听及熟悉的嗓音後回眸一瞧,登時發現了眼前的人,竟是——

「以織,敝公司還讓你滿意嗎?」斐懿冷冷地笑著,性感的唇邊勾起攝魄勾魂的魅笑。

斐懿早知道陸以織是公司的會員,所以他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絕對是因為侯沁曄無法擁抱她,所以她才會捺不住寂寞,而找上了這里尋求男人的慰藉。

「你!」陸以織瞪大瀲灩的水眸,又向旁邊掃過侯沁曄,心中忍不住怒火狂燒。

「以織,那個人好像是你老公,是不是?」一位坐在她身旁不知死活的女人偷偷地附在她的耳邊說著。

「他不是!」

她想也沒想地否認。開玩笑,她怎能讓這些專門嚼人舌根的女人知道那個人是她的丈夫?

「今晚還想點Alex?」斐懿低笑地問。「或者,想要由我們兩個一起來滿足你呢?」

陸以織玩得瘋狂已經不是新聞了,但是一個女人可以一次點多個男人一起服侍她,她可是破了他店里的紀錄,讓他想不注意她的存在都難。

陸以織一听,臉色倏然刷白,偏又無話可以反駁他的譏諷;她有她的面子要維護,她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滅了自己的地位。

「我的身子有點不舒服,我想先走了。」陸以織抓起身旁的名牌皮包,頭也不回地離開,而她身後的一群女人不知所以然,也只好悻悻然跟著她一塊離開。

她們一走,斐懿立即恢復了一貫的淡漠,拉著侯沁曄回到他的休息室,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我今晚不用出去了嗎?」

一回房間,侯沁曄便老實地問道。他想要贖罪,他想要用贖罪的方式,來索求他的原諒,就算他們以後不再是戀人,但也還是兄弟吧?

斐懿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拉著他坐在沙發上,詭邪的眼眸則怒然地瞪視著魔術玻璃。

懊死!他為什麼沒有感受到任何報復的喜悅?反倒只是覺得自己像個負氣的小孩,只會搞一些小孩子才會玩弄的手段。相對的,侯沁曄卻能在此時依舊面不改色,絲毫不為所動。

為什麼?他不是愛著她的嗎?為何當他見到陸以織時,他沒有任何的反應,反倒是陸以織難堪地夾著尾巴逃了?

「懿……」

「羅嗦!」斐懿憤然打斷他的話,眯起魔魅而吐露危險氣息的眼眸。「我要你明天到擎飛去,所以你現在不用出場,如果你已經明白了,你最好乖乖地坐著,千萬別惹我生氣!」

可惡,所有的事情全都和他所想象的不一樣了,要他如何再繼續這令他感到乏味的報復?

***

「咦,稀客。」

焦御飛正埋首在永遠都處理不完的文件中時,頓時發覺辦公室的門打開的聲音,正納悶是哪個特殊的家伙,竟不用凌靈通報就能直接闖進他的領地時,一抬眼,果然瞧見了向來通行無阻的斐懿,同時也看見他身旁許久不見的侯沁曄。

「好久不見了,御飛。」

侯沁曄跟在斐懿的身後,不自然地和焦御飛打著生疏的招呼。

「這麼客氣?」焦御飛挑高眉頭,睨著和他印象中一樣的臉龐,不禁任思緒將他帶往仍是無憂無慮的五人組時期。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分讓他們五個人膩在一起,從國小到國中,只有印熾在高中時曾經中途離開,直到大學,五個人又圓滿地合在一起。不過,伴隨而來的不是甜蜜的回憶,而是一樁樁不幸的開始,他和斐懿,印熾和文沛儒……

不過,照目前的樣子看起來,斐懿並沒有把他糟蹋得不成人樣,倒也讓他寬心許多。

「和以織那一份合約還在進行嗎?」斐懿毫不理睬焦御飛眼中的挑釁,徑自問著他最想得知的消息。

「我剛剛要凌靈幫我將中止合約的消息傳過去了,所以如果沒意外的話,我想,幾天之後,或者是待會兒便可以看到陸以織像個潑婦似地找我算帳了。」

焦御飛輕描淡寫地說著,似乎一點也沒有把陸以織未來的潑辣模樣放在心上。女人想對他使潑?還得先過凌靈那一關。

「是嗎?」斐懿略微頷首。

「你們打算和以織斷絕合作關系?這麼一來,捷勁只有宣告破產一途了……」侯沁曄听著他們的對話,並將所有的重點連結在一塊,推論出他們所談的結論。

「你心疼了?」

斐懿挑起濃眉,極不滿意在他的臉上瞧見他對他以外的人關懷。

「懿,是我做錯的事,你用不著對以織下手,盡避對著我來就是。」侯沁曄豪氣干雲地說著,卻沒料到竟惹怒了斐懿。

「你以為你是誰?」斐懿眯起邪魅的眸子,冷冷地睇向他。

「陸以織有她該受的罪,你也一樣有,用不著替她求情,不過,若是你想要多受一點責罰,讓你的心好過一點,我倒也可以成全你!」

懊死,昨晚的譏諷無效,怎麼,他今天打算下猛帖了,他就突然有反應了?

是因為仍是愛著她嗎?他憑什麼愛她,他憑什麼愛女人?

明明只能擁抱男人,又何必硬要把自己投入正常的假象中?

那不過是他要把自己融入正常社會里的障眼法罷了,骨子里,他要的依舊還是男人!

他心疼陸以織是吧?好,既是如此,他會更盡心盡力地將捷勁擊垮!

「但是以織……」以織會變成今天這個下場,也是因為她愛得太狂、愛得太烈,才會迷亂地找不到自我;這一點,他也必須負一點責任。

(御飛,有位陸小姐執意要進你的辦公室,我攔不住她。)電話上的通話鈕突亮,響起凌靈急促的聲音,可知情況之危急。

焦御飛丟了個視線給斐懿,見他微微頷首,便對凌靈說︰「你讓她進來吧,辛苦你了。」唉,果然還是得要凌靈來才有效。

通話鈕熄了不到兩秒鐘的時間,辦公室的大門頓時大開,教焦御飛也只能蹙眉直嘆交友不慎。

「這是什麼情形?」

陸以織抬眼傲慢地望著里頭的三個人,氣焰不禁減了一半,但是依然不改她的凌氣逼人。

「我想你已經收到了本公司給你的傳真了。上頭白紙黑字,不是一目了然嗎?你又何必多跑一趟?」焦御飛見斐懿不開口,倒也好心地替陸以織講解一遍,免得她過于目中無人,惹得斐懿不舒坦,他可不能保證他會不會迸出什麼傷人的話。

「我不明白,當初合約上頭根本沒有載明可以隨時中斷合約的條例。」陸以織一步步地走向焦御飛,惡毒的眼眸卻直睇向侯沁曄,因為她早已認定他是從中破壞的人。

他以為他這樣便可以得到幸福嗎?別笑死人了。

「不,你沒看清楚,上頭確實載明了合約隨時可以中斷。」焦御飛好心地拿起他這一方的契約書讓她比對。

「可是……」

沒錯,她是有看見這一個條例,而她沒有反對的原因,則是因為她以為只要她把侯沁曄送到斐懿那里,他便不會中斷合約……

「原來……這一切全都是你搞的鬼!」

陸以織眯起眼眸睨視著似笑非笑的斐懿,總算恍然大悟;原來他真正要報復的人是她,而不是侯沁曄?

是他先對不起她的,他沒有權利對她報復,而且她也不會輕易地被他擊倒!

「是你願者上鉤的,不是嗎?」斐懿嗜血地勾起一抹邪笑,滿足地望著一副慘敗的陸以織,但是卻意外地在看見侯沁曄時,感到一股難以阻遏的心痛。

「你以為你這麼做,我就會讓出侯沁曄嗎?」陸以織地笑道,儼如女王之姿。

「我告訴你,我是侯沁曄合法的妻子,我們擁有法律上絕對的牽制力,只要我一天不離婚,我就可以佔有他一輩子,而你要是敢隨意地踫觸他,我便可以告你妨礙家庭!」

她不會輸的,她習慣當勝利者,而她確實一直是勝利者!

「是嗎?那也得在捷勁尚未倒閉之前,在你尚未提前向我搖尾乞憐之前。」斐懿淡漠地看待她的威脅。

法律之于他是無用的,在他的王國里沒有法律,只有他的信念而已,任誰也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今天若是他要沁曄,不論是誰來也無法阻擋他,就算是法律,他也會在法律成效之前,扭轉乾坤!

「我不會讓捷勁倒閉的,你等著瞧。」陸以織走向侯沁曄,伸出手想拉著他一道離開,卻被斐懿阻止。

「你做什麼,既然你已經中斷了合約,他也用不著再待在你的身邊了,你最好別逼我,否則我絕對會告你!」

「好啊,讓你的好朋友們知道你的丈夫和男人在一起,讓你那群好朋友替你做宣傳,讓你在整個商界再也無立足之地。」斐懿不帶一絲情感的警告著她。雖然是警告她,但也自嘲原來自己的存在是可以讓某人無臉在商界立足,倒也是可悲。

「你——」他這麼一說,她才想到她那群朋友……陸以織思緒一轉,踩著高跟鞋忿忿地離開這個令她挫敗的地方。

「你為什麼要留下我,難道是為了繼續折磨我?」侯沁曄面無表情地問,十分難過他的報復竟可以恁地殘忍。

「難道會是因為我愛你嗎?」

他還愛著他嗎?他不知道。

實際上,他原本便是要報復他們兩個人,只要捷勁倒閉,讓這對奸夫婬婦無所遁逃,便是他最大的報復。但是相處的日子一天長過一天,他的意志力反而更形薄弱,甚至……不打算讓他離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但……在他找出答案之前,他一定要陪在他的身邊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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