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文沛儒自睡夢中醒來,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四周已是一片漆黑,而印熾早已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他沒有打開燈,只是讓自己置身于這一片暗黑合之中,模索著書架上的音響,打開電源,音箱倏地傳來那一首他最愛的歌,而後他則坐在印熾床邊的地板上,若有所思地發起愣。
或許是甫睡醒,感覺整個腦袋清晰多了,不如往常老是淤塞著古怪的思維,令他分不清最真的自我。
伴隨著悠揚而激昂的樂器敲打聲和主唱沙啞的嘶吼聲,幻成一句句沁血的字句,穿入他的體內,混合著斐懿跟他所說的話,激出迷幻的漩渦,狂肆地在體內翻攪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己對印熾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
他曾經想要理清這錯綜復雜的一切,但每當他想要深入的時候,總覺得思緒會梗塞,不願再探索下去,仿佛再探索下去的話,他便會自這個世界跳月兌,進入他所不知道的地方。
他怕,他恐懼著這無邊無際、深不見底的世界,卻又找不到一個人可以與他分擔這種壓在心頭上的痛楚,直到斐懿對他說了這些話,今他有了新的認知,令他願意再一次地探索,尋找著他真切的自我。
他將臉枕在他的床上,鼻息之間纏繞著印熾攝魂的味道,像是鬼魅一般地揪引著他的心神,牽動著他悸動的靈魂。
他的心在狂跳,強烈的幾乎可以震動他的身軀,一股渴望使得他心中驀地燃起一道火焰,狂肆地推向下月復部,酥麻地啃咬著他全身,戰栗而放肆地當吻著他發燙的肌膚……
談論情感太陌生了,倘若論的是,他無法否認,印熾對他有種無法抗拒的魅力,令他想望著他的,他的舌忝吻,他激情而熱烈,霸氣卻不失溫柔地探索著他的身體。
而當他正沉淪于這肉欲的禁錮之中,門卻突地打開,燈光頓時照亮黑暗的室內,也照亮他丑陋卻又刻意隱瞞的欲念……
***
「熾?!」
由于室內突來的光線,刺得文沛儒眯緊眼眸,過了一會兒才看清眼前的男人是印熾,他羞愧欲死地遮住袒露的,清秀的臉龐漲成紅色。
「沛儒?」印熾吶吶地喚著。
他瞪大邪魅的眼眸,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心在狂跳。
他可以把這種情況解釋為他對他……有所期待嗎?
原本以為他是厭惡他,所以寧可到外頭去,也不願意多看他一眼,沒想到他心煩意亂地到外頭去晃個一圈回來,他竟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而且……
「你不要看我!」
文沛儒屈著身子,羞慚的臉幾乎貼附在地上,倘若可以的話,他真的希望自己可以變成隱形人,別讓他撞見這羞人的一幕。
有的時候,事情便是湊巧得可怕。
「沛儒……」印熾低喃著,低柔的嗓音里有著難掩的粗嗄和低啞。
他走到他的身旁,將他緊緊地擁在懷里,幾乎要將他揉入自己的體內似的。
「不要踫我。」文沛儒羞愧得淚水幾欲淌出,卻又掙不開他的雙臂。
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怎麼會做這種丟人的事,盡避意亂情迷,情難自禁,他也不該這麼做……
「沛儒,這是原始的本能,你用不著不好意思,用不著難以面對我,我又不會笑你,你又何必這麼執拗?」印熾像是低斥般,又帶著輕笑,欣喜若狂地擁緊他略嫌瘦削的身軀。
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竟然對他有所,想不到他對他是有的,倘若真的是如此,他是否可以認為他對他是有著有別于友情的感情?
「誰執拗了?」文沛儒不服氣地吼著,臉上仍是一片暈紅。
「你還是不願意承認,你是因為對我有所,所以才會……」印熾附在他的耳畔,低柔地說著,而胸口更是因感動而劇烈震動著。
「我不是……」
才要反駁,文沛儒突地想到,他確實是因為他才產生,倘若要以年少喜婬色為借口,那實在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對他怎會有,怎麼會有這種羞人的?
「你不要否認了,為什麼要否認呢?」印熾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袒露的肩上。「難道要你面對這樣的,令你難堪嗎?」
他知道沛儒一向沉溺在他營造出來的世界里,即使因為他是為了友情,為了那些勞什子的理由,都顯得太過牽強;倘若他真的沒有半點的情感,他又怎能忍受他對他的佔有?
「我……」文沛儒囁嚅著,卻找不到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
仿佛置身在五里霧之中,隱隱約約可以在身旁見到點點的熾熱光點,卻又凝聚不成一盞明亮的燈光;不,或許可以說,那點點熾燙的光亮是他不願面對的,是他不願讓那光亮湊近,免得照亮了他看似平靜,卻丑陋污穢的內心……
他不想面對的到底是誰?是印熾?還是他自己?
「沛儒,倘若你真的有一點點喜歡我的意思,你就告訴我吧……」印熾輕啃著他的肩低喃著。
如果他可以愛他的話,他為什麼不願意愛他?
「我不喜歡你,我一點都不喜歡你!」文沛儒想也沒想地否認著。
他不可能愛他的,如果他真的對他有特別的感情,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倘若他真的喜歡他的話,早在半年前,他就會不顧一切地和他在一起,又怎麼可能忍受與他分離的日子?
而且,就算他喜歡他,他們也不可能有未來……
他不會忘了吧,半年前的事,便可以讓他們分隔兩地;即使是現在,他們也沒有余力對抗最基本的親情。
他珍惜與他相遇的每一刻,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日子就這麼平淡地過下去,而不該再品嘗著那各分兩地的椎楚滋味;不管愛與不愛,他只想保持現況,不想破壞眼前的平靜。
「你不可能不喜歡我!」
印熾更是將他推到床上去,將他壓在身下。
「印熾,你別太過分了!」文沛儒粗喘著氣,閃爍的眼眸卻不敢看向他。「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上對我做的事,別以為我可以一直忍氣吞聲地不揭發你卑劣的行徑。」
「你現在就可以揭發我,相對的,我一樣可以揭發你,其實你一直在假睡,你每天晚上都期待著我的溫存!」印熾不客氣地回應。
如果有一絲的機會可以得到他的心,他為什麼要放棄?
「我沒有!我沒有揭發你,是因為我不想讓你難堪,我不想讓我們之間的關系變得緊繃,我……」文沛儒急急地想否認,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他忍受這一切。
「那是因為你對我有所虧欠,你對我有所愧疚,但是你為什麼對我有這麼多的顧慮?那是因為你需要我、你喜歡我,所以你才會任我予取予求,任我撫遍你的身體……」
他相信沛儒對他絕對不是單純的友誼,絕對不可能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我……」
文沛儒驚詫得說不出話,只覺得他的話語化為利刃,一刀刀刺向他窒悶的胸口,不偏不倚地刺入痛處,驀地感覺到身邊的光亮燃為一片火海,完完全全地照亮他體內的丑陋。
是的,他一直不願意深探的內心,他一直不願意細究的心情,仿佛正如他所想的那樣。
打從很久以前,他總是跟隨著印熾的視線,但每當他接觸到印熾那像是會把人燃燒的眸子,他總是驚駭地挪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只怕自己會在不知不覺中受了他的牽引;這是不是表示他在很久以前,便已經察覺自己的心情?而當他察覺自己的心情之後,他隨即封閉自己的心,不願讓任何人發現他詭異的傾向,所以他連自己也一並欺騙了……
他是愛著他的嗎?
「一定是這樣,我知道的。」印熾低喃著。
「你不要踫我!」文沛儒驀地想起他下午在這個房間里抱著一個女人,不知道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思及此,他便覺得一股酸澀沖上心頭,苦澀難言。
「為什麼你還是不願意讓我踫你?」印熾不解。「難道你不知道我想你,想得心都發疼了嗎?」
「即使如此,你仍是可以抱著女人泄欲的,不是嗎?」文沛儒怒瞪著他,目光犀利而冷騖。
「我沒有!」印熾怒喝一聲,「只有你才能夠引起我的,而我的也只能在你的面前恣意展現,難道你感受不到嗎?」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相信你……」
「你一定要相信我。」他粗嗄地低吟著,微蹙著眉頭。
「印熾!」文沛儒羞紅了一張臉,倒抽一口氣,仍是無法遏阻著這驚人的欲念。
他怎麼會這樣子對他,這……
「你是愛我的嗎?」
「我不知道……」
「你一定是愛我的,而我也會永遠愛你,我會盡所有的能力保護你,你一定要相信我、支持我……」
「我……」文沛儒來不及開口,便已經被他強勢地扳過臉,放肆地封住口,蹂躪著他不知所措的唇。
他的神智逐漸飄遠,激烈的快感控制了他的心,瘋狂地搖擺著他堅定的信念,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的心甘情願,明白所有的借口都是他欺騙自己的理由,他只是不想面對自己……不想知道自己對印熾的悸動是代表著他的愛戀……
他已經愛了他很久,可是他卻怯懦地不願面對,把所有的問題都丟給印熾,所以他對他的愧疚才會那麼地深。
像是找到歸宿般的契合,將他們緊緊相系,在迷亂與詭譎的氛圍中,探索著禁忌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