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鳳——」
安之鳳垂著俊臉,大眼直盯著腳下的泥濘路,頭也不回地直往前走,仿佛用盡他全身力量似地狂奔,對于身後宇文迅羽的呼喚充耳不聞。
倏地——
「你沒听到我在叫你嗎?」宇文迅羽突地拉住他的肩膀,強行將他扳過臉來,怒目如炬地瞪視著他。
懊死,以往他不是最愛跟在他後頭的嗎?為何現下他打算響應他了,他反倒是不理不睬?只是因為他發現了他不是他的祝英台?
「听到了,但是又如何?」安之鳳伸出手撥開他,卻徒勞無功。
懊死,他除了會用蠻力欺負他,還會什麼招式?
是啊,他就是這麼沒用、這麼沒種,他既沒力又虛弱,只要被他抓住了,他只能像一個女人似地任他予取予求!
「你以往不是很喜歡跟在我身後的嗎?」宇文迅羽湊近他,眼看著迷人的唇離他愈來愈近,眼看著他香醇的氣息挪動著耳邊的細發……「怎麼我現下接近你,你反而逃了?」
「那是因為我之前根本不知道你是個男人!」他努力地閃避會令他身不由己的氣息,然而鼻息之間卻仍是他的氣息。
「那又如何?」宇文迅羽壓根不把他的說詞當成理由。「你別忘了,你說過要與我同結鸞鳳盟。」
他確實改變了主意,結的不只是鸞鳳盟,還要他一生一世;以往是他追他跑,但往後就不同了,他會不斷地追著他,不管他要逃到哪里去,他還是會追到他,他的耐性比他好多了。
「誰……我說過這句話嗎?」安之鳳矢口否認。「我是對著我的英台說,你又不是我的英台。」
天啊,誰來救救他啊……
「倘若我不是你的英台,誰會是你的英台?」宇文迅羽斂下寒鷙妖詭的魅眸,牙關微微咬緊。
「隨便!」可惡,他的手是用鐵做的嗎?為什麼不管他怎麼甩都甩不開?「反正只要不是你,只要不是個男人就可以!」
總不能硬要他把他當成女人看待吧?若是之前,他或許還會錯看,但若是現下,別傻了,眼前的他,再怎麼看十成十是個陽剛氣極重的男人,他突然不明白自個兒之前怎會把他錯當為女人……
听說人氣不重的野嶺上頭,總會有一些蠱惑人的妖孽……對了,他一定是妖孽,一定是他故意蠱惑他,他才會錯看!
沒錯、沒錯,事情一定是這樣的!
「那你是要忘了鸞鳳盟之約了?」宇文迅羽怒瞪著他,突地捧住他俊美的臉,強勢地吻上他,霸氣地竄入他的口中吮吸著他錯愕的舌。
「嗚……」安之鳳瞪大了眼,望著他妖戾懾人的眼,雙手卻扯不開他,只能無助地申吟著……
嗚,他怎能這樣待他?雖說已經離開講堂了,但後山這條小徑也有可能會有人經過,他如此地明目張膽,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呃……該死,他居然還會感到舒服……
餅了半晌,宇文迅羽微帶憤怒地停止了熾熱的吻,眯起闃暗的魅眸。
「既然你不愛我跟,我往後也就不會這樣跟在你身後,但是你千萬別忘了你自個兒所應允的鸞鳳盟。」
話落,他貪戀的輕吻了一下他微腫的唇瓣,隨即如一陣狂風似地消失在安之鳳面前。
安之鳳愣愣地兩眼發直,突地軟倒在地上。
「妖孽,真是妖孽!」該死的是,他竟然對妖孽的親吻有反應……爹啊,他該如何是好?
※※※
「快點,你們各自散開!」
安之鳳心不在焉地神游,耳邊突地傳來古伯堂的喚聲,令他登時回神,突地想不起自個兒身在何方。
這山林里只有三個人手中各自所提的燈火,其余的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闃靜黑暗,耳邊卻突地傳來一聲聲教人臉紅心跳的申吟聲,他才突地想起他同兩位損友潛出了書院,現下正在某道觀的後山,而他的身旁……
「我們到一旁去。」身旁的小道姑輕聲喚著。
安之鳳任由她帶著他往隱秘的地方走去,一雙柔軟的小手不斷地在他的身上摩挲,然而卻挑誘不起他任何的,他的心神也不知道飛到哪邊去了。
懊死,那個妖孽果真是再也不找他了。
他明明還說有著鸞鳳盟的約定,可都已經過了十來天了,為何他偏不來找他?
不對,他干嘛想這些事情?他的懷里正有軟玉溫香,這麼香女敕甜美的軀體正不斷地勾引他,他干嘛要記掛著那個妖孽?
可為什麼……當眼前這個小道姑摩挲著他赤果的胸膛時,他為何感覺不到溫暖,甚至還可以感到凜冽的風吹得他發冷,挑不起任何的,而一閉上眼,浮現在眼前的,皆是那一雙擄掠人心的魅眸……
懊死,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真是被那個妖孽給迷了心神?
他想起他的舌恁地霸氣,他的掠奪恁地熾烈,令他渾身著火……
「你在想什麼?」嬌女敕的女音微嗔地拉回地出軌的神智。
「嗄?」他又失神了嗎?嗚……該死,可惡的妖孽到底是要如何蹂躪他?即使不在他的身邊,也要這樣迷亂他的心神。
「你到底是怎麼了?」小道姑嬌嗔地道︰「你這麼久沒來找我了,一來卻又恁地淡漠,難道你已經不愛我了?」
「我……」以往可以輕易說出口的甜言蜜語,這時卻只能緊緊地哽在喉間。
他能說他打一開始便不曾愛過她嗎?
愛在女人堆里打滾,卻不代表他曾用心地愛過她們……他不過是愛玩罷了,只是喜歡熱鬧罷了,卻不曾愛過任何人……對了,他根本不曾愛過任何人,他只是習于沉溺在肉欲激情之中罷了。
但是他對宇文迅羽卻是一見鍾情……不過那卻是在他尚未得知他是男兒身之前。
男人怎會愛上男人?
狎玩孌童雖是時有所聞,但卻不曾听過有哪一個達官貴人愛上了孌童,這兩者之間所存在的不過是種交易罷了,是純然的肉欲,不帶任何情感。
鸞鳳盟啊……那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盟約,不適用在男人與男人之間……
「你又在發什麼呆了?」小道姑見他的神魂不知又飛往何處了,不禁晃著他的手臂。
安之鳳不耐地瞪視著她,突地甩開她,隨即往回書院的路上走去。
他到底是怎麼了?唉,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他甚至還記不得自己為什麼會跟著兩位損友潛出書院。
「該死的妖孽!」
「喂,你在說什麼?」
兩位損友不知道是從哪里跳出來的,兩人勾住他的肩,將他團團圍住。
「嗄,我說了什麼嗎?」安之鳳嚇了一挑,不覺露笑裝傻。「我想要回書院去了,你們自個兒快活去吧!」
懊死,倘若他不來找他就算了,他還巴不得逃離有他的地方哩,橫豎他也不需要他,更不可能喜歡一個男人,現下他只想回到溫暖的房里,要不然他很快就會凍死了。
「咦,你最近真的很奇怪喲。」古伯堂問道。
「我只是累了。」
對,他累死了,都已經快要過年了,他居然還要待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身旁只有乏善可陳的道姑和可惡的妖孽,他能不累嗎?
「那你先回去吧,千萬別讓夫子發現我們兩個不見了。」祝繼群不禁又囑咐了一句。
「知道了。」
瞧他倆又跳回黑暗之中,他只好獨自一人提著燈火,慢慢地走回書院,迎面而來的冷風,凍得他直發顫。
懊死,真的好冷……
怎麼,他現下正倒霉,連老天也要整他不成?又不是第一年過冬,為何覺得這冬天的冷風竟是恁地刺骨,讓他不住地打顫,卻仍是止不住這種詭異難受的寒凍,而此時浮現在他腦海中的,卻是宇文迅羽溫暖的懷抱。
「妖孽!」一發覺自個兒不經意又想起了他,他不禁又咒罵了一句。
然而當他一步步地走近書院,再次回過神時,他卻發覺自個兒已經站在小舍之前。
這地方他可沒忘,這里可是他被囚禁了五天的地方……
他怎會走來這里?天啊,該不會是那個妖孽在他的身體里下了蠱,讓他無論如何都甩不開他的身影,甚至還引領他來到這里?
不成,他得趕緊離開……才打定主意,但不知為何他的雙腿卻悖逆他的心意,直往反方向前進。
不對啊,他是要往那邊去,而不是往這邊,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哩?
而且愈是接近宇文迅羽的房間,他更是不由自主地放輕腳步,仿若竊賊似地接近,靠在窗邊,偷覷著里頭燈火通明的室內,卻見到兩抹斯磨的人影,震懾得他瞪大了雙眼,身子不住地驚顫著。
雖說他看不清楚里頭的情況,但是他可以確定在他床上的人亦是男人,而他們擁抱在一起,仿佛……
或許是太冷了,或許是風太大了,他的腳凍僵了,連手也凍僵了,就連在跳動的心也凍僵了……手中的燈籠突地掉落在地上,驚動了在場的三個人,安之鳳往後一退,使盡全力,拔腿便跑。
混賬、混帳東西!
安之鳳氣喘吁吁地跑著,不停地咒罵,卻止不住胸口那椎心刺骨底的痛楚,那般仿似被背叛的難堪。
懊死,誰被背叛了?
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有什麼背叛可言?
但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又要感到心痛?該死的心痛,他到底是在為誰感到心痛?真是妖孽,他的心一定是教妖孽給收去了,要不然他干嘛要為他感到心痛?真是去他的心痛!
混帳、妖孽……
※※※
「之鳳!」
他直往後山的方向跑,然而才一下子,便讓宇文迅羽快速地擁進懷里,霎時溫暖了他凍僵的心,卻也碎裂了他的心。
「走開,你這個混賬東西!」他絕對不會再理這個妖孽,他定要回家同老爹商量,就算要進書院,他也不到這一家書院,他寧可尋找另一家更荒郊野嶺的書院,也不要待在這里!
「你在搞什麼?你不是來找我嗎?」宇文迅羽不解地問著,雙臂緊緊地將他箍住,急促的心跳緊貼著他的。
他總算來找他了,是不?他等了這麼久,忍著去找他的渴望,就等著他自動貼近他,怎麼他現下來了,又馬上走了?而且他的神態不對勁,讓他感到十分詭異。
「誰來找你,我不過是路過罷了!」安之鳳睇著他只著單薄的中衣,
豈會猜不出他方才在做什麼!「你放開我,混帳東西!」
「你到底是怎麼著?」宇文迅羽暴喝了一聲。齋舍與小舍有點距離,他怎麼可能路過?他紛亂地思忖著,一道靈光卻突地閃過腦海。「你該不會看見房里的情況,因而誤解了吧?」
「有什麼好誤解的?」安之鳳怒不可遏地吼著,不知道第幾百次痛恨自己沒有習武,害得他掙月兌不了他。「我明明就看見你果著上身在床榻上與人風流快活,你以為我的眼楮瞎了嗎?」
頭一次是他瞎了眼把他錯看成女人,但他不可能再錯看第二次的。
「里頭的人是我小叔,你以為我真是個沒節操的人嗎?」宇文迅羽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一則喜于他的吃味,一則悲于他的執拗。「算了,我們先到前頭的山洞里去。」
「我不要,我要回齋舍,我累了,我想睡了,煩請你放開!」
安之鳳氣極、惱極、怒極,簡直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樣的心情,只想狠狠地揍他兩拳……如果他揍得了的話。
可惡的妖孽,簡直是……可惡,虧他還敢說什麼鸞鳳盟!可惡、可惡透頂了,讓他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我想要你,倘若你不在意與我在齋舍里擁抱,那我便帶著你回齋舍。」他不是在說笑,而是真的這麼想。
他既然會吃味,豈不是表示他對他亦有意?
既是如此的話,他何必再忍耐自己?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狠狠地擁抱他,讓他不再胡思亂想。
「你這個下流、該死……」他喘了喘,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最末只能恨恨地吼著!「混帳!」
宇文迅羽不在意地任他咒罵著,挑了挑眉,突地抱緊他的身子,提氣往前飛躍著,耳邊只有冷風颯颯的吹掠聲和安之鳳毫不客氣的怒罵聲,轉瞬間便已經來到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