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米蘭
一月的米蘭,有點冷,有點潮濕,有點淒涼的錯覺感……
米蘭市中心,一幢新穎且走在時尚尖端的大樓最上層,傳出一聲教人為之一震的怒吼聲──
「大哥,你真的要結婚了!?」
在狂怒不已的男子面前的,是另一個正斂眼瞅視著落地窗後米蘭大街的男子,男子對他的怒吼聲置若罔聞,只是雙眼無神地睇著百年不變的大街,看起來沒有一絲婚慶的喜悅之感。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把自己投進了某一個時空里。
好似逆轉地球,回到幾年前的時空,放任思念潰堤將他淹埋,卻又甘之如飴。
「大哥,你到底有沒有听到我說的話?」男子見他仿若蓄意置之不理,咆哮的聲量不禁又拉高了好幾分貝,甚至有些沙啞。
「听到了,我的耳朵好得很。」他妖詭惑魂的墨綠色瞳眸映在一塵不染的強化玻璃落地窗上,半躺在小牛皮沙發椅的頎長身軀依舊放松著,靠在扶手上頭的手依舊托腮,一派的慵懶頹廢。
「我不了解你為什麼突然說要結婚。」很好,他總算肯回他的話了,這表示他們可以來一場兄弟間的溝通。
「因為我想結婚了,你不祝福我嗎?」他的回答依舊簡單明了,絲毫不拖泥帶水,顯示出他慵懶的個性中仍帶著一絲不苟的冷峻。
「朱里安,事到如今,你還不想跟我說實話嗎?」男子一听,火氣更盛,哪管得著坐在眼前一副愛理不理模樣的男人到底是不是他的大哥,長腿一伸,往前跨出一大步,大掌隨即揪上他絲絨襯衫的衣襟。
「輕一點,這是我目前最喜歡的襯衫,近期內不打算再重做一件,不要把這件襯衫撕破了,那會影響我的心情。」盡避被揪離了柔軟的小牛皮沙發椅,他仍是似笑非笑地道。
「你──你以為我大老遠從羅馬到米蘭,只是為了你這件爛襯衫?」男子怒目欲眥地吼著,惱他居然還同他打哈哈。
「米勒,這件襯衫我可沒有對外發表,否則要是在各大店鋪購買的話,至少也要五十萬里拉。這可是我前陣子無聊時研發出的新絲絨,我打算要……」朱里安說得滔滔不絕,還不忘向他展示這件襯衫的親膚性質感。
米勒不悅地打斷他︰「我說過,我不是為了和你研究這件事情而來的。」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字一句。
「那又是為了什麼?」朱里安依舊似笑非笑地抬起一雙墨綠色的深邃眼眸睇著他,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回答。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想知道你為什麼突然決定要結婚,甚至將婚禮定在二月底!」米勒幾乎是用吼的說出這段話,之後便把雙手收緊在背後,怕自個兒一時氣憤,會拔出藏在西裝里頭的槍,忘我地殺了他。
「有什麼不對嗎?難道我不能想結婚嗎?」他哂笑著,笑意卻不達冰冷的墨綠色瞳眸。
他的眸子仿若深海,帶著一絲頹廢和慵懶,透著教人不敢逼近的威嚴。那是笑意踏不進的區域,是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自從那個人徹底地離開他的生命之後,他便已置身在冰冷的深海之中,盡避痛苦不堪,亦不願浮出水面。
他甚至自虐地愛上了刺骨的寒氣,任其一寸寸地剝削著他的呼吸,這種接近死神的病態興奮,使他擁有了自戕的快感。
「哼,朱里安,全世界的男人都有可能會想擁有婚姻束縛,唯有你是不可能的!」米勒冷哼一聲,跟著在他身旁的沙發椅坐下。「你根本不愛女人,也無法擁抱女人,你要這種婚姻做什麼?」
朱里安淺笑著,斜勾迷人的唇角。「我不愛女人,也無法擁抱女人,但我一樣可以讓女人懷有我的孩子,延續我血脈,把我完美的DNA永世傳遞下去。」科學如此發達,倘若他不善加利用,那豈不是浪費了科學家努力的成果?
「你是瘋了不成?居然想用這種方式束縛一個無辜的女人!」米勒難以置信地咆哮,粗暴地再次抓住他的襟口。
「誰是無辜的女人?愛麗莎嗎?」墨綠色的瞳眸無神地上瞟,一綹烏黑卷發自梳得滑亮的發際滑落,更添一分妖邪的俊美。「我記得我沒有逼迫她,是她自個兒跟我提起的。」
「難道你沒告訴她,你根本不愛她?」
「不用我說,她自個兒也很清楚。」面對他逼人的怒氣,朱里安仍是神情優雅。「她是我的特助,跟在我的身邊也有五、六年了,關于我的一切,她應該比任何人都還清楚,不用我多說。」一個知道他底細,卻又願意配合他跟他結婚的女人,他還有什麼好嫌棄的?他們之間的契約是建立在兩人的共識之上。
「你……」米勒頹然癱坐在沙發上。
側眼睇著落地窗底下的迷你市景,他的心不禁又寒了幾分。
可惡,像他這種有自虐傾向、老是喜歡在生命中尋找刺激點,甚至滿不在乎地游走在危險邊緣的男人,愛麗莎到底圖他什麼?
誠如朱里安所說,她不可能不知道朱里安的性向,可既然如此,她又為什麼要答應跟他結婚?難道他和她之間再也不能……
「這樁婚事我也不是挺喜歡的,不過老頭子快要死了,既然這是他的心願,我會替他完成的,免得他死後還要詛咒我不得好死。」他抬眼睨著一臉怒不可遏的米勒又道︰「這樁婚事,對我而言是沒有意義的,畢竟我不愛她,甚至無法盡夫妻之間的義務,所以如果她想找別的男人也無所謂,只要確定她肚子里頭的孩子是我的血脈便可,畢竟那是我的權利;其余的,我會盡我所能地做到身為丈夫該盡的義務。」
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倘若日後不和,白紙黑字再簽一次,簡單又快捷。對他而言,這樁婚姻有何不可?
「你什麼時候這麼听老頭的話了?」米勒冷笑道,剛毅的側臉看起來跟朱里安有幾分神似,不過卻少了幾分滄桑和絕望。
「能不听嗎?」他自嘲地笑了笑。「畢竟我是杰拉多家族的第一繼承人,倘若我不把一些該做的事情都先做好,哪天老頭子找上帝敘舊去了,我又該如何得到我該得到的西西里發號權?」
說穿了,那一個寶座有太多人在虎視眈眈的覬覦著,雖然他不愛介入其中,但他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踩進他的範圍內還得意洋洋地對他挑釁。只有上帝知道,他向來不是個溫馴的人,更不可能如上帝所說,被打了右臉還要送上左臉。
在他的信念中,以暴制暴才是上策。
「難道我就沒有繼承權嗎?」米勒囁嚅地問道。「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你當然有,不過那是在我死了之後,且又沒有子嗣的情況之下;否則的話,我得把一切都拋棄,甚至連JJ都一並放棄,我不認為我該付出如此可怕的代價。」這是他的結論,亦是他的堅持。
「我懂了。」看來他是不得不放棄了。「那我只好祝你新婚快樂。」他說得言不由衷。
「二月底在威尼斯的婚禮,希望你能夠撥空前來。」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這是一樁極為平淡無趣的事。「我會順便在我的婚禮上舉辦一場春裝發表會,順便趕上一年一次的嘉年華會……」
其實,他的心像是被凍結了,壓根兒也飛揚不起來,更感覺不到半點興奮的漣漪;仿佛那個人走了,也一並把他的呼吸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