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頭成形的瞬間,衣無愁無情地往水無痕的罩門掄去,嚇得他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露出的縫隙適巧讓她像是一陣風似的穿過。
「無愁!」世無常見狀連忙尾隨追去。
「啐,妒忌我的美貌也犯不著拿我的臉開刀吧?」水無痕露出嬌媚百態,爾後憶起衣大娘不準她踏出房門,也趕忙撩起裙擺追上。
「你總算想通了?」無憂閣後院的偏廳里傳出衣大娘喜上眉梢的聲音,然而犀利的媚眼卻直繞在修一念蒼白的俊臉上頭。「你這是怎麼回事?我瞧你的氣色差得不尋常,你是不是又私下提氣,愚蠢得想要打通受損的筋絡了?」
「沒的事,不過是近來府里事多,累了些。」修一念咳了兩聲,不敢讓她知道那種以內勁企圖打通受損筋絡之事,早在多年前便已經干過了。「染上風寒之後,狀況又差了些。」
而今,這傷是愈來愈重了。
「是嗎?」衣大娘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倘若真有什麼事,記得先知會我一聲,你知道我幾乎把你當成自個兒的親生兒子看待。」
「我知道。」她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他自然明了,她甚至不惜把自個兒的女兒配與他……「只是,我倒不認為把無愁嫁進修府會是樁好事,畢竟她將沒有任何名分,又……」
「那都不管。」衣大娘抬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說過了,即使你只是把她當成一個下人都無妨。」
「她該有更好的歸宿。」他魅眼一黯,卻止不住咳意。
懊死!他虛弱得簡直像個廢人。
不過是個小風寒,居然能夠拖上數日,甚至不見好轉。
「是好是壞皆是她的命,是她自個兒種下的因,當然得由她自個兒去承受。」衣大娘那模樣彷佛談論的人不是自個兒的親生女兒似的。「你要怎麼待她,我都不過問,你自個兒決定便成。」
「但是……」早該明白衣大娘說一是一的原則,但他依舊不忍牽累她一世。
「對了,你已經照禮數把東西都送進無憂閣了,是不?」衣大娘也不管他仍想說些什麼,仍逕自道︰「方才我同媒婆聊了一下,听說下個月初十是好日子,你看就把日子定在那一天如何?」
事情是愈快決定愈好,免得夜長夢多,到時候又出了岔子。
「這麼急的話,怕會太趕了。」
若定在下個月十號,算算只剩下十數天的時間,依他的身分要迎娶妻子,時間上是急促了些,即使只是讓她嫁進府里,他也不願太過倉促。
「有我安排事情豈會太趕?」衣大娘笑開了嘴。「你只管當你的新郎倌,其余的事便交給我吧。」
「嗯……」
修一念淺吟著,對于既定的事實卻又有了另一番決定。
無憂閣大掌櫃之女欲嫁給長安侯之事,早已經傳遍整個長安城了,倘若他執意不娶,怕是會壞了她的名譽,遂他再不願也不得不娶。
若他沒猜錯,這八成是衣大娘放出的風聲。
看來她是勢在必得了,基于保護無愁的心態,他是不得不從。
「好,既然你都答應了,那麼……」
「我不答應!」像是一陣呼嘯而過的風似的,一個箭步,衣無愁已然沖進偏廳,粉女敕的桃腮泛上紅暈。
「這里容得你置喙嗎?」衣大娘微愣,隨即歛笑。「給我回房去。」
「我不要!」衣無愁把箭頭指向修一念。「你明明說過不想娶我的,為什麼在這當頭你又答應了?你不是很討厭我,甚至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的嗎?一旦把我迎進府里,可是要朝夕相處的,你知不知道?」
太過分了,怎麼能夠無視她的感受?
「我確實是不想娶你這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女人,但是因為衣大娘十分堅持,我只得勉為其難地答應。」他勾唇輕笑,張狂而輕佻。
「你……」既然不要就別答應嘛!
衣無愁微惱地掄起拳頭,毫不客氣就往他的心窩捶下。
可惡,把對她的厭惡表現得這麼明顯,卻又要她嫁給他,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是以為把她綁在修府之後便可以天天欺負她了嗎?
那他可錯了,她現下可不是當初的三腳貓,倘若要欺負她,還得靠一點運氣,否則依他的身手,怕是要沾上她的衣袖都困難萬分。所以她現下可要好好施展這幾年苦練的成果,讓他不敢再抱持那種想法。
只是……他怎麼好像有點怪怪的?
「無愁,你這個笨丫頭在做什麼?」衣大娘怒然攫住她毫不留情的拳頭,猛然將她推到一邊去。「一念,你還好吧?」
衣無愁疑惑地睞著修一念面無血色地倒在偏廳的紅木椅上,只見衣大娘手腳俐落地把他扶起,運足內勁敲打他背部數個大穴。
不會吧,她沒有打算致他于死,她甚至連三成的功力都沒使出,他怎麼會如此虛弱?
衣無愁難以置信地走到他的面前,見他眉眼深鎖彷佛痛苦得即將死去,她不禁疑惑地再看向自個兒的手。
不可能啊,這麼一點力氣打在無常身上根本是不痛不癢,即使是功力不深的一念也應該不至于感到難受才是,為何他……
難道會是十年前的舊疾?
她傻愣地看著他毫無血色的俊臉,心慢慢地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