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混蛋!
李之窈在休息室里醒來,大眼里沒有半點睡意,反而噙著薄怒。
把抱枕往沙發一丟,她火大地站起身,走進盥洗室里洗臉;可惡!她為什麼還會夢見他?
一開始說不記得她,然後又說她變了不少……
她會不知道他的意思嗎?根本就是拐著彎在取笑她變胖了!可她身材走樣又是因為誰?
還不都是因為他!
因為他,害她老是覺得胸口窒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好吃些垃圾食物安慰心靈,誰知道吃啊吃的,臉圓了,身體也圓了……
不過,她現在已經瘦下來了,表示她已經完全不在乎他了。
對!她根本就不在乎他逢場作戲的溫柔和安慰,但……為何她還是夢見他了?
從法國回來已經過了好一陣子,她刻意不去找寧倩爾問他到底是誰,因為她根本不想知道他是誰;可是白天不想,夢里卻都是他溫柔的神情,還有他貼心的舉止,再加上那一夜的荒唐……
唉,她是不是病了?
瞧著鏡中卸了妝的自己,總覺得自己好像憔悴了不少;咦?怎麼長痘子了?
她把臉湊近鏡子,不敢置信地盯著竟冒出不少痘子的臉;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長這麼大還沒長過痘子,怎麼會突然冒了出來?
她睡少了嗎?不至于啊……
對了!與其說她近來睡得少,倒不如說是她的睡眠品質變差了。
每天、每天她都會夢見那張可惡又溫柔的臉,這教她的睡眠品質能不變差嗎?
可惡的男人,他到底還要把她害到什麼地步?
好不容易終于瘦了,可是臉上竟然開始長痘子……簡直快氣死她了!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能把痘子遮蓋掉,她從來沒長過痘子,壓根兒不知道要拿這些礙眼又丑陋的痘子如何是好;嗚嗚……她不要見人了啦,她不要上班了啦,她沒有勇氣頂著這一張臉在大眾面前出現。
「阿窈,你在干嘛?已經兩點了耶。」
外頭突地傳來敲門聲,正對著鏡子中的自己進行催眠的李之窈扁著嘴,一聲不響地打開盥洗室的門走到外頭。
「大姐!」她沖進姐姐的懷里。
「怎麼啦?」林迎柔有點不習慣她的擁抱,顯得有點手足無措,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俏臉上浮現一絲慌張。
「大姐,我的臉……」
「怎麼了?我瞧瞧。」
林迎柔連忙拉開她,非常仔細地盯著她臉上的每一寸皮膚。
「沒事啊!」瞧了好半晌之後,林迎柔才輕吐一口氣。
嚇死她了,她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
「有事啊!我的臉長滿了痘子。」她扁著嘴,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嘎?」林迎柔緩緩地挑起眉。「小姐!充其量也只能說是兩顆吧?你用‘長滿’這兩個字,實在有待商榷。」
「可是看起來就像是長滿了整張臉。」她把唇抿得極扁。
「那是錯覺,實際上只有兩顆。」
不過這不能怪她,她的妹妹天生麗質,除了教人視為藝術品的五官之外,更引以為傲的便是她吹彈可破的雪脂凝膚;如今在她白里透紅的臉上冒出兩顆相當「搶眼」的痘子,難怪她會露出一臉世界末日即將到來的表情。
可話又說回來,誰沒長過痘子啊?
她不過是比其他人晚幾年才長罷了,只要是正常人,在青春期或多或少都會長上幾顆作為青春的點綴吧。
「可是我從來沒有長過痘子。」看起來就像是長滿了一張臉……
多丑陋的東西啊!居然這麼不知羞恥地爬上她的臉……她非要去找倩爾把這一張臉給治好不可。
「八成是你這一陣子太累了。」林迎柔輕拍她的肩。「好了!等一下化點妝,把痘子蓋過去,等你下班之後再去找倩爾,問她要怎麼處理不就好了?已經兩點了,該上班了,要不然會有人說你使用特權,繼而懷疑你的身分,是你自個兒要求不讓他人知道你的身分對吧?」
「可是我不敢頂著這張臉到大廳嚇人,我也不認為粉底蓋得過去。」她泫然欲泣地睞著林迎柔。
她當然知道大姐的意思,可問題是她這一張臉……
大哥和大姐接下爸媽的事業,而她這個女卻沒興趣當什麼高級干部,只喜歡待在大廳當總機小姐,而且不讓任何人透露她的身分。
她圖的是什麼?不外乎是一份真誠的愛。
「雲集企業」的身家背景,只會讓她一輩子都找不到真愛,所以打從她大學畢業之後便決定隱瞞身分;當個總機小姐,除了能讓她見識到形形色色的人,更可以不讓任何人懷疑她的身分。
迷戀上她的臉,總好過貪圖她的附加價值,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可是她現在已經沒臉見人了!
「沒那麼嚴重吧?」若說太過受寵的妹任性,可真是一點都不為過。
小妹的長相俏,活似個洋女圭女圭,不只父母疼愛有加,就連爺爺女乃女乃、外公外婆、叔伯舅姨都疼她疼入心坎里,也難怪她的性子會有一點點的小任性,以及過度的浪漫……
「就有那麼嚴重!」她篤定地說道,神情堅定得讓人不忍心再開口勸她。
「那麼你決定怎麼辦?」如果她沒猜錯,她肯定會要求請半天病假。
「我要請病假。」
叮咚叮咚!正確答案,和她猜的一模一樣。
「可是……」她有點為難。「是你說不能給你特權,以免別人懷疑你的身分,你現在這麼做豈不是自打嘴巴?」
雖說不給她特權,但實際上這一間個人休息室就已經是特權了……有什麼辦法?誰教她上頭還有個寵溺小妹的傻大哥?
「我當然記得我說過的話,但是今天的狀況不一樣,因為我的臉長出了不該長的東西,身為總機小姐,我等于是公司的門面,要我頂著這一張有缺陷的臉坐在大廳,我寧可辭職。」她說得義無反顧,沒有半點轉圜的余地。
「那……」她還能說什麼?「你就遞假條吧。」
「謝謝大姐,我就知道大姐最疼我了,不會像大哥那麼麻煩。」她開心地給她一個擁抱,拎起手提包要走,然而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大姐,你有沒有口罩?」
「口罩?」
「把我的臉遮起來啊。」
林迎柔翻了翻白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真的不知道該拿這個妹子如何是好。
*****
美人館造型部門的經理辦公室里頭,不斷地傳出焦念要的吼叫聲。
「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你會不知道?她是你的伴娘,你會不知道她是誰?你會找一個不認識的人當伴娘嗎?這太扯了吧,你根本就是故意不告訴我她是誰。」
他的雙手按在寧倩爾的辦公桌上,直瞪著她。
寧情爾氣定神閑地抬眼睇著他,突地勾唇笑得柔媚。「既然你都知道我是故意不告訴你的,那你還問?」
「喂!」他不禁哀號一聲。「你好歹也看在我幫過你的份上告訴我嘛,口風干嘛這麼緊?還是你以為我想對她做什麼?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沒度量的人嗎?我會專程去還她一個巴掌嗎?」
區區一巴掌,他豈會計較?
他計較的是,她在那麼多人的面前給他一巴掌,一點面子都不留給他,甚至還讓眾人怪他破壞了婚禮;然而新郎倌到現在還不肯原諒他,每天加重他的工作量,根本就是打算置他于死地。
也不想想這一樁婚事到底是誰幫忙撮合的,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們多少也要感激他吧。
可……只因為一個女人,他們就跟他反目成仇,天曉得他的心有多痛哪!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破壞了我的婚禮。」寧倩爾斂起笑容,一雙漂亮的眼楮直瞪著他,仿若恨他恨得牙癢癢的。
「那不是我的錯,是她……」
「你知不知道一個女人若是愛上一個男人,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和他擁有一場浪漫的婚禮?虧我把婚禮安排在法國舉辦,在那麼莊嚴又充滿愛情氣息的國度里,應該會有一場萬眾矚目的婚禮,但是因為你……」
「要不是那個女人,我又怎麼會……不對啊!那不關我的事,是那個女人打了我一個巴掌又突然跑了,所以……」
「婚禮被破壞了是事實。」她突地打斷他。「你也知道,這是一場政商名流都不敢缺席的婚筵,你就應該知道這一場婚禮是絕對不能有缺憾的,但是你非但讓這場婚禮產生缺憾,還嚴重地影響到我的心情!」
那可是所有女人的夢想啊!也是她一生一次的奢求,但是就因為他……加深了她對那一場婚禮的記憶,她真不知道該不該感謝他。
焦念要百口莫辯。「但是如果我有錯,那個女人也要承擔一半的責任啊!所以你先跟我說她是誰,讓我跟她好好談談,說不定……」
他當然知道她的婚禮是破壞不得的,他的好友兼老板是新郎,他當然得力挺到底,而她則是銳岩集團總裁的表妹,跟銳岩關系良好的數家企業的代表也都到場臂禮;他當然知道因他而產生的小小瑕疵,自然會讓他們覺得臉上無光,可是這又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要他一個人承擔全部的責任,對他而言會不會太不公平了?
他就是覺得太不公平了才會天天上美人館,非要查出她的身分及下落不可,要不然教他這一口氣怎麼吞得下去?
「我還想問你,她為什麼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給你一個巴掌?」寧倩爾好整以暇地等待著答案。
「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回答得有點心虛。咳咳!如果他猜得沒錯,大概跟夏威夷之行月兌不了關系。
問題是,男歡女愛的事是在兩廂情願下進行的,他又沒強迫她,事後她卻給他一巴掌,實在太不懂禮貌了。
「真的嗎?」她眯起眼。「依我對她的認識,她不會做出這種事,所以我就在猜是不是你……」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應道,欲蓋彌彰。
「沒有?」
「喂!寧大小姐、危太太,你寧可相信她也不肯相信我,你跟她到底是什麼交情?」有沒有搞錯!她不會忘了誰才是她真正的恩人吧?
「她是我同學,我當然比較相信她。」她輕哼一聲。
「同學?你為什麼就不先問問她為什麼要打我,反倒是問我為什麼挨打?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他不禁發噱,人格竟被質疑到這種地步,不過至少讓他打听出對方的一點消息了,只要他天天來套話,還怕寧倩爾不多少透露一些?
「廢話!我認識她多久,又認識你多久?」之窈不只是她的同學,還是和她一塊兒長大的死黨,她當然知道之窈再怎麼任性也不可能隨便打人。
「想當初,我和你站在同一陣線時,你對我不是這種態度的。」唉,真是感嘆啊!
想當初危亦全避她如毒蛇猛獸時他是怎麼幫她的,如今一旦讓她「得逞」,成功當上危太太,她倒是忘了舊恩人,真是人情比紙薄,教他痛心哪!
「要不是你破壞了我的婚禮,我也不會用這種口氣同你說話。」一生一次吶,總不可能要她重辦一次吧。
「咱們又回到原點了。」他垂下肩膀。
每次談到最後,畫下句點的總是這一句話;不就是一場婚禮?有什麼大不了的?女人怎麼都這麼小心眼?
就跟那個女人一樣,無端端地害他背負了這麼大的罪名。
其實,他想找她並不只是想要跟她理論,他更想和她談談那一晚的事,想知道讓她懷恨在心,甚至出手打他的主因是不是因為那一晚;如果是,他就得好好地開導她,如果不是,他當然得要問個明白。
雖說那一晚她是有點喝醉了,但是他確定那一晚所發生的事都是在她尚有意識時進行的,而且是經過她同意的,如此瑰麗的夜晚,為何要讓他在日後遇上這堆麻煩?
唉!就說了,那種女人根本就不適合一夜,更何況她還是個不經人事的處子;沒經驗就不要誘惑他嘛,他又不是聖人,怎麼可能坐懷不亂?
想要玩,她也要玩得瀟灑一點,是不?
害得他現在根本沒有自己的休閑時間,還被老板強迫加班。不管了!他一定要找個可以讓他少奮斗三十年的女人,好讓他可以月兌離苦海。
再不然,找個可以少奮斗二十年的對象,他也不介意啊。
「總之你再怎麼套我的話也沒用,我不會告訴你的,然而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你不要利用拜訪客戶的時間跑到我這里來,要不然我就跟亦全說,然後再叫他把他的工作都挪給你。」寧倩爾惡質地恐嚇著。
「喂!」太狠了吧,他已經加班加到快翻臉了,要是再把危亦全的工作都挪給他,他保證立即遞辭呈不干了。
「誰教你破壞了我的婚禮!」
焦念要百口莫辯,只能很無奈地重重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我現在就走,可以了吧?」
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手還未模到門把,便見到門被打開了,接著焦念要便被一個人狠狠地撞倒在地……
哎呀!好熟悉的感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