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戀恰恰 第十章

君則思好不容易才追上綁走崔羽的車陣。

他到達的時候,正好瞧見崔羽被推進賓館;而賓館的停車場中,只有歹徒所乘坐的六輛車子。

看來,這間賓館若非歹徒們的大本營,便是他們花費鉅資包下,準備用來干壞事的藏身地。

不過將崔羽綁到賓館……真是卑鄙的作法!

這些人的腦子都被蟲蛀壞了,一旦對手是女人,就只想到要毀人清白,沒一個有勇氣與女人正面交鋒。懦夫!

「爹地,姨姨……」女圭女圭難過地看著崔羽被拉被推。

「咱們現在就去把姨姨救出來喔!」君則思將女圭女圭抱出安全座椅,兩人一起下了車,他再將女圭女圭綁到背上。

「乖女圭女圭,從現在起,不能大聲說話,也不可以哭喔!」他叮嚀女兒。

「好!」女圭女圭用力地點頭。

「那第一步就——」君則思打開行李廂,從一堆簡單的修繕工具中取出一把鏍絲起子後,便大步走向停車場。「讓壞人的車子漏風,教他們動彈不得。」

「好!」女圭女圭又用力點了個頭。

「嘿嘿!」君則思目泛邪光,覷準第一部轎車,手上的鏍絲起子毫不客氣地把四個輪胎都刺破。「限制住他們的行動,等我救出羽後,這群家伙就不能妨礙我了。」他低聲自語著。

「好!」女圭女圭又用力應了聲。

「嘖,你是真懂還是假懂啊?」每句話都應好,而且還這麼興奮,君則思真被女圭女圭給打敗了。

「好。」女圭女圭又回了句。

「隨便啦!不管你有沒有懂,總之我們得加快腳步了。」又解決了五輛車後,他背著女圭女圭,小心翼翼閃進賓館里。

原以為至少會遇到一、兩個阻礙,可是……

沒有,什麼也沒有,賓館的一樓靜如鬼域。

「怎麼回事?」莫非跟錯地方了?但不可能啊!他的確親眼看見十二名男子將崔羽推進這間賓館的,豈會出錯?

他放輕腳步、不敢大意地又往前邁了幾步,直到樓梯口,一陣細微的打殺聲傳入他耳里。

「原來落難公主等不及王子來救,已自行想辦法屠龍了!」他微笑,早知崔羽勇氣不凡,但對于她高人一等的好奇心與行動力,他可就不予置評了。

甩著手中的鏍絲起子,他輕步上樓,看見她正追逐著三名落荒而逃的男子往走廊右側跑去,走廊的另一側則零零落落躺了六、七名男子。

「看來她火氣正旺。」君則思發現被崔羽打倒的男子,每一個都鼻青臉腫、災情慘重。「而讓她氣瘋的,大概是這玩意兒吧!」走了兩步,他在牆角看見一部被「碎尸萬段」的攝影機,想不到這些人綁架崔羽、企圖欺侮她還不夠,又妄想以攝影機拍下她的不幸,難怪她要捉狂。

「爹地,姨姨。」女圭女圭望見崔羽的身影,孺慕地喚著。

「爹地知道,不過你姨姨正惱著,咱們還是別去踫火山,先干其它事兒要緊。」君則思甩著手中的鏍絲起子,朝那些被崔羽打倒的男子腦袋,一人賞他一記重擊,以確保他們會睡到明日清晨,不至于在他和崔羽逃走期間,又起而追逐,徒增麻煩。

他專心一志地敲人,也不過才三分鐘沒注意另一側的戰場,想不到再回頭,已不見崔羽身影;她在擺平所有人後便逕自下了樓,完全沒有發現他和女圭女圭的存在。

可見她有多生氣,氣得除了眼前的敵人外,什麼都顧不了了。

君則思嘆口氣,算服了她了。

「姨姨。」女圭女圭找不到崔羽,稚女敕的童音里添了幾許抽噎。

「別哭,你姨姨跑不遠的,等爹地解決這些人後,就帶你去找姨姨喔!」反正除了他開來的轎車外,其它的車子都已全被破壞了,而他那輛車的車鑰匙正好整以暇地躺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因此,崔羽走不了的。

君則思敲完十二顆腦袋,又把他們身上的通訊器、行動電話全砸爛後,立刻跑到樓下,把賓館的主電話線也一起剪斷;總之,他要盡量拖延綁架案失敗的消息外泄的時間。

一來,他不要自己逃到一半被追擊;二來,他不希望主謀者太早知道計劃失敗,省得他們又想出其它壞主意來搞怪。他可沒那麼多精神一一應付。

待君則思處理完所有細節,跑出賓館,遠遠就望見另一端的停車場上,一個女人正抱著一顆大石頭準備砸爛他的車子。

「等一下。」他大喊。

崔羽回過頭。「則思?」她怔仲,他怎麼會在這里?

君則思快步跑過來,搶過她手中的石頭。「你想干麼?」

「把車窗打破,開門進去啊!」她回答。

「你又沒有車鑰匙,就算讓你進去了,又能如何?」

「誰說一定要車鑰匙才能發動引擎?」她蔑問。

對喔!他怎麼忘了,她好歹是一幫之主,截取電源線啟動引擎對她而言並非難事。

「你怎麼會在這里?」崔羽終于想起他出現的謎題。

「我帶女圭女圭去兜風,才出家門沒多久就看見你的車,正想超前與你打招呼,卻發現你被跟蹤了、後來又遭挾持,我就開車跟在你後頭過來了。」他說。

崔羽錯愕地張大嘴。

「姨姨。」女圭女圭看見想念的人兒,再也忍不住淚眼汪汪。

「喔!我的乖女圭女圭。」崔羽快手解下被縛于君則思背部的女圭女圭,緊緊抱入懷中,然後朝著君則思噴火。「你瘋了嗎?居然帶著女圭女圭跟蹤我,這麼危險的事你怎干得出來?」

她不伸手抱女圭女圭他還不會發現她滿手的瘀青劃傷,其中左臂還被某種利物割出一道口子,半截袖子都被染紅了。他一雙幽黑的眼眸霎時冷到冰點。

「起碼我們是兩個人,而你只有一個人,竟還不怕死地獨闖虎穴,真是勇氣可嘉啊!」他淡諷。

她被罵得一楞。「你在說什麼?」

君則思不理她,逕自取出鑰匙,打開車門,發動引擎。

崔羽跟著懷抱女圭女圭坐入前座。

「法律規定,小孩子得坐安全座椅。」他面無表情地提醒她。

她只得照辦。

車子順利地開上馬路,君則思緊繃著臉,一句話不說。

崔羽偷覷他冷硬的側臉一眼,搞不懂他到底在氣些什麼。

他把車子飆得飛快,快得好象一枝火箭在馬路上沖。

她本想等他稍微消火,再來與他討論他跟蹤她的事;但眼看著車速即將超過九十,她再也忍不住皺眉。「你可不可以開慢一點兒?你已經超速了。」

「我開快車是想趕在你身上的傷口把你體內的血流光之前,送你上醫院。」他咬牙。

「傷口?」她觀了左臂一眼,聳聳肩。「不過是一點兒小傷,死不了的。」

「是啊,死不了。」他不只聲音在發抖,連身體都氣得抖起來了。

「本來就是。」她扯開袖子上讓左臂上的傷口呈現在他面前;傷勢確實不足以致命,但長達五公分的口子卻讓君則思整個人爆炸開來。

「你這個女人,沒有腦子嗎?」

「你才是笨蛋。」竟敢無緣無故罵她,欠K。

「你明明可以甩月兌那些追蹤者的,卻故意被綁,很好玩嗎?」

「我會故意被綁,是因為我想知道周延到底在打些什麼歪主意。」

「姓周的目的永遠只有一個——藉由掌控你,進而掌控你的錢、你的勢力。這麼明顯的事實你會看不出來?」

她的確心里有底,但在沒有實質證據之前,她不願任意定手下的罪。

「我不懂,你為何總是特別優待周延,難道你與他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系?」他已氣到口不擇言了。

「君則思——」她怒吼。「你有膽再說一遍。」

他張口正想回嘴,後座卻傳來一陣細細的嗚咽。

「嗚嗚嗚……爹地……姨姨……」是女圭女圭,她被兩個大人的爭吵聲嚇得哭起來了。

「該死!」他懊惱地低咒一聲。「對不起女圭女圭,爹地不是在罵你,別哭喔!爹地很抱歉。」

崔羽轉過身子,愛憐不舍地將女圭女圭抱出安全座椅、擁入懷中。「女圭女圭乖,姨姨跟你說抱歉喔!我再也不會大吼大叫了,你原諒姨姨好不好?」

「姨——」女圭女圭將臉埋在崔羽懷中,輕聲啜泣。

那聲聲嗚咽將君則思與崔羽的心都哭擰成一團了。

君則思輕嘆一聲。「對不起,羽,我一看見你身上的血就失控了。」

她抬眼,瞥見他寫滿歉疚的側臉,想象今天若他兩人立場對換,恐怕她也冷靜不到哪兒去。

「算了,這件事我也有不對,我太沖動了,忘記你會替我擔心。」

「不只我,女圭女圭也很擔心你。」他說。

她輕拍了拍懷中女圭女圭的背,感受到身陷于情感羅網中的壓力,有了他和女圭女圭後,只怕她再不能隨心所欲地飛了。

但擁有他兩人的愛,一切的犧牲都變得很有價值。

「謝謝你。」她捏了捏他的臂,讓方才的不快盡數隨風而逝。「也謝謝你,女圭女圭。」她低頭吻了可愛的女圭女圭一下。

女圭女圭緊貼在她身上,再也不肯離開。

近兩歲的孩子已有些重量,但崔羽卻抱得很開心,只因這是世上最甜蜜的負荷。

君則思僅用一只手掌控方向盤,另一只手伸過排檔桿、攬住崔羽的肩。「我永遠都不想失去你。」

「嗯?」她傾過身子倚上他肩頭,三道身影融合為一道,他們是一家人。

若照君則思的意思,他會希望崔羽將身上的傷休養到八成好,要不最少也得休息一天,再去找周延算帳。

但崔羽等不及,既已了解周延是個多麼卑鄙的人,多留他在黑虎幫一天,豈非多一分危險,非得立刻鏟除不可。

她的堅持連君則思都沒轍,末了只得先行回家,將女圭女圭暫托崔傲,而後,兩人又結伴同上黑虎幫總部,清算周延去也。

君則思和崔羽來到別墅門口,夕陽才落,里頭竟已熱鬧紛紛在大擺宴席。

兩人躲在一旁稍微觀察了五分鐘,發現與宴同歡者多是黑虎幫幫眾,而東道主則是周延。

瞧周延那意氣風發的模樣,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已大禍臨頭。

「我看周延八成是一得知我被綁的消息,立刻廣發請帖,邀人同樂。」崔羽再一次確認了周延的愚蠢,事情都還沒定案,便迫不及待擺宴慶祝,不是笨蛋是什麼?「但說也奇怪,我都逃出來兩、三個小時了,怎麼那群蠢豬還沒通知周延奸計敗露的消息?」

「大概是還沒清醒吧!」君則思皺眉,他看見周廷正衣衫不整地追逐一名身上僅著內衣褲的年輕女子到花園里嬉戲。

「怎麼可能?我下手很有分寸的,那些家伙頂多昏一小時就該清醒了。」

君則思轉頭,幽黑的眼眸凝視她。

崔羽靈光一閃。「除了跟蹤我之外,你應該沒再做其它事吧?」

「當然有!」他用力一頷首。「我敲昏了每一個綁架你的人、破壞他們的通訊設備、連那六部車的輪胎都是我刺破的。」

「難怪我們一路逃來,未曾遇到任何阻礙;笨周延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好計早敗,還在作著他的春秋大夢。」恍然大悟後,她忍不住斜睨他一眼。「不過我真想不到,其實你也滿詐的。」

「我會比較喜歡『思慮周密』這種形容詞。」他微笑。

「對不起喔!我這個人就是沖動,行事不夠周詳。」她朝天翻個白眼。

「能夠勇于承認自己的缺點,並加以反省澳進者,必然大有前途。」

「多謝指教。」她輕啐一口。「那麼敢問這位智者,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才能給周延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

「我的計劃你一定不會同意。」因為她待兄弟手足太好了,想懲治的只有主謀者周延一人,至于其它假裝沒發現或從旁協助者,她並不打算一並論處。所以這件自清案最好由她親自動手,他只須在旁觀看,遇有麻煩時便助她一臂之力,其餘少管,免得一不小心傷了她的好幫眾,徒惹她怨恨。

他肯尊重她,她很高興,唇角彎起一抹欣慰的弧。「你幫我傳個口訊給周延,要他單獨一人到路口那座小鮑園見我。」

「OK。」他掏出車鑰匙交給她。

「不必了,路程不遠,我走過去即可。」

君則思望了她一眼,賓館里那場打斗雖不曾重創她,但一些瘀青、踫撞卻是無可避免;看她走路擺動的姿勢,少了平常的優雅自在,便知她還是會痛的。

「你還是開車去吧,少虐待自己的身體,否則明天又要癱在床上起不來了。」

「我……」她想說自己沒關系,可一瞧見他認真憂慮的眼,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好吧!我開車過去,你記得帶周延過來,只要周延一個人。」

「我知道。」他朝她擺擺手,轉身進了別墅。

崔羽一手揮著鑰匙,走到車子停放處,卻看見一個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玉蝶?」周玉蝶正倚在她的車子旁,一臉憂郁。「你找我?」她問,希望周玉蝶並非為了替周延說情而來,因為那件事已無情可說。

「崔姊……」周玉蝶欲言又止地望著她。

崔羽輕嘆一聲,以鑰匙打開車門。「在這里說話不方便,上來吧!」

「謝謝崔姊。」周玉蝶坐入車內。

崔羽跟進,發動引擎往前方路口的小鮑園駛去。

「崔姊,你是來找大哥的嗎?」周玉蝶怯怯地問。

「王蝶,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跟周延間的『兄妹情深』可以收起來了,我早知你們兩人的真實關系。」崔羽轉動方向盤,車子駛入公園內的停車場。

「崔姊……」周玉蝶俏臉霎時白如霜雪。

崔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和周延的痛苦我很了解,我也是這樣成長過來的,因此對于你們兩個,我一向寬容以待,但那不代表我就會放任你們為所欲為。」她打開車門,臨下車前,給了周玉蝶嚴厲的一瞥。「玉蝶,這回你和周延做得太過分了。」周玉蝶全身發抖,握緊拳頭、指甲深入掌心,刺出一道血痕,她渾然未覺,整個人被一股深沉的絕望給包圍住了。

崔羽關上車門,車鑰匙仍留在里頭,引擎繼續發動、冷氣依舊呼呼地吹著;這是她給周玉蝶最後的一點慈悲。

周玉蝶目送崔羽走入小鮑園內,幽暗的眸底閃過一抹殺氣,那是種不惜玉石俱焚的濃烈恨意。

當君則思出現在大廳,通知周延,崔羽有事相商,邀請他到路口小鮑園一聚時,周延簡直不敢相信。

崔羽不是早被他的手下捉住、關在他私下經營的賓館里,只等他慶功宴結束,便可驅車直往、一親芳澤了嗎?

他都打算好了,崔羽肯乖乖就範便罷;否則,他就打量她,霸王硬上弓、並錄下她的丑態,不信她不屈服。

然後,他便可以操控她、進而將黑虎幫的勢力納為己用,再憑藉崔羽名下的產業進軍商界,權勢富貴還能不手到搶來嗎?

只可惜,一連串的如意算盤都在君則思出現後,產生了變數。

周延不信,他的手下不會騙他的,他們說崔羽在賓館里,那她就不可能出現在別的地方;最大的可能是君則思說謊。

但他又沒有把握,只得懷著不安的心,跟隨君則思來到小鮑園。

遠遠地,停車場里崔羽的銀色賓士搶眼得教人不敢忽視,他心頭一跳。

接下來,他看見周玉蝶走出賓士,怨恨的視線投向公園另一頭、那道玲瓏窈窕的身影上。

一陣風吹動佳人身上湖水綠的絲質襯衫,將它吹得鼓鼓的,直似要乘風而去。

同一時間,佳人緩緩回頭,艷麗的容顏上妖冶與嚴厲並存,構成一副絕對震撼人心的畫面。

「崔羽!」周延的呼吸乍停。

崔羽也看見周延了,她款步朝他走來。

周延覺得自己看到了鬼,淒厲的艷鬼正伸長了白森森的十指,準備向他索命。

「我幫你把人帶來了。」一直立在周延身旁的君則思開口,舉步邁向崔羽。

「謝謝。」崔羽越走越近。

突然,周延張口尖叫了一聲。「啊——」

「則思,小心。」崔羽以為周延狗急跳牆,想要傷害君則思;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

君則思握拳回身,擺出防衛的姿勢。

但他們都猜錯了,周延並未攻擊君則思,他甚至不敢面對崔羽;他只是拚命地往前跑、跑向停車場。

「他想逃跑。」崔羽恍然回神,疾步追趕著周延而去。

「羽,別大沖動。」君則思大喊,不知為何,心頭有著非常不好的預感。

「我不能讓他逃掉。」江湖打滾多年,崔羽太了解縱虎歸山的可怕,因此她非逮住周延、徹底解決他不可。

周延跑到銀色賓士旁,剛才看見周玉蝶自車內出來,他就猜到車子的引擎應該還在發動;這是崔羽的體貼——將車鑰匙留給最後一個下車的人,由對方決定,看是要在里頭吹冷氣、看書、還是听音樂,盡隨人意。

「周延,你跑不掉的,隨我去警局自首吧!」崔羽追近;她不想將周延交給幫內刑堂私刑處置,送交警局或許還能留他一條生路。

「你作夢,我不會輸的。」在黑虎幫干了兩年的副幫主,他豈會連一點私人勢力也沒有?他才不要在這里與崔羽硬踫硬,徒然落個玉石俱焚的下場。他要逃,只消躲過這一劫,必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你一錯再錯,屆時誰也救不了你。」崔羽跑進停車場。

「玉蝶,閃開。」周延打算奪取崔羽的車子,先逃命再說。

「不,不行……」周玉蝶憂慮地搖著頭。

「周延!」崔羽追到。

「該死!」周延狠心把周玉蝶推向崔羽,以阻礙崔羽的追捕。

「啊——」周玉蝶發出一聲驚呼。

崔羽可以不理會周玉蝶,任她去摔個五體投地,但她不忍,遂停下腳步接住周玉蝶飛跌過來的身子。

「啊啊啊……」但崔羽畢竟還是女子,不夠力氣撐住兩人同時失去平衡的身子,于是兩個人、四條腿踉踉蹌蹌地往後直退,眼看著崔羽就要成為周玉蝶的肉墊。

同時,周延已放開手煞車,腳下油門踩到底,唬地一聲,往前沖了出去。

「不——」周王蝶才站穩腳步,立刻忙不迭地奔向賓士。「老公……」

「玉蝶,閃開——」周延似乎無法控制車子,賓士駛得歪歪斜斜,偏偏速度又快得像火箭。眼看著車子就要往周玉蝶方向沖撞過來。

立在周玉蝶身後的君則思立刻抱著崔羽滾向旁邊。

「玉蝶,閃啊!」風中傳來周延淒厲的叫聲。

「老公!」周玉蝶絕望地厲吼。

就在賓士撞到周玉蝶的瞬間,周延將方向盤硬轉到底,賓士的車身擦過周玉蝶,將她撞飛了起來。

「啊!」周玉蝶慘嚎,鮮血化成落花,在夜風中飛揚。

而周延,他為了不讓車子直接沖撞周玉蝶,硬將方向盤打到底的結果是,車子擦過了周玉蝶,一路直往公廁的牆飛撞過去。

「砰」地一聲巨響,撞擊力道強大得連地面都震動了起來。

賓士的車頭整個凹陷進去,隱隱冒出幾點星火。

「哦,老公,不……」身受重傷的周玉蝶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不敢置信地仰天哭喊。「不,不要……」

「不要過去,玉蝶。」崔羽在君則思的扶持下站起來,看見夜幕下,賓士扭曲的車身發出一記閃光。「車子要爆炸了。」

「快走。」君則思揮著手要崔羽先走,然後,他一個箭步往前沖,攔腰抱住瘋了似地不停哭喊的周玉蝶,加足腳力奔離撞車現場。

轟地,一道火舌竄向天空,賓士車爆炸了,發出一記雷嗚巨響。

君則思抱著周玉蝶一個飛撲,千鈞一發之際避開了爆炸的牽連。

「則思。」崔羽趕忙跑過來,毫不畏懼高熱地徒手拍熄他身上的火星。

「沒事、沒事。」君則思放下周玉蝶,改將崔羽抱進懷里,大掌安撫地輕拍著她的背。

崔羽緊摟住他勁壯的腰桿,眼角看著遠處那團艷麗的火花,身體的顫抖怎麼也停不了。「則思、則思……」她以為她會失去他,噢,天……她的心疼得快碎成兩半了。

「沒事了。」君則思抱著她,細碎的吻落上她的額、她的頰、她的唇……說實話,面對生離死別的意外,他比她更害怕。

遠處的火依舊燒著,發出一種呼呼呼的可怕聲響。

君則思和崔羽緊緊相擁,片刻不肯相離。

而另一邊,周玉蝶的哀嚎已停,只剩下斷斷續續空虛、迷茫,和言不及義的呢喃。

「不要……不是我……老公……」她圓睜的大眼里一片茫然,而開開合合的嘴,彷佛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蠕動,不帶任何意義。

君則思和崔羽听見她的話,互覷一眼。「我想,在你車上動手腳、讓賓士失控的人應該是周玉蝶,但她想害的是你,卻想不到……」

「周延代我踏上了死亡之旅。」崔羽感慨地說。

君則思長嘆口氣。「害人終害己。」

「可是最後……他轉開了方向盤。」崔羽紅了眼眶;如果周延撞倒周玉蝶,順利開上馬路,或許可以多爭取一些時間,找出一條生路,但周延卻選擇了保全周玉蝶,犧牲自己。

君則思想起周玉蝶最後喊周延「老公」,他問︰「他們的關系不是兄妹吧?」

崔羽凝望賓士爆炸引起的火焰逐漸變小,夜幕又再次奪回它專屬的黑暗。

「周延和周玉蝶其實是一對夫妻;在周延開始追我時,我就派人調查出來了。他們兩個,一個是原配所出,卻遭小老婆陷害,被趕出家門;另一個則是庶出,為原配所不容,受盡了虐待。身世同樣悲慘的兩個人結婚後,嘗盡了世間冷暖,直到進入黑虎幫。他們因為身世的關系,對于名利權勢有種異常的渴望,所以他們隱瞞關系,偽稱兄妹,一個接近我、一個則親近崔傲,想從我和效身上得到他們所想望的富貴榮華。」

「而你明知道,卻從沒想過要揭穿他們。」一定是因為同病相憐的情緒在作怪。周延和周玉蝶的身世讓崔羽聯想到她與崔傲、崔胤風間的關系,難怪她對周延與周玉蝶會特別寬容;只可惜周延與周玉蝶不知惜福,終于招致滅亡。

「我暗示、也提點過他們,希望他們能自己想開點,但……」看著遠方最後一點火花消失,那代表周延的生命已到盡頭;而腳邊,受刺激過大的周玉蝶也陷入痴呆瘋癲的狀態了。為了金錢弄成這樣,值得嗎?

「你已盡力,那也就夠了。」君則思加重手臂的力量攬緊她。

夜風吹過,沁涼入骨,但因為身旁有他,所以她的心是溫暖的。「我很遺憾,救不了他們。

「那就照顧她吧!」他指著周玉蝶,她因承受不了意外害死丈夫的罪惡感,已徹底瘋癲。

崔羽低下頭,看著周玉蝶,眼淚滑了下來。

「還有,別忘記,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身邊。」他緊緊抱住她的腰,想著回家後一定要記得打電話通知家人,他找到終身伴侶了,此後販夢俱樂部的工作他再不參與,「君則思」三個字將正式自俱樂部里除名。

「永遠嗎?」她問。

「永遠。」他點頭。

「會不會變?!」

「不會。」

「陪著我,一輩子陪著我。」她反手摟住他,這已是不相信承諾的女人,所能作出的最大承諾了。

「好。」他吻她,深深的、濃濃的、愛戀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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