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皇帝 第一章

蘭陵新皇——鳳彗帝。

很多人羨慕他的尊貴,年紀輕輕便享盡天下榮華富貴。但天知道,他壓根兒也不想坐那個皇位。

可他愛上了一個胸懷天下、又很想當丞相的女人;如果他不是皇帝,那麼這個美女丞相就很可能被別的皇帝搶走,逼不得已,他只好含淚去搶皇位。

幸虧他運氣不錯,出身在一個很喜歡幫助人的家庭里,幾代以來助人無數,並且利用那些受助者落難之際,威脅利誘他們簽下賣身契,以供家族日後使用。

就仗著這些大靠山,皇位讓他順手拈來,半點都不困難。

只是伴隨那至尊位子而來的責任與義務,卻更令他發瘋。

他不喜歡批閱奏章,別人的生死與他何干?他不懂,為什麼有人要不惜一切去追求別人的利益?

他也不明白,天下有什麼好奪的?麻煩得要命。忽爾旱災、忽爾水災,還有海盜為患、外國傾逼……當皇帝,每天要忙的事比貓毛還多。

他很納悶,怎麼這樣討厭的工作,竟有恁多人想搶?

遍根究柢只有一句話——一樣米養百樣人,唉!

「天下人若都能像朕一樣,只求妍妍回眸一睞,不貪名、不好利,這天下何愁不能太平?」淡淡的喟嘆出自榻上長發披肩的男人,秀眉鳳目、質清如玉;正是甫坐上皇位不足三月的年輕帝王,鳳彗帝。

蘭陵國自女王駕崩後便陷入一連串的內斗,多方勢力各擁其主,那戰爭可是打得轟轟烈烈、如火如荼。

期間,也曾出現一、兩個出類拔萃的人物,只差那麼幾步就君臨天下。

卻怎麼也想不到,這最後,九五至尊之位竟落在鳳彗帝手中。

記憶中,他並沒有參與那場斗爭,卻莫名其妙從天而降,坐穩了龍廷寶座,壞了無數人好事。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怪胎啊?

與他對陣過的人都說他不是人,活生生一枚渾蛋轉世。論文,普通;說武,也只是三流,運氣卻賊好,走到哪兒都有貴人相助,一路順風順雨,直踏上金鑾聖殿。

欣賞他的人則贊他氣度恢宏、知人善任,不愧中興明君。

吃過他虧的人最常罵他卑鄙無恥、野蠻粗魯,比之市井小民更不如。

但總歸來說,這個人是復雜、難懂的。

不過有一個人卻頗了解他——蘭陵新相宇文端妍曾這麼形容過這位新帝,說他明眸一轉,狡詐勝狐;薄唇輕撇,陰狠似狼;袍袖揮動間,卻又是萬千風情;行履踏步中,千姿百態,不一而足,直似那飄飄浮雲,令人捉模不定。

于是,很多人都以為鳳彗帝是個心機深沉、恐怖至極的人物。

其實他們都誤解宇文端妍的話了,她之所以那般形容新帝,只是想告訴大家,鳳彗帝是個外貌多變的人,其他……根本沒啥大本事。

不過他有幾項特殊能力,卻是宇文端妍極其佩服的。

「皇上,宇文相爺求見。」內侍來報。

就見那原本儀態萬千的鳳彗帝驀地從榻上摔落,扭了腳也不敢揉,一張沾了灰塵的臉笑得扭曲,直嚷嚷︰「還不快宣。」

「宣宇文相爺覲見。」那通報聲一陣一陣地傳出去。

不多時,一名氣質溫文、風姿傲骨的女子跨步而入。

她面如圓月,舉手投足看似秀弱,明眸底卻是一片精芒,正是蘭陵新相宇文端妍。

鳳彗帝見她一身靛色官服、烏紗壓額,心頭一陣扭絞。

「妍妍,妳辛苦了。」說話間就想撲抱而上。

宇文端妍與他相識多年,兩人還是同一所書院出來的,對他的輕薄舉動早有防範。

她一個錯步,鳳彗帝撲倒在地。

這年輕帝王出身皇族,與先女王有一點點八竿子才打得到的親戚關系,但其家族子嗣一向不豐,能夠順利成長而不夭折的更是少。難得鳳彗帝一路長來,健健康康,族里長輩自然對他寄予厚望,從小就延聘一流西席、武師教育,可惜他生性疏懶,武功練了十來年,還只停留在打蚊子的階段。

听說同手同腳走路是他的一項特技,所以要躲避他的偷襲還滿簡單。

皇帝跌倒,御書房內也沒人緊張來扶。

宇文端妍是不可能自己送上女敕豆腐讓人啃。

房內四名太監都是鳳彗帝一手訓練出來的,分別名為︰大喜、大怒、大哀、大樂。

鳳彗帝早有交代,不管他們看見他與宇文端妍間有任何合儀或不合儀的舉動,四人皆得視若無睹,膽敢有反應者,生不如死。

喜怒哀樂跟隨皇帝也有七、八年了,對于他苦追宇文端妍不果,成日吃苦頭的樣子也見得不想再見,當然各自忙著自己的事,誰也沒有多溜出一眼來瞧瞧皇帝摔成什麼德行。

鳳彗帝模模鼻子,自個兒站起來,劍眉皺成麻花樣兒。

「妍妍,朕是體恤妳辛苦,想好好安慰妳一下,妳怎麼不領情?」

「為皇上分憂解勞是臣的榮幸,臣一點都不覺得辛苦。」不過她感到肚中一把火在燒。她在外頭為廣大黎民百姓奔走,但瞧瞧這位皇帝陛下深居宮苑又在干些什麼,裁衣繡花?他是吃飽太閑了是不是?「只是陛下,國家才安定,百業待興,您是不是應該多花些時間在朝政上?」

「朕有啊!」為證明所言不虛,鳳彗帝彈指暗示喜怒哀樂加快朗誦奏章的速度,他兩耳听四人的音調,卻不會搞混,一一給予適當答案。

這就是鳳彗帝審理奏章的極妙方法。

宇文端妍每次看,都覺得像在瞧戲台上的表演,神乎其技得不可思議,偏偏它卻是真的。

鳳彗帝訓練了四個忠心耿耿的內侍,摹擬他的筆跡,並誦念奏章的內容給他听,他再依序以手勢指揮他們,哪些準、哪些不準,最後讓內侍們依意批上。

本來宇文端妍很排斥他用這種方法偷懶,但不可否認的是,這讓朝中累積的工作迅速消失。

鳳彗帝等于一個人做四個人的工作。而且,他不光是用耳朵听,兩只眼楮還隨時注意著內侍們是否正確批上他的意思,若有人誤解了他的想法,他還會抽空點撥。

宇文端妍曾經給他做過試驗,發現他確實可以一心十幾用,當場嚇得下巴都掉了。這家伙如果認真起來該有多恐怖啊?她無法想象。

不過她確定一件事,若能讓鳳彗帝一心為國為民謀福利,蘭陵國一定可以成為大陸上第一強國。

「既然皇上已經把奏章批閱得差不多了,微臣想與皇上談談屢次犯我海域、擄劫漁村的海盜問題。」

「行軍打仗的事交給三大將軍處理就可以了,那些東西朕又不熟,何況我們難得才見上一面,不必總談公事吧?朕有份大禮要送給卿家。」鳳彗帝喜孜孜地奔到長榻邊,拎起方才繡得精美的……那式樣很像官袍,至于顏色和繡花……很漂亮、也很可怕。「妍妍,妳瞧,以後宰相的官服就改成這種樣式,好看吧?」

那是一方雪白的綢緞,上頭繡著粉女敕桃花,幾只粉蝶兒輕舞花間,譜出一方浪漫綺思。那何只好看?簡直就好看到讓她想痛扁這個不學無術的任性皇帝一頓。

「皇上,所謂官服理當端整嚴肅,像那樣輕薄的設計,顯然不適合列于百官之中。」

「怎麼會?它很適合妳啊!」鳳彗帝不死心,直把衣服往她身上披。「瞧,銀白綢緞將妍妍的臉色襯得多麼美麗啊!就像熟透的蜜桃,讓人忍不住想湊近咬上一口。」

其實宇文端妍對皇上真的很尊敬,畢竟讀了二十余年的聖賢書,君臣之禮她是懂得的。

但錯在鳳彗帝嘴巴賤就算了,動作也很欠扁,竟真的整個人搭上她的身。

絕對不能怪她失禮,一拳頭揍得他彎下腰直哈氣。

「嗚嗚……妍妍……」兩泡淚含在年輕皇帝眼中,那模樣……要說多蠢就有多蠢。

宇文端妍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讀書讀得……說好听點是書卷味兒,難听點的便是——酸氣滿身,一言一行總講究合乎禮儀,要見她這樣暢然歡笑,簡直比看到流星還難得,一時鳳彗帝瞧得眼凸嘴斜,忘了月復痛,手腳像自有意志地往她身上貼去。

「妍妍,妳真是漂亮……唔!」一句話未完,他抱著軟倒在地。

宇文端妍鳳目圓睜瞪著他。「臣以為,內戰方休,實不宜增加賦稅,應予百姓休養生息的時間。這是臣的政策,請皇上過目,若無他事,容臣告退。」死家伙,從七年前認識到現在,沒有一天不吃她豆腐的,早晚踹爆他的命根子。

她說完,也不等皇上口諭,徑行離宮去也。

御書房內,鳳彗帝抱著,疼得涕泗橫流。

還是大喜見他可憐,走過來問一句︰「皇上,要不要請太醫?」

當然要,但……「太醫若……問起病因,要……怎麼說?」若直言是宇文端妍下的重腳,他怕心上人小命不保啊!

「說皇上自己摔的怎麼樣?」大喜建議。

「這個借口上回用過了。」大怒在一旁插口。

「那就當皇上天生平衡感不好,老是摔跤好了。」大哀說。

「反正皇上走路同手同腳早就成為朝野一大奇觀,這樣說也沒人會懷疑。」大樂補充。

「皇上,您覺得呢?」大喜問鳳彗帝。

鳳彗帝一嘴銀牙咬得死緊,恨恨地瞪著四名內侍。「你們分明是在看朕笑話。」

他到現在才知道啊?喜怒哀樂對視一眼,對這年輕帝王真是又氣又愛。要說他有本事嘛,遇到軍國大事,他總是一陣茫然。

要說他蠢嘛,像這樣能夠一心十幾用的人,天下能有多少?

而且,他干一些小事還真是挺伶俐的,比如女紅、烹飪、蒔花種草……他無一不通。

這樣的人如果生在民間,縱不能成為一方之霸,也必能創出一番事業。但前提是,他想去做。

照喜怒哀樂對鳳彗帝的了解,他似乎除了對宇文端妍有一種莫名的執著外,做其他事都是散散的,不見認真。

「皇上,奴才們疑惑很久了,您跟宇文相爺……根本是天差地別的兩樣人,怎麼您對她如此死心塌地?」大喜終于忍不住問道。

鳳彗帝抱著辛苦地坐起來。「你們不覺得妍妍很漂亮嗎?美得就好象午夜盛開的曇花,那股子清靈……」想起宇文端妍的魅力,他整個人都陶醉了。「好象只要靠近她,你就擁有了全世界,好快樂、好滿足。」

宇文端妍美麗嗎?喜怒哀樂陷入一陣長長的沉思。

半晌,大怒打破沉寂。「皇上恕罪,奴才們實在無法體會。」

宇文端妍充其量只是不丑,離漂亮應該還有十萬八千里吧!她是勝在氣質,長年飽讀詩書,舉止大度,言談或辛辣或趣味,總令人耳目一新。

她可以是個很棒的朋友、很了不起的丞相,但妻子……喜怒哀樂想,就算他們沒有淨身,也不會想要這樣一個女人常伴身旁,一點情趣都沒有,太乏味了。

只是鳳彗帝似乎不這麼想。

「那是你們沒有仔細觀察過她,妍妍不管做什麼事都很投入,當她認真起來的時候,那臉龐像是會發光,整個人會變得比太陽還要明亮。」

喜怒哀樂又彼此以眼神商量了好一會兒,終得結論。

「這是不是說,因為皇上是那種凡事都不認真的人,所以才會受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一股腦兒鑽進去的宇文相爺吸引?」

「什麼話?」鳳彗帝瞪眼。「朕做事也是很認真的。」

濃濃的沉寂溢滿御書房。

喜怒哀樂的五官不約而同皺成包子樣。

鳳彗帝不高興了。「你們那是什麼表情?朕做事一向認真,你們不同意嗎?」

「同意。」他是皇上嘛!他說鳥是在水中游、魚是在空中飛,大家也得點頭稱是。

「朕是認真的,無論做什麼事,朕一向很認真。」鳳彗帝再三強調,奈何……他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在玩。

鳳彗帝一時氣結。從小就是這樣,無論他做什麼事情,就是沒人相信他有在努力。

大家怎麼不想想,他訓練喜怒哀樂批奏章,那要一心十幾用啊!若不是經過一番刻苦用功,哪能像他這樣信手拈來、一無窒礙?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讓人家看起來像個輕浮之輩,爹娘不信他真心喜愛女紅、烹飪,師傅不信他有在認真讀書,連宇文端妍都不信他是真心喜歡她!

可惡,在還沒有告訴宇文端妍自己喜歡她之前,一向只有她肯听他說話,肯相信他的。

他不是不想練武,但缺少那份天賦也是無可奈何。

他也曾經想要干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可他對行商沒興趣,做官嘛……他覺得可行的政策,又都會嚇得別人昏倒。

他這輩子唯一在行,又曾獲得稱贊的就只有搞那些女紅、烹飪的小玩意兒了。那麼他在這方面努力精益求精,又有什麼不對?偏一堆人罵他不知長進。

其實,縫衣、繡花也是有很大學問的。同樣一塊布,在巧匠手上可以變成與眾不同的華衣,落入拙夫之手,可能就是一塊抹布了。

以前,宇文端妍總會听他說這些事,他們會一起喝著他釀的酒、吃著他燒的菜,天南地北瞎聊一通,直至天明。

那時候多快樂啊!全天下間只有她是他的知音。

直到他對她傾盡一腔衷腸,她死活不信。

為什麼?他們認識了七年,其間有五年的時間,她是他唯一的知己。

她知道他做過的一切好事、壞事,也清楚他的優點和缺點。他自信也見識過了她的全部,從而日漸生情,很自然啊!有什麼不對?

可她總說他在開玩笑,錯把感激當愛情。而事實上,那並不是愛。

他不懂,如果以他對她的了解、欣賞和眷戀,仍不足以稱為「愛」的話,那麼,怎樣的感情才叫?

鳳彗帝越想越是不滿。「難道朕的臉上就刻著『不可信任』四個字嗎?讓你們大家總對朕心懷疑慮?」

「奴才不敢。」喜怒哀樂跪成一片。

「你們嘴巴這麼說,表情卻不是這回事。」欺他年輕,不諳識人之道嗎?

「奴才……」大喜眼珠子一轉,妙計上心頭。「奴才只是突然想到一件有關宇文相爺的大事,那表情才變了樣,絕非不信皇上。」

事關宇文端妍耶!「什麼事?快說!」鳳彗帝前事盡忘,只顧著追問有關心上人的大事。

「宇文相爺剛才不是發了頓脾氣嗎?那不是針對皇上。」

「是嗎?」他還疼著呢!她的火不是對他發的,何以要下如此重腳?

「真的。」大喜強調。「這事要從早朝說起,幾位王爺聯名上奏要求增加賦稅,宇文相爺大力反對。」

「這事不是早有結論,朕也批了,就照妍妍的意思,與民休息吧!三年內,絕不加稅。」

「但那幾位王爺不肯啊!說什麼國庫空虛,若不增加賦稅,朝廷如何運作?他們又多聯合了幾位大人一起上表,非請皇上加稅不可。」

「妍妍就是在生這氣啊?這有什麼好氣的?朕立刻下道聖旨,不準他們再議加稅一事。」鳳彗帝說做就做。

「皇上,這樣並不能根本解決宇文相爺的煩憂啊!」

「那怎麼辦?不管加不加稅都無法令妍妍開心,所以朕常說,朝中事務簡直煩死了,總沒個定論,每走一步都要瞻前顧後,還要顧及上下左右,真真氣死人。」

「宇文相爺是擔心加稅,百姓生活難過,不加稅,國庫空虛又易生問題。」大怒取來宇文端妍方才送上的萬言策,略掃一遍,點出幾個要項。「宇文相爺希望能從根本來富民,則民富而國強。」

好復雜。鳳彗帝想了又想。「也就是說,妍妍不想加稅,又希望國庫充盈?」

「大致是這樣啦!」大哀點頭。

「那還不簡單。」鳳彗帝閉上眼,翻起腦海中的「賣身契」,半晌……

「十三年前的八月初一,姑姑曾于道旁救一病漢,直到那病漢痊愈,听聞乃偷門第十三代掌門,遂令他立下賣身契,有生之年,必得為我鳳家做一件事。現在我就傳書給他,要求他偷遍天下財物,相信不出一月,國庫便可盈滿。」皇帝喜孜孜地干活去。

喜怒哀樂瞪大眼,一副見著空中飛象的表情。

這事兒能這麼干嗎?听起來是很正常,可是……好怪,真的好怪。

四人都有相同的預感——鳳彗帝又要好心辦壞事了。

夜半時分,宇文端妍獨對半圓的銀月發呆。

她想起鳳彗帝日前的挑逗,心頭跳躍著烈火。

死家伙,剛認識的時候明明是個靦腆誠實的好青年,雖然不大聰明,老愛搞些古怪的玩意兒,卻也是循規蹈矩的。

真不知他幾時養成了這樣輕浮的性子,成天對她毛手毛腳,害得她……心肝兒噗噗亂跳。

說什麼喜歡她?要喜歡早幾年就喜歡了,哪會現在才想起?

就當他日久生情好了,可……也沒見他有什麼求親的舉動啊!難道要她沒名沒分地跟著他?

而且他現在都當上皇帝了,未來後宮佳麗三千,她一個宇文端妍又算得了什麼?

唉!仰頭嘆口長氣,圓月也似的面龐寫著無奈。明知他不是真心,偏偏她已被撩得心動。

「不知這糾纏怎生了結?」要她和別人分享感情是不可能的,但獨佔一名帝王的寵愛……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絕對不能讓他有更進一步的作為。」他愛玩是他家的事,她可不要無端陷溺,最終落得尸骨無存的下場。

「下回他敢再亂來,我踢爆他的命根子。」她作勢飛起一腿。

「哇——」一記驚叫平空響起。

宇文端妍可是作夢也想不到,她隨便踢踢,真的會踢中人。

「小姐……」白發蒼蒼的老管家倒在地上,手捂胯間,四肢抽搐。

「寒伯!」宇文端妍脹紅著臉。「你……這麼晚了,你到內院做什麼?」女眷住的內院,一入夜,連親人都得避著,以防閑言閑語。

老管家一向知禮守分,今兒個卻為何失儀了?

寒伯痛得翻起白眼。「老奴……有要事稟告……我……家里遭小偷了……」話猶未完,疼昏過去了。

宇文端妍尷尬地蹲,手指戳了戳老管家。「寒伯……你還好吧?」怎麼這麼不耐操?記得鳳彗帝也被她踢過不只一次,都沒昏倒啊!

她忘了,鳳彗帝可是經過她的玉足「千錘百煉」的。

寒伯倒地不起,宇文端妍只好喚人來扶。當然,她不會告訴下人,寒伯是因何而昏。

不過她想起寒伯臨昏前的話,堂堂相爺府邸居然遭小偷了!

不知何方竊賊如此大膽,敢在虎口拔牙?宇文端妍氣勢洶洶地往庫房方向行去。

今晚她是不睡了,盜竊猖狂,為害民生,連守備森嚴的丞相府都不放過,可見為患之甚。

她一定要想辦法鏟除這些禍患,以安百姓。

穿越回廊、連過三進,宇文端妍來到庫房重地。

黑夜如墨,重壓著天地。

本應是萬物沉眠的時候,丞相府的庫房卻是人聲鼎沸,下人、守衛們來來往往,人人臉上寫著驚疑。

宇文端妍的到來,無異在眾人心頭丟下一塊定心石。

「這是做什麼?一點小事就驚慌成這樣,成何體統?各自歸位去,陳統領和曲帳房留下來。」

「是,相爺。」當家主子來到,眾人有了指針,也就放心些許,各自做事去了。

宇文端妍面前只留下一男一女,分別是粗獷雄偉的陳統領與年過四旬猶自風采逼人的曲帳房。

宇文端妍望了眼兩人,兩個都是業界一流好手,倘若竊案發生在他兩人眼皮子底下,而他們猶未察覺,可見犯人也不是泛泛之輩。

「兩位可以說說事發經過嗎?」

陳統領與曲帳房對視一眼,由曲帳房先開了口。「回稟相爺,府里的金庫一向三天清點一次,今天正是清點日,可小人因為田租的事忙晚了點,直到剛剛才打開金庫,卻發現……里頭的金銀已被盜竊一空,金庫里只留了一盞銀燈籠。」

陳統領接著說︰「稟相爺,這銀燈籠是江湖上有名的俠盜『鬼影子』的標志。但听聞他一向只盜貪官奸商,卻不知為何對丞相府下手?那些錢我們本來是準備明日運抵風波港,救賑那些被海盜洗劫的漁村用的。」

宇文端妍哼了兩聲。「這是說,在『鬼影子』眼里,本相是個大貪官嘍?」

「這是不可能的,蘭陵國內人人皆知相爺為國為民、勞心勞力,怎麼會是貪官?」陳統領和曲帳房同聲反駁。

「此事暫且不議,兩位可知金庫是何時被竊?」是貪官也好、是能吏也罷,宇文端妍行事但求無愧于心。

陳統領和曲帳房不約而同低下頭去。「稟相爺,我們……不知道。」

陳統領補充說明︰「事實上,府里的守衛完全沒有發現有人潛入的跡象,那些錢就好象平空消失一樣。」

宇文端妍頷首,由此可知,那「鬼影子」身手高強、鬼神莫測。

「這件事不怪你們,是賊人太厲害了,本相……」她話猶未落,下人忽爾來報——

「稟相爺,那個……皇上來訪。」

這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可把宇文端妍嚇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而且……看看空空如也的金庫,再想想那個笨通天的蠢皇帝,她突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什麼時候了?夜半三更,鳳彗帝居然造訪丞相府……那個混帳家伙到底置禮教于何地?

宇文端妍整個人冒出團團焰火。

「快請皇上到大廳坐。」她咬牙恨道,同時揮手讓陳統領和曲帳房退下。

宇文端妍匆匆忙忙趕到大廳,那年輕帝王已經在里頭候著了。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連個護衛都沒有。

「微臣參見皇上。」宇文端妍強忍怒氣,先行君臣之禮。

「愛卿免禮,朕今晚來是有好消息要告訴妳。」說話間又想撲上。

宇文端妍一個閃身,鳳彗帝再次左右腳相絆,摔得轟轟烈烈。

宇文端妍冷冷瞪著他。「皇上請自重。」

鳳彗帝哀怨地爬起身,不是他學不乖,實在是一見到宇文端妍,他的身子便自有意識,想與她親近,無論他如何小心都制止不了,他能怎麼辦?

「妍妍,妳好冷淡,朕的心都被妳凍傷了。」

「皇上夜訪丞相府就是想說這些?」廢話一篇,宇文端妍準備轟人了。

幸虧鳳彗帝聰明,急插口︰「當然不是啦!朕這麼晚來是想告訴妳,朕終于把國庫給填滿了。以後妳不想加稅就不要加稅,再也不會有人敢反駁妳了。」

宇文端妍聞言,頭皮一陣麻。「請問皇上是如何讓國庫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填滿的?」

「朕讓『鬼影子』偷遍天下金銀放進去,它就滿啦!」鳳彗帝一臉獻寶樣。「妍妍,朕為了妳費盡千辛萬苦,妳開不開心?」言談間,他手腳就是控制不住想要踫她。

「很、開、心。」她幾乎咬碎一口銀牙,想也不想,在他撲上來前一腳踹過去。

唔!正中龍根。鳳彗帝第……不曉得是第幾次在宇文端妍腳下縮成毛蟲一只,哀哀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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