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明日默默地將手搭在水無艷肩上。他沒听到她的哭聲,但心里有個感覺,她正為了那無辜枉死的孩子落淚。
視民如子,很多當官的都會講這句話,但他沒見幾個做到過。水無艷,她很特別。
她抓著他的臂,手指很用力,掐得他的手快抽筋了,但他沒有推開她。
良久,她深吸口氣。「我決定了。」
「你要管這件命案?」
「對。」她無法眼見無辜者受苦而袖手。
「怎麼可以?!你答應去柳城幫我救人的。」韓鈺跳腳。「你不能言而無信。」
「顧先生以為呢?」水無艷不在乎韓鈺的意見,她有信心擺平她,但她需要顧明日期的幫助。
「該管。首先,京城近郊,動用私刑,恐有內情;其次,這孩子是無辜的,他不該死。」顧明日說。
「謝謝你。」她放心了。他們有一致的想法,她很感動。「我要管這件案子。」
「不行!」韓鈺拔出長劍。「我們要先救人!」
彼明日屈指往她的劍鋒一彈,鏗地,長劍斷成兩截。
「一把十兩的地攤貨,嚇唬誰?」
韓鈺一愣,半晌,放聲大哭。「我義父就要被斬首了,你們卻寧可管幾個死人的閑事,也不肯去救一個活人,這是什麼道理?你們……哇,義父……」
原來韓鈺是李壽的義女。水無艷很詫異,她沒听恩師提過這件事。
彼明日很受不了韓鈺的任性。「閉嘴,李壽不會死的,我會發火訊給我二師弟,請他速到柳城,想辦法保住李壽的命。」
「你二師弟是誰?可以阻止官府行刑?」
「醫聖卓不凡。」這正是水無艷所期待的。「是人就難免有個三災五病,所以人生在世,誰都可以得罪,只有大夫的意見不能違背,尤其是能起死回生的醫聖卓先生,他的話連聖上都要听。」
「真有這麼厲害?」韓鈺問黑子。
黑子臉色變了變。「醫聖確實很厲害,但先生……你跟醫聖是同門師兄弟,所以……你也是鬼谷來的?」
「巧手天匠顧明日。」
黑子整個人僵了。
水無艷偷偷地拉了拉顧明日的衣袖,她覺得黑子的反應太激烈。
彼明日點頭。黑子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他便發現了。
「黑子,你有听過他的名字?很有名嗎?」韓鈺問。
「有名,非常地有名。老大,你不知道?」
韓鈺又巴了他一腦袋。「我听過還要問你?」但,既然這麼有名的人都答應了,她姑且信之。「好吧!我相信你們一次,我們先去查命案,再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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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無艷讓吉丁留在大宅院,小心看護那些肉票,若發現劫匪有異樣,就想辦法把人放了,務必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她和顧明日、韓鈺、黑子四人沿著尸體漂流的方向,往上游尋去。
韓鈺沒查過案子,生平頭一回,興奮得嘰喳個沒完。黑子一聲不吭,但偶現寒芒的目光讓水無艷心中的警鐘直敲。
「喂!」她悄悄地捅了捅顧明日的背,壓低聲音。「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
「太多了,你想知道什麼?李壽跟韓姑娘的關系?這群劫匪的來歷?黑子的沉默?三具尸體的身分?抱歉,這些問題我也沒有答案。」他後退幾步,反而來到她身後,好像要保護她似的,將她整個身體罩在他胸懷中。
「你心里有數就好。」她左右看了看,轉過身子,朝他身後走。
「你做什麼?」可他動作更快,又落在她後頭。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你干麼一直往後跑?」她是怕他看不見,要是踩空了或遇到麻煩會出事,才故意走在他後面,照顧他,而他一個盲者,不好好地辨路前行,淨往她身後竄,是有寶啊?
「讓你走最後,萬一被什麼山林野獸拖了,我救得及嗎?」他好心被雷劈。
「你看不見,走在最後更危險吧?」敢情他們都是嘴硬心軟的人,平時意見不合斗歸斗,遇見事情,還是互相提攜的。
「誰看不見?」韓鈺突然湊過來。
水無艷比了比顧明日。
「啊!」韓鈺尖叫。「你是瞎子?!」
彼明日撇撇嘴。韓鈺太無禮,他懶得理她,干脆拉著水無艷,掠到最前方。
「老大,」黑子湊到韓鈺身邊。「你這樣講話很傷人耶!」
「可是……」韓鈺結結巴巴。「他……什麼東西都會造,走路比誰都快……他……怎麼可能是瞎子?」
「江湖中人都知道,顧明日眼盲心不盲。」
「我不信。」韓鈺決定親自測試顧明日。
前頭,水無艷被顧明日拖跑得氣喘吁吁。「慢點、慢點!」
「你拉住我的手,把身體的重量交給我,這樣跑起來不僅快,你也不會累。」顧明日其實也很著急李壽的事,所以想盡快解決這樁命案。
「你跑這麼快,就不怕去撞樹?」
「你喜歡撞樹?簡單。」誰要她不信任他?他拐個彎,撲向一棵雙人合抱那麼粗的樹。
「哇!」她嚇得大叫。
「吵死了。」他身形像陣風,從樹旁掠過,繼續前行。
水無艷臉色發白。「你你你……你怎麼知道那里有樹?」
「風吹過林梢的聲音,和拂過草地、溪流、河坑完全不同,我怎麼可能搞錯?」如果他連路都不會走,還能闖蕩江湖嗎?
如此鍛煉耳朵、鼻子和皮膚,真的能取代雙眼?她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那你告訴我,我們正朝什麼方向走?」
「現在是辰時,陽光從後頭照過來,所以我們走的方向是西邊。」
「如果今天陰雨、沒太陽,你怎麼分辨方位?」
「樹木、花草都有趨陽的習性,仔細觀察就知道了。」
「若在沙漠里,沒有植物呢?」
「感受沙丘的堆棧,或等夜晚月亮出來了,也能指引方向。」
「駕船出海,遇到風暴,船在打轉,天上沒有太陽,見不到月亮,更沒有植物和沙丘讓你觀察,你如何分辨東南西北?」
他揚眉,拒絕回答這種蠢問題。
但有一個人答了。韓鈺好奇地湊過來。「在那種情況下,人還能活著嗎?」
水無艷尷尬一笑。她太想看他出糗,忘了韓鈺還在。
韓鈺早手,欲拉顧明日的另一只手臂,他突然牽著水無艷,往南邊掠去。
「喂,你走偏了。」水無艷提醒他溪流的走向。
「我知道溪水是從西面流下來,但這邊有炊煙的味道,肯定有人在,也許凶手就在那里。」
「有嗎?我沒聞到。」
「相信我,我不會聞錯的。」他說。
丙然,走不到兩刻鐘,一個小小的村落出現在眾人眼里。
水無艷詫異地看著村前的石碑︰「白家屯。」這麼遠的距離,他也聞得到。「你鼻子是什麼做的?」
「人肉做的。」他深深地吸口氣。「這里應該就是我們的目標。那三具尸體上有一種特別的香氣,雖然被水沖淡了,但我確信跟這村里傳出來的一樣——我知道你們聞不到,你們只要相信我就夠了。」
「好,我們進去瞧瞧。」水無艷知道他不會空口說白話,他說是,便是了。
「有沒有這麼玄?」韓鈺卻是心存懷疑,又要去拉顧明日的手,誰知他托著水無艷往前一掠,又避過去了。她咋舌。「真神奇了。」不管,她非要再試試他不可。
「你們兩個留下,免得出問題,全部都遭殃。」水無艷說。
韓鈺不同意。不跟顧明日一起,怎麼測試他?
結果只有黑子藏起來,等待顧明日的火訊,準備後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