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招進門 第7章(2)

武梅渲的臉色瞬間脹得通紅,結結巴巴地開口。「因為……我……他……那個……」上天明鑒,這真是她今生最糗的一次。

她要怎麼說?告訴人家爹爹,說她愛慕他家兒子,所以對他的計劃言听計從?

別鬧了,這麼害羞的話,她怎麼說得出口?結果文知堂隨口一個問題,就把一個縱橫江湖、號稱「鬼面羅剎」的女中豪杰武梅渲大小姐窘得差點去挖地洞將自己埋起來。

文知堂抿緊唇,假做正經,心里其實笑翻了,卻不能表現出來,以免嚇壞文家未來的兒媳婦。

他已經當武梅渲是自家人了,當然要多照顧點她的感受。

說來兒子受歡迎,他這做老子的也沒少佔便宜,很多姑娘在文若蘭那里討不到好處,便走曲線救國道路,改向他獻殷勤,希望他能說服兒子娶其為妻。

她們有的送禮、有的天天上尚書府洗手做羹湯,更有叫父兄前來,拉他去喝花酒,企圖灌醉他,拐他立下婚書,弄假成真,以便嫁入文家門……

反正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手段真是千奇百怪,讓文知堂大大開了眼界。

可不管她們怎麼做,他就是覺得無聊,自然不可能替她們說項,讓文若蘭娶她們其中之一為妻。

只有這個武梅渲,出身江湖,既稱不上賢良淑德,更與嬌美艷麗搭不上邊。

但她的豪爽重義,敢和他杯來酒干,大剌剌地說︰文武兩家俱皆單傳,恐怕結婚後,單傳就要變成絕後了,所以她不願招文若蘭為婿,不過和他為友,卻是一大樂趣。

她當著文知堂的面說要招贅他兒子,而不是她嫁入文家門。

剛听聞時,文知堂真的是吃驚,可真正相處下來,卻發現她這份直率和大膽不僅不討人厭,反而是種真誠、讓人心喜的個性。

尤其在經歷這麼多事情後,文知堂體悟無論是交友、娶妻……  做什麼都好,要挑這種真誠無偽的人,才不會付出一切,反而倒手給人賣得干干淨淨。

再加上她為了文若蘭的事多方奔走,辛苦賣命,讓文知堂想不感動都難。

他現在非常希望武梅渲能成為文家的一份子,或者……她堅持不出嫁,只招贅的話,他也可以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們小兩口去啦!

反正人生百年眨眼過,拘束太多,反失樂趣,不如隨緣而來、隨緣而去,來得瀟灑快活。

「武姑娘。」不忍心她繼續羞窘下去,他開口轉移話題。「我這邊已經沒什麼事了,但若蘭還在天牢里,生死不明,你有沒有辦法瞞過外頭的禁軍,偷偷去幫我瞧一瞧若蘭?」

要在那樣一群酒囊飯袋中來去自如,有何困難?而且她也非常想去探望文若蘭,他再聰明,身受重傷、又處于假死,人家若使奸計害他,他如何躲避?

只是她若去了天牢,文知堂這邊怎麼辦?外頭還有一群禁軍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將他拆吃入月復呢!

她去探視文若蘭的時候,倘使文知堂出了意外,她怎麼跟文若蘭交代?

這樣兩難的問題,她實在作不出決斷。

不過私心里,她是更想去天牢的。文若蘭就像她心底一根刺,總是不停地提醒她,他現在過得好不好?安不安全?皇上有沒有派御醫去救他?白雲會不會又使壞點子害他……總之,她幾乎沒有一刻是不想著他的。

可正因為太在乎他了,她更不想違背他的計劃,離開文府,放文知堂這只羊在一群猛虎中,隨時會有性命之憂。「伯父,文若蘭……他要我保護你,所以……我不能離開文府……」這個決定作得好痛苦,明明她是如此想念文若蘭,卻不能見他,她又急又氣,若非一點理智尚存,她幾乎要發狂地提槍殺進皇宮,宰了那個昏庸帝王和那欺世盜名的白雲臭道士。

「我好端端地在家里,外頭還有一隊禁軍守著,有什麼需要保護的?」

「就因為那群禁軍意圖不明,才更讓人擔心。」

「你怕他們會突然沖進來殺了我啊?」

「這個……按照你們對皇上的形容,我覺得今聖是個肚量狹小、擅用權謀、志大才疏卻好大喜功,又重名聲的人,所以他若要殺人,不會弄得聲勢浩大、鮮血淋灕,更有可能的是,派人送來一杯毒酒,賜你自盡。因此……我不知道伯父若面對那等情況,會作何決定?但文若蘭既要我護你周全,真到危急時刻,我是不會管什麼君命難違的,一定帶著你殺出重圍,待你安全後,我再殺回天牢,劫獄救文若蘭。」

要說武梅渲直率沒心機,這番分析還真是中肯,將今聖的性子形容得半分不差。

文知堂苦笑。這丫頭也沒那麼笨嘛!看來兒子要把她拐到手,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

願諸神保佑兒子順利娶得美嬌娘吧!至此地步,他也只能替兒子祈禱了。

「我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做到那等地步,不過……這群禁軍若想為難我,也沒那麼容易。」他帶她到後花園,在那滿眼碧綠、百花盛開、流水潺潺中,幾許怪石點綴其中,襯著整座園林說不出的清新舒爽,宛若桃源。

文知堂帶著她敲開一座巨石,想不到機關打開後,竟是一條黑黝黝、看不見盡頭的地道。

「若那群禁軍企圖強攻,我自有逃生門路,不會留下來等死的。可若蘭在天牢卻是孤軍奮戰,形勢更加危險,所以我希望你去看著他,若有萬一……」他是禮部尚書,一輩子講禮守法,誰知臨老了,卻要做出這樣出格的決定。「你就直接打破天牢,將他救出來吧!」

文知堂刻意不提皇上可能賜死的事,因為那不比禁軍的圍攻或是白雲的挑釁,那是君命,所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能抗君嗎?

他在心里苦笑。沒到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作何決定,也許以死明志、也許先逃再說,等待今聖或者他百年後,此事再由後人蓋棺論定。

在文知堂的刻意引導下,武梅渲完全將皇上的事忘得一干二淨了。

她本不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只是太掛心文若蘭了,不自覺地便忘了很多與他無關的事情,心思全集中在他身上。

文知堂的反復勸說讓她不知不覺動了心。「伯父,你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我都幾歲人了,吃過的鹽比你們吃的米還多,難道危急之時,我還會不懂得閃躲嗎?」

「那你記住,那些禁軍若想進府,八成就有問題,你立刻躲進地道中,由此出城去,等待我和文若蘭與你會合。」

「我知道。」怎麼突然覺得這武梅渲快比他已逝的娘親更嗦了。「你且放一百個心,我會照顧自己的。」

「那……我走了……」她一步三回頭,不是不舍,是愧疚,文若蘭叮嚀她照顧父親,她卻為了相思難耐,壞了自己的承諾。這生平第一回說話不算話,讓她既不安又心慌。

可留下來……不,她真的放心不下文若蘭。一眼,只要看一眼,確定他平安無事,她便立刻回文府,保護伯父。

「快走吧、快走吧!」文知堂不停地揮手趕她。

「那……你小心,我……我很快就會回來……」說著,她如風一樣地閃了出去。

文知堂忍不住好笑,這番兒女痴纏啊……他忍不住想起了亡妻,年少時,他與妻子豈非也是如此難分難舍?

咻,不知何時,武梅渲又掠回他身邊。

文知堂嚇一大跳。「你……速度還真快,確定我兒平安了嗎?」

「我還沒去天牢。」武梅渲不好意思地臊紅了臉。「我臨時想起有件事得跟伯父說一聲,你不只看見禁軍要躲,發現道士更要閃,知道嗎?」

文知堂笑了,這丫頭真是有趣極了。

「行,只要是陌生人企圖進入文府,我全都躲起來,相應不理,這總行了吧!」

武梅渲松下一口大氣,點點頭。「嗯,這樣我就放心了,那我去了,伯父保重。」她又鬼魅一般地消失了。

文知堂呆了半晌,放聲大笑,心里暗道︰兒子啊,你可要爭氣,如此有趣的姑娘,你要追不上手,那就是你的大損失了。

遠遠地,武梅渲听見他的笑聲,本已通紅的臉更是臊得像要滴出血來。

她這樣著急會情郎,是不是很不矜持、瞧來特別地傻?可她真的想文若蘭嘛!好想好想,想到心都痛了。

生平頭一回這麼思念一個人,她的腦袋已經慌亂得成了漿糊一團了。

唉,相思害人啊!

可是……卻也好甜,讓人心窩暖暖,彷佛吸入口的氣都帶著蜜似的味道。

文若蘭……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想不到這趟京師行會遇到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男子,她覺得自己真是好幸運。

她掛著淺淺的笑容,迅速沖往天牢,渾然不覺一場危機已在她身後醞釀,隨時可能爆發,炸得她姻緣路斷,甚至小命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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