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萱,你給我站住!」
天氣熱得像個火爐,蘇暢兒剛到陳掌櫃的書齋交完印刷書,打算拐到雜貨鋪買些硝石回家制冰,中途便被盧蕭蕭那尖銳的聲音喊住。
她轉過身,歪頭看著怒瞪著她的盧蕭蕭,「盧大小姐,不知道你叫住我有什麼事情?」
「我問你,你跟任楷是什麼關系?」
「我跟他是什麼關系,好像與你沒有關系一一」話都還沒說完,她就見一包東西被盧蕭蕭丟到她腳邊,她蹙眉的看著砸中她腳板的這一小袋東西。
盧蕭蕭氣呼呼地吼著,「識相的話就拿著錢滾蛋,離任楷遠遠的,不許再跟他見面,否則我會讓你好看!」該死,她跟父親計劃了那麼久,竟然被任楷躲過。
那晚父親在酒里加了藥,沒想到任楷喝了沒事,反而是父親酒後亂性,把翠竹給辦了,她只好讓翠竹成為父親的通房。
既然任楷那里無法下手,那就只能從江萱這女人身上下手。
「讓我離任楷遠點,不知道盧小姐是以什麼身分來命令我?」蘇暢兒撿起腳邊那袋銀子,打開一看,有幾塊銀兩,了不起二十兩銀子,這是當叫花子在打發她?她將這袋銀子綁好,丟回給盧蕭蕭,「你拿去打發叫花子吧,恕我不奉陪。」
「怎麼,嫌少?你這種低賤的鄉下女人,給你二十兩銀子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你竟然還嫌少。我告訴你,你這村姑根本配不上任楷!」
二十兩銀子她還真的是看不上,她的印刷書現在賣得可好了,根本不缺這二十兩,也許出個二百兩她還會稍微考慮一下,二十兩銀子根本連考慮都不用。蘇暢兒撇撇嘴,「那也不關你的事吧。」站在這大太陽底下,熱得她都快中暑了,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這個盧蕭蕭戰斗力怎麼這麼旺盛?
盧蕭蕭繼續叫著,「我告訴你,我不會讓任楷收你進門,就算是通房也不可能,你最好趕緊給我打消攀上任楷的念頭!」
她腦子被門夾了才想要當人的小妾!懶得理盧蕭蕭,蘇暢兒揮揮手轉身走人,「抱歉,我可沒興趣當人家的小妾,小妾這位置就留給你。」
轉身的瞬間,她的心底竄起一抹疑惑,任楷究竟是什麼身分?為什麼他們交往還有她的存在會讓盧蕭蕭如此跳腳?
謗據江萱留給她的記憶,這盧蕭蕭雖然是個很驕縱的嬌嬌女,在府里只要不順心就打罵丫鬟,身邊的丫鬟沒有不被她責罰過的,但是這驕縱只局限在家里,出門在外她可是將自己的聲譽維持得很好,在眾人眼中她就是朵白蓮花,因此不知道她本性的人對她都稱贊不已。
會讓盧蕭蕭不顧自己的名聲在半路攔下她,還想用錢收買她,不是任楷的身分地位很高,就是盧蕭蕭很愛任楷,愛到沒有任楷會死,不過她怎麼看也看不出盧蕭蕭很愛任楷,任楷跟盧蕭蕭似乎也沒有太多的交集,想來應當是任楷身分不低,不是普通人。
不過他應該只是個退役的軍爺,了不起有點小寶勛吧,這樣的身分怎麼會入盧旺的眼?真是搞不懂。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任楷的背後家族勢力不小,才會讓盧旺想緊緊攀住他,藉此利用他背後的勢力。
盧蕭蕭沒有想到蘇暢兒會不買她的帳,氣得咬牙切齒。石林鎮上哪個人敢不買他們盧家的帳?甚至整個黎陽縣都沒人敢,可這個江萱竟然不將她放在眼里!
她在蘇暢兒身後大聲警告,「江萱,我告訴你,我是任楷的妻子,我們十年前就已經拜堂成親,我是任家的童養媳,跟他有婚約,我現在是以任楷妻子的身分命令你離開我丈夫,如果你繼續勾引他,就別怪我不客氣!」
童養媳?
蘇暢兒腳步一頓,這三個字瞬間佔滿她的腦子,她怎麼覺得這三個字很耳熟?而且盧蕭蕭好像跟江萱有所關連……
懊死,她怎麼想不起來童養媳跟江萱到底有何關連?只隱約感覺到這三個字是江萱最深的執著與牽掛……
看著蘇暢兒不回答,盧蕭蕭更是氣得跳腳,在蘇暢兒身後怒吼,「就算你是江萱又如何?
版訴你,任楷是我的,你跟他永遠不可能!」
盧蕭蕭的話一句一句傳進蘇暢兒耳里,她愈听愈感到奇怪,總覺得盧蕭蕭話中有話,那句「就算你是江萱又如何」太引人疑竇了,似乎有著更深一層的意思,且跟任楷有所牽連。
只是她無法理解,也揣測不出盧蕭蕭話里隱藏的意思是什麼。
盧蕭蕭怒視著毫不將她放在眼里的蘇暢兒,實在看不出蘇暢兒的想法,就連她說自己是任楷的妻子,江萱也無動于衷,這讓她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頭的感覺,很糟,她根本無法進行下一步。
江萱跟任楷現在到底是什麼樣的關系?稍早父親跟她說過,皇帝的旨意已經下來了,封任楷為平梁大將軍,並將大梁的事務全交給他管理,也就是說,任楷可以說是大梁的半個皇帝,而成為他妻子的江萱就是半個皇後,整個大梁最尊貴的女人!她一想到這等榮華富貴竟然屬于江萱這個低賤村姑,就恨不得把江萱碎尸萬段。
不行,雖然江萱喪失記憶,但是以前一些生活習性還是帶著,不管江萱現在跟任楷是什麼關系,只要在任楷身邊時間久了,以任楷的敏銳,遲早會查出她是冒充的,而江萱才是正主。這個江萱是她成為平梁大將軍夫人的絆腳石,她不能讓他們繼續來往!
盧蕭蕭怒氣沖沖地回到家,直接往盧旺的書房前去。
這次她,定要父親想出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呼,呼,呼……」蘇暢兒趴在河岸邊,顧不得抹去臉上的水漬,不斷大口喘著氣,直到她感覺心髒不再那般劇烈跳動後,才整個人翻身躺在河岸邊,看著上頭的藍天繼續喘氣。
懊死的,盧蕭蕭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了任楷,竟然讓人把她裝進麻布袋,從橋上丟到河里,企圖淹死她,要不是那麻布袋的繩子沒綁緊,被溫急的河水沖了幾下就松開,她又會游泳,即使雙手被捆綁住還是有辦法游泳逃生,她早就死了。
只是她手被綁,想要順利逃月兌也不是那麼容易,她盡全力抓著大石頭,將自己卡在石縫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解開繩索,但她一不小心又順著水流被沖到下游,眼看就要到大江匯流處,還好她拼命游泳才能逃過一劫,否則她一被沖入大江里,這條小命就真的玩完了。
不過在水里這麼一折騰,江萱小時候的一些記憶竄入她的腦子,雖然不是全部的記憶,但是她知道了江萱四歲時被人拐賣,成了某個萬惡的富貴人家童養媳。
那戶人家听了江湖術士的話,得知即將出征的孩子此去會有劫數,必須娶某個八字的女子為妻,此番前去才能化險為夷,因此急著給那孩子娶妻,從此五歲的江萱就成了人妻。
可後來又來了位道士,說江萱克夫,小丈夫的祖母本要將她休了,可道士又說萬萬不可,一番解釋才知道,原來在未來十二年內,江萱與小丈夫的八字是相生相克,一旦休離,沒有江萱的八字護佑,小丈夫此去戰場凶多吉少,因此那道士提出了鬼主意,讓兩人繼續保持婚姻關系,但送走江萱,打算十二年後再將她接回。
還有一個重點,這十二年間,江萱不能入戶籍,必須另外設籍,避免波及他人或是將福分分給他人,那樣會影響到小丈夫,無法力保小丈夫自戰場上平安歸來。
迷信害人,蘇暢兒真想拿把刀把那兩個道士砍了!
也就是說,她現在這個身體是已婚人士,想要解除婚姻的柳鎖,除非接到那老公的死訊或者是休書,她才有可會巨自由。
從江萱被送至石林鎮到現在,約有十個年頭了,這十年間,那個名義上的小丈夫都沒有出現,與大梁國那場仗打了十多年,她認為江萱的小丈夫應該死在戰場上了。如果還活著,這場仗去年都打完了,被征召的軍人早已回家,沒回家的也都以書信報平安,江萱早該收到平安家書,可直到現在都沒有,想來那個小丈夫應該是為國捐軀了。
現在當務之急是給自己辦一個寡婦的身分,否則已婚婦女的身分會阻礙她奔前程。
依她對大正國律法的了解,不管是和離還是休棄,都要去縣衙辦理才成。
她模了模里衣的暗袋,還好她的身牒牌還有銀票都用油紙包得好好的,這銀票掉了還可以再賺,身牒牌要是掉了,麻煩就大了。
這身牒牌可說是大正國的身分證,大正國對百姓的身分跟戶籍落實登記是很嚴謹的,每一個百姓都有一個身牒牌,必須隨身攜帶,預防官差隨時盤查。
在小鄉鎮中,出門只要帶身牒牌便可以在鎮上自由出入,可是到縣城就不成了,還要路引才可以進城。
沒辦法,跟大梁那一場仗打得太久,為預防探子或是敵人趁機潛入國內作亂,因此大正國對于戶口普查非常嚴格,只要盤查時沒有拿出身牒牌,一律抓進牢里等家人來贖,沒人贖的就等著坐牢。
萬一有人身牒牌掉了,得馬上到村長或里正那里補辦,還得有三個人連帶保證,最後到縣衙里登記遺失,重新辦理,手續十分麻煩,因此每個人都把自己的身牒牌當作生命一樣,小心的貼身保管好。
想到這里,蘇暢兒即刻起身,決定回家後先把這事給辦好。
看著滔滔的河水,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就是……她現在是在下游,石林村是在中上游,她該怎麼回去啊?